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悬疑小说 史岱尔庄谋杀案

第11章 11 起诉

两个月后,约翰.凯文帝斯弑母案第一次开庭。 这段期间,值得着墨的事情不多,或可一提的只有玛莉。玛莉坚决站在丈夫这一边,力斥各方对约翰涉嫌本案的指控,并且四处奔波打探,全心全意为他而奋战;她的勇气与精神,令我感到由衷的同情和钦佩。 我把自己对玛莉的观感告诉白罗,他也深有同感地点头表示: 是呀,她就是那种患难见真情的女子,她让我们见识了世间最纯美真诚的美德,她抛开自己的自尊与妒意 妒意?我不解他为何如此说。 是啊!你不知道她是个十分善妒的女人吗?不过就如我说的,她已经走出了尊严和嫉妒的枷锁,此时此刻,她心中唯有约翰,还有他危在旦夕的生命! 白罗充满感情地说着,我认真地看着他,想起那天下午他埋头挣扎该说不该说的那件事。当时他考量的,不就是一位女士的终身幸福吗?我很替他高兴,因为现在已经不必由他亲自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

即使到了现在,我对他说:我还是不敢相信案子是约翰做的。你知道吗,到了他被捕的前一秒钟,我还怀疑是劳伦斯下的毒手。 白罗露齿笑道: 我了解。 但是约翰怎么会是我的老友约翰呢! 所有的杀人凶手,大概都有一些老朋友吧。白罗语重心长地讲道:可是我们还是不能让情感蒙蔽了理智。 不过,我仍旧觉得,当初你应该给我一些暗示的。 或许吧,老弟,就是因为你和约翰是多年好友,我的口风才那么紧。 想到我曾经急着向约翰透露白罗对包斯坦医生的看法,心中就觉得忐忑不安。包斯坦医生的间谍案因为事证不足已经宣告无罪了,他虽然侥幸逃过一劫,而且也不见他表示悔意,但是经此审判,他今后在社会上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了。

我问白罗约翰会不会被定罪。答案十分令我震惊,他说正好相反,他极有可能无罪开释。 可是白罗我意欲反驳。 唉,老弟,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断告诉你,我还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知道一个人有罪是一回事,要证明他有罪又是另外一回事。就这件案子而言,我们手中握有的证据可说是少得可怜。这就是症结所在。我,赫丘勒.白罗当然心中有数,但就是缺乏最后那一块拼图。除非我能找到那块遗失的拼图他严肃地摇摇头,停了下来。 你第一次怀疑约翰.凯文帝斯是在什么时候?过了一会儿我问他。 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吗? 老实说,没有。 你曾无意中听到凯文帝斯夫人和她婆婆间的对话,但是在验尸审讯上她却刻意隐瞒这件事,这没让你起疑吗?

没有。 如果把两件事串起来看,你想,可不可能那天和英格沙普夫人吵架的不是阿福烈德你应该记得他矢口否认而是约翰和劳伦斯呢?假若是劳伦斯,那她在庭上的行为确是很难解释;但如果那个人是约翰,那当然就说的过去了。 原来如此,我叫道,顿然醒悟:那天下午和夫人吵架的人是约翰? 正确答案。 而你一开始就知道了? 当然啦,否则凯文帝斯夫人的行为就难以解释了。 但是你还是认为他的谋杀罪可能不会成立? 白罗耸耸肩膀。 没错。我判断这件案子会在初审法庭提起公诉,但约翰的律师一定会建议他暂时保留抗辩权,等到进入正式审判时再全面反击。对了,我必须先警告你,这个案子我不能出面。 什么? 是的。若论及权限的问题,我跟这件事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就算我找到了最后那片拼图,我还是只能隐身幕后。我要让凯文帝斯夫人以为我是在帮她丈夫的忙,而非找他的罪证。

