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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莫宁顿广场(Mornington Place)

湛蓝深处 瑪琪.姬 7881 2023-02-05
在莫宁顿广场、莫宁顿公寓区、莫宁顿街和莫宁顿新月站(Mornington Crescent)那附近,有许多的裂缝能让月光渗入。这些宅邸庭园的边际之间(夜色暗下后,总有许多车子会因为在这兜圈子而迷路),有着远比伦敦其他地方更辽阔的天际。对一个被溪流般错综复杂的铁道所切割的城市来说,辽阔的天际总是好的,在这里鬼怪们会在夜里放声呼嚎,迷途的车辆会鸣喇叭、兜圈子。也有许多孩子会在莫宁顿炽热的夏季早晨阳光下行走,公园里的鹅群则发出车子般的声音。这里是开启伦敦的一道裂痕。 当月光洒下时,也让更多的流浪汉现形。山丘顶端的阿灵顿收容屋,有着远比伦敦其他地方还要多的游民和流浪汉(那些看起来整洁的失败者,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流浪汉或是游民),他们像蜂窝里的蜜蜂一样叠睡着。真是极为狭小的空间,他们试着睡得井然有序然而那些故事的真相,随着记忆一起腐朽。阿灵顿收容屋引起了公园角落附近边缘人的兴趣,当月光倾泻之际,不居住在那里的游民和流浪汉,会零星出现在那条体面的人行道上。有些人会变换姿势,彻夜凝望夜色缓缓走过他们的头顶。让我们远离阳光吧。他们瑟缩回到黑暗之中,退至通往尤斯顿(Euston)岔路口的公共绿地深处,退至尘土飞扬与雷电交加下,在那片朦胧而脏污的绿地,打着盹,耳里只有令人晕眩的蜂鸣,而非车声。在那些反覆微弱的声响环绕下,坐在夏季无人的公园里,喝着苹果酒,在空荡荡的长凳上做春秋大梦,直到在刺眼的阳光照射下,因为口干舌燥而醒来为止(但身边却连一滴水都没有)。

在莫宁顿区宅邸前游玩的孩子们眼里只看得到未来:那是一章毫无失序、闪烁着耀眼光芒的故事。他们受困于冬春交迭之际,但是了解夏季总会归来,附近的列车会将他们载向明日辽阔的碧海和温暖的细沙,在那里,一切的梦想都会实现(事实上,水源就快干涸了,但流浪汉和孩童并不知道)。 胖玛莉裹着沙沙作响的报纸绕着新月站行走。那些报纸既轻盈又保暖,虽然早已布满一层厚厚的灰尘。上周她差一点就要换掉了,但随即想到春天就要到来。她会在春天来时扔弃。报纸就像她的皮肤一样。你总是会对身边的东西感到习惯。对胖玛莉来说她的身边只有报纸。 胖玛莉当流浪汉还没有很久,觉得自己与其他人毫无相似之处。不管那些人看起来究竟像什么。他们因为饮酒而变得神秘难测。自孩提时代开始,玛莉就被告知她是个单纯的人。但玛莉从不觉得自己单纯,而日子也过去了好久一段时间。玛莉突然领悟到他们是对的,她的日子越来越单纯了。

一切是从她变成流浪汉的时候开始的,如果那是她目前的身分的话。某天有个人对她大吼:他妈的给我滚出去!妳这个肮脏的死流浪汉!直到那一刻,玛莉才觉得生活一切大不同了。也许还有回到常轨的机会。不管那个常轨曾是些什么:一张床、几个时钟和待洗的衣物 玛莉已经在外面流浪了一个冬季,一切会在春季到来时好转的。 玛莉曾需要许多的东西,或是说她相信自己需要很多的东西。你在年轻时总会需要一些东西,而玛莉的确也曾年轻过。只是那样的想法太庞杂了,于是,玛莉迫使自己不再去想。远方的阳光下有一群孩童坐在门边。玛莉也曾那么年幼、那么灵活过吗?那群孩童中有一些人是喜欢她的。 玛莉还是需要某个东西。她伫足望着那些女孩。玛莉需要和人说话。这并不过分,只是说说话而已。玛莉有好多故事要说,有些人也喜欢她的故事。玛莉距离门边还有五十码,她的嘴巴已经准备好要说话。

