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历史烟云 梅森探案集7.金矿之谜

第8章 八

肯沃德大夫暗暗地摆了下头示意威尔玛跟他商量一下,然后就到起居室去了。 只过了几秒钟,威尔玛.斯塔勒也来到起居室,只见肯沃德大夫坐在桌边的一把椅子上,身子向前倾,胳膊肘放在膝盖上,有点儿沮丧地盯着地毯。 肯沃德大夫是个沉着冷静的医生。即使面对紧急事件,病人歇斯底里发作,或者在人与命运进行生死搏斗的时刻,肯沃德大夫都能将困难一一化解。 可今天他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一切都好像失去了控制。 他坐在椅子边上,身体疲惫地瘫在那里,他这会儿只是一个非常疲劳、过度工作、有点儿心烦意乱的人而已。威尔玛进屋,他抬头看了看,也许是光线造成的错觉,肯沃德大夫的黑眼圈显得十分突出,她吓了一跳。 威尔玛看出来这并不是护士非要和医生在一起工作的问题,而是两个累得够呛的人被共同的利益拴在一起。意识到这一点,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他的身边。

大约一分钟的时间里,他一句话也不说,威尔玛等着他开口。她慢慢意识到他不愿意说话,他只是想从自己身上获得某种精神力量。 她拿出盒烟,递给他。 他一声不吭地拿出一支,威尔玛划着了火柴,用手护着火苗,把两个人的烟都点着了。 这种沉默一点儿也不令人紧张,更不会令人感到尴尬。他们好像沉浸在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无言的相互理解之中,外界的烦恼和忧虑再也不能把他们俩怎么样。 最后还是肯沃德大夫打破了沉默:谢谢妳的镇静剂,我想情况不太严重。 是砒霜吗?她问。 毫无疑问。剂量不大,但的确是砒霜。 他疲倦地叹了口气,顿了一下又说:刚才妳講的有关班宁.克拉克的事我都记不太全了尤其是那些细节。你能再讲一遍吗?

行。她说。 他深深地吸了口烟,把头倚着椅子背上,慢慢把烟吐出来,闭上了眼。威尔玛说:梅森先生叫我时,我正要去看班宁.克拉克。我给你打了电话,然后为他们洗了胃,让他们吃了含铁的药剂。然后我去看克拉克先生。 你知道那条小路先从石墙边经过,然后绕过大仙人掌树丛,再穿过沙地绕过一片一片的仙人掌。那时我尽量跑得快些快得使我意识不到我的亲眼所见多重要,或者说,我没看见的那些有多重要。 她停下来,仔细看着肯沃德大夫,她不知道他合上眼睛放松身体是否意味着他已经进入梦乡了。 接着说!说这话的时候他连眼都没睁。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睡觉的盐丁儿.鲍尔斯在小沙窝的北边,班宁.克拉克躺在南边靠墙的地方。哦,跑过火堆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出事了。他们的睡袋全不见了。

没见到克拉克吗?他问。 根本没有。两个睡袋都不见了,做饭的工具也没了,他一直开着的的破车也失踪了,哪儿也找不到班宁.克拉克和盐丁儿.鲍尔斯。 沙子上没有线索吗?像脚印之类的?肯沃德大夫问。 我没仔细看。 驴子也没了吗? 不,它们在那儿。 肯沃德大夫将烟头拧灭在烟灰缸里说:让我们再去那儿看看,妳有手电筒吧? 有。 看看病人,他说,告诉他们妳出去五到十分钟。管家哪去了? 我不知道。就像变魔术一样所有的人一眨眼都不见了。西姆斯太太不在这儿,她女儿跟海沃德跑了。我记得她还留了个纸条说他们要到拉斯维加斯结婚。西姆斯太太为这事儿感到很不高兴。她把盘子留在水池里也跑了。 不高兴?为什么?

她不喜欢海沃德。 其他人呢? 我不知道。他们好像在开股东大会。莫夫盖特律师也在场。他使了点儿小计谋,可是由于梅森先生在,这个计谋失败了。然后大家都出去了。我只是对布雷迪森太太和她儿子走了感到有点儿吃惊,因为他们本该受中毒的影响感到有点儿虚弱才对呀。至少这样才是合情理的。昨晚他们病得有多重呀。 肯沃德大夫说:他们好像恢复得很令人满意。不过,那跟我们无关,我们得再通知警察一声。但在他们接手之前,我想知道班宁.克拉克怎么样了,弄清楚他确实不在院子里,也不在楼里。如果他需要诊治的话,我想那最好赶在警察盘问他之前。 威尔玛.斯塔勒看了看她的病人,然后对肯沃德大夫说:他们正安静地休息,我们现在就走好吗?

