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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四十六我将被称为凶手

我的名字叫红 奧罕‧帕慕克 6606 2023-02-05
你们能够从我速写一匹马的方式,分辨出我是谁吗? 一听说被邀请创作一匹马时,我立刻明白这不是一场比赛:他们想要透过我的绘画来抓我。我很清楚他们在可怜的高雅.埃芬迪身上,找到了我画在粗纸上的马匹素描。但在我画的那些马中,并没有任何瑕疵或风格得以让他们发觉我的身分。虽然我极有把握,画马的时候仍惊惧不已。我为恩尼须帖所画的马,是否有什么地方引起臆测?这回我得画一匹全新的马。我从完全不同的方向思考,我压抑自己,变成另一个人。 然而,我是谁?我是一个会为了迎合工匠坊的风格,克制自己画出经典之作的艺术家吗?或者,我是一个总有一天能胜利地描绘出内心深处那匹马的画家? 刹那间,惊恐万分地,我感觉到那位胜利的细密画家出现在体内。好像我正被另一个灵魂监视。总而言之,我感到羞愧。

我马上明白我无法继续留在家里,于是冲出门,迅速走下黑暗的巷道。诚如谢赫.奥斯曼.巴巴在《圣者的生活》一书中所写,一位真正的流浪苦行僧为了逃离内在的恶魔,必须一辈子飘泊,永远不在任何地方逗留太久。六十七年的岁月,流浪过一个又一个城市后,他终于厌倦奔波而臣服于魔鬼。就是在这种年纪,细密画大师们达到失明,或是阿拉的黑暗;在这样的年纪,他们不由自主地成就了自己的风格,远离所有其他风格的影响。 我漫步穿越巴耶塞特的鸡贩市场,跨过奴隶市场空无一人的广场,走进从热食店飘散而出的愉悦香气中,仿佛搜寻着什么。我行经大门紧闭的理发店及烫衣店,一位年迈的面包师傅正在数钱,惊讶地抬头看我。我经过一间散发腌菜和咸鱼气味的杂货店。由于我的目光只被颜色吸引,因此走进一间摆满待秤货品的药草干货店,在油灯的光芒下,如同望着爱人般深情款款地凝视一袋袋咖啡、姜、番红花和肉桂;我注视着一罐罐五颜六色的乳香树脂、从柜台上飘来芳香的洋茴香、堆成一座座小山的黑褐色莳萝。一会儿,我想把每样东西都放进口中;一会儿,我又想把眼前的一切全画在纸上。

我走进一间食堂,上个星期我来过这里两次填饱肚子。我私下称它为落魄人的热食店事实上,悲惨人可能更恰当一点。它开到半夜,只有知道的人才会上门。食堂里有几个倒楣鬼,一身穿着好像马贼或死刑逃犯;几个可悲的家伙,深沉的哀愁与绝望使他们的目光脱离了尘世,飘向遥远的乐园,就如吸鸦片的人一样;两个乞丐,挣扎着想遵循最基本的行规;以及一位年轻绅士,远远避开人群坐在角落。我向阿列波来的厨子和善地打过招呼,挖了一勺包心菜碎肉卷饼堆在碗里,淋上酸奶酪,再撒上一把红辣椒粉,然后在年轻绅士旁边找了一个位子坐下。 每天夜里,总有一阵忧郁向我袭来,一股悲惨降临到我身上。噢,我的弟兄,我亲爱的弟兄,我们污秽堕落,我们逐渐腐烂、死亡,我们正在败坏自己的生命,我们深陷痛苦,无法自拔有些夜晚,我梦见他从井里爬出来追我,可是我晓得我们已经把他深深埋进厚重的土里。他不可能从坟墓爬出来。

年轻的绅士开启对话,我本来以为他已经把鼻子埋进汤里忘了整个世界。这是阿拉的启示吗?没错,我回答:他们把碎肉绞得刚刚好,我的包心菜卷很合口味。我询问他的来历:他刚从一间可悲的二十银币大学毕业,之后在阿瑞费帕夏手下作小职员。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三更半夜地没有在帕夏的官邸、清真寺,或在自己家中亲爱妻子的怀里,反而选择跑来这间挤满单身汉的路边食堂。他问我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我想了一会儿。 我的名字叫毕萨德。我来自赫拉特和大不里士。我曾经创作出最华美的图画、最令人赞叹的经典画作。从波斯到阿拉伯,在每一间穆斯林的手抄本绘画工匠坊,几百年来人们谈论绘画制作时,都会提到我:它看起来好真实,就像毕萨德的作品。

