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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六

修道院纪事 喬賽.薩拉馬戈 6441 2023-02-05
把面包拿到嘴边是个简单的动作,如果肚子饿还是件好事,既对身体提供粮食,也让农夫受益,不过可能最得利的是有些人,懂得从镰刀到牙齿之间,如何插手搬来运去与囤积,这就是生财之道。葡萄牙没有足够的小麦满足葡萄牙人对面包不断的需求,好像不知道还有别的东西吃一样,所以此地的外国人,对我们像南瓜种籽一样多的需求深表同情,从自己国家以及其他国家派来载着谷物的上百艘船只,现在全进到了太古斯河,在贝伦塔发射炮火致意,向主管者出示入关文件,这次从爱尔兰来了超过三万座磨坊量的面包原料,如此充沛,即使有再多饥饿,也不会有人饿肚子,于是国家与私人的仓库全堆满了,花许多钱在找出租仓库,在城门上贴告示寻求可以出租的人,结果所有进小麦的都后悔了,因过多不得不降价,而且听说带着同样货物的荷兰舰队也要来,不过后来知道的是进港时遭到一个法国分队的袭击,导致原本要调降的价格,低不下来,有必要时还会烧掉一两座谷仓,四处宣传因为小麦烧掉造成短缺,虽然大家知道还剩下很多。这些都是外国人传授、本地人学到的商业秘密,虽然这些人一般都是笨蛋,说的正是商人,从来没有自己从其他国家运送货物,很安于跟外国人买,他们利用我们的头脑简单赚钱,而且是一箱箱钱柜地赚,多少钱买来的我们不知道,但卖多少我们就很清楚了,也只能自食恶果,一辈子被蚕食鲸吞。

然而,欢笑往往紧挨着哭泣,轻松与焦虑只有隔墙,而解脱的近邻就是恐惧,个人与国家的生命都要如此经历,艾瓦斯告诉巴达萨说,战争不远了,里斯本的海军从贝伦到夏布雷加,已经守了两天两夜,陆地上也有步兵与骑兵防守,因为有谣言说法国舰队将大举入侵,任何贵族或平民,都准备要当另一个杜瓦特.帕榭戈.裴瑞拉【注】,里斯本就是新的迪乌要塞,结果进攻的舰队只是鳕鱼船队,缺货缺得凶,很快就能看到人们大快朵颐了。众大臣接到消息后无力笑着,军人们则淡然一笑,放下武器与马匹,但百姓却都在大笑,像是要报复这么多提心吊胆。总之,以为法国人来了却看到键鱼是很丢脸,但要是反过来以为是鳕鱼,结果来的是法国人就更丢脸了。 【译注】杜瓦特.帕榭戈.裴瑞拉(一四六〇︱一五三三),葡萄牙十五世纪的海军将领、航海家与制图家,一五〇四年戍守印度科钦时,曾以百来位兵力打退古里王朝的六万大军,成为英雄,裴瑞拉还精通数学、天文,被比拟为葡萄牙的达文西。

七个太阳同意,但设身处地替期待打仗的军人想想,知道那种心跳,想着自己会如何,不久以后是不是还能活着,一个可能战死沙场的人,当有人告诉他那是到新里贝拉卸下送来的鳕鱼,只有从高峰跌到谷底,如果法国人发现我们搞错了,想必会更嘲笑我们。巴达萨又怀念起战争,不过他也想起了布莉穆妲,想着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一场与自己记忆的战役,记得是某个颜色却又像别的,即使就在眼前也无法决断这双眼睛的颜色。这使他忘了原来感觉到的渴望,跟艾瓦斯说,应该有一些方法能察觉谁来了,还有所为何来,停在桅杆上的海鸥就知道,而我们有很多外来物的,却一无所知;这位老兵回答说,海鸥有翅膀,天使也有,但是海鸥不会讲话,天使我一个也没见过。

神父罗伦索正穿过皇宫广场,他刚从皇宫出来,因为七个太阳的急切请求去了一趟,他想知道是不是有战争抚恤金,如果光掉了左手是不是还有。艾瓦斯并不知道巴达萨所有的事情,一看到神父走过来,就接着谈起,朝这边来的是神父巴赫托罗缪尔.罗伦索,大家都叫他鸟人,不过鸟人的翅膀还没长好,所以不能去侦查进港的船舰有何目的,或者带了什么货。七个太阳没办法回话,因为神父在远处就停下来,示意他过去。艾瓦斯大惑不解,他的朋友竟有教会与皇宫当靠山,已经在动脑筋是不是也能嘉惠他这样四海为家的军人。这段时间总是要做点事情,于是他伸手要施舍,先是跟一位性情好的贵族,他给了,然后,想都没想找了个乞食会士,他正带着圣像路过供信徒们亲吻,结果艾瓦斯把刚刚拿到的又送出去了。我死定了,骂骂脏话固然有罪,但也能舒缓情绪呢。