这样做不会有点卑劣吗?我反对道。 话不能这么说,你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聪明绝顶而且狂妄嚣张的凶手,所以一定要慎用我们的优势,不然他很容易就会逃出我们的手掌心。这也就是我一直刻意保持低调、不愿出面的原因。所以,本案所有的发现都会宣称是来自杰派的侦查,所有的功劳也全将归功于他。要是法院传唤我出庭他大笑,我可能还是辩方指定的证人呢!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很合乎事实,白罗接着说:因为,说来很讽刺,我可以提供一项证物,完全推翻检方的某项论据。 什么论据? 关于遗嘱被焚毁的推论。约翰并没有焚毁它。 白罗果然料事如神。在初审法庭上,他们只是在重覆上次审讯的问题,过程无聊至极,无庸多言;我在这里只需简单交代一下结果:约翰.凯文帝斯没有提出任何答辩,于是案子直接交付地方法院。

到了九月,史岱尔庄的一大家子全部移师到伦敦,玛莉在肯辛顿区租了一间大房子,白罗也应邀一起同住。我的假期则已经结束,被奉派到作战指挥部工作,它的办公室也设在伦敦,所以仍然经常和他们见面。 几个星期过去了,白罗的不安情绪与日俱增,因为他寻找的最后一块拼图依旧未曾现身。我私心盼望一切得以保持现状,因为,如果约翰未能顺利开释,玛莉何来终身幸福可言? 九月十五日,约翰.凯文帝斯第一次坐在伦敦法院的被告席上,罪名是故意谋杀艾蜜莉.爱格妮丝.英格沙普;他提出的答辩是无罪。 约翰的辩护律师是鼎鼎大名的王室法律顾问俄尼斯特.黑威勒爵士。 审判开始时,由也是王室法律顾问的菲利普检察官代表提出控诉,率先说明案情。

他说,英格沙普夫人谋杀案,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泯灭天良的冷血杀人事件,是一个天性善良、热心待人的继母,被她视如己出的继子设计毒杀的案子。被告自小在死者的呵护关照下成长,成年后仍然与妻子住在史岱尔庄过着优沃舒适的生活,并接受继母无微不至的关爱与照顾。她对他们慷慨大方,仁慈亲爱,较之亲生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比之为恩人亦不为过。 检方继续说明,他将传唤一干证人,证明被告平常如何挥霍无度,最后走到油尽灯枯濒临破产的边缘;又是如何不知检点,与邻居农妇莱克斯夫人私通苟合,结果奸情东窗事发,被英格沙普夫人所悉。她在被害身亡的前一天下午,曾经当面质问被告,结果两人发生龋龉,争吵的部份内容曾碰巧被人听到。此外,在和继母发生争执的前一天,被告曾到村子里的药房购买番木鳖碱,却伪装打扮成另一特定对象,蓄意嫁祸于他,此人即是备受家人嫉怨的英格沙普先生。所幸英格沙普先生自己提出了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

检察官接着说,七月十七日下午,英格沙普夫人与继子发生严重冲突后,旋及立下了另外一份新的遗嘱,唯翌日清晨时,遗嘱已被人发现焚毁于死者卧室的壁炉中。但根据已知的证据显示,那份新遗嘱的内容对于英格沙普先生较为有利。事实上,被害人在结婚前就写过一份对英格沙普先生有利的遗嘱,(菲利普先生夸张地晃着食指),但是被告并不知情。至于死者为什么要在旧遗嘱仍未佚失的情况下另立新的遗嘱,检察官没有明确的解释,只是推判被害人或许因为年事已高,忘记婚前曾经立过遗嘱;或者是因为她曾和别人讨论过这个问题(他认为这个可能性更高),获知再婚后会使婚前的遗嘱失效,有必要另行重写对此他特别声明,一般女性普遍缺乏法律常识。此外,她在一年以前曾经立下一份有利于被告的遗嘱。检方将提出具体证据,证明被告在死者去世当天晚上,亲自把咖啡端给继母,后来又借机进入继母房中,伺机将新的遗嘱丢入壁炉中焚毁,设想如此可以让有利于他的那份遗嘱成为唯一具有正当性的遗嘱。

检察官又表示,在警方搜证的过程中,杰派探长一位优秀杰出的警官在被告的卧室中找到一个小药瓶,那个药瓶与命案前一天从药房中出售的番木鳖碱药瓶一模一样,就是这个关键证据,让警方有足够的理由逮捕被告。检察官要求陪审团成员判断这些事实是否足够证明被告有罪。 他最后技巧地暗示,他不相信陪审团会否决这项指控。然后菲利普先生便回到座位上,用手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检方的主要证人大都在验尸审讯中做过证,医方的证据再次首先上阵。 约翰的辩护律师俄尼斯特.黑威勒爵士,在英国向以威吓证人的强势作风闻名,他只提出两项质疑。 包斯坦医生,根据我的理解,番木鳖碱的毒性发作很快,对不对? 是的。 而你无法解释为什么本案被害人毒发身亡的时间拖的这么久,是不是?

