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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三章

以前,我死去的家 東野圭吾 29511 2023-02-05
1 我们默默无言地注视着,沙也加先移开了视线。 妳出现在这里,我对她说:我不认为刚好有另一个叫沙也加的人,这个沙也加就是妳。 沙也加没有说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巡视周围,摇摇晃晃地在室内走动。她在窗前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我。窗外仍然下着大雨。 所以说,我以前果然来过这里。 应该是这样。 难怪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种奇怪的感觉并不是幻觉记忆。 妳刚才不是说,记得有人带妳来这栋房子吗?那个人应该是弥姨。 沙也加把手放在额头上,皱着眉头,似乎在整理复杂的思考。不一会儿,她终于开了口。 所以,弥姨就是我妈妈? 应该是,妳妈妈叫什么名字? 民子。市民的民,子孙的子。 民子吗?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大家可能都叫妳妈妈民姨,但年幼的佑介听成弥姨,或是他的舌头不轮转,所以只能发出这个音,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弥姨她小声嘀咕后抬起头,所以,我妈妈曾经出入这个家吗? 这是唯一的合理解释,而且根据刚才看的内容,妳妈妈很可能是在这里当帮佣。 沙也加微微偏着头,看着烛火,也许她在努力寻找消失的记忆片刻。 妳有没有听說妳妈妈以前曾经做过帮佣这件事? 她立刻摇头。 从来没有,而且,我几乎对我妈妈一无所知。说完,她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对自己也不了解,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没有回答,低头看着日记。 我觉得就像刚才说的,你们在某个时期可能住在这附近,之后才搬去横滨。 这家人对我家应该有重大的意义,但爸爸为什么从来没有向我提起这家人的事? 正因为有重大的意义,所以才会隐瞒吧。 应该是这样,她缓缓伸手拿日记,弥姨喔。她轻声嘀咕后,又重新看了刚才已经看完的日记。这些都是在说我妈妈,说她很会挑好吃的西瓜,来这里为佑介做饭,都是我妈妈。

她既对能够在这里看到幼年时代就失去的母亲相关的纪录感到欣喜,却也为自己对日记上所写的母亲完全没有记忆感到焦躁,所以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我没有说话,看着她重新看着关于弥姨的部分。 沙也加看完第一页后,把日记放在桌子上,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妈妈好像很开朗 看来妳的记忆有偏差。 是啊,她淡淡地笑了笑,在我的记忆中,妈妈身体一直不好。 看日记的内容,完全不觉得弥姨身体虚弱。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沙也加跷着腿,托着腮,把手肘放在腿上。 我翻着日记,在第一次出现沙也加的名字之后,又多次出现。 五月二十日阴有时有雨。我放学回到家,沙也加来家里玩。她和茶米玩追着跑游戏,茶米也为有伴一起玩感到高兴。

六月一日雨天。我在自己房间写功课,门突然打开,沙也加走进来了,小声对我说对不起,每次她来家里,家里的气氛就很开朗。那家伙也不会对沙也加动手。 佑介和御厨家的人显然都很喜欢妳。我把日记递到沙也加面前说。 不知道有没有提到我家的事。 可能有,继续看下去吧。 但是,日记中几乎没有关于沙也加家庭的内容。看了日记之后发现,佑介的日记内容大部分都是写家中发生的事,尤其在他父亲死后,这种倾向特别明显,原因应该和那家伙有关。 六月二十六日雨天。那家伙整天都在喝酒,所以我尽可能都留在自己房间。我把门从内侧锁住了,那家伙晚上喝得烂醉回来,用力敲我房间的门,还大声叫我开门、开门。如果我开了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我很害怕。即使他安静下来之后,我也不敢去上厕所。

七月十日阴天。正在吃晚餐时,那家伙回来了。因为他又喝醉酒,我立刻回自己的房间,他见状立刻问我为什么要逃,然后用力推我。我差一点受伤。妈妈想要制止,他越闹越凶,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在地上。那家伙脑筋有问题。 情况越来越糟糕了。我暗想着。那家伙的暴力行为越演越烈。 八月十二日雨天。真希望生活中没有那家伙,我的日子过得很开心,但他的出现破坏了一切,这个家也快毁了。 八月三十一日晴天。暑假到今天结束了,我松了一口气。去学校时,至少不会见到他。真希望没有假日,也没有星期天。 九月八日晴转雨。那家伙又在闹了,我完全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他大声咆哮,乱丢东西,把玻璃窗也打破了。我想要逃,他用烟灰缸从我背后砸了过来。烟灰缸打到了我的头,痛死我了。我摸了一下,发现肿了一个包。我瞪了他一眼,他又发疯了,用力踢我的侧腹。妈妈只能不停地哭。