胖玛莉是个流浪汉。凯文郑重地说。他曾看过她翻垃圾箱。 她才不是呢。夏天她会住在一间很大又很豪华的房子里,真的,她亲口告诉我的。安这么回应。 她也会去海边,佩妮说,她是安的姊妹。她说那里的海很碧绿,然后她会在那里玩水。和很多的鱼一起玩。 她说鱼的名字叫黑线鳕。安说,你看吧,那就没错了。流浪汉不可能会去海边的。 现在又不是夏天。凯文对他的邻居冷冷一笑。胖玛莉是流浪汉。她只是在编故事而已。 然后,他看见玛莉像只圆润的鲸鱼般走过来,她灰色的嘴张开,凯文随即跑开了。 那两个女孩还没看到玛莉,她们沉浸在自己的小故事里。将自己锁在广场明亮的未来里幻想,那可能充满着巧克力,可能什么也没有的未来。也许欣蒂阿姨会给她们二十便士,或者她也可能就忘记了。

吉里安.瑞笛叫她的女儿们出去外头玩耍。 我想在家里玩。安讲完便埋首于书中。 起来让我们安静一下吧。吉里安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她们俩的外套。她用严厉但温和的声音说:我想和欣蒂阿姨说一下话。 欣蒂并不是她们真正的阿姨,她只是吉里安在学校里的老友。但安却很喜欢欣蒂,因为她总是穿得跟杂志上一样。一头金发、衣裳华美,身上散发着杏仁香。安在欣蒂面前不会吵闹,她只是皱了眉然后拿起外套。 我需要一个男人。欣蒂说话时看起来一脸陷入沉思,垂睑的双眼遮蔽了她的视线。 (吉里安想着,欣蒂的一生都错了。她都三十好几了却仍旧独守空闺。)但欣蒂听起来不够绝望,那绝望不足以让吉里安开心。欣蒂太常对自由的好处洋洋得意了。柔软华丽的羊毛裹着她(大概是积架(Jaeger)牌的),美丽得宛若虚幻一样,而且她从来不发脾气。

每个人都需要一个男人。吉里安在关门时下了这样的评论。那两个孩子的声音奇迹似地消失了,吉里安在来得及阻止自己前便脱口而出:有时候我觉得妳不需要的是孩子。小孩子啊谁会需要他们呢? 她们是很可爱的小孩啊。欣蒂感到震惊。有时我真不懂妳。 她们彼此对望,眼神尖锐。声音中带有些许的火药味。 我想她们该进来了。吉里安叹了口气。她对欣蒂的怒气已消散。但是能独立自主是很棒的。你需要独立。 我总是很独立啊。欣蒂说。此时一阵凉飕飕的强风吹得窗户嘎嘎作响。 她们想要一只宠物,那是她们最新的愿望。吉里安说,尤其是一只长尾鹦鹉。 这样啊,欣蒂回道,很棒啊!小孩能养宠物是很棒的事情。 一开始他们需要暖气、光和水。接着是其他小小的需要。每一个小需要又带来另一个小需要,这张需要的网从此永无停息。

对妳来说是很棒没错,吉里安的双唇微扁,但我可不是用钞票做的。光是要养不包含动物园的四口之家负担就已经够大了。 对了,那他知道吗?乔治.瑞笛有可能要升迁了。他的妻子要他去试试看,虽然那个工作得派遣到别的地方去。 他知道。他并不想去,要是你想知道答案的话。我们真的很需要那些钱。 怒气即将冲破窗户。外面模糊地传来小女孩们的声音:我们也曾和他们一样年幼吗?然后吉里安听见胖玛莉来了。 胖玛莉离那些女孩们十分地近,不干净的嘴唇张得很开。她以为自己是在微笑。她有好多事情想倾诉。但那道绿色的门却远比她的双唇张得更开。 佩妮!安!快进来!该吃点心了。 我不想要进去。 佩妮!照着我说的话做。 胖玛莉不停地转身,好让大家都能听见她说的话。吉里安.瑞笛并不想直视她的双眼。进来!她对女孩们咬牙切齿地说。