是的。 谢谢你。 麦斯在法庭上当场指认警方搜到的药瓶,就是售给英格沙普先生的药瓶。在进一步逼问下,他也坦承和英格沙普先生并不认识,没有说过话,而且只有一面之缘。辩方就此没有再提出任何问题。 检方接着传唤阿福烈德.英格沙普,他在庭上否认曾经购买番木鳖碱,否认曾经和妻子发生争执,检方又传唤了几个证人证明他所言不虚。 检方再传唤园丁出庭指证他们曾在英格沙普夫人的新遗嘱上签名;然后传唤豆克丝出庭。 豆克丝对她口中的少爷忠心不贰,极力否认她听到的争吵声是约翰的声音;相反地,她言之凿凿地说那天和夫人在房里吵架的人,就是英格沙普先生。我看到坐在被告席中的约翰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他深知她这番力挽狂澜之举,恐怕根本是于事无补,因为辩方并不打算在这点进行反击。另外,根据法律规定,凯文帝斯夫人可以拒绝出庭提供不利先生的证词,所以检方并没有传唤她出庭。

检察官问了豆克丝几个问题之后,话锋转到另外一个方向: 你记不记得在六月底的时候,曾经收到一个由派克逊公司寄给劳伦斯.凯文帝斯先生的包裹? 豆克丝摇头表示不知。 我不记得了,先生。可能有,但是六月的时候劳伦斯先生曾经离家一阵子。 如果他不在家的时候有包裹寄给他,你们会怎么处理? 直接将包裹放到他房里,或是转寄给他。 由你处理吗? 不是的,先生,我只负责把信件和包裹放到大厅的桌子上面,何沃德小姐会决定该如何处理。 接下来由何沃德小姐出庭,检方依旧先问其他的事情,最后才请她回答有关包裹的问题。 不记得了,家里包裹很多,不可能特别记得哪一个。 你不记得是转寄到威尔斯给劳伦斯先生,或是放到他的房里去了? 应该不会是转寄给他,如果是的话,多少会有印象。 假设你收到一个寄给劳伦斯.凯文帝斯先生的包裹,可是后来不见了,你会特别记得它不见了吗? 不会,我会以为是其他人顺手处理掉了。 何沃德小姐,据我所知,这张黄色的牛皮纸是你找到的,是不是? 他举起那张白罗和我在晨室中研究过的脏牛皮纸。 没错,是我找到的。 你怎么会想去找这张牛皮纸? 我们请来调查这件案子的比利时侦探要我去找的。 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在一个衣橱上面。 是不是在被告的衣橱上面? 我想是的。 难道不是你自己找到的吗? 是我找到的。 那你应该很确定是在哪里找到。 是的是在被告的衣橱上面找到的。 这样就对了。 专门贩卖戏剧用品的派克逊公司也派出一位助理出庭,证明六月二十九日他们曾按照客户的要求,寄了一副假胡须给一位L.凯文帝斯先生,客户是以邮件订购的,信封里面装了一张汇票;没有,他们没有保留那封来函,不过处理流程还是可以从公司的记录簿上查出来。他们是将胡子寄到史岱尔庄,收件人是L.凯文帝斯先生。检方问完话后,俄尼斯特.黑威勒爵士笨重地站起来。 那封信是从哪里寄来的? 从史岱尔。 那也就是你寄发包裹的地址? 是的。 黑威勒像猛鹰扑雀一样倾压而下: 你怎么知道地址是一样的? 我我不了解你的问题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那封信是从史岱尔寄来的?你有注意看邮戳吗? 没有但是 你根本没有注意看邮戳,却信誓旦旦说它是寄自史岱尔。说不定,上面盖的根本就另外一个地方的邮戳,对不对? 是的。 事实上,那封信的地址虽然是写在制式信封上,但它也可能是从史岱尔以外的地方寄出的,比如说威尔斯,是不是? 证人承认那也有可能,俄尼斯特爵士表示结束质询。 史岱尔庄里排行第二的女佣伊莉莎白.魏尔斯,在法庭上陈述,她当晚上床之后才想到自己忘了英格沙普先生出门前交代她不要闩门,而之前她已习惯性地将大门上了门闩,所以又起身下楼去把门闩打开。上楼后,她听到大宅右翼有一些声音,于是走到走廊上偷瞄了一眼,看到约翰.凯文帝斯先生在敲英格沙普夫人卧室的门。 