看到佑介遭到家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看着沙也加的脸问: 妳是不是看到了这种画面? 这种画面? 就是佑介被男人打的画面,妳记不记得? 沙也加皱着眉头,用力眨眼睛,然后摇了摇头。 好像看过,但我不太清楚,也可能是在电视或是其他地方看过 所以,妳并没有这方面的明确记忆。 嗯,她点了点头,讶异地看着我问:你想说什么? 我迟疑了一下,舔了舔嘴唇后开了口。 佑介的年纪虽然不算是幼儿,但还是小孩子,那个小孩子遭到那家伙的家暴。另一方面,名叫沙也加的女孩,也就是妳在那时候经常出入这个家,当然有机会目睹这些暴力行为。 所以就在我的记忆中留下深刻印象,对我的行为产生影响,让我变成一个不懂得怎么爱孩子的人她用好像在背书般的语气说完后,露出真诚的眼神看着我问: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即使不是妳自己受到了虐待,如果多次看到这种画面,受到某些影响也在情理之中。 沙也加听了我的话,认真思考着,有好几分钟都没有说话。我也沉默不语。远处又响起雷声。 我也不知道。她低着头说道,声音有点沙哑,希望有多一点思考的材料。 也许吧,我点了点头,我无意强迫妳接受这种想法,只是说,也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只要作为参考就好。 我会参考,她伸手拿起日记,剩下不多了。 嗯,希望可以找到什么线索。 佑介在之后的每篇日记中都提到了遭到那家伙的殴打,和对那家伙的痛恨。在那一年的年底,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十二月十日阴天。我已经忍无可忍,不想继续住在这里。我要离家出走。要去哪里?哪里都好,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我要带上所有的钱,搭电车去很远的地方。不管什么工作我都可以做,反正无论怎么样,都胜过继续住在这里。

但是,他并没有真的离家出走。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不像是冲动平静下来而已。佑介之后也经常写到他很想离家出走。 十二月三十日晴天。再过一天,今年就结束了。这是我最糟糕的一年。想到明年还要继续过这种生活,我快要发疯了。真希望去很远的地方,最好是像牧场一样的地方,我可以照顾牛和马。但如果我离开,大家一定很困扰吧。我不想太自私。到底该怎么办? 一月一日阴转雨。那家伙说要把亲戚找来一起迎接新年,我觉得他根本是找借口喝酒,果然不出所料,他大口喝着葡萄酒和威士忌,但今天他没有闹事,心情好得让人心里发毛,还给了我一千圆当红包。我把一千圆当成离家出走基金,不管他装得多亲切,我也不可能受骗上当。 一月三日晴天。今天真冷。出门时,第一次戴上了妈妈为我织的蓝色手套。好温暖。那家伙安分了两天,在亲戚叔叔离开后,他又突然发脾气,说我看不起他,用力打我的头,还推妈妈。事到如今,我只能离开这个家,但还是犹豫不决。因为我不能一个人逃走。

佑介似乎因为担心继续留在这个家里的妈妈,所以迟迟无法下定决心离开这里。我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却无法理解他母亲的态度。为什么不制止那家伙的行为?如果无法阻止,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那天之后,一直到最后一天写日记的二月十日为止,几乎都是差不多的内容。他在想要离家出走,和无法一个人逃走的想法之间摇摆不定。 只有一个地方出现了不太一样的内容。 一月二十九日晴天。我很在意昨天的事,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心情做其他事。我觉得很恶心。今天晚上也会发生那件事吗?搞不好以前都一直发生。只是昨晚我去上厕所,刚好听到了那个声音,搞不好以前只是没听到而已。果真如此的话,真是太恶心了,我快要吐了。今天我从学校回家时,在庭院打了照面,但我立刻逃走了。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

我想知道前一天发生了什么事,翻到前面那一页,并没有一月二十八日的内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佑介到底看到了什么?我问沙也加。 他只写听到了声音,而且是半夜。三更半夜听到奇怪的声音,照理说应该感到害怕。 但佑介觉得恶心。 还说想到可能每天晚上都发生,就觉得很恶心。 所以 嗯。她瞥了我一眼,垂下了眼睛。 我叹了一口气,找不到任何理由否定佑介目击了性行为的可能性。所以,那家伙果然是他的新父亲吗? 看完最后一篇日记,我阖上了日记本。我似乎受到了佑介情绪的影响,心情也很沉重。 好了,我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日记已经看完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是啊,她注视着日记本的封底后问:为什么日记只写到这一天?后面还有空页啊。

可能写到这一天后,佑介就离开这个家了。 离家出走吗? 可能吧。 这不是太唐突了吗?虽然他在日记中多次提到要离家出走,但每次都很犹豫啊。 可能发生了什么让他下定决心的事。 既然这样,应该会在日记中透露一些线索啊。而且,我觉得如果离家出走,不可能把日记本留下来。在整理行李时,会最先把日记本带走,否则至少会烧掉。 这个嘛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我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她的意见很正确。 但是,那时候的确应该发生了什么事。沙也加自言自语地说,因为佑介的房间仍然停留在他小学六年级时的状态,和这本日记结束的时期一致。 要不要再去他房间看看?也许可以找到后面的日记。 嗯,我赞成。她拿起手电筒站了起来。 走进佑介的房间后,点了蜡烛,开始在房间内检查。首先仔细检查了书架上的每一本书,然后又检查了书桌,但并没有看到像是日记的东西。我们也打开了小型整理柜的抽屉,里面放着还没有拆封的新内裤和袜子。 没有。 是啊。正在检查书桌抽屉的沙也加用疲惫的声音说完,坐在床角。床的弹簧似乎已经生锈,发出刺耳的金属声。 好了,我在佑介的小椅子上坐下来后跷着腿,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个房间内恐怕找不出任何东西了,所以,去看看他父母的房间?还是那个金库?不知道能不能设法打开。 即使不是重要的东西,也希望能够找到有关于我和我妈妈的线索。沙也加幽幽地说。 妳和弥姨吗?我抓了抓太阳穴。 看了佑介的日记,觉得对御厨家来说,沙也加和她母亲只是第三者,但即使如此,沙也加没有幼年时代的记忆这件事,仍然和这个家有某种关系吗? 沙也加叹了一口气,用指尖按着双眼。 