他点了点头。 他们从后门出来,走过石板小道,下了台阶,在手电筒光线的引导下来到铺着石阶的精心设计的斜坡。他们的左边是石墙,前方的右侧是仙人掌园,月亮高高地挂在东面的天空,明澈而宁静,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面上,月影斑驳。 这就像在莫哈维沙漠里一样,肯沃德大夫说,每次我来这儿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毛骨悚然这个词也不太准确,应该说就好像你突然从现在回到了过去。 我明白你的感受,她说,那是一种彻底的改变。这儿就是他们露营的地方,这是火堆,你看,这里是睡袋原来所在的位置。 手电筒不要移动,让我看一下,肯沃德大夫说,啊,我想是这样的。 什么? 那块长方形的沙子。妳注意这些痕迹是怎样一点点引向这一块光滑的部分的,这里稍稍有点儿凹,好像左轮手枪枪膛压出的痕迹。

啊,是的。我以前没注意,这痕迹是怎么来的? 这里就是班宁.克拉克铺睡袋的地方。那条睡袋已经整整齐齐地卷起来了。从这些痕迹可以看出来这里有人曾卷过睡袋,他用力压,用膝盖向前顶把睡袋卷得很紧。看见那些特殊的痕迹了吗?这些痕迹是在卷睡袋用力时将膝盖压在沙子上留下的。然后,睡袋已经卷得紧绷绷的,再把它拿起来用绳子捆。最后睡袋被压紧的时候就在沙子上留下了这块长方形,有点儿凹的压痕。 我明白了,但这十分重要吗? 我想是的。 恐怕我不太明白你想要说明什么。 一个露营者,肯沃德大夫说,不管事情有多急,他总要卷好睡袋再背在身上,除非他要把睡袋放在马上,他才会只把它对折一下。可如果是一个新手急于把睡袋拿走以免被当作证据的话,他会跑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睡袋就往外跑。

所以你认为这个睡袋是经常露营的人捆的了? 他点点头。 是班宁.克拉克吗? 不是克拉克,就是盐丁儿.鲍尔斯。 这又说明什么问题呢? 一种可能是盐丁儿.鲍尔斯和班宁.克拉克在捉迷藏。我怕在路上,在任何紧急医疗手段都不具备的情况下,克拉克会出现砒霜中毒的症状,即使毒药不会致命,恶心呕吐也会够他心脏受的。 他慢慢地走回小楼,沉浸于夜的静谧中。威尔玛关上了手电筒,月光很明亮,足可以照见路,他们绕过古怪的仙人掌,走过石墙,可以看见远处的大海海浪涌动的声音给夜色平添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肯沃德大夫突然停了脚步,他的背靠着墙。休息十分钟吧。他说,我们该休息一会儿了,病人状况不错,晚十分钟报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累了,是吗? 我一直在工作,他说,这里多么静啊,没有一点儿声响,还能够躲开那些电话铃声、神经病患者和过分担心自己健康的人。认识了盐丁儿.鲍尔斯以后,有时候我就会想起沙漠里的生活,广阔的空间里只有你和驴子,铺开一个睡袋,你可以全身放松地睡去,湮没在静谧的星空和大地间。那一定会是一种绝妙的体验。 看,布鲁斯,她突然说,几乎一点儿都没意识到她在叫他的名字,你不能这样日复一日地紧张工作。为什么不像给你的病人开处方一样也给自己开个药方治一治?休息一个月,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 我不能。 你可以对病人说如果你精神崩溃了或是倒下死了,地球照转。 月光使他原本有点僵硬的笑容变得柔和些了:的确是这样。他说,但我无法控制,如果我现在离开,那就意味着我的工作要落在其他人头上,而别人已经有不少烦心事儿了。我只能继续埋头苦干。当然,只有我们几个在坚持,但是起码我们偶尔休息十分钟还是合情理的。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走回到班宁.克拉克和盐丁儿.鲍尔斯露营的地方,他坐了下来,又把她也拉到自己身边坐在沙子上。 他说:现在我们是一对儿坐在沙漠上的探矿人。天亮前我们无事可做,我们正在体会着那些靠近自然、生活在露天的人才能接触到的平和宁静的气息。 威尔玛.斯塔勒手指着朦朦胧胧映着蓝色月光的远山,哽噎着。 明天,她学着盐丁儿.鲍尔斯的腔调慢吞吞地说,我们要走过那个山口,在露出地表的岩层那儿探矿。现在什么事情也没有,睡觉吧。 这样想才对,布鲁斯.肯沃德说。他躺在沙子上不禁击掌叫好。他面对着天空说,真奇怪,月亮还算圆满,可天上的星星还这么多。我想在城市里我们从未真正地见过天空。盐丁儿.鲍尔斯想要告诉我一件事,就是直到你离开城市来到沙漠的干爽空气中躺着看天空的时候,你才会想到挂在天幕上的繁星的存在。

今晚的星星特别亮,她说,即使有月亮在,也有星星可以看得见。 他默默地说:在月明星稀的夜晚,沙漠的天空中该有多少星星!如果某个夜晚我可以放自己的假,开车到沙漠亲眼看一看那该多好。我只是想知道现在有多少个星星可以看得见。你瞧,五个十个十五个二十个二十五个三十个三十一个三十二个三十三个我在想如果算上那个 她一句话也没说,肯沃德大夫慢慢地安静下来,没多一会儿,他均匀地喘息着,这个精疲力竭缺少睡眠的人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走在沙子上尽量不发出声音。走了五六步,又回身看看他,温柔的目光流露出一丝依恋,月光轻柔地洒在肯沃德大夫那张布满愁云的熟睡的脸上。 她站在那儿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向着小楼走去。她摸进一间客房,卷起两个厚毛毯夹在腋下返回仙人掌园,踮着脚走到熟睡的医生身边,像所有受过严格训练的护士一样熟练地为他盖上毛毯,他丝毫没有觉察。 然后她匆匆跑回了小楼,看了一下佩里.梅森和德拉.斯特里特。接着,她又来到图书室,接通了接线员的电话说:警察总局,我要报告一件杀人未遂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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