罗伦索神父对七个太阳说,这些事情我跟法官们说过了,他们告诉我会考虑你的案子,如果可以申请的话,他们会给我答覆;什么时候呢?神父,巴达萨想知道,才刚到京城不知道它规矩的人都有这样天真的好奇心;我无法告诉你,不过,如果迟迟没下文,也许我该跟陛下讲一声,陛下一向待我什为敬重且多所爱护;你能跟国王说到话,巴达萨惊讶问道,还想着,这人能跟国王说上话,但又认识布莉穆妲的母亲这种被宗教裁判所判刑的人,他是什么样的神父啊,后面这几句话七个太阳没说出来,只是不安地想着。罗伦索没回答,看着前方,停下脚步,神父略矮而且看起来比较年轻,其实不然,两人是同年,都是二十六岁,正如我们已经知道的巴达萨的年纪,然而两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七个太阳是打仗做粗活,一个生涯已结束,另一个即将开始,而罗伦索则是在巴西出生,刚来葡萄牙时年纪很轻,其学习与记忆力,就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潜力无穷,而且不只有潜力,他记得所有维吉尔、贺拉斯、奥维德、卢夫斯【注一】、苏埃托尼乌斯【注二】、梅瑟纳斯【注三】与塞内卡【注四】的作品,倒背如流,指定任何片段也行,他能诠释所有记载的寓言,说明希腊人与罗马人起初发明的缘由,且能说出所有诗文的作者,不分古今,一直上溯到一二〇〇年,如果有人跟他说了一首诗,他当场就能做出十首回应,而且能够辩解与捍卫整个哲学立论以及复杂难解之处,他还能解释亚里斯多德的任何部分,甚至是最冗长的,所有难懂的地方,名词与有疑义的辞汇,他也能回答《圣经》的所有问题,不论是《新约》还是《旧约》,而四部福音书的每一个,他都背得滚瓜烂熟,顺着记或跳着记都行,甚至圣保禄与圣耶柔米的书信,每一个先知的年代以及各自生平,还有圣经里所有的王,也都同样,能从上念到下,从左念到右,诗篇、雅歌、出谷纪与所有列王纪,连没那么权威的厄斯德拉书,终究不具正典性的原因,他也都能为大家解说解惑,如此杰出的才能,充满天赋与天生的记忆力却是来自一个我们只要黄金、钻石、烟草与蔗糖的地方,其丛林之丰饶,还有更多要被挖掘的事情,它是另一个国度,是等待明日也是未来好几个世代抵达的国度,更别提让塔普亚印地安人皈依福音,我们唯有如此才能得到永生。

【译注一】卢夫斯,约西元一世纪罗马历史学家。着有《亚历山大》。 【译注二】苏埃托尼乌斯(约六九(或七五)︱一三〇)罗马帝国时期历史学家。作品有《罗马十二帝王传》。 【译注三】梅瑟纳斯(BC七〇︱BC八),罗马奥古斯都皇帝的谋臣、外交官与艺术家赞助者。他的名字在西方被视为文学艺术赞助者的代名词。 【译注四】塞内卡(约BC四︱六五),古罗马斯多噶学派哲学家。曾任尼禄皇帝的导师及顾问,后被逼自杀。着有《对话录》、《论怜悯》、《论恩惠》、《天问》等。 刚刚我朋友艾瓦斯跟我说,大家都叫你鸟人,神父,为什么他们要这样称呼你呢?巴达萨问道。罗伦索开始移动脚步,这位军人跟在后头,彼此距离有两步远,两人沿着船区里贝拉的兵工厂走着,经过皇宫再往前,等到了利莫拉瑞斯,这个正对着河的广场,神父找了块石头坐下,示意七个太阳过来他旁边,才终于回答,好像才刚刚听见这个问题一样;叫我鸟人是因为我会飞;巴达萨困惑地说,很抱歉,只有鸟会飞,还有天使,以及做梦的人,不过梦境并不实在;你没在里斯本生活过吧;从来没见过你,我去打仗四年了,老家在玛弗拉;两年前我飞过,第一次做的气球烧掉了,后来做了另一个飞到皇宫的屋顶上,最后我又做了一个,它从印度之家【译注】的窗户飞出去就看不到了;你自己飞上去过,还是只有气球;只有气球,不过跟我自己飞上去一样了,当然气球飞上去不等同于人飞上去,人是先蹒跚学步,然后会走,会跑,有一天就会飞了,罗伦索这样回答,但他突然双膝跪地,因为圣体正路过要去某个身分特殊的病人那里;神父走在由六个人扛起的华盖下,前头有喇叭吹奏,后面跟着弟兄会的成员,穿着无袖斗篷手拿蜡烛,还有举行圣事必须的礼器,某个灵魂急着要起飞了,等着解除肉体的羁绊,迎向从海上,或从宇宙深处,或从尽头吹来的风。七个太阳也跪了下来,画十字时以铁钩触地。