妳累了吧?我说,在黑暗的地方看太久,眼睛会很吃力。 有一点。她苦笑着,然后恢复严肃的表情说:刚才你说的话也许有道理。 我不知道她指哪些话。 刚才的话? 你说我因为多次目睹佑介被家暴,所以造成了性格的扭曲 我皱着眉头,我并没有说造成妳的性格扭曲,只说可能受到影响。 不,我的性格很扭曲,我相信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 我完全没看出来。我回答,在妳告诉我这些事之前,妳看起来很正常啊。 你以前就这么觉得吗? 对啊,以前就这么觉得,否则我怎么可能和妳交往。 是喔沙也加拨起刘海,拿着手电筒,在膝盖前打开又关上。当打开手电筒时,可以看到她裙裤的深处。 她突然嫣然一笑,然后对我说:所以,到头来还是我一厢情愿啰? 妳在说哪一件事? 这次我又重新回想了和你之间的事,以前我和你交往时的事。她说,然后我发现,你应该以前就注意到我的缺陷,在了解我这些缺陷的基础上,努力理解我这个人。除了你以外,没有任何人这么做,所以,我才会被你吸引。 我苦笑着。 妳太高估我了,但应该所有的情侣都这么想,都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该怎么说呢沙也加说完之后,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耸了耸肩,我真蠢,即使现在再怎么用力说这件事,也根本没有意义。算了,不说了,如果让你心情不好,我道歉。 没关系啦。我抱着双臂,顺势闭上了眼睛。 2 高二那一年分到同班后,我才认识她。在此之前,我什至不知道她和我同一年级。因为她是很普通的女生,很不起眼,至少在我眼中,她是这样的女生。但和她同桌,开始聊天后,我发现她这个人和外表给人的印象不同。 她不会像其他众多女生一样疯癫、聒噪,总是躲在别人背后,旁观事态的发展。起初我以为是她性格内向所致,但很快就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其他同学无忧无虑地笑弯腰时,沙也加看他们的双眼宛如在观察实验动物的学者,或是像在观看高中二年级这出舞台剧的观众。她自己绝对不会站上舞台,这种个性和她孩子气的外表很不搭调。 这样的沙也加让我感到新鲜,觉得和她聊天应该很开心。当时,我因为功课比别人稍微好一点而自以为了不起,虽然表面上待人亲切,但内心觉得每个人都幼稚无聊透顶。 仓桥,妳是不是常常觉得很无聊?有一次,我这么问她,妳好像总是高高在上地看别人。 她没有反驳,反而问我: 那你呢?我觉得你也这样。 听到她这么问,我有点得意。 我吗?嗯,我的确觉得有点无聊。 她听了我的回答,意味深长地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我也觉得有点无聊,但又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为什么? 因为,她耸了耸肩,因为大家都还是小孩子啊。 这句话令我兴奋不已。 有一次,学校附近的公民馆以大学生为对象,举行了学生该如何因应国际化社会,并发挥自身的作用的演讲。我邀沙也加一起参加。 虽然我也可以自己去,但听完这种演讲,和其他人一起讨论更有意思,而且,我相信妳在听演讲时不会打瞌睡,其他人恐怕连高峰会是什么都听不懂。 她淡淡地笑了笑,回答说:很有可能。然后答应和我一起去听演讲。 那次之后,迅速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们不时一起去咖啡厅聊天,接着开始在假日约会。我们聊了很多事,也不拘泥任何领域,彼此只约定一件事,绝对不在无聊的对话上浪费时间。 我一直在寻找可以聊这种话题的朋友。我对她说。 我也是。她也这么对我说。 不久之后,我们在她家附近的暗巷接吻,在第一次约会的一年后,在她房间做爱。那是我的第一次性经验,她说也是她的初体验。 但这种事根本无所谓,我当时对她说,每个人都在做,就和衣食住行一样,认为这种事有重大意义的想法太无聊了。 沙也加听了之后也说: 我们也不要因为这样就依赖对方。 那当然。我回答说。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了解沙也加,但我反而觉得是她很了解我,因为那时候,我在寻找这样的人。 你睡着了吗? 听到声音,我张开了眼睛。沙也加探头看着我。 不,我只是在发呆。 我想去对面的房间看一下。 好,那我和妳一起去。我站了起来。 沙也加从床上站了起来,这时,格子图案的床罩角落露出白色的东西。好像是纸板。 那是什么? 我翻开床单,发现枕头旁放了一张签名板。我拿起签名板,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感觉像是赠言。我用手电筒照着签名板。 其中一句赠言映入我眼中。我的身体顿时好像被鬼压床似地完全无法动弹。 怎么了?沙也加在一旁问道。 我把签名板缓缓转向她,用食指指着其中一句话。她张大眼睛,说不出话。 御厨佑介,请你安息吧签名板上写了这句话。 3 我并不是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这个房间的时间停留在佑介读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日记也以很不自然的方式突然中断,我的确曾经想像过这种可能性。只是这种想像太黑暗、太不祥,所以我并没有说出口。 我拿着签名板,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签名板上的每一则赠言。 御厨,希望你在天堂很幸福。山本宏美 再见。我会珍惜零战的模型。藤本洋一 我无法相信。我很难过。我很想再和你一起玩。小野浩司 班上的同学用不同颜色的签名笔,对他的死表示哀悼。应该是葬礼那一天,班导师交给家属的。不难想像,签名板上的每一句话都让家属,尤其是佑介的母亲动容。 有两句话吸引了我的目光。 马上就要毕业了,真难过。太田康子 以后每年的二月十一日,我都会想起你。田所治 既然同学在赠言中说马上就要毕业了,代表佑介是在六年级的时候离开了人世,二月十一日正是最后一篇日记的翌日。佑介并不是不写日记了,而是无法再写日记了。 妳有什么想法?我把签名板交给沙也加。 什么想法? 佑介的死因啊。