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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功亏一篑

域外天魔 黃易 6524 2023-02-05
八月十三日,晨。 千惠子半躺床上,眼皮愈来愈重,睡魔正消磨着她抵抗的意志。 不!我不能睡。 我不要再到那遥远的地方去,受那些邪恶的生物控制。 蓦地灯光熄灭,这没有窗户的房间,立时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去。 依唉! 门被推了开来,透入微弱的日光,日光蓦地一暗,一个人影投射进昏暗的房间里,千惠子饱受惊吓的心像给掉进冰水里般寒冻。 一团黑压压的东西走了进来,是个高大的男人,可是却看不清他的脸。 门被他轻轻掩上。 千惠子再也忍不住呻吟起来,退往靠墙的一边,摇头哭道:不要!不要! 那男人以带着浓重德国口音的英文道:不要怕,我不会伤害妳,侵犯妳的葛柏已受到了惩罚,任何一个以粗暴方法破坏美丽事物的人都必须被毁灭。

千惠子的恐惧有增无减,叫道:不要过来。 那人来到床缘,坐了下来,柔声道:不明白我吗?妳在哈佛是念哲学和文学的吧!妳一定有妳的理想和抱负,便如我们也有我们的理想和抱负。 千惠子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心中稍安,道:妳的抱负?绑架和谋杀也算是吗? 那人轻轻一笑,道: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人类文明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灾害,人口的爆炸,对环境肆无忌惮的染污、破坏、杀戮其他生命、砍伐美丽的山林、浪费地球的资源,妳說比起这些暴行,我们干的算什么?为了挽救这宇宙里最美丽的星球,我不惜做任何事。他的语气并不激动,但却是发自深心处的悲鸣。 千惠子想不到引出这一番话来,想了想道:我看不出这和绑架我有什么关系?

那人道:要完成我们的理想,我们须要庞大的金钱和必需的材料,好像妳父亲这类剥削他人的大资本家,积聚了不必要的财富,我们取他少许,并不过份,其实他欠我们的远比我们取他的多。 千惠子呆道:这这是什么歪理? 那人冷笑道:歪理!整个人类文明由开始便走上错误的道路,工业大革命使这错误加速扩大,一发不可收抬。歪理在强权下变成真理;城巿的出现,使人挤在一起,破坏自然生态;人愈接近,隔离愈大;经济愈发达,愈是脆弱。种种乖常的行为、罪恶一日比一日严重,但却看不到任何阻止这种种趋势发展的因素 啪啪,啪啪! 那人道:进来! 金发女郎冲了进来,惶急地道:不好了,天皇有电话来! 那人沉声道:出去再说。 千惠子先是愕然,继而心中现出一道希望的曙光。

纳粹人和金发女郎艾莎步出房外。 其他人已聚集门前,眼中均有惊惶的神色。 纳粹人最是冷静,道:什么事? 艾莎急道:天皇有电话来,说大野千惠子在那录音带以巧妙的暗语暴露了我们的地点,我们要立即离开。在警方把整个地区封锁前离开。 纳粹人全身一震,不能置信地叫道:这怎么可能?快,给她注射安眠药,立即撤退。采用应急计画。 众人应命而去。 纳粹人推门入房,喝道:妳怎知我们的藏身地点。 千惠子紧抿着嘴。 费清博士提着注射针走进来。 千惠子虽看不清楚,却直觉地知道有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骇然道:干什么? 费清博士道:乖孩子,一针妳便会好好睡一觉,妳不是不肯睡觉吗? 恐惧潮水般冲上来,千惠子狂叫道:不要!