俄尼斯特.黑威勒爵士问的问题不多,但是出口毫不留情,咄咄逼人,欺得她连连自相矛盾后,他才带着欣慰的笑容回到座位上。 当天检方传唤的最后一个证人是安妮,她说自己目睹被告端着咖啡进入夫人房中,还有隔天发现地上有不明来历的融蜡痕迹。最后法官下令暂时休庭,明日再审。 回到租屋之后,玛莉.凯文帝斯严厉地批评检察官。 那个可恨的人,分明是有意设下圈套陷害约翰!他在法庭上根本就是存心曲解证据,混淆是非。 明天的情况就会不一样了。我安慰她说。 没错!她沉吟道,然后突然降低了音量问我:海斯汀先生,你该不会认为是当然不会是劳伦斯,那绝对不可能! 其实我自己也是备感困惑,所以一等有机会和白罗独处时,我便迫不及待地问他,俄尼斯特爵士目前的策略有何目的。 哈!白罗颇为赞赏地表示,那个俄尼斯特爵士,的确是个聪明人。 你觉得,他是不是认为劳伦斯才是真正的凶手? 他才不在乎谁有罪、谁没罪,他只是想让陪审团产生混淆,分化他们的意见,让他们对凯文帝斯兄弟各持看法。他一心想制造假相,让不利于双方的证据看起来一样多;而且他很有可能得逞。 第二天开庭的时候,检方首先传唤的是杰派探长,他简短地说明警方搜集到的证据,然后述及案情的进展,讲道: 接获线报之后,索摩黑警官和我便决定趁被告不在家时,到他房里搜索。结果在他五斗柜里的内衣下面,我们发现了一个很类似英格沙普先生戴的金边夹鼻眼镜,检方将那个夹鼻眼镜公开展示一番,然后又找到了这个小药瓶。 药瓶先前已经过药房的麦斯指认,是一个蓝色的玻璃瓶,里面还残留着一小撮白色的结晶体,瓶子上面标示着:氯化氢番木鳖碱,有毒物质。 他接着展示了一个在初审法庭之后才找到的新证据,那是一张长方形、几乎全新的吸墨纸,是从英格沙普夫人的支票簿之中找到的,上面的字迹可以用镜子的倒影明显地看出来:我死后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我心爱的丈夫阿福烈德.英这项证据无可争辩地证明了,英格沙普夫人生前立下的最后一份遗嘱,对死者的先生有利。杰派后来又陆续拿出在壁炉中发现的那个焦黑纸片、在阁楼中找到的假胡子,并结束了警方的证词。 但是俄尼斯特爵士的诘询好戏才刚刚开始。 你是哪一天去搜索被告的房间的? 星期二,七月二十四日。 也就是在命案发生后一个星期才去的? 是的。 你说你是在五斗柜中找到这两个证据的,那是否表示抽屉没有上锁? 是的。 一个杀了人的凶手,把犯案的证据放在一个没有上锁的抽履之中,以便让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找得到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可能是在仓皇中临时藏进去的。 可是你刚才明明说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了,他大可从容地把东西带到别处销毁。 或许吧。 或许不是答案。他究竟有没有时间将这些东西带到别处销毁? 有。 压着这些东西的内衣质料厚不厚? 还蛮厚的。 换句话说,那就应该是冬天穿的内衣,现在是夏天,被告应该不会去动那个抽屉才对,是不是? 也许不会。 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被告有没有可能在盛夏的大热天里,去动一个放着冬季内衣的抽屉?有,或是没有? 没有。 如果这样,那么你搜获的证据,有没有可能是第三者蓄意放在那里的,而被告本身并不知情? 我觉得可能性不高。 但是有可能? 是的。 我没有问题了。 检方后来又提出更多的证据,例如被告七月时发现自己已坐吃山空、左支右绌;例如他和莱克斯夫人私通款曲可怜的玛莉,她的自尊心一向最强,听到这些话真是情何以堪。伊薇.何沃德的看法一直是对的,但由于她对阿福烈德.