他为什么突然死了?从他的日记看起来,并不像是生了什么病。 所以就是意外身亡,车祸吗? 如果正常的话,应该是这样。小学生意外身亡,八成是车祸。 如果正常的话你觉得不正常吗?沙也加抬起头,微微偏着头问。 不,我并没有任何根据,只觉得不像是单纯的意外。妳记得他最后一篇日记的内容吗?他希望那家伙去死,之前虽然多次写下憎恨的话,但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用到死这个字眼,结果,第二天死的不是那家伙,而是佑介。这只是巧合而已吗? 沙也加听了,露出紧张的神情,你想说什么? 我并不是有什么明确的想法,只是觉得不单纯,所以才这么说。 听你这么说,好像佑介的死有必然性。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认为他的死是出于偶然。 如果不是偶然,那到底是什么?难道有人杀了佑介吗?沙也加站在那里瞪着我,看到她生气的样子,我有点意外。也许看了那些日记后,她对佑介产生了感情。 我轻轻笑了笑,并非只有他杀才是有必然性的死亡。 那 也可能是自杀。我立刻回答。她倒吸了一口气,我观察着她的表情继续说了下去,虽然目前还不知道那家伙是谁,但佑介显然为了他烦恼不已。烦恼到最后,决定自我了断也是可能发生的情况。 但他看起来不像是这么脆弱的人。 从她这句话,我知道她的确对佑介产生了移情作用。 并不是每个自杀的人都很脆弱,但我刚才也说了,我并没有任何根据,只是认为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沙也加似乎不愿意这么想,不满地沉默不语。 总之,先去他父母房间看看。我再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沙也加把手上的签名板放回枕头旁,像刚才一样拉好床罩。 我们走进佑介父母的房间,两人分头检查了每一个角落。沙也加说,佑介的父亲可能也写日记。因为当初是他建议儿子写日记,所以他本身也可能有这个习惯。的确有这种可能。 但我认为即使找到了佑介父亲的日记,也不知道有多少参考价值。因为佑介死的时候,他的父亲早就已经离开了人世。 我走向壁橱,准备挑战打开金库。虽然金库很旧,但很牢固,即使可以撬开,恐怕也要费不少工夫。 正当我在烦恼时,沙也加问:这是什么? 我看向她,她跪在地上,一只手伸进书桌下方,不一会儿,拉出一个棕色纸袋。 里面好像有东西。我说。 沙也加看着纸袋内说:是信纸,好像是信。 妳拿出来看看。 她巡视室内,最后把纸袋里的东西倒在床上。有十几组折起的信笺,感觉像是书信,却看不到装这些书信的信封。我拿起其中一封信,变质后失去弹性断裂的橡 胶碎片黏在角落,可能之前用橡皮圈把这些信绑在一起。 我最先拿起的那封信有三张信笺。在看书信内容之前,先看了最后的部分。因为我想知道是谁写给谁的信。 信末用蓝色钢笔写着漂亮的字。 八月三十日御厨启一郎 致中野政嗣 我有点意外。因为我原本以为是御厨家的某人收到的信,没想到是相反的情况。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沙也加。 这封也一样。正在看其他信的沙也加说,每一封都一样,都是御厨启一郎写给中野政嗣的信。 御厨启一郎可能是佑介的父亲,中野政嗣是谁呢? 我刚才在哪里看过这个名字,是在哪里看到的呢?沙也加边说边走向书架。 我低头看着手上的信笺。拜启之后是时令问候,接着是以下的内容。 长子的事,承蒙您日前大力帮忙。刚才接到学校方面的通知,同意录用他。如此一来,终于可以避免他前途茫茫,度过碌碌无为的人生。真的万分感谢。 说句心里话,我有一种卸下重担的感觉。虽然有人建议,可以让他继续努力看看,但我认为目前的结果很好。一升的容器只能装一升的酒,他只是一升的容器,所以我也决定放弃。给老师添麻烦了,真的很抱歉。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偏着头思考。信中的长子不像在说御厨佑介,因为和之后的内容不符合。录用又是怎么一回事? 找到了,就是这本书。沙也加拿了一本很厚的旧书走了回来,你看这本书的作者。 她给我看一本名为《法学体系》的书,在审定栏内写着中野政嗣这个名字。 我打开书,检查有没有关于这个人物的介绍内容。在最后一页介绍了他的简单经历。他是某某大学法学院的教授,根据他的生日推算,如果目前还活着,应该已经九十多岁了。 御厨启一郎可能是中野政嗣的学生,或者是学弟。我把刚才那封信拿给沙也加,她立刻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这个长子是谁?佑介吗? 如果是他的话就太奇怪了,我在说话时,看着《法学体系》的版权页,上面印了三十多年前的日期,但是,旁边的字更引起了我的注意。咦? 怎么了? 妳看这里,这本书也是在二手书店买的。 我指着版权资料旁用铅笔写的价格。沙也加皱起了眉头。 太奇妙了,对方是恩师或是学长,竟然在二手书店买他的书。 沙也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书,我对她摇摇头,表示我不知道答案。 算了,先看其他信再说。 每一封信后面都写着日期,只是并没有写年份,所以无法从最早的一封信开始读。我和沙也加一起坐在床上,分别用手电筒的光看着各自手上的信。雷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雨也停了,但风似乎变大了,呼呼呼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吉利的口哨声。 收到您日前送来的厚礼,万分感谢。我很喜欢,内人更喜欢,她比我更高兴。 至于我那个蠢儿子,今年又落榜了。虽然老师提供了宝贵的建议,但他太不成材了。看到他的日常生活,有时候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时下的年轻人都像他那样,有时候又悲观地觉得,只有他特别散漫。总之,始终让我头痛不已,想到还要持续一年,觉得厌烦之至,而且,也没有人能够保证明年就可以消除这个烦恼。还是说,现在比我当年更难了吗? 很抱歉,忍不住写了这些抱怨的话。看到老师依然如故,倍感安心。天气越来越冷,敬请保重身体。 这封信的日期是十二月二十日。