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一日星期五，晚上
约莫就在约拿按响蒂莎家的门铃时，约瑟．艾柯也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昨晚他测试过自己能不能走路：他小心缓慢地把脚放到地上，两手抓着床沿静静站了好长时间，多处伤口的疼痛有如沸腾的油泼洒全身，而受伤肝臓的剧烈刺痛则让他眼前一片黑暗。但他可以走路。他将点滴和胸腔引流管的导管伸展开来，检视储物柜里放了什么，然后再爬回床上。
晚班护士进来探视后已过了三十分钟。走廊上几乎安静无声。约瑟慢慢地拔掉手腕上的点滴针头，可以感觉到导管脱离他的身体时有一股吸力，致使少许的血滴落在他的膝盖上。
这次下床已没有那么痛了。他全身僵硬地走到储物柜，之前他看到里面除了敷料和一卷卷纱布绷带之外，还有手术刀和注射针筒。他往病袍外的宽松口袋里塞了几支针筒。然后颤抖着双手拆开手术刀包装，切断胸腔引流管，黏黏的血跑出来，左肺慢慢陷落。他可以感觉到一边肩胛骨后侧疼痛并轻咳了几声，却不觉得肺容量减少后，实际上有何差异。
忽然间，他听到外面走廊上有脚步声，是橡胶鞋底踩在树脂地板的声音。于是约瑟手里拿着手术刀躲到门后，从玻璃方格往外窥视等候着。
护士停下来与执勤员警聊天，约瑟可以听见他们不知说了什么而笑起来。
可是我已经戒烟了。护士说。
要是有尼古丁贴片，我也可以接受。警员继续说。
那个我也戒了。她回答说：不过有必要的话就到外面去吧，我会在这里待上一会儿。
五分钟就好。警察迫切地说。
他走了开来，接着是钥匙互相碰撞的声音，护士走进房间翻阅一些病历。她一抬头，立即吓傻了。当手术刀刃切过她的喉咙时，她眼角边的笑纹益发明显。约瑟比自己想像得还虚弱，不得不多刺她几刀。突如其来的粗暴动作拉扯到他身上的伤症，顿时一股烧灼感窜遍全身。护士没有马上倒下，反而试图抓住他。他们一起滑倒在地，她全身汗水淋漓，如蒸汽般滚烫。他试着站起身来，却因为踩到护士散成一大片的金发而滑倒。他手一扭，将手术刀从她的喉咙抽出来，她发出咻咻的气声，两腿也开始痉挛。约瑟站着凝视了一会儿，才步上走廊。她的洋装往上卷起，裤袜底下的粉红色内裤清晰可见。
他一步步沿着走廊走去，往右转，在一辆推车上找到几件干净的衣服换上。不远处，有个矮小壮硕的妇人正用拖把前前后后地拖着亮闪闪的树脂地板，一面还戴着耳机听音乐。约瑟靠上前去，站在她身后，拿出一支抛弃式针筒，在她背后对空刺了几下，每次都在快要碰到她的时候打住。她继续拖地，浑然不觉。约瑟可以听到耳机传出模糊的节奏声。他把针筒又塞回口袋，走过去时，推了妇人一把，害她差点跌倒，口里用西班牙语咒骂了几句。约瑟停下来，转身面对她。
妳說什么？他问道。
她拿下耳机，呆望着他。
妳說什么了吗？他又问。
她很快地摇摇头，继续打扫。而他瞪了她片刻之后，也继续往电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