英格沙普的憎恨太深,便错以为出现外遇的是他。 检方接着传唤劳伦斯.凯文帝斯出庭。他以一贯低沉的声音回答菲利普先生的问话,他说自己并未在六月的时候向派克逊公司订购任何物品,何况六月二十九日当天,他人根本不在史岱尔,而是到威尔斯去了。 检方问话甫毕,俄尼斯特爵士斗志昂扬的下颚便马上向劳伦斯推去。 你否认曾在六月二十九日向派克逊公司订购一个黑色的胡须? 我否认。 好!假设你的哥哥发生任何不幸,谁会继承史岱尔庄? 这个没有人性的问题,让劳伦斯原本苍白的脸色,倏然胀红起来,法官也脸色不豫地哼了一声,连被告都忍不住向前倾身,露出愤愤不悦的表情。 但是黑威勒爵士完全无视于委托人的反应。 请回答我的问题! 我猜,劳伦斯静静地回答,应该是我吧。 你说你猜是什么意思?你的哥哥又没有子嗣,你就是下一顺位的继承人,是不是? 是的。 哦,这样就对了。黑威勒爵士色荏内厉地继续往下追问:而且,你还可以继承到一大笔金钱对不对? 俄尼斯特爵士,法官抗议道:这些问题与本案无关。 俄尼斯特向法官鞠一个射,继续放出冷箭。 七月十七日星期二,你和另一位朋友到泰敏斯特红十字医院的药局去了,是不是? 是的。 你曾不曾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打开毒药专柜,而且检视其中的药品? 我我可能有吧。 我想你的意思是有? 是的。 俄尼斯特爵士忙不迭再送上一箭。 你是不是动手检查了其中一个特殊的药瓶? 没有,应该没有才对。 小心回答我的问题,我指的是一个装有氯化氢番木鳖碱的小瓶子。 劳伦斯的脸色转为惨绿。 没有我确定没有。 如果没有的话,你如何解释药瓶上面竟会留下你个人的指纹? 辩方律师蛮横的态度显然制伏了一个虚弱的神经。 我想我想我可能曾经拿过那个瓶子吧。 我也这么认为!你有没有从瓶子里拿了什么东西? 当然没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去碰那个瓶子? 我念过医学院,所以对这些东西自然会产生基本兴趣。 哦,所以你对毒物抱有基本兴趣,是不是?但是你为什么要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才去满足你的兴趣? 应该说是时间碰巧而已,如果其他人在场,我还是可能拿起来看的。 不过,你动手的时候就是没有人在场? 是没有,可是 事实上,你在那里待了整个下午,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落单而已,但是碰巧我是说碰巧喔,就在那一两分钟的时间内,你才去表现自己对氯化氢番木鳖碱的基本兴趣? 我我劳伦斯结结巴巴的一副可怜像。 带着满足而意味深长的表情,俄尼斯特爵士说道: 我没有其他问题了,凯文帝斯先生。 这次的交叉质询在法庭中引起很大的骚动,在场许多衣着新潮的女士们交头接耳地互换心得,她们的耳语汇集成一股闹哄哄的嘈杂声,令法官大为不满,扬言大家若是不能立刻安静下来,就要请法警清场了。 检方接着又传唤几个笔迹专家出庭作证,对于药房登记簿中那个阿福烈德.英格沙普的字迹,他们全部表示不是出自于英格沙普的手笔,而且判断很有可能是被告签下的。但是在交叉质询当中,他们也承认,可能是另有其人模拟被告签名的手法,故意伪装的。 接下来,便是俄尼斯特.黑威勒爵士发表辩方的开场白了。他的说明不长,但是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说他执业多年,这是第一次遇到检方只是掌握一些旁证,就提出谋杀罪的控诉,它们不但全是间接证据,而且大部份都是无法证明控诉的论据。他请检方要拿出一些经过判断而且凭良心筛选过的证据出来。例如,警方在被告房里找到的番木鳖碱,就如他先前强调过的,是放在一个没有上锁的五斗柜里,他说那非但完全不能证明是被告自己藏在那里的,反而大有可能是恶意的第三者故意嫁祸于他的。