中野政嗣似乎寄给御厨启一郎什么厚礼,长辈不可能送岁末礼给晚辈,一定是御厨启一郎先送了岁末礼,对方回送的礼。 令人在意的是,启一郎的儿子似乎没有通过什么考试。到底是什么考试?从信的内容来看,似乎每年都会举行。 你看一下这个。当我陷入沉思时,沙也加对我说话,这里提到了佑介的名字。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信笺,看了信的内容。 感谢您在第一时间道贺,虽然在出生之前,觉得生男生女都没关系,但知道是儿子时,内心还是忍不住雀跃不已,您尽管笑我肤浅。 我为他取名为佑介。那是我想了一晚取的名字,至少希望这孩子能够出人之右。 等佑介稍微长大,再和内人一起登门道谢,到时候会事先和您联络,先在此向您道谢。 我看了两次后抬起头。 至少希望这孩子 我也很在意那句话,沙也加说:好像在佑介之前,有一个不符合期待的孩子。 我又拿起刚才看过的信。原来佑介并不是长子,这封信上写的那个没出息的儿子才是长子。御厨夫妇有两个儿子。 所以御厨家是一家四口吗? 这样的话,很多事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佑介和他哥哥相差很多岁。 我们刚才不是就讨论,佑介是他父母很晚生的孩子吗?而且和相簿上那个奶奶是佑介母亲的推论之间也没有矛盾。 对沙也加点着头,探头看着我手上的信,这上面写的考试到底是什么? 我刚才也在想这件事,我认为是司法考试。从文脉来看,应该不是考大学。既然不是考大学,御厨启一郎一心想要儿子考的,就只有司法考试了。 御厨先生好像是法律方面的专家,难道希望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吗? 八成是,但长子考了多次都没考上,启一郎只好放弃让儿子走法律这条路的念头,让他去学校当老师。 老师? 这封信上写的啊。我拿起第一封信,不是写着收到学校方面的通知,愿意录用他吗?我在想,可能是学校雇用他当老师。当不成法律人,就去当社会科的老师吧。 一升的容器只能装一升的酒沙也加耸了耸肩,所以,御厨先生把希望都寄托在佑介身上。 应该是这样,很可惜,启一郎没有看到佑介长大就死了,但是,这样的结果或许比较好,因为如果活着,就会看到佑介死了。 嗯沙也加似乎想到了什么,睫毛动了一下,如果御厨先生把希望寄托在佑介身上,被放弃的长子不知道有什么感想。 我也在想这件事。我说。 她张大了眼睛,所以你也觉得,那家伙就是长子吗? 应该不会错,在佑介开始写日记时,长子并没有住在这里,但在父亲死后,他又搬了回来。 然后开始对佑介暴力相向。 应该就是这样。 沙也加不悦地撇着嘴角。 总之,看完其他信之后再做判断。 嗯。她伸手拿起那叠信。 我们的推理并没有太大的错误。从信的内容,大致了解了御厨家当时的情况。 感谢您日前的来信,宇野终于要回国了吗?我们这些老同学也都对他的活跃表现赞不绝口。等他回国后,一定要聚一聚。 很惊讶您竟然知道第二个孩子也将出生一事。因为我觉得这种事不值得报喜,所以一直没通知您,很抱歉。因为老大是儿子的关系,所以这次觉得无论男女都好。 这封信应该是在佑介出生之前写的,虽然启一郎在信中说无论男女都好,但之后看到是儿子,还是喜不自胜。 长子在成为教师后,似乎又结了婚,中野政嗣也参加了他的婚礼。有一封信这么写 办完长子的婚礼,稍微松了一口气。婚礼当天没有好好向您致意,恕我失礼了。长子和媳妇已经从蜜月旅行回来,也来家里打过招呼了,很希望他趁这个机会可以长大。媒人在婚礼当天的说明有点费解,所以在此向您补充说明。媳妇的娘家是内人的远亲,经营食品批发业。家中有两个姊妹,她是妹妹。高职毕业后,就在家里帮忙做生意。虽然个性很好,但身体有点虚弱。原本我希望找一个能干的女孩当媳妇,所以内心小有遗憾,但有人愿意嫁给那种男人,我或许就应该心存感激。 今后可能还会有很多事要向老师请益,请老师多多指教。 最近的天气一直不稳定,请多保重身体。 从信的内容来看,启一郎仍然对儿子的未来充满不安,但他的洞察力显然相当惊人。因为接下来的两封信,就印证了他的不安。 很抱歉,没有及时向您报告,我儿子再婚了。对方是一个以弹钢琴为业的女孩,没有父母。虽说是弹钢琴,但并不是在漂亮的音乐厅演奏,而是在酒店弹钢琴。也是在那里认识了她。 正如您所知,之前的媳妇在两年前因病去世,之后有不少人想为小犬介绍再婚对象,但我都拒绝了。因为我认为他还没有能力建立家庭。我总觉得之前的媳妇沦为小犬的牺牲品。 我不知道小犬是否比当时稍有成长,一心希望他赶快长大成人。 原来长子的第一任妻子死了。可能罹患了很重大的疾病吧。 这次再婚也以失败告终。 很抱歉,这次又让您担心了,金钱方面的问题总算谈妥了,学校方面也以主动离职的方式解决了。这次的事让我又气又恼,已经搞得我精疲力竭。日前亲戚都来到我家,讨论了他今后的事,当然没有任何人对于做出那种丢人现眼行为的人表示同情。身为教师,怎么可以赌博?而且还欠下庞大的债务,造成众人的困扰,但当事人毫无反省之意。有人认为他的精神状态绝对有问题,必须立刻宣告他是禁治产人。可悲的是,我无法反驳这种意见。 虽然我很希望他能够在我的监督下重新做人,但我的年纪也不轻了,如果无法让他改过向善,会对佑介带来不良影响。老实说,这次的事发生后,我最担心的并非当事人,而是佑介的将来。幸好佑介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个媳妇也跑了,身为父亲的我,完全不知道我儿子接下来要如何生活下去。希望目前能够监督他,督促他走上正道。 老师,您的身体怎么样?我的朋友中有医术高明的医生,如果您愿意去看一下,请随时和我联络。 由于信上都没有写年份,所以不知道长子第二段婚姻持续了多久,但从信的内容可以了解到离婚的原因。 佑介的哥哥真是一个无药可救的人。沙也加叹着气说道。 这么一来,大致掌握了整体的轮廓,那家伙果然就是长子,问题是佑介为什么会死了。 是啊,沙也加点了点头,眼神涣散地看向墙壁,如果知道这件事,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我的记忆。 嗯,很难说。妳只是偶尔来这个家里玩也许只是这样而已。我直率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但她偏着头,似乎并不同意我的看法,然后问我:所有的信都看完了吗? 还有一封。我打开最后一封信,看了信的内容。