你会很惊讶,原来你只需要一点点东西。玛莉说着,你看,这就是我全部的家当。 但那些正在聆听的年幼脸庞就像钱财一样被抓走。那条晃动的苍白细瘦小腿也被拉回黑暗里。绿色的门碰地一声甩上,余音犹荡。那些苍白的春花不停地颤抖。玛莉还记得当生命拥有洁净身躯的时候,它们像双唇或像身体一样颤抖。只是那些衣裳不知不觉地溜走,那双温暖的双手,也缓缓地离去。此时阳光已洒在玄关上。 玛莉也曾需要许多东西。干净的床单,每周的沐浴,还有她的工资。她的母亲每周会写信过来;当然还有,她的爱人们,她的那些爱。 但是生命再次重置,她没有栖身的床铺。一开始她又冷又寂寞,尔后却觉得自由。她的记忆在黑暗中倾诉。那些已逝的爱又重回记忆的焦点。那些故事变得永恒,是一条满溢着泡沫或是气球的小径。也许吧,因为那是如此地柔软那些脸孔,不停地摇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突然在阳光下坚定地对玛莉微笑。

玛莉还是有帧母亲的相片,她将照片收在淡蓝色的信封里。相片是泛黄的棕色,但玛莉总看作彩色。那是个很有趣的事实:你并不需要彩色相片。那是无用的发明之一,就像香烟和炸弹一样。当玛莉望着照片的时候,她母亲绿色的双眼闪闪发光,头发乌黑亮丽。她死后一切都没有改变。玛莉希望她母亲能明白这点。 那些玛莉曾浪费时间在害怕失去的岁月里,到头来她仍是一无所有,不过至少她的心还在跳动。你不会因为没有洗澡而死去,也不会因为没有爱而干枯。 但你需要某个人可以倾诉。玛莉从玄关外头缓缓离去。 那扇关起来的门后面,两个小女孩正在客厅不断地抽着鼻涕。因为安说了是妳要我们去外面的所以在腿上被打了一下。她是因为语气的关系而遭到处罚,也因为这样的不公而放声大哭。

这还真令人雀跃呀。欣蒂说时一边看着她米黄色的麂皮包包。她移动那双穿着米色麂皮鞋的双脚,仿佛就要离去一般。 吉里安感到一阵不安。妳一点也不了解,她反驳说,妳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样。我已经受够了这些小鬼。 嗯,我看得出来。欣蒂说。 吉里安感到浑身僵硬。 (这头傲慢的母牛!坐在那里炫耀身上的积架牌上衣。要是我只要照顾自己就好的话,我也买得起积架牌!)你知道吗,我不想换地方。吉里安突然一阵激动,为了这些中国产的茶叶。 客厅里的声音逐渐转变:抽鼻涕的声音变成了争执。来杯茶吧,吉里安突然说。如果我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多原谅呢。毕竟最近是我的生理期。 (为什么我总是要说对不起呢?) 欣蒂先是笑了一下,才慢慢整个笑开。好啊,她回道,那我们也来尝尝巧克力吧?

