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生日快乐!楚黛尼对楚雨恩说。
爸爸生日快乐!说的是楚爱尼。
爸爸生日快乐!楚荷尼说着在楚雨恩脸颊上左边一亲,右边也一亲。
你的三姊呢?楚雨恩问楚荷尼。
在她房间里,楚太太代答:马上就下来了。
楚雨恩看了楚太太一眼,她接着他的视线,立刻把目光投向窗外去。
窗外大大小小的玫瑰花篮长长的排列到大门旁去,这是楚雨恩的六十岁生日。六十岁,事实上楚雨恩很觉得自己还年轻,朋友向他贺生日,他谢啦,不敢当啦以外少不了提一句:
一个甲子的年龄啦,老啦,老啦。
但是,老,老在那里呢?花白的鬓发间?早上刮胡子,发觉眉毛中有根白的,连忙要楚黛尼为他拔去,像看到第一根白发赫然在自己脑顶亮相的时候一样。自发出现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不以为意了。白眉毛的遭遇想必也会相同。那么,老在那里呢?哈,自己的嘴巴上吧。朱绿恒有回说:
这是上天赋予人类的生命力中的一种,如果你七十岁时候像你二十岁那时所设想的七十岁的人那样老迈无用和悲哀,世上便没有几个过了七十岁还想活下去的人了。
每次想着朱绿恒说的话他就忍不住微笑上脸,这时餐桌旁坐下,拿起餐巾把鼻子和下巴往回的抹了两三下。
一餐晚饭可说很唉怎么说呢?高兴的是:二女儿最近精神和气色都很有好转。而大女儿,楚雨恩看一眼楚黛尼。对了,早上江老太婆给他一个电话,告诉他江印白得了一个什么奖;老太婆搅不清楚,他也不便多问。江印白既然自己没把此事告诉他妻子,楚雨恩因此也不想多嘴说给楚黛尼知道。楚荷尼一双眼睛关怀的看看母亲又看父亲,昨天看到她的学期成绩,小妮子真是向来不会辜负老父的厚望。楚珊尼全心欣赏的剥食着手里的一只又大又红的蟹螫,
唔,这儿,楚太太又把另外一只特别大的蟹螫挟了放在楚珊尼的盘子里。
珊尼,楚雨恩皱着眉开口:你这次期末考也没有参加,学校里怎么办呢?
她暂时想休学,她想
休学?楚雨恩打断楚太太的话:她大学三年级,离毕业就只有
楚太太也打断楚雨恩的话:
女孩子婚姻大事才真的是件大事,念了博士在家里洗尿布的多的是,区区一个学士文凭算什么?
她想在一年以内结婚吗?
楚太太犹豫了一下子:
她过几天要和陈乃康去菲律宾。
她还要跟陈乃康去菲律宾?上次去日本说是陈乃康的妹妹一道去,结果他妹妹比他们早一步回来,珊尼和陈乃康还没有结婚
什么时候你把结婚没结婚看得这么重要?你也认为男人和女人没结婚就不可以一起旅行吗?
楚雨恩脸色发青的几乎叫嚣起来,但是他总算又一口气强自镇压下来了。
楚珊尼简直想笑,但看她两个姊姊和楚荷尼都那么一副哭丧的脸孔,便就忍着笑。一双拔了又画的似有似无的狄斯可眉毛那么一飞扬:
哦,我差点儿忘了说了,爸爸,陈乃康说今天他们公司里有个非常重要的会由他主持,所以他不能来给你拜寿。他想送你一件非常好的礼物,说要我去菲律宾的时候替你选。你说我替你选件什么东西你才喜欢?你想想看,爸爸,就是最贵最值钱的你也尽管开口呀。
楚雨恩蹙着双眉吃寿面,不理会。
你说嘛,爸爸!
楚雨恩举起既怒又愁的眼:
我什么也不需要,珊尼,我只要你
说下去呀,你只要我替你带些什么呢?
楚雨恩摇摇头,和楚珊尼说话使他唉,想也不要想吧,如果他无法忘怀这一对母女的唉,这一个生日也可能变成他的死忌了。
喂,荷尼,告诉我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楚珊尼一派浑然无知的继续她的得意的表情:
带件菲律宾女人那种肩膀和蝴蝶翅膀样的衣服给你可好?
楚荷尼摇摇头:
我穿那个会变成一个大怪物哩。三姊,你还是替妈带些什么她喜欢的吧。
妈的东西我当然会带。楚珊尼手里的一个枣泥馅儿的寿桃大口的咬了一口:大姊和二姊呢,不要客气呀。
我一时想不出要什么。楚黛尼说。
那你想出来的时候再告诉我,呃?