这封信上既没有提到佑介,也没有写长子的事,主要是关于工作上的内容,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我正想这么告诉沙也加时,目光钉在某一点上。那是附记的部分。我忍不住啊了一声。 怎么了? 我默默把信交给她。沙也加看着信,表情越来越凝重。看完之后,她的眼眶泛红。 这是我爸爸?她问。 好像是。我点了点头。 信上写了以下的内容。 附记我家的司机将和帮佣结婚。那位司机就是我之前向您提过的,来我家偷东西的那个人。看到他洗心革面的态度,深刻体会到,惩罚并不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 沙也加再度低头看着信上的内容,拿着信的手微微发抖。 我爸爸以前果然在这里,住在这里。 仔细想一想,既然能够雇用帮佣,当然也应该有自家的司机,我太大意了。 但是,我爸爸竟然想偷东西 在那个时代,每个人的日子都不好过,妳不必放在心上。而且,从信的内容来看,只是未遂,也没有报警处理。 非但没有报警,而且还雇用他当司机 可见御厨先生相信妳父亲的人品,知道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想偷东西。 所以,我爸爸很幸运? 是啊。我回答。 沙也加拿着信站了起来,在房间内徘徊。 所以是恩人,她说,御厨启一郎先生是我爸爸的恩人。 应该是。 这么说,她看着我,这里果然是那个奶奶的家,那个奶奶就是御厨夫人,因为我爸爸整天说奶奶是他的恩人。 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否定她的推理,我频频点头。 但是,她皱起了眉头,为什么爸爸没有告诉我这些事?他应该告诉我啊。 没有父母愿意在孩子面前说自己以前犯下的错误。 是吗?她偏着头说完,把信笺递到我面前问:我可以带回去吗? 应该没问题吧,除了妳以外,并没有其他人想要。 沙也加淡淡地笑了笑,把信笺折整齐后,放进了裙裤口袋。 我站了起来,那就这样吧。 你要干什么?她问我。 我去车上拿工具,挑战这个。我指了指金库,虽然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可以打开吗? 试了才知道。说完,我走出了房间。 屋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小雨声,周围的草木都溶入了夜色。地面很湿滑,走到车子时,我的球鞋已经沾满了泥巴。 为什么会把房子建在这里这个疑问突然浮上心头。如果是别墅,或许还有可能,但从事法律工作的人带着一家人住在这里,不是很不方便吗? 有太多奇妙的事了,我再度认识到这一点。 虽然刚才对沙也加说要来拿工具,但我的后车厢内放的只是比做家庭木工时稍微像样一点的工具。我不知道这些工具能派上多大的用场,但还是带着工具箱走回房子。 走进房间时,沙也加在床上睡着了,身体缩得像一只虾。她应该身心俱疲,所以一下子就睡着了。我蹑手蹑脚地把工具箱放在地上,坐在安乐椅上。虽然椅子发出了声音,但并没有吵醒沙也加。 我巡视室内,思考着刚才看的信和佑介的日记,整理了信件和日记中所写的内容,理出了大致的头绪。 这栋房子内住了一家三口。御厨夫妇和长子,帮佣弥姨,也就是仓桥民子也经常出入这里。民子因为生孩子的关系,曾经休息了一段时间。 一家之主启一郎希望长子也像他一样走法律这条路,却始终无法如愿。 不久之后,启一郎又有了第二个儿子,就是佑介。启一郎对次子充满期待。放弃了法律梦想的长子当了老师,又结了婚,但妻子在两年后去世。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又娶了一个弹钢琴的女人。 之后,长子沉迷赌博,欠下了庞大的债务。事情曝光后,他辞去了教职,妻子也离开了他。 佑介在小学五年级那一年的冬天,启一郎很可能是因为脑肿瘤去世。于是,长子又回到御厨家。 接下来的一年,长子持续对佑介暴力相向,让他忍不住写下那种人去死这种话。 二月十一日,佑介死了。 想到这里,终于了解为什么这栋房子为什么会令人发毛。用非科学的话来说,就是可以感受到诅咒。我们必须了解这种诅咒是否对沙也加的记忆消失也产生了影响。 就在这时,沙也加发出了惨叫声。因为太突然了,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沙也加呻吟着,在床上扭动了两、三次,好像蛇在痛苦地打滚。我走了过去,抓住她的肩膀摇着她。 怎么了?快醒醒。我轻轻拍着她的脸颊。 她微微张开眼睛,眼珠子转来转去,似乎想要寻找什么,然后看到了我。她的肩膀颤抖着。 怎么了?做梦了吗? 沙也加摸着苍白的脸,巡视着四周。 黑色花瓶、绿色窗帘她露出空洞的眼神嘀咕着。 啊? 有一个细长的黑色花瓶和绿色的窗帘,我曾经去过那个房间。 哪个房间? 那里。说完,她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口。我拿着手电筒追了上去。 沙也加来到一楼,经过客厅,走向餐厅,但在中途的短廊上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我问。 她指着墙壁说:就在这里。 这里?有什么? 门啊。 门? 这里有一道门,我走进门内。那个房间有黑色的花瓶和绿色窗帘,我在那里 沙也加说到这里,突然昏倒了。 4 钢琴上的人偶仍然俯视着我们。 我把沙也加抱到客厅的沙发上后,她很快就醒了,但我并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清醒。因为她虽然张着眼睛,却不发一语地看着天花板。 沙也加。我叫着她的名字,她的眼睛才终于缓缓转向我的方向,然后贬了几次眼睛。 对不起。她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轻声说道。 妳没事吧? 嗯,已经没事了。说完,她坐了起来,但似乎并没有完全好,她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 妳突然昏倒,吓死我了。我说。 她的嘴唇露出笑容,我能想像,我以前也从来没有这样过。只觉得脑袋深处好像麻木了,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身体有没有哪里痛? 