禾田稻香发动汽车引擎,白色法拉利冲出大门,风驰电掣往机场驶去。 横山和大野已先她一步飞往奈良,参与拯救千惠子的行动。 大野原先要她留在东京,不过她终于抵受不了热锅蚂蚁的滋味,径自前往奈良,她不知自己能做什么,但总好过在家里呆坐。 一辆机车在后望镜出现,跟了一段路后,才消失不见,禾田稻香心下稍安,多事之秋,难怪会杯弓蛇影。 她转上往机场的直路,不一会抵达机场,在停车场停好了车,匆匆往机场大堂走去。 这是暑假期间,大堂里挤满了人。 一个人在前面闪出来,拦着了去路。 禾田稻香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天和横山见面后,餐厅门口撞在一起的英俊男子。 他给了她非常深刻的印象。 那人当然是凌渡宇。

凌渡宇微笑道:大野夫人。 禾田稻香脸色一沉道:你跟踪我。 凌渡宇诚恳地道:我想妳帮我一个忙。 禾田稻香并没有危险的感觉,因为附近四周全是人,远处还有两名警察,她不相信对方敢公然对她侵犯。 而更重要的一点,眼前男子有种天生高贵和正义的气质,眼神像是能透进人心里去。 但她现在的确没有心情听对方说话,也没有兴趣知道他的企图,目下没有任何事的重要性比得上拯救千惠子一事的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禾田稻香垂头避开凌渡宇磁石般的慑人目光,道:对不起!我有急事。举步绕道而行。 凌渡宇虎躯一移,再拦在她面前。 禾田稻香愠道:你再不让开,我立即召警。 凌渡宇平静地道:我是为千惠子的事而来,假设妳不给我机会说清楚,千惠子小姐便难脱困境。

禾田稻香芳心大震,瞪着凌渡宇道:你怎会知道千惠子的事,你是她心中想到一个可能,正要叫起来。 凌渡宇急道:不!妳误会了,我不但和绑匪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是他们的死对头,请给一点时间让我解释。 禾田稻香冷冷道:有什么事,你直接向警方或大野先生说,现在请立即让开。 凌渡宇见她神情坚决,知道不能在这点上和她争持,潇洒扬手作个让路的姿势,退在一旁。 禾田稻香头也不回,径自前行。 横山正也是绑匪一方的人。 禾田稻香全身一震,停了下来,缓缓转身,秀目茫然望向凌渡宇,喘了一口气,颤声道:你说谎! 凌渡宇伸手递上一张字条,恳切地道:这是我落脚的地方,妳若想救出千惠子,请在今天之内和我联络。 禾田稻香的眼光落在条子上,那是一间酒店的名字和房间编号。

禾田稻香娇喘了几下,摇头道:不!这不是真的,我不须要和你再有任何接触。 她碰也没碰那字条,掉头便走,可是手足却忍不住冰冻起来。 大野隆一、禾田稻香和横山正也站在藏参的屋内,警方各式各样的专家正在忙碌地工作着。 触目惊心的是墙上用血红的唇膏写了几个字:大野隆一,这是最后的机会。 一位警官走上来道:屋内留下了大量的指纹、衣物,甚至厨房裹有煲焦了的乌冬面,显示疑匪走得非常匆忙,连毁灭痕迹的时间也没有。 大野隆一的脸阴沉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气,但却忍住没有作声。 禾田稻香的俏脸苍白如纸,嘴唇颤震。 横山正也的脸色也很不自然,借故走了开去。 禾田稻香轻声道:隆一,我想找个地方说几句话。

大野道:我没有那心情。 禾田稻香道:那是很重要的事,关于千惠子的。 大野隆一双目一亮,现下只有千惠子三个字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两人回汽车里,关上了门,狭小的空间使禾田稻香感觉上好了点,她沉吟片晌,道:横山先生可能有问题。即管在这样的情形下,她的语气和用字仍是尔雅温文。 大野隆一呆了一呆,接着眼中射出狂乱和骇人的神色,火山爆发地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道:我不管谁有问题,横山有问题,甚或是妳有问题,我只要得回女儿,我的女儿,明白了没有!女儿的境况,使他失去了方寸。 禾田稻香不能置信地望着大野隆一,自相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泪水已在毫无控制下涌进眼眶里。 大野隆一似乎知道自己语气用重了,叹一口气道:我一定要千惠子无恙归来,这可怜的孩子。