此外,检方也提不出一个有力的证据支持自己的论点,以示正是被告向派克逊公司订购那个假胡子的。至于被告和继母之间就算曾经发生争执,但这件事或是被告财务失衡的严重性,都被渲染太过了。 他说他那位学识渊博的朋友(俄尼斯特爵士轻蔑地向菲利普先生点点头)指陈说,如果被告问心无愧,那么在验尸审讯上,他就应该跳出来主动坦承和英格沙普夫人发生争执的人是他,不是英格沙普先生。关于这点,爵士认为检察官显然是曲解了事实,因为事实上,被告星期二晚上回家的时候,全家上下都告诉他英格沙普夫妇大吵了一架,被告根本想不到那是因为大家没分清楚他和英格沙普先生的声音而产生的误会,所以自然认为继母当天下午分别和两个人吵过架。 检方另外还指证,被告在七月十六日星期一曾佯装成英格沙普先生的模样到村子的药房去,但其实被告当时人正在一个叫做马斯顿森林的荒郊。他事前接到一封匿名信,要胁他在指定时间到该处等候,否则就要将他的一些好事告知凯文帝斯夫人;被告遂依约前往,却苦等无人,约莫半小时后才打道回府。不幸的是,他在来、去的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所以没有人可以证明他的话,还好被告保留了那张恐吓信,稍后会当作证物呈上。 至于检方对于英格沙普夫人那份遗嘱遭人焚毁的推论,他说,由于被告曾经在法律界服务,他早知那份有利于他的遗嘱会因继母再婚而自动失效。辩方会传唤证人指出是谁焚毁了那张遗嘱,而且本案极可能会因此出现新的转折。 最后他说,他会向陪审团指出,有很多不利的证据是指向约翰.凯文帝斯之外的第二人,他也会让陪审团了解到,劳伦斯.凯文帝斯先生涉嫌相当重大,其严重程度绝对不输于他的兄长。 接下来,他便传唤被告上庭。 约翰在证人席上表现良好。在俄尼斯特高明的引导下,他清楚确实地表述了涉及到自己的案情。他出示那张他收到的恐吓信,交给陪审团检视。他坦承自己的财务状况不佳,也不规避和继母之间曾有争执,使陪审团更加信任他的说词。 即将结束证词时,他义正辞严地表明: 我必须郑重澄清,对于俄尼斯特爵士暗示我弟弟可能涉案一事,我完全反对与不赞同。我相信,我的弟弟和我一样,绝对是清清白白的。 俄尼斯特爵士只是笑一笑,他锐利的双眼已注意到,约翰的严正声明已经在陪审团心中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接着是检方上场进行交叉质询。 据我了解,你说你从来没有想过在验尸审讯上作证的那些证人,可能搞错了你和英格沙普先生的声音。你不觉得这理由听来有些荒唐? 不,我不认为。他们告诉我继母和英格沙普先生大吵一架时,我根本没想到有其他的可能性。 即使豆克丝在法庭上重覆当天她听到的一些争吵片段之后,你还是没有听出来那是你和你继母间的对话? 我听不出来。 那你的记忆力一定很差! 不是这样的。我和继母争执时,我们正在气头上,彼此都说了一些无心的话,所以我的母亲究竟说了些什么,我并没有特别注意。 菲利普先生不尽相信地哼哼鼻子,这是一种很高明的审讯技巧。他接着把话题转到恐吓信上面: 你呈上这张恐吓信的时机很凑巧,请问你,信上的笔迹你不认得吗? 不认得。 难道你不觉得它和你自己的笔迹非常相似是个很草率的伪造物? 不,我不觉得。 我认为这个就是你的笔迹。 不是。 我认为你是急于制造不在场证明,所以握造了这个子虚乌有的事件,而且自己动手写了这张恐吓信,以便支持你的说法。 绝对不是。 当你说你在一个荒无人烟的林子里枯等时,其实你是易容装扮成英格沙普先生,在圣玛莉史岱尔村的药房里购买番木鳖碱,对不对? 不对,那是天大的谎言。 我认为你当天是穿了一套英格沙普先生的衣服、黏上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假胡须进入了药房,而且在登记簿上签下他的名字,是不是? 根本是一派胡言。 