没有,好像没事。她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后回答。 我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妳在昏倒前,说了很奇怪的话。 她用左手摸着右手臂,是啊,的确很奇怪。 妳做梦了吗? 嗯,是啊,但又不太像梦。因为我觉得那是我亲眼看到的。 看到什么? 就是有花瓶和窗帘的房间,沙也加站了起来,回到她刚才昏倒的地方。我也跟着她走了过去。这里有一道门,然后我走进那个房间。她指着走廊上的墙壁,重复了和刚才相同的话。 但这里并没有门,我说:也没有妳說的房间,这道墙壁后面是和室。 是啊。沙也加按着太阳穴,但我记得走进原本在这里的门,真奇怪,太奇怪了,为什么没有门呢?说着,她自嘲地笑了起来,我是不是很蠢?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无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是不是和其他房间搞错了? 听了我的意见,她似乎认为也有这种可能,露出沉思的表情想了一下,但并没有想太久,很快用比刚才更有自信的表情摇了摇头。 绝对没错,就是这里,我看着餐厅,打开那道门。 我叹着气,用手电筒照向墙壁,但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以前这里有一道门的痕迹。 但旁边的柱子吸引了我的目光。 这是什么?在我视线的高度,在水平的方向画了一条三公分的线。似乎是用原子笔画的。 稍微下面也有。沙也加说。 下面的确还有。在我发现的那条线下方数公分的地方,也有一条横线。继续往下看,还有好几条线。 可能是比身高吧。 比身高? 童谣中不是有唱吗?把身高刻在柱子上。 喔,原来是说那个。 我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做过这种事,所以一直以为只是童谣中这么唱而已,原来真的有人这么做。 我把手电筒顺着柱子往下照,最下方的印记在离地八十公分的地方。那里除了横线以外,还写了什么字。 上面写了什么?沙也加问。 我把看不太清楚的字读了出来。佑介,三岁,五月五日。 果然是比身高。沙也加点着头说,所以这是佑介的成长纪录。 但妳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为什么奇怪? 妳看最上面那条线,无论怎么看,都应该超过一百七十公分。 那又怎么沙也加张着嘴,静止在那里。她先闭上了嘴巴,张大眼睛后又说:佑介是在六年级的时候死的。 六年级就是十一、二岁,即使发育很早的孩子,也不可能超过一百七十公分吧。 那条线是谁的身高? 如果不是佑介的,应该就是他哥哥的。我再度用手电筒照着柱子上的每一条线,如果是这样,应该会像他弟弟一样,在某个地方刻了他的名字。 也对 我们找不到明确的答案,陷入了沉默。 还是说那道门吧,我对沙也加说,妳說记得这里有一道门,从那道门走进房间。 她默默点了点头。 关于那个房间,除了花瓶和窗帘以外,妳还记得什么? 除了花瓶和窗帘以外她眼神涣散地看着手电筒的光照不到的黑暗。 好像很暗我记得那个房间好像很暗。 妳在那个房间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我想不起来。沙也加双手抱着头,但立刻抬头看着我,眼中充满害怕。 妳怎么了?我问。 虽然我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但应该是很可怕的事。 可怕? 对。因为当我努力想要回想那个房间的事,就会感到极度不安。好像有另一个我在身体内,阻止我继续想下去,我自己在拒绝回想那个房间的事她无力地靠在旁边的墙上,我的头开始痛了。 妳稍微休息一下吧。 我再度让她坐回客厅的沙发上。她深深弯着腰,并拢双腿,把脸埋在双手中,后背微微发抖。 看着沙也加的样子,我知道她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但问题是她说的位置并没有门,也没有房间。到底要如何解释这个问题?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记错了,但为什么会记错呢? 这个问题似乎也无法立刻找到答案。我们面对越来越多的不解之谜,匪夷所思的事堆积如山,也许已经堵住了所有的出路,却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即使倍感无力也无济于事,我把沙也加留在一楼,回到二楼御厨夫妇的房间。我决定逐一解决问题。 我从放在地上的工具箱内拿出铁锤和螺丝起子,站在放了金库的壁橱前。 金库虽旧,却很牢固,门和箱子之间几乎没有缝隙。我把一字螺丝起子前端塞进些微的缝隙中,试着想要撬开。虽然金库发出叽叽咯咯的声音,但并没有把门撬破。我又换了位置,试了相同的方法,但结果仍然相同。螺丝起子反而快折断了。 破坏锁头是最快的方法,只不过密码锁也很牢固。我把螺丝起子塞进缝隙,用铁锤敲打。虽然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锁头却完全没有松动,我想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只能继续进行这项作业。 持续了将近三十分钟,金库的门和锁头都只有稍微松动而已,和之前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我有点气馁,把工具丢在一旁,和刚才一样,坐在安乐椅上。 我渐渐觉得比起破坏金库,也许找到密码锁的密码才是打开金库的捷径。金库的主人很可能把密码写在某个地方,以免自己忘记。 我站了起来,走向御厨启一郎的书桌。沙也加刚才已经翻找过。 她刚才说,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看了之后,发现的确如此。既然有书桌,照理说应该曾经在这里写东西,但完全找不到任何记事本或是资料。不,书桌内有一本记事本,但记事本内依然如新,一片空白,完全没有写一个字。 