【译注】印度之家(Casa da India),十六世纪葡萄牙帝国掌管所有海外殖民地贸易的经济机构,属于皇家所有,但不具军事、政治功能。 罗伦索神父没有再坐下,慢慢朝河边走去,巴达萨紧跟在后,在那里,有条渡船正卸下大捆大捆的干草,年轻人背着在甲板跑上跑下保持平衡,另外一边,两个黑皮肤的女奴正在倒主人的夜壶,可能是一天或整个星期的大小便,就在干草与排泄物这些自然的味道中;神父开口说,我一直是朝廷与众诗人的笑柄,其中一个叫托玛斯.品脱.布兰达奥的,还说我的发明只是徒劳,很快就会完蛋了,如果不是国王支持,我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但是国王对我的机器有信心,同意我到阿威罗公爵在裴瑞拉区圣赛巴斯提欧的宅院继续做实验,那些谩骂声才终于小了一点,那些人已经到希望我从城堡被扔下去摔断腿,很确定的是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的技术跟宗教裁判所的审判更相关,而不是几何学;罗伦索神父,这些事情我不懂,我是个乡下人,后来又去从军;实在没想过天生没有翅膀的人会飞,但不这么认为的人,一定也很懂怎么榨橄榄油,你手上的铁钩并不是你发明的,必定是有人有此需求与念头,把铁与皮革结合在一起,没有这些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你看这些河上的船也一样,有段时间也没有风帆,过了一段时间才有桨,又过了一段时间才有舵,所以像人类,这样的陆地动物,如果因为需要变成了水手,那以后也会因为需要飞上天空,不过人在水中将船装上风帆,还是在水中,飞行可是从陆地往天空飞,没有任何地面支撑我们的脚,我们会像鸟一样,它们既能上天也能落地,所以是因为你想飞,所以认识了布莉穆妲的母亲,这是门高超的技艺,我是听说她看过人类用布做的翅膀在飞翔,当然这种灵视说过的人很多,但就我听到的像是真有其事,所以有天我就偷偷登门拜访,从此变成好朋友;那你发现了你想要的吗?没有,完全没有,我明白到她所知道的,如果是真的,也是另一种东西,我应该继续坚持克服自己的无知,虽然没有外力援助,但也不会被愚弄,对我来说,那些人说飞行技术跟宗教裁判所更有关,而不是几何学;还真是对,如果我是你我会加倍小心,看看那些逾矩行为经常要付出监禁、流放与火刑的代价,不过神父应该比军人更了解,我很小心,而且我不是没有靠山,那一天会来临的。

他们往回走,折返到利莫拉瑞斯。七个太阳想讲些什么,又裹足不前,神父察觉到他的迟疑,问他想说什么吗?我在想,罗伦索神父,为什么布莉穆妲总是在早上睁开眼前吃面包呢;所以你们已经同床了;是一起生活;小心这样可是犯了通奸罪,你最好娶她;她不想,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娶她,如果有天我回老家而她比较想留在里斯本,那干嘛结婚,不过我想问的是,为什么布莉穆妲早上睁开眼睛前要吃面包;这个,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但也是她来说,不是我;但你知道原因,知道,但是你不会说;我只能说,这是个伟大的谜,和布莉穆妲相比,飞行简单多了。 他们边走边聊,走到一家马贩的馬廄,就在道身门旁。神父雇了头骡,爬至鞍上,我要去圣赛巴斯提欧看我的机器,如果你想要一起来,这骡可以载两个人;好,我去,但用走的,步兵就是这样;你现在只是一介平民,既不用骡代步,也没有大鸟的翅膀;这是你飞行器的名字吗?巴达萨问道;神父回答,那是看不起的人叫的。

他们往上走到圣罗格教堂,然后绕过台帕斯高耸的山丘,从阿雷格利亚广场往下到瓦维尔德。七个太阳毫不费力地跟着骡子的步伐,只有在平地时会稍微有点落后,但一遇到斜坡,不论是上坡或下坡,就又赶上了。虽然自四月就没下过一滴雨,至今也已四个月,但瓦维尔德的田野是一片绿意盎然,因为此处终年泉水丰沛,于是就引泉水在城门一带种植大量蔬菜。途中经过圣玛尔大修院,再过去则是圣裘安娜公主的修院,然后就是一大片橄榄树丛,这里也有不少菜园,虽然没有天然泉水灌溉,但有汲水的水车举起长长的脖子,由驴子拉着转动,驴子被蒙上眼睛,以为自己在往前走,它们浑然不知,就像它们主人也不知道,往前走最终还是会回到原点,因为世界就像一台水车,而人类就在上面踩着,拉着它往前走。虽然没有塞巴斯提安娜.玛丽亚.耶稣来帮忙开示,但也不难理解,没有人类,世界就静止了。