禾田稻香泪眼中的大野隆一只像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但她却和他同床共寝了这么多年。 八月十三日,黄昏。 凌渡宇将锁匙插进酒店房间的门锁里,忽地心中一动,直觉告诉他里面有人,累年的精神苦修,使他拥有说给别人听也没有人相信的超自然灵觉。 他依然将门打开,却没有立即步进。 一把甜美妩媚的女声道:凌先生!回来了吗? 凌渡宇笑着摇头,到日本来难道就只有这种收获。 昭菊穿着丝质恤衫和牛仔裤,懒洋洋地挨坐沙发里,别具一种令人惊喜的英爽风姿,与那天的花枝招展大异其趣。 崇尚自然的凌渡宇反而喜欢她这个模样。 凌渡宇在她身旁坐下,笑道:我还未曾谢妳。 昭菊吹弹得破的脸颊浅显出醉人的酒涡,点头道:能帮上忙,是昭菊的荣幸。

凌渡宇想不到她毫不居功,有点意外,道:有没有兴趣陪我吃晚餐? 昭菊眼中闪着喜悦的光芒,指指放在台上的一个方盒子和一瓶酒道:我特地往东京最著名的鳗鱼专门店买了两套鳗鱼餐,还有一瓶地道的米酒,不知你喜不喜欢。 凌渡宇对昭菊的玲珑巧意大感招架不来,眼看佳人如花似玉,酒未沾唇人已醉,话锋一转道:妳和田木是什么关系?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假设昭菊是田木正宗的禁脔,站在朋友的立场,无论如何也不能夺人所好,他虽不避风流韵事,却非常有原则。 昭菊被凌渡宇开门见山的一句,弄得粉脸爬满红霞,垂首道:田木先生对我很好,我本是艺伎,他却让我为他打理酒吧业务,当我就像女儿一样。 凌渡宇心脏不争气地跃动了几下,伊人如此细说情委,不啻清楚向他表明她是自由之身,可任君采摘,要知大家都是成熟的男女,在这种道左相逢式的交往里,一是各行各路,若走在一起,必然是肉体的关系,分外刺激动人。 凌渡宇站了起来道:让我先冼个澡,再享受妳的鳗鱼和米酒。 昭菊盈盈立起,以蚊蚋般的声音道:让昭菊服侍凌先生入浴。 凌渡宇愕然,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凌渡宇皱眉道:谁! 在这要命的时刻,谁人如此大煞风景,不过这亦应是顺手挂上请勿骚扰牌子在门外的时候了。 他谨慎地在门后叫道:谁! 是我!禾田稻香。 凌渡宇呆了一呆,把门打开。 穿着鹅黄色连身裙、高絩瘦长、风姿绰约的禾田稻香盈盈俏立,秀长的凤目有点红肿,显是今天曾哭过一场,她的眼光越过凌渡宇宽阔的肩膀,落在房中的昭菊身上,神情显得意外和愕然。 禾田稻香垂头道:对不起!打扰了你们。转身便要离去,有点奇怪的羞愤交集,但凌渡宇只是个陌生人。 凌渡宇望了望身后的昭菊,转回来叫道:大野夫人! 禾田稻香往升降机走去。 凌渡宇正要追出去,昭菊已越过了他,一把拉着禾田稻香道:夫人!我只是为老板送东西来的秘书,现在也要走了,我不打扰你们才真。转身向凌渡宇躬身说再见,反倒先走了。 禾田稻香站在走廊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凌渡宇心想说谎说到底,房中还有鳗鱼、米酒,所以实在不宜回房,道:不如我们到二楼的咖啡阁,喝杯咖啡好吗? 禾田稻香点头。 在咖啡阁一个幽静角落里,两人坐了下来,要了饮品,禾田稻香垂着头,咬着下唇,欲话还休。 凌渡宇心想这种美女情态,实令人百看不厌,但正事要紧,打开话盒道:怎样?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事,对吗? 禾田稻香缓缓抬起头来,用力点了一下头道:是的。 对着这还未知道名字的男子,心中竟然泛起连对丈夫也没有的温暖和安全感。 尤其是对方的眼神深邃无尽,既带有哲人智者的襟怀,又具有英雄战士的坚毅和勇气,形成独特非常的气质。 她从未见过这种眼睛。 凌渡宇道:让我猜猜看,一定是千惠子的事出现了问题,而与横山正也有关系。 