珊尼,楚爱尼开口。
楚珊尼斜着眼睛看着楚爱尼,她倒是想出来要我替她买些什么了。手里的半个寿桃放在盘子里
好呀,二姊,你说呀。
你认识一个女孩子叫秦亦香的吗?
秦亦香?你说秦亦香怎么了?嗄?
她母亲托我的一个朋友向我打听,你现在还有没有和陈乃康来往。
那个老太婆是什么意思? !
我不知道,看你自己知不知道。
你怎么回答她?
我照事实,说我妹妹当然我是说你和陈乃康当然是朋友。
楚珊尼看了她母亲一眼,想说什么又打住了。
谁是秦亦香?楚雨恩问。
她是我从前的一个同学楚珊尼回答。
说了做什么!楚太太大声地打岔:没什么好说的,那么一个不相干的女孩子!
夜深了,楚雨恩拨了电话。
喂,绿恒。
喂,生日快乐,雨恩。
谢谢你你睡了没有?我有没有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也还没有睡。这么晚了你人在那里?
家里。
哦?她呢?
出去了,三缺一。
小姐们呢?
都睡了。
说出来听听今天怎么庆祝快乐的生日。
现在和你说话,我才觉得心里很快乐。
我相信你有一个非常快乐的生日,雨恩,回顾这六十年,你应该
好吧,如果我把自己比作一棵开花结实的果树,你说比得适当吗?
最低限度你可以这么比。
但是你可知道,如果没有你,我这棵树早已经被虫蛀食得空了心,早已经叶萎树枯,还谈得到什么果实? !
不要这样说,雨恩。
为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真话?只是恭维你的话?只是违背我自己良心的话?只是在我们的电池里面补充一些电源吗?
我只是
遇上今天这个日子,我的确照你所说的回顾了一番。想到这些年来有你和我在一起,使我活得有意义,有精神和气力做人。这些,你能说那一点不是事实吗?
好了,遇上今天这个日子,我心里正有一句感言;你这么一说,我不好意思把我的话说出来了。
说呀,赶快说,你不知道我最喜欢听你说话,特别是你的感言吗?
好吧,我说的是发自最内心的一句最真诚的话:我早上起床,觉得自己第一应该感谢上天,然后感谢你的父母,在这一天,让这么一个人来到人间,他给了我这么多的快乐。
绿恒,听你这句话,我真是过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可高兴的生日了。但是,你的口气,好像只有你一个人说的才是发自最内心的一句最真诚的话似的,唔?
朱绿恒哈哈哈的笑了。
哦,对了,雨恩,上一次你告诉我,她这些日子里风湿疼闹得很厉书,现在都好了吗?
还没有完全好,早上还去看了医生。医生劝她多运动,少熬夜;但是她把医生的话当作耳边风。有时候,我真觉得她怪可怜的;世界上没有谁的话她相信,也没有谁她认为是她真心的朋友。
珊尼的事怎么样了?
我很担心,但是我无能为力。今天晚上我们又提到这件事,我又差不多爆炸了。
你对陈乃康那个男孩子那么没有信心?
我觉得情况很不对。
也许你过分担忧了。
我也希望如此,否则只有眼看愚蠢的珊尼自食恶果了。楚雨恩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告诉我,绿恒,今天一整天里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我吗?一大早起来去阳明山散步走了两个多钟头,经过那一次我们躲雨的小石屋。还有,那一片竹林,有人告诉我们当心草里有蛇的地方。
有蛇没有并没有吓着我们呀,唔?
那天,你还带着一盒点心,说要和我一道吃;我说我吃过晚饭了,你也就不吃那点心。后来我才知道你那个晚上根本没有吃晚饭。
我啊楚雨恩笑了起来。
这就是你,雨恩,从我第一次和你约会到现在
绿恒,我
回到家,看到你给我送来的玫瑰。现在,我躺在床上,听着你的梦幻曲,我的霍夫曼船歌故事。
还有我们两个人的圣母颂,唔?
哦,还有一件事,今天读了杂志上一篇文章。有一项调查,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女人的答案都是宁愿做她心爱的人的情人而不是妻子。
哟!听听看你的答案呢?
我吗?我不知道。朱绿恒一连串爽朗的笑声:但是我想,在他生日的时候我不但没送他玫瑰反而收到他送给我的玫瑰,我想我也应该不必过分的挑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