在这城市里的每一天,都是平庸无奇的日子。但城市需要暖气、阳光和水,来维持每天的生活。 吉里安走进淡紫色的厨房要将电水壶装满水。水先是一阵涌出,接着水势稍缓些,再缓至涓涓细流,最后滴水未出。吉里安在一阵暴怒之下,将水壶摔至地面,麻木无感的钢铁彼此撞击。 水不可能就此消失。他们就住在市中心。在市中心,是不可能会停水的。 吉里安愤怒地扭着水龙头。水龙头发出一阵绞刑般的声响,但仍空无一物。 不会吧,我的老天爷。 他们说那个跑到伦敦来了。 那阵愤怒已袭向伦敦,是那阵暴怒切断了水流。 那我们喝冷的就好。欣蒂说时意味深远地盯着雪莉酒。可怜的吉里安。这样多无趣啊!不过也许不会持续太久就是了。 玛莉回忆起过去住在房子里时无尽的无聊。她喜欢其中一些工作,一些你能察觉到差异性的事情:清洗马铃薯或是银器,让洁白的光芒闪耀着。但有些工作愚蠢至极,像是除尘:那些灰尘的微粒总不停地返复。你总会看见那朵灰蒙的云在你头顶上盘旋、在阳光下等待安身。那些尘埃舞动着、笑闹着,而鸟儿们在外面不断地呼唤,玛莉却被囚禁在汗如雨下的身躯里,不断地拭去窗上的灰尘;她就留在玻璃内,留在那满室灰尘、威胁遍布的房子里。 玛莉的女主人尖锐高亢的声音压过鸟鸣:沃克,如果明晚妳方便的话,可以留下来帮忙吗?老爷邀请了一些人来家里,也许妳可以帮忙处理一下黑线鳕。荷兰酸味蘸酱、贝尔那斯酱、美乃滋酱。我们的厨子对酱料真是有一套。但玛莉并不是厨师:她只是做出别人想要的。日子一天天地溜走,她深陷在那些滑溜的酱料里。做出浓郁的液状酱料其实很有趣:那些天鹅绒般柔顺的酱料、一点一滴像落雨般耐心滴落的油;但是最终回来的,却是脏污的碗盘。 打开水龙头清洗那些碗盘时,玛莉从不知道水就在水龙头里。水总是太烫或过冷,房子本身也是这样。 我相信不会很久的。看到女孩们惊恐的脸之后,欣蒂再次补充。安正拉着她母亲的手臂。一小袋饼干就这样飞了出去。 看妳干了什么好事!吉里安嘶吼着。饼干都碎掉了!你以为我们家是印钞票的吗? 尔后的沉默令人恐惧,一滴水从水龙头滴落,落在金属上,接着又是一片寂静。吉里安靠向墙边,感到十分羞愧。 也许乔治就要去面试了,但却无法洗澡。没有水的话,今晚我要怎么做晚餐? 每天生活在城市里的平凡日子。如今水管破裂,泛滥成灾,于是再也没有什么是正常的。 吉里安双唇紧闭,看来有些诡异。我们来喝雪莉酒,再来盘他妈的饼干。她倒了两大杯满溢的雪莉酒。 两个小女孩安静地坐着,津津有味地嚼着饼干,一边听着妈妈和欣蒂阿姨说话。他们在谈某个特殊的话题,叫做性爱,也谈论男人。多半是男人主导性爱,然后他们听起来都糟透了。爹地也许是另外一种人吧,小女孩们猜想着。但妈咪却假装不喜欢他。他在工作上表现得奇差无比,也没有一点点主动的热情。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目前住在英国的原因。还有,英格兰也完蛋了。妈妈拿着酒杯不愿坐下。她将爹地赶去图书馆。他正在从报纸上找工作。嗯,他到底是个男人还是只老鼠啊? 相反地,欣蒂则是想要个男人来当她孩子的父亲。这个想法吓到了佩妮跟安,他们以为欣蒂没有孩子。 妈妈浑身发红,突然变得好开心。她笑个不停又一直说蠢笑话,连头发都垂下来了。她总共把杯子倒满了三次,而她的女儿们则是将饼干都吃光。她有注意到但却没说什么。要是你妈喝醉的话,都是你们的错。她指着她们说,但又缩起身子,放声大笑,变得口齿不清。 雪莉酒借着让她们的母亲口干舌燥来完成复仇。 当玛莉开始住在外头,她便发现自己需要水。你不会知道自己需要什么,除非你在外面为了生活,完全远离那些用之不绝的自来水、脸盆、水槽、淋浴、泡澡,和贮水器的时候。 人们在街道上因为口渴而不停地咂着嘴巴,只为了几滴水。他们吸吮箱子里翻拣出来的鸡骨头,舒缓嘴巴里过咸的东西。好渴啊!他们在清早不断地呻吟,昨夜的苹果酒让喉咙干枯难耐,好渴啊!他们不断地唉声叹气,干渴厚实的舌头不断地朝咽喉后方紧缩着。 所以玛莉看到莫宁顿新月站的水池时,开心地笑得花枝乱颤。对她来说那与神迹无别。一座免费供给流浪汉的水源。她一边和蔼地看着那些工人,一边哼着歌搓揉着双手。那根高耸的导管就像一株有着两孔慷慨出水口的小树一样。 