禾田稻香又再点头,像变了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凌渡宇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禾田稻香垂下眼帘道:你不是什么也知道的吗?凌渡宇透视芳心的目光,使一向含蓄低调的她很受不了。 凌渡宇笑道:我也希望自己是上帝,可惜事与愿违。 一直拉紧的气氛,至此刻轻松了点。 禾田稻香勇敢地迎上凌渡宇的眼睛,道:我并不认识你,也不知你的名字和来历,你先要使我相信你,我才可以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你我我使凌渡宇的脑袋也大了起来,挥手道:好了好了!让我向你介绍一下自己,我叫凌渡宇跟着大概地将这次来日本的目的告诉了她,其中当然略去了抗暴联盟和田木正宗这类需保密的环节。 禾田稻香俏脸苍白起来,喃喃道:难道横山真的是这疯狂组织的人,他还还杀了人,噢!千惠子。 她闭上眼睛,忽又张了开来,道:不!这不可能是真的,没有人蠢得做这种自杀式的事。 凌渡宇摊手道:我也不信,可是这世上无奇不有,或者圣战团故意放出这样的烟幕,以掩护他们暗里的大阴谋,制造核弹并非易事,将核弹发射更加不易,要用一个粗制的简陋核弹去毁灭地球,简直是痴人说梦,这些姑且不论,眼前当务之急,就是要救回千惠子,所以我需要妳的合作。 禾田稻香叹了一口气道:好吧!我不知是给你说服了,还是别无选择。这次轮到她将今天的事和盘托出。 凌渡宇反覆询问,一点细节也不放过,尤其是那盒录影带的内容,他更是问了几次,最后皱起肩头,苦思不语。 禾田稻香耐心地等待着,由今晨看录影带开始的焦惶,接着连串惊涛骇浪的事件,到此刻忽地心境清宁明净,似乎一切都可以解决,大野那番伤透她心的话,已给抛离在不可触及的遥远处。 凌渡宇苦笑摇头道:我真不明白,千惠子凭什么知道自己被囚禁的地点,以圣战团的谨慎作风,绝不会容许这样的漏洞。 禾田稻香耸耸肩,表示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凌渡宇道:无论如何,圣战团留下了很多尾巴,只要我们善加利用,必可致他们于死地。 顿了一顿道:大野先生有没有收到绑匪的勒索要求? 禾田稻香摇头道:没有! 凌渡宇道:大野先生有没有对这表示奇怪? 禾田稻香道:没有! 凌渡宇叹道:圣战团果是高明,勒索的要求早便送到大野那里去。 禾田稻香茫然望着凌渡宇。 凌渡宇俯前轻声道:圣战团只须在掳劫发生的同一时间,将勒索信送到大野手上,便只有大野一人知道绑匪的要求,所以大野才对这不表奇怪,因为他早知绑匪的要求。 禾田稻香心中滴着眼泪,大野连她也瞒过,还当她是什么。 凌渡宇道:我可否和大野先生一谈,若能知道绑匪的要求,对了解圣战团的阴谋,将有很大的帮助。 禾田稻香摇头黯然道:那是没有用的,尤其你不是日本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日本男人,自私主观,但却以教养和风度包装起来,他会不惜一切换回女儿。 凌渡宇道:既然他是这样的人,为何妳又嫁给他。 禾田稻香责怪地道:凌先生 凌渡宇醒悟到自己的唐突,抱歉地道:对不起!我失言了。 禾田稻香转过话题道:现在我们应怎么办? 凌渡宇充满信心地微笑道:中国有部兵书,其中有一章说的就是造势,例如你要推一块巨石,在平地上推不动,但在山坡顶上一推,便会滚了下去,这就是造势。 禾田稻香眼中闪烁着兴趣,眼前这中国人的一言一行,总是能这么地吸引她的心神。 凌渡宇作了个攫抓的手势,加重语气道:横山正也虽然狡猾雄强,但已给我捏着了他脆弱的喉咙,我要使他成为圣战团致败的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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