当然,重点不在此。我的绘画呈现出心灵所见,而非眼睛所视。然而,你们非常清楚,图画是眼睛的飨宴。如果你们结合这两种概念,我的世界就会浮现。也就是: 其一:绘画鲜活地呈现心灵所见,成为眼睛的飨宴。 其二:眼睛看见的世间万物融合入绘画中,反过来滋养心灵。 其三:因此,美,来自于眼睛在世界上发现了我们心灵早已知道的事物。 这位可悲大学的毕业生,能够了解这个我在灵光乍闪之际萃取自内心深处的逻辑吗?完全不懂。为什么?因为,就算你花了三年的时间,待在一间边远偏僻的宗教学校,坐在一位教长脚边,听他每天为二十银币讲课今天这点钱只够你买二十条面包还是不晓得毕萨德到底是什么人。显然那位二十块钱教长.埃芬迪也不知道毕萨德是谁。好吧,我来解释。我说:

我什么都画过,任何题材:我们的先知坐在清真寺绿色的礼拜神龛前,他的四位继承人随侍在侧;另一本书中,使徒与真主的先知,在复活升天日的夜晚,登上七重天;亚历山大在前往中国的路上,来到一座滨海神庙,大声击鼓吓退一只卷起海面风暴的怪兽;一位苏丹听着琵琶乐音,一面偷窥他的后宫佳丽在水池里裸泳,一面手淫;一位年轻的摔角手习得师父所有招式后,准备迎接胜利,却在苏丹面前被自己的师父亲手打败,因为他师父留了一手最后绝招;年幼的莉拉与莫札那跪在一间雕梁画栋的教室,一起背诵荣耀的古兰经,坠入爱河;情侣间不敢直视对方的表情,从最羞怯到最笨拙的姿态;一块一块堆砌石头建造宫殿;罪犯接受严刑拷打;翱翔的老鹰;蹦跳的免子;阴险的老虎;枝头上站着喜鹊的柏树和梧桐树;死亡;互相比赛的诗人;庆祝凯旋的盛宴;以及像你这种只看得到面前那碗汤的家伙。

含蓄的小职员已经不怕了,甚至觉得我很有趣,微微一笑。 你的教长.埃芬迪一定叫你读过这个,你晓得这故事。我继续说:萨地的《玫瑰花园》中,有一个故事我非常喜欢。你一定知道,大流士国王在一场狩猎中,与人群走散了,独自在山上徘徊。出其不意地,一个长相凶恶、留着山羊胡的陌生人出现在他面前。国王惊恐万分,连忙伸手拿取放在马上的弓箭。这时男人哀求:我的国王,暂且别射箭。您怎么认不出我呢?我难道不是您托付了一百匹马和马仔的皇家马夫吗?我们彼此见过多少回了?您的一百匹马,每一匹马的性情、脾气,甚至颜色,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么,您怎么会不曾注意我们这些受命于您的仆人,甚至像我这样时常与您碰面的人呢? 当我描绘这个场景时,带着极大的喜悦与宁静画出黑色、栗色及白色的马匹在一片天堂般、五彩缤纷、繁花盛开的翠绿草原上,受到马夫温柔的照料为了让最愚钝的读者也能明了萨地的故事教训:唯有透过关爱、留意、热情与同情,才能一窥人间的美与神秘;如果你想生活在快乐的马匹漫游的那片乐土,必须张大眼睛,真正观看这个世界,注意所有色彩、细节和反讽。

这位二十块钱教长的子弟一方面觉得我有趣,一方面又觉得我可怕。他想丢下汤匙溜走,但我不给他机会。 大师中的大师,毕萨德,便是这样在图画中描绘国王、他的马夫及马匹。我说:一百年来,细密画家不停模仿那些马匹。毕萨德透过想像和内心所描绘的每一匹马,如今都成为一个典型的样式。千百位细密画家,包括我在内,可以单单靠记忆画出这些马。你看过马的图片吗? 我有一次在一本神奇的书中看过一匹飞马。那本书是一位伟大的老师,学者中的学者,送给我已故教长的。 我真不知道是应该把这小丑的脑袋压进他的汤里淹死他,还是任他继续天花乱坠地形容这辈子看过的唯一一幅马匹图画。这驴蛋,和他的老师,居然把《珍禽异兽》当宝一样看,而且天晓得他们看到的是多么拙劣的复制版本。我想出第三种解决方法,就是扔下我的汤匙,离开食堂。走了很久之后,我来到那间废弃的苦行僧居所,走进屋内,一股平静涌向我。打扫干净后,我无事可做,便聆听着寂静。