到了宅院大门,没看到公爵或佣人,因为他的财产都归皇室所有了,目前正在打官司要拿回阿威罗家族的宅院,不过法律程序缓慢,要到那时公爵才会回来,他目前定居在西班牙,也是公爵,不过叫邦约斯;刚才说他们已经到了,神父跳下骡,从口袋拿出钥匙开门,好像自家房子一样。他把驴带到阴凉处系好,从嘴套塞给它一整篮的干草与豆荚,驴子没了重担,吃饱喝足地摇尾巴赶马蝇与苍蝇,它们正为城里来的食物兴奋不已。 房子所有门窗紧闭,整座宅院无人居住年久失修。宽阔的广场有一边可能是谷仓,或牛棚,或酒窖,现在空空荡荡无法知道它的用途,因为说是粮仓也没有堆放谷物,是牛棚也要有套环,是酒窖却没有桶子。门被上了挂锁,神父用一把长得像阿拉伯文的钥匙开门。他拿掉锁,把门推开,大房子倒是一点都不空荡,可以看到有帆布料,木梁,铜线圈,铁片,好几捆柳条,全都分门别类整整齐齐,中间很大的空间中,有个看起来很像大贝壳的东西,布满许多铜线,像个还没完成的篮子,露出编织的线头。

巴达萨跟着神父进门,好奇地看着四周,搞不懂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也许以为会是个气球,大型一点的麻雀翅膀,或一大袋羽毛,所以一直很困惑;所以就是这个;罗伦索神父回答,就是它,然后打开柜子拿出一张摊开的纸,原来是幅大鸟图,这就是大鸟帕莎罗拉,巴达萨认得出来,因为很清楚画的就是只鸟,这使他相信,一旦所有材料到齐且各就各位,它就会飞起来。虽然七个太阳顶多看出长得像鸟,但这也够了,所以与其是为七个太阳,不如说神父是为自己在解释,起初语气还很平静,后来就激动起来;这边你看到的是风帆,主要用来切换风向,如果有需要移动的话,这是方向舵,能掌控飞行船,不能随便行事,要靠驾驶的操作与技术,这是飞行船的船舱,从头至尾呈现贝壳形状,也设有风箱管线,以免遇到无风状态,就像海上经常发生的一样,这些则是机翼,飞行船要保持平衡少不了它,至于这些圆球就不讲了,那是我的秘密,只能告诉你没有这些东西就飞不起来了,不过这一点我还不是很确定,顶部则有铜线吊挂的几颗琥珀球,因为琥珀对阳光的热度反应良好,能达到我要的效果,这个是罗盘,没有它哪里都去不了,这些则是滑轮,就像海上的船一样,通常用来上升或降下风帆。他突然沉默了几分钟,然后继续说,等每样东西都完备且彼此运作和谐,就可以飞了。光是那张图就说服了巴达萨,根本不需要任何解释,原因很简单,因为没有人看过鸟的内部,不知道是什么让它能飞,但它就是能飞,为什么,因为鸟长得就像鸟,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你什么时候要飞,巴达萨问道;还不知道,神父回答,我需要有人帮我,一个人没办法做所有事情,有些事情我就力气不够。他又再度沉默,然后问,你愿意来帮我吗?巴达萨吃惊地往后退,我什么都不懂,只是个乡下人,此外我只学到杀人,而且你也看到,我只有一只手,用那只手与铁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有些事情甚至铁钩会做的比人的手还好,如果需要握着铜线或铁片,铁钩不会觉得痛,它也不会被割伤或烫伤;我跟你说上帝也身有残疾,然而祂创造了宇宙。 巴达萨吓坏了,飞快画了十字,不让魔鬼有时间来胡闹,你是说,罗伦索神父,有什么地方写过上帝身有残疾吗?没人写过,没有文字,只有我说上帝没有左手,因为祂所选中的都在祂右手边,所以圣经或教会圣师的作品都没有提到上帝的左手,没有人坐在上帝的左手边,那地方是空的,什么都没有,是个空位,所以上帝是残疾者。神父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做结论说,祂没有左手。 七个太阳聚精会神听着。他看着那张图与散落一地的材料,以及还没有成形的贝壳,笑了笑,微微举起双臂说,如果残废的上帝能创造宇宙,那么这个只有一只手的人就能绑好风帆与铜线,让它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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