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悬疑小说 同学会的缺席者

第13章 9

门铃响的时候我才刚到家。透过窗户,我看到欧拉夫在外面,一颗心好像在胸腔间翻搅一样。我按下玄关的按钮,听到楼下的大门弹开。欧拉夫以沉重的步伐走上楼来,不到一会儿就已经进门,手上拿着一大盒希腊菜。 我想妳大概饿了,他说,妳喜欢希腊菜对不对?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我正打算做烤三明治。 烤三明治!欧拉夫不屑地说,走进我的公寓里。 他在桌上铺满一盘盘的米饭、沙拉、口袋面包、串烧,屋里随即弥漫着一股油腻的味道。厨房里的烤三明治快烧焦了,我跑进去拔掉烤面包机的插头。 哪有人中午在吃希腊菜的?我笑着说。 希腊人啊!去坐下,菜快凉了。 我们面对面坐在餐桌前一起吃着,塑胶盘摆在中间。 我很确定妳是个随兴的人。欧拉夫满嘴都是东西,一面说着,很好吃吧?

很美味,哪里买的?我拿一小块面包,挖一点黄瓜优格酱到我的盘子边缘。 街角的伊利登,再来点葡萄酒?欧拉夫拿起他打开的白酒,我点点头。他倒满我们的酒杯,自己又拿了一些口袋面包。我把盘子推开,敬畏地看着他的大胃口。 天啊,你真能吃。 一向如此。欧拉夫开怀地笑着,都是我妈害的,她总是煮我最爱吃的菜,而且都给我吃两、三份,她以前很爱烹饪。 以前?她过世了吗?我收好清空的餐盘,放进纸箱里。 没有,但她现在不太煮了。我是独子,父亲在五年前过世了,她一个人懒得这么麻烦。她一个礼拜煮一次,分好分量后全部冷冻起来,每天都吃一样的菜。我回家吃饭的时候她会特别煮给我吃,煮太多的也冷冻起来。欧拉夫将盘子扫个精光,再把一根骨头啃干净,丢进纸箱里。他大声打嗝,拍拍吃饱的肚子。

你非得这样打嗝不可吗?我忍俊不住说道。 在许多文化里,这是表示礼貌的行为,如果你不打嗝他们就会一直上菜,怕你没吃饱。 哪一种文化? 我想是亚洲文化。欧拉夫将头发往后拨,开始清理桌面,把所有的东西拿进厨房。接着,他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双手紧紧抱住并吻了我。一些饭粒和串烧的碎屑跑到我的嘴里,我吞了下去。接吻其实是很肮脏的事,他的舌头一边缠绕着我的舌头时,我这么想着。你真的要很喜欢某人才会愿意做这样的事。 他后退一点点,我得回银行去,已经超过午休时间了。妳今晚有要做什么吗? 我想再看一次当世界转动的旧片,还要读完我的《自信女性》。 他笑了,我们今晚出去吃饭好吗? 太好了,我听到自己说,但不要太早。

好,我八点来接妳,今晚见。欧拉夫又吻了我之后才离开。我看着窗外,看他有没有抬头看。我们向对方挥挥手,我带着微笑转身。 我有约会。我还有整个下午的时间可以研究头发该怎么梳,决定穿什么。我走向衣橱,在一个黑暗、被遗忘的角落里找到一件勉强可以当成晚装的洋装,可是长度太长,橘色太亮,而且太小件。 我违反自己的判断力穿上,闪亮的颜色的确适合我,但橘色已经退流行了。如果洋装可以拉过臀部的话倒是很合适,我曾经穿得下这件洋装吗? 我捏捏侧边,嫌恶地看着突出来的缝线。 这个打击比发现我的办公桌被抢走还要大,简直远远超过。好像用快转看电影似的,我看见自己躺在沙发上,甘草糖、巧克力、洋芋片和开心果。我很爱吃开心果,给我一包开心果,我可以用光速把它们从壳里释放出来。

我把洋装从身上扒下来,丢到视线之外。两手放在臀部,站在衣橱的镜子前。 好,我对着阻碍裤子的一圈脂肪说,够了!没有借口! 我遗憾地想到今天的晚餐,沙拉也很美味,我对着镜中的自己说,健康的沙拉跟瘦肉,每样都只吃一点点。偶尔外食对节食也有好处。 但这还是没有解决衣服的问题。我试穿了衣柜里所有的衣服,全都嫌恶地丢在床上。太老套、太单调、完全退流行、太小、太紧、真的太紧。 最后,我拿起电话打珍妮的手机,她在上班,但一听到我和欧拉夫.范奥修有约会,马上很专注地听着。 她哇哇大叫着:开玩笑,妳是怎么办到的? 挺胸缩小腹。我说,无法控制地咯咯笑。 每次都有用。珍妮笑着,接着更严肃地说:妳要穿什么?