既然如此,我会将这些笔迹雷同的恐吓信、签名登记以及你本人的手写稿,交付陪审团判断。 菲利普先生结束这段质询后,一副责任已了的模样缓缓坐回椅中,他的姿态,明显让人看出他对证人居心叵测地伪造证据一事相当反感。 由于时间已晚,所以法官决定暂时休庭,星期一再重新开庭。 在法庭上,我发现白罗的双眉一直纠结着;我很了解,这表示他非常沮丧。 怎么了,白罗?我问他。 唉,老弟,事情的进展很不乐观。 虽然知道不应该如此,但是我心中的压力还是豁然舒缓。很明显的,那表示约翰无罪开释的机会很大。 我们一行人回到租屋处时,我的小个子朋友婉拒了玛莉喝茶的邀请。 不了,夫人,谢谢你,我想回房里去了。 我跟着他回到卧室。他的双眉仍然紧蹙,一进房间便坐到书桌前,拿出一副扑克牌,接下来竟令人费解地认真叠起纸牌屋来。 我的下巴掉的老大,他见状马上解释道: 不是,老弟,我不是在重温童年旧梦,我只是为了镇定心神。这个叠屋的过程需要靠准确操纵双手来完成,双手既然可以维持准确,头脑也差不到哪儿去了。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保持头脑清醒。 是有什么困难吗?我问他。 白罗伸出拳头朝桌子用力一捶,小心堆叠而起的纸牌屋顿时化为乌有。 就像这样,老弟,我可以用纸牌叠一栋七层高的楼房,但就是找不到碰!那最后一块碰!拼图。 我一时词穷,只能保持静默。他又重新开始叠纸牌屋,并断断续续地说着: 盖纸牌屋的诀窍,就是一张接着一张,保持数学演算般的精确。 纸牌屋在他的堆叠下,一层一层地向上延伸,他的十指俐落敏捷,绝不迟疑,好像是在变魔术一般。 你的手真稳!我说:我只看过一次你的手在发抖。 不用说,一定是我动怒的那次。白罗非常平静地回答我。 没错,你那天真的是火大了,你还记得吗?就是当你发现英格沙普夫人的手提箱被撬开的时候。那时你站到壁炉前,和平常一样整理着上面的装饰品,但是手却像被风吹颤的叶片一样抖起来,我觉得 霎时我停了下来,因为白罗听到这里,蓦地发出一声沙哑含糊的呼号,而且再次伸手推翻了桌上的纸牌屋,然后他两手盖住双眼,前后激烈摆动,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 天哪,白罗!我大叫道: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不是。他气喘吁吁地讲着,是是我想到一件事了! 哦!我舒了一口气,又是另一个小小的想法? 嗯,不是!他直说道,我保证这回是个天大的发现,了不起的发现!而且是你我的好老弟,是你给我的灵感。 他倏地伸手将我拉近,热烈地亲吻着我的双颊,我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他已经冲冲撞撞地奔出卧室了。此时,玛莉.凯文帝斯正巧进了房间。 白罗先生怎么回事啊?他从我身边飞奔过去,口中还嚷着:车库!看在老天的份上,快点告诉我车库在哪里,夫人!我还来不及回答,他就已经冲到街上去了。 我一个箭步跨到窗前,没错,他就在街上,手舞足蹈地沿着大街往前奔去,头上的帽子早飞的不知去向。我无奈地双手一摊,告诉玛莉: 他马上就会被警察给拦下来被我料中了吧,就在路口。 我们四目相对,茫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会是什么事呀?她问。 我摇摇头。 我也不清楚,他本来在盖纸牌屋,却突然说他有了一个新发现,然后你也看到啦,噗地就跑了出去。 好吧,玛莉说:我想他应该会在晚餐前回来吧。 但是直到天黑,白罗仍然杳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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