当那些工人结束工作后,玛莉向他们致谢。女士,这并不是你专属的。他们都很年轻谈笑中带有些许不安。他们并不指望任何道谢。曾有个笨老头威胁过他们,恐吓说要发动一场争。某些程度上,这个老女人更糟糕。她不停地流口水,令人毛骨悚然。 玛莉站在高耸的水塔前微笑,那是神迹般的青铜树。如今她随时都能有水可以使用了,不必再穿过锁起的绿色大门、不用再板着脸,蹑手蹑脚地走向酒吧女侍或服务生。 那个魔法对大家都有用:它将所有的陌生人都引到屋外,将玛莉身后那些人都勾出来,消融了玻璃窗和窗帘的隔阂。 现在他们同处于黑暗里,在寒冷的夜里牛饮着。那些水管流向万物的中心,流往遗失水源的荒野地。 他们都得很快地学会,却学得很糟糕。他们总是太常想洗手,如今却无法这样做。那些换下的肮脏内衣很快就积成堆,水槽和浴缸也很快变得灰白。当大家想要在早餐装杯水时,那一列人龙又排得那么长那么寂寞。当你只能用水桶装水冲马桶时,厕所很快又开始发臭了。 也许会死人!当吉里安.瑞笛在转角遇见葛夫先生时,她气愤的说道。 真丢人啊!他咕哝着,上次大战时人们都还有些骨气。女士啊,那个时候,这些自来水工人可能在战场上就遭到射杀了。 吉里安坐在床上对着她丈夫发怒。英国真的要完蛋了!她说,我们现在竟然连水都没有。没有人有胆去(乔治知道他太太是在指他,他的牙齿感到一阵微酸。)我们应该要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去澳洲还是哪里。你要是个男人就会这么做,你知道我会在你身后支持你的。 说完后她便蜷身睡去,乔治却不幸的彻夜未眠。 隔天乔治从办公室返家,带着某样要取悦他太太的东西。 在喝茶的时候,乔治腼腆地说:你还记得我学过西班牙文吧。南美洲有个掌管那里的办公室的机会。我赚的钱会比现在多三倍。那里会有蛇,还有一些东西,所以我想 我会好好考虑的。吉里安回答。稍后她思索并且不时微笑:金黄色的鸟儿在鸣唱、皮肤晒成棕褐色的探险家、高额保险的丈夫,还有蛇。但是同一天,吉里安却在《每日镜报》(The Daily Miror)上读到这个事实。 你知道吗?智利的卡拉马(Calama)从未有过降雨纪录。 吉里安想要更加地确信。那晚她在床上问了乔治。智利也在南美洲吗? 当然啰。乔治半梦半醒地回着。 吉里安不喜欢听来沾沾自喜的当然啰,但当下她就算了。 我不认为你应该要接下那份工作。吉里安十分坚定地对着乔治的背影说。乔治,你明白的,钱并非一切。隔天吉里安便将那份报纸扔弃。 胖玛莉会从垃圾桶中把那份报纸钓出来:她会阅读每日星座运势上头说双鱼座那天会很聪明。所以,也许她并非那么单纯也说不定。 胖玛莉在这座城市停水后感受到自己的睿智。你需要的不多,她想着。但每个人都需要水。 经过一周烈阳的日子之后,水源又再次清澈透明。自来水工人返回岗位,并取走那些青铜之树。那些令人尴尬的需求悄悄地潜回秘密里,城市将内部蒙上面纱。水再次只属于富人,游民和流浪汉们只能口干舌燥。沐浴又如以往一样遥不可及,那些略带粉红色昏昏欲睡的人们继续在街头游荡。 胖玛莉在九月时过世,得以逃过另一个冬季。她并不需要什么,这是真的,但一点什么,对她来说却很有帮助。 她知道自己需要温暖,而不是用报纸裹着身体。在黑暗中听见那些恐怖的脚步声时,她知道自己需要一盏灯。她知道自己也需要水,所以看到那座高耸的水塔时她笑了,而看到新月站那座的水池时,玛莉则是笑得十分的开怀。 但有好多人走过玛莉的身旁。 她在自言自语吧。他们说。 亲爱的,我是在跟你说话啊!玛莉死去时这么对自己说。 玛莉消失之后,莫宁顿的孩子们都有些难过。 胖玛莉死了,胖玛莉死了。 他们享受着秋季的哀伤。 小佩妮坐在冰冷的台阶上不停地哭。 她才不是流浪汉呢!佩妮对凯文吼着,她跟我说了好多关于大海的事情。 佩妮!快进来给我洗澡!她的母亲在屋里呐喊,但佩妮只是呆坐,对着月亮喃喃自语。月亮的身形看起来丰满且月色皎洁,好像有张打开的嘴似的,看起来并不会很远。 嘿,玛莉,快点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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