稍后,我把镜子从我收藏的角落拿出来,架在一张矮工作桌上。接着,我在画板上铺好一张跨页插图,置于膝上。我调整位置好看清镜中自己的脸孔,然后拿起炭笔画自画像。我耐心地画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当我再次看见纸上的脸并不像镜中我的脸孔时,内心充满颓丧挫折,眼泪不禁溢出眼眶。那些被恩尼须帖吹捧上天的威尼斯画家们究竟是怎么做的?于是我想像自己是他们其中之一,猜想如果我能以同样的心境作画,或许也能画出一幅令人心服口服的自画像。又过了一会儿,我咒骂起欧洲画家和恩尼须帖。我擦掉纸上的东西,重新看向镜子,继续着手另一幅画。 到头来,我发现自己又在街上漫游,而接着,这里,来到了这间龌龊的咖啡馆。我什至搞不懂自己怎么会碰巧来这里。我走进屋内,想到跟这群可悲的细密画家和书法家混在一起,觉得好羞耻,额头不禁开始冒汗。

我感觉到他们都在看我,彼此用手肘示意我的到临,讥笑着是的,我清楚地看见他们这么做。我在角落坐下,努力展现自然的神态。在此同时,我用目光搜寻别的画师,以前有一段时间曾经和我一起作奥斯曼大师学徒的亲爱弟兄。我确信他们每个人今天傍晚也都被要求画一匹马,而他们一定竭尽所能,认真参与这场由一群白痴举办的比赛。 说书人.埃芬迪还没开始表演,图画甚至没有挂上。我被迫与咖啡馆里的群众社交。 那也无妨,我坦白跟你们说:和大家一样,我也会开玩笑、讲下流故事、夸张地亲吻同伴的脸颊、说各种双关语和反讽比喻、询问年轻大师助手的近况,而且也和大家一样,无情地揶揄我们共同的敌人。暖身完毕后,我什至会放肆地调戏打闹,亲吻男人的脖子。然而在胡闹的同时,我却知道自己大半的灵魂仍陷于冷酷的死寂,这带给我难以承受的折磨。

