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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莉迪雅．卢瑟福给我的灵感。凯勒解释道。
他们在大街上一间寂寥的馆子里，几个狐疑的常客直奔吧台，以冗长花俏的言语评论起寒意。女服务生匆匆过来，重新斟满他们的饮料，并在桌旁流连一会儿。星期五晚上还念书啊？她问。
亚丽抬头看她，说：要是我们不搞定这一课，会有个因为杀人罪蹲苦牢的人对我们失望透顶。
女服务生不以为然，摇摇头走了，亚丽转向凯勒。
他们向莉迪雅．卢瑟福告辞后，来到这家馆子，见到小察．卢瑟福的相貌与凯勒收到的照片一模一样，吓得他们暂时忘记饥饿。即使早在那时，便有人指引他们将矛头指向小察。就是他，亚丽。凯勒喘不过气，在她驱车驶离那间房子时说，哇靠，就是他。
现在他们吃着烤焦的起士汉堡，吸吮巧克力奶昔，凯勒伸手到包包里取出一本书，是法奥斯的《黄金沉默》。亚丽啃着她的汉堡，凯勒翻阅小说，在边缘打勾勾作记号。
是她跟我们讲过的话。他说，关于小察的事。
他匆匆翻过书页，《黄金沉默》是法奥斯的第二部小说，也是真正开启搜寻作者热潮的作品。他向亚丽打手势，她连忙挪到雅座的对面，坐在他旁边。亚丽好几小时没有和他靠得这样近，她真想停下来，减缓这一幕的步调，只求可以和他共处，不要有旁人在，好好放松心情。但时间紧迫只剩不到两天，他们便要返回佛蒙特，而他们在那间房子里发掘的事实已改写一切。两人凑向这书，低头看着那一页，像在看着一口井。
《黄金沉默》提到很多东西。凯勒替她说明，我们上课没上到，可是我看了。
什么？
我作弊，亚丽。我先看了。
爱现。亚丽用手肘戳他。是讲什么的？
嗯，首先，故事是关于爱荷华。 《螺旋》是纽约小说，但这本是讲这里、讲我们现在坐着的地方。
佩姬小馆吗？亚丽闹他。
凯勒扮个鬼脸。看得出来法奥斯是恋家的人，就算卢瑟福不是法奥斯，我仍然认为他是爱荷华人。
还有呢？
《黄金沉默》讲的是一个坐牢的人。
亚丽视线从书本移开，伸长瞎子看着凯勒。一个什么人？
是，据我所知，正好跟艾迪斯同病相怜，可是这家伙越狱了。他停顿下来，垂眼盯著书，仿佛为了这本书心烦。他被关，是因为做了某事，一件陈年旧事、一桩罪行，可是书里始终没交代他干了什么，是一件可怕的事，可能是谋杀我也不知道啦！法奥斯存心跟读者卖关子，这书像是吞了类固醇的《芬尼根守灵夜》1。
1Finnegans Wake，詹姆斯．乔伊斯的最后一部作品，费时十七年写出，书中大玩拆解重组的文字游戏，文学评论家认为此书可谓是天书一般的文字迷宫。
而且主角被关在监牢里。亚丽说，引导他回到正题。
对。可是我刚刚也说了，他逃狱了，他假装是别人，然后这里有点怪，亚丽，怪得要命，大家开始相信他。
怎么说？
他跟大家说他是另一个人，他开始用一个化名，先是跟囚友，然后是狱卒。慢慢的嗯，感觉就像他催眠了大家，他们真的开始相信他是另一个人。超现实，绝对超现实可是法奥斯的目的不在于此。 《黄金沉默》有一堆陷阱暗门、毁坏的通道。从很多方面来看，这本书是一座镜厅。同时富有诗意，并且有自成一格的悲伤。
他逃出来后做了什么？
没什么。凯勒说，他过完余生。他写作、读诗，但那部分不重要。重要的地方，以及让我今天晚上在橄榄街那间房子里想到这本书的段落，就是在这里。
他移动手臂，让亚丽看他作出记号的页面。亚丽看到他在文字旁边作的记号，但她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至少她尚未想出答案。
这是什么？
是关连。凯勒说，活像答案全在纸上，在他沉重右臂底下那一页墨迹浓重的书页上。这一幕，他在牢里跟人对话，跟大家捏造自己的身分，编造自己身分的谎言，猛看还以为那是随口说的话，可是
是什么嘛，凯勒？亚丽追问。
你自己看。
他将书掉转方向，亚丽匆匆换回原本坐的位子，让脸面对书页正上方，她开始阅读凯勒标出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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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犯望着阴影，狱卒站在他的牢房外面，看着房里的他，狱卒的眼睛闪闪发亮。一切皆黑暗，囚犯心想，这些人哪，这些野蛮禽兽将他关在这里。他等不及自己全速奔逃，脱离这间
你在哪里长大的，囚犯？狱卒问。
爱荷华。他说，在爱荷华的心脏地带。
那你年轻的岁月呢？
问题多多。
狱卒点点头。这在他意料之中，他习惯了跟天涯沦落人打交道。监狱深处传来一个人的尖叫声。
你头一次犯法是犯什么案？狱卒说，一只手指敲敲冷冷的铁条。你的初体验是什么案子？
窃盗。囚犯缓缓说。我偷书。
狱卒笑了，微征露出牙齿。这可有意思，这家伙、这囚犯跟其他人不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狱卒问。
囚犯看着他，打量他，准备说出谎言、编派说法。他的心跳照例加速，黄金沉默消退，他准备就绪。我的名字，他说，叫摩罗。以萨克．摩罗医生。
她将这一段读完两遍，往后靠，在雅座上软软瘫在凯勒身边，在心里反覆寻思。 （怎么回事？）她想。 （他到底想对我们怎样？）
我不懂，凯勒。
莉迪雅．卢瑟福，他说，她今天晚上提过那个名字，摩罗医生。她大喇喇的说出来，亚丽。我们都听到了。
亚丽瞪视前方，馆子仿佛不复存在。她干嘛这样做？
天晓得。我唯一的想法是莉迪雅．卢瑟福也有份，她想透过弦外之音告诉我们事情。
最后一批食客临走之际，看了看这两个大学生，眼色活像他们是外星来的生物。亚丽觉得自己像缆绳被解开、被喀啦啦的摇得松动，又再一次，她想要靠近凯勒，从他的温暖、他的力量中寻求慰藉。她挪动手臂，让两人手臂相碰。
时间顺序。她终于开口。
凯勒抬头。你是指？
她伸出手，拿了他的铅笔，在一张餐巾纸上作笔记。
法奥斯在哪一年写《黄金沉默》的？
凯勒匆匆翻到书的前面，找到版权日期。一九七五年。他说。亚丽写下年份。
那一年的小察．卢瑟福是几岁？
等一下，我记得。莉迪雅说他在一九七四年丧父的时候是九岁。
那表示他在六〇年代中期出生。莉迪雅跟我们说，摩罗医生在她丈夫过世之后治好了她儿子。假如察尔斯．卢瑟福是法奥斯，他怎么会晓得摩罗？
凯勒一言未发，持续垂着眼，盯着亚丽刚刚写了字的餐巾纸，活像它可能吐露秘密、揭发什么事。然后他坐直身子，眼睛大睁。他啪的大声阖上书。
也许两件事根本毫不相干。
亚丽眨眨眼。你在说什么？
也许，凯勒说，莉迪雅．卢瑟福是保罗．法奥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