这正是问题所在,我什么衣服也没有我知道每个女人都这样说,但我真的没衣服可穿。 我下班过去妳那边,然后我们吃晚餐,妳煮,吃完我们再进城去,今天晚上店开得比较晚,所以刚好。 可是我们约的是今晚。 电话那头陷入一阵沉默。喔,那我最好赶快请假。 我不可思议地瞪着话筒,妳只要在电话里给一些建议就行了。 这样没有用的,我需要看妳的衣橱,也许里面有藏着什么,不然我们就去买衣服,一定很好玩。她听起来非常坚定,也很高兴我没有反对。 妳人真好。我说。 我知道,我去问问看能不能请假,有问题的话再打电话给妳。 半小时后,她按了我家的门铃。 我来看看妳的衣橱里有些什么!她的声音在楼梯间回荡着。 珍妮跟着我进门,直接走进我的卧室,看到床上的一片混乱时停下脚步。

我的天啊!她瞪着堆成小山一样的褪色T恤、破旧牛仔裤、整齐却也单调的套装。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挑起一件惨不忍睹的踩脚裤,那是我忧郁症最严重的时候买的,因为穿起来实在很舒服。对当时的我而言,就算是上街买东西都是一种折磨。 这还不算尴尬,直到她拉开我的抽屉,看见一堆宽松的内裤,旁边窝着两件白色胸罩,至少一开始是白的,布料磨损的地方还可以看见钢丝突出来。 这是什么?珍妮问。 我解释那是我的内衣。 珍妮皱了皱鼻子。 这些她宣布道,实在是很丢脸。妳說的对,妳非常需要帮助。把这些垃圾丢掉,我们要帮妳买一整组全新的衣服。 全部?妳知道那要花多少钱吗? 那只好透支一点啰,妳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妳穿什么样的睡衣?我想到我的长T恤,上面还印有银行的商标,但不敢提起。

喔,就睡衣呀我说。 睡衣? 对,妳没有吗?我为自己辩护,还是妳冬天也穿丝质睡衣? 现在不是冬天,是夏天,而且妳的床又不是在室外。我当然有几件绒布睡衣,但我也有丝质睡衣,这是女性必备的。走吧,我看够了,我们要去买衣服。 我兴奋不已地坐在珍妮身边,让十三号电车带我们到水坝广场站。我有约会;我什至有可以一起买衣服的朋友;我可以跟人相处。 我们终于在纽耶兹.伍本华街下车,让自己随着人潮挤进小牛市场购物街。 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这里了。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打扮失去兴趣的?那又是怎么发生的?其实,打扮整齐时心情愉快多了。我很肯定的是,单调的上班服穿在我身上一点也不好看。是谁说在办公室不可以穿得漂漂亮亮的?是谁规定上班一定要穿黑裙加白衬衫?

首先,内衣。珍妮拉着我走。 我们走进内衣店,对我来说还是头一遭。自从有记忆以来,我都是在黑马百货公司买内衣。我们走在一排排内衣之间,一侧挂满甜美柔和色调的绸缎,另一侧挂满大胆的红黑内裤胸罩组。 珍妮拿起一个衣架,在我看来那只是吊着几片透明蕾丝,近看之下,原来是一条小内裤和搭配的胸罩。 这件!她坚持道,还有这件!说着从架上顺手拿下一件透明的粉红色丝质睡衣,我一脸踌躇地看着。 这不是有点风骚吗? 是性感。珍妮纠正我,去试穿看看,这种衣服妳要穿上去看才知道。 她把我推向更衣室,我脱下衣服,正把睡衣往头上套时,她又丢了几套进来。过了一会儿,她溜进更衣间问道:怎么样?合身吗? 我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眼前是一只温柔的性感小猫。

我不确定,珍妮,这实在不是我的风格。 妳不需要穿得像自己,只要打扮成妳想成为的人。这样穿起来很好看,莎宾,妳一定要买。 面对这样的劝服,我实在无话可说。我拿着这些衣服去结帐,按下密码时焦虑地看着总金额,但很快按下确认键,收起卡片。 所以,珍妮说,接下来呢? 我们一间一间地逛着,血拼成果丰硕。在鞋店里找鞋子搭配刚买的衣服时,塑胶袋的重量压得我手好痛。如果我有古铜色的肤色就好了,但我整个月都在家里躺着,变得越来越苍白。我到底是怎么了?从现在开始,我每天下午都要去阿姆斯特丹森林或是赞佛德的海边做日光浴。 大约六点钟时,我们疲累不堪地瘫在电车上。 我要直接回家,已经快不行了站在我家门口时,珍妮这么说道,幸好我今晚不用出门。

我也不行了。我抱怨着。 冲个澡,按摩妳的脚,明天打电话给我,我要知道所有的细节。 我们互道再见,我脚步沉重地爬上楼。提这么多袋子实在很累,我打开门,用脚在身后关上门,把所有的袋子都丢在玄关地板上,脱掉鞋子、倒在沙发上。英国人说买到倒下来,我现在懂了。 我用力按摩双脚,觉得可以再走路了之后便用温水淋浴,感觉好多了。我把内衣、衬衫、上衣的标签剪下来,每件衣服再试穿一次。是真的,漂亮的内衣真的让妳觉得自己很特别。没人知道妳有穿,但妳自己知道。我摆个姿势,双手放在臀部,像模特儿般地将头发往后甩,神情傲慢地瞪视镜子。 镜中是个蛇蝎美女,直到我放下双手,肚子上的一坨脂肪提醒我需要做的事,不过新买的裙子可以遮掩。最后,我对结果颇为满意。 我用吹风机吹干刚洗好、香味十足的头发,再盘起来。听到喇叭声大响时,我还在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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