虽然如此,没过多久,我已经成功举出各种比喻来形容自己的和某些名人的那话儿,像是毛笔、芦苇、咖啡馆的柱子、笛子、楼梯栏杆柱、门环、叫拜楼、浓糖浆里的拇指饼、松树,甚至有两次用世界来形容。我同样成功地把那些有口皆碑的漂亮男孩屁股,比喻为橘子、无花果、凸起的小馅饼、枕头,还有小小的蚂蚁丘。此时,一位与我同龄的自负书法家却只能把自己的宝贝极为业余而毫无半点自信地,我得补充比喻为一艘船的桅杆和一个挑夫的扁担。我更进一步用各种隐喻,暗指老画家再也举不起来的家伙;新学徒的樱桃色嘴唇;某些书法师们,他们把钱贮藏起来(我也一样),放在某个地方(天下最肮脏的坑穴);我喝的酒里很可能放了鸦片而不是玫瑰花瓣;大不里士和设拉子最后几位伟大画师;在阿列波,人们把酒加入咖啡里;以及那里有哪些书法家和漂亮男孩。 侃侃而谈中,有时候,我感觉到体内两个幽灵之一,最后终于胜利浮出,把另一个抛在后头,让我忘记自己那死寂冷漠的面相。这些时刻,我会忆起童年时的节日庆典,当时的我可以自在地与亲戚朋友相处。如今,就算有再多笑话、亲吻和拥抱,我心底仍有一片死寂,让我在人群的中心饱受折磨,无限疏离。 是谁,赋予了我如此一个死寂冷酷的幽灵不是幽灵,是邪灵永远不断地斥责我,隔绝我与外界的联系?撒旦?不过,减轻我内心幽寂的,并非撒旦煽动的愚行祸端,而是能够触及灵魂深处、最简单纯净的故事。在酒精的影响下,我说了两个故事,盼能借此得到安宁。一位高䠷、苍白却又脸色嫩红的书法学徒,用绿色的眼睛直视我,聚精会神地倾听。 ★细密画家为了减轻灵魂孤寂所说的两个关于失明与风格的故事 其一 与人们的认知相反,靠着观察一匹真马来画马的方法,并不是欧洲大师的发明。原始想法来自于伟大的画师:卡兹文的亚默列丁。白羊王朝的大汗塔尔.哈珊征服卡兹文之后,年迈的大师亚默列丁加入胜利君主的书本绘画工匠坊,但他并不满足;相反地,他主动进言,声明想要画下自己亲眼目睹的战争场景,为大汗的《历史》增添图饰。这位大师,六十二年来画了各种马匹、骑兵攻击和争战的图画,却从未亲身参与战争。在大汗的首肯下,他第一次上了战场。不幸的是,他还来不及看见汗水淋漓的马匹冲锋陷阵,就被敌军的炮火炸断双手,并炸瞎了眼。年老的大师,如同所有真正的巨匠,其实早已等待着阿拉恩赐的失明降临,也没有把失去双手的悲剧视为太大的缺憾。虽然某些人坚持一位细密画家的记忆位于双手,他却不以为然,主张它们深藏在智慧和内心之中。不仅如此,如今他已失明,宣称自己能看见阿拉眼中真正的图画、风景与纯粹无瑕的马匹。为了向艺术爱好者分享如此奇景,他雇了一位高䠷、苍白皮肤、粉嫩脸颊、绿眼睛的书法学徒,一笔一笔指示他画出自己在阿拉的神圣黑暗中看见的壮丽马匹就好像他亲自拿笔绘画一样。大师过世后,年轻的书法学徒集结这三百零三幅马的纪录,每一匹都是从左前腿开始下笔,装订成三册,分别命名为《马之画》、《马之动》,以及《马之爱》。这三本书在白羊王朝的领土上,有一段时间广受欢迎和需求,坊间出现各式各样新版本及复制本,上面的图画也被插画家、学徒和他们的学生们牢记,并用作练习本。虽然如此,塔尔.哈珊的白羊王朝灭亡之后,赫拉特风格的绘画席卷全波斯地区,亚默列丁和他的手抄本从此被人们遗忘。无疑地,这样的后果,多少可以归因于赫拉特的卡默拉丁.芮萨。在他的《盲者之马》一书中,强烈批评这三册书,并结论说应该把它们全烧了。卡默拉丁.芮萨宣称,卡兹文的亚默列丁那三册书中描绘的马,没有一匹算得上真主眼中的马因为没有任何一匹是纯净无瑕的。由于年老的大师亲眼目睹了一场真正的战役,无论时间多短,在那之后他绘画的马匹,都已不再纯净。因为征服者穆哈玛苏丹把白羊王朝塔尔.哈珊的金银财宝全部掠夺回伊斯坦堡,可以想见的是,这三百零三幅绘画,偶尔或许会流落到其他伊斯坦堡的手抄本里,甚至可以看到有些马匹正是依照其中的指导所绘。 其二 在赫拉特与设拉子,当一位迟暮之年的细密画师因为一生过度辛劳而失明时,人们不仅视其为大师毅力的表征,更解释为真主对伟大画师作品与才华的肯定。有一阵子在赫拉特,如果一位大师年岁老去却没有失明,甚至将会受到怀疑。这种情况驱使许多年老的画师刻意引起失明。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非常崇敬刺瞎自己眼睛的艺术家,认为他们跟随前辈的脚步,仿效那些宁可刺瞎自己也不愿意侍奉异主或改变风格的传奇大师。到了阿布.萨伊德的时代,这位继承米兰沙皇世系的帖木儿孙子,征服了塔什干和撒马尔罕后,为他的工匠坊引进一个新花样:比起真正的失明,更大力尊崇模拟的失明。给阿布.萨伊德这个灵感的是艺匠布拉克.瓦里,他确信一位失明的细密画家可以从黑暗中看见真主眼中的马;然而,若一位明眼的细密画家可以如瞎子般观察世界,那更是真正的才华。六十七岁时,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他张着眼睛盯住纸面,却完全没有对焦观看图画,任凭笔尖挥洒画出一匹马。整场艺术仪式上,米兰沙皇还找来聋音乐家弹奏琵琶、哑说书人背诵故事,以陪衬著名大师的表演。绘画完成后,众人仔细比较布拉克.瓦里的精采马匹图画和他从前所画的其他马匹:丝毫没有半点差异,让米兰沙皇颇感失望。从此之后,著名的大师声称,一位拥有才华的细密画家,不论闭眼还是睁眼,永远只会看见一种马,也就是阿拉心目中的模样。而伟大的细密画师之间,失明或没有失明并无任何差别:手永远会画出同样的马,因为当时还没有法兰克人所谓风格这种新发明。伟大的大师布拉克.瓦里所绘的马,在之后的一百一十年间,一再被每位穆斯林细密画家模仿。至于布拉克.瓦里本人,在阿布.萨伊德战败、工匠坊解散后,从撒马尔罕迁移到卡兹文,两年后被控企图驳斥荣耀古兰经中的诗句:盲人和明眼人不平等。为此,他先是被赐瞎了,接着遭年轻尼赞姆沙皇的士兵所杀。 我正想再讲第三个故事,向媚眼的书法学徒描述伟大的毕萨德大师如何刺瞎自己、为何始终不愿离开赫拉特、为什么被强押到大不里士后永远不再绘画、怎么说一位细密画家的风格其实是所属工匠坊的风格,以及其他从奥斯曼大师那儿听来的故事,但是我逐渐被说书人吸引。我怎知他今晚要说撒旦的故事? 我忍不住想说:最先说我的人是撒旦!拥有独特风格的人是撒旦。分隔东方与西方的人也是撒旦。 我闭上眼睛,在说书人的粗纸上任凭冲动画出撒旦的模样。当我画图时,说书人和他的助手、其他艺术家及好奇的观众咯咯窃笑,在一旁鼓噪。 请告诉我,你们觉得我有个人风格吗,或者一切只是酒精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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