我离开书桌前,用手电筒照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期待可以找到哪里藏了金库密码,但也同时对这栋房子的屋主是否有这种兴致存疑。 这时,我的目光停留在窗边的天文望远镜上,旁边有一个木箱,应该用来装望远镜用的配件。我打开箱盖,发现镜头和滤镜用布包起后,放在木箱内。 木箱内还有一张观测纪录纸,用黑色钢笔写着七月二十五日凌晨观测水星。笔迹和刚才的那封信相同,应该是御厨启一郎写的。 但是,这张纪录纸应该和密码无关,我只好又回到金库前,再度用铁锤和螺丝起子试图用力撬开。 当我用铁锤在螺丝起子的尾部敲了十几次时,听到后方门打开的声音,立刻回头一看,沙也加刚好走进来。 是不是太吵了,让妳睡不着?我问。 不是,是我心情无法平静。 很正常啊。 沙也加坐在床上,我在想我爸爸的事。 嗯。 我在想,他为什么完全没有告诉我任何事?像是这家人的事,还有御厨先生照顾他的事。 我刚才也说了,因为这么一来,就必须提到他以前犯过的错。 是吗?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很巧妙地掩饰过去。 那妳认为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但我想可能是为我着想。 为妳着想?什么意思? 也许我爸爸很怕我想起以前事,担心我知道这里的事,来到这里之后,会想起以前的事,所以才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把玩着手上的铁锤和螺丝起子。 果真如此的话,代表我们正在做的事是错误的吗? 她摇了摇头,似乎表示她也不知道,然而再度拿起刚才看过的那叠信。 这些信为什么会在这里?照理说是由收信人保管这些信,为什么是由寄信人保管? 可能是基于某种理由,请中野政嗣归还了这些信。比方说,在启一郎去世之后,把这些信当作遗物留作纪念。 既然大费周章拿回这些信,为什么离开这里时却不带走呢?佑介的日记也一样。 我发出呻吟。目前对于这家人为什么突然消失仍然毫无头绪。 而且,她又开了口,为什么每封信都只有信笺,没有装在信封里? 可能丢掉了吧? 为什么? 不知道。我也想不通,妳想要说什么? 我并不是想要说什么她仍然摸着那叠信,只是觉得不知道这里的地址。 地址? 嗯。 怎么不知道地址呢?我想想,长野县小海町 我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照理说,家里应该有一、两个写有这里地址的东西,比方说,别人寄来的明信片、名片之类的,但这栋房子内完全没有这种东西。 那倒是。我双手叉腰,巡视着周围,妳认为这是刻意的吗? 好像只能这么解释,因为照理说不可能完全没有写有地址的东西,只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都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也找不到答案。我转向金库,把螺丝起子塞进密码锁的缝隙。 这个金库能打开吗?沙也加担心地问。 不知道,我正感到有点气馁呢。 如果可以轻易破坏,也无法发挥金库的作用。 沙也加或许只是在开玩笑,但这句话让我心情稍微放松了。 没错。 正当我笑着回答时,螺丝起子的前端一滑。我还来不及叫出声音,锐利的前端已经刮伤了我的左手。刚好在手腕和手肘中间位置的伤口开始流血。 啊,你受伤了。 没关系,小伤而已。我准备从口袋里拿出手帕。 等一下,我去拿急救箱。沙也加说。 急救箱? 我刚才看到厨房有急救箱。 两、三分钟后,沙也加走了回来,手上拿着一个棕色的箱子。箱子侧面有一个红十字。 这个放在厨房?我问。 对啊,在碗柜最下面的架子上。 急救箱内有头痛药、肠胃药和外用药,都没有开封。 也有擦伤口的药。她拿出一个细长形的盒子,是管状的软膏,也是全新的。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生产的药,我不敢用。 制造日期是十年前。沙也加看着盒子的侧面说。 我还是不要用好了。 那就只用绷带吧。 沙也加用全新的纱布贴在我的伤口上,然后用绷带包了起来。她绑的绷带很服贴。我这么对她说,她把绷带放回盒子后说:因为我经常为美晴的伤口包扎。 美晴经常受伤吗? 对,我让她受的伤。 听到沙也加这么说,我无言以对,暗自责怪自己太大意。 她戏谑地耸了耸肩。 我让她受伤,又为她包扎,是不是很蠢? 我没有开口说话,抚摸着她为我包扎的绷带,低头看着急救箱,试图寻找新的话题。 我看到盖子内侧有一个放资料的口袋,可能用来放挂号证和健保卡。我伸进口袋,拿出一张小卡片,但并不是挂号证,也不是健保卡。 这张家人健康管理卡上有家庭医生的电话栏、家庭成员病历纪录栏和常备药栏目,每一栏都空着,但上面写了家庭成员的姓名。 上面有御厨启一郎、藤子和佑介这三个名字。藤子似乎是佑介的母亲,也就是沙也加口中那个奶奶的名字。 在血型的栏位中,只有启一郎的血型。他是O型。 原来他父亲是O型。我一边说,一边把卡片交给了沙也加。 O型?沙也加皱着眉头,端详卡片后,小声地说: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我问。 我记得佑介的日记上也提到了血型,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说到这里,她拿起手电筒走了出去,我也慌忙跟了出去。 来到客厅,她拿起茶几上的日记本翻了起来。她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找到了,就是这里。她把日记本递到我面前。 刚才看的时候,我跳过了这个部分。上面写了佑介在学校接受健康检查的事。 五月十九日晴天。今天学校做健康检查,我长高了,太高兴了,但体重没什么变,真奇怪。健康检查结束后,又做了血液检查,就是验血型,有A型、B型、AB型和O型,还有Rh阴性和阳性,听说几千个人中才有一个是阴性。我是AB的Rh阳性。近藤有一本根据血型判断性格的书,但一点都不准。我回家之后,问妈妈是什么血型。她说不知道自己的血型,好像以前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血型。我想问爸爸,但今天爸爸加班,还没有回来。 我看着沙也加,原来佑介是AB型。 她默默点头。 原来如此,的确很奇怪,我说:既然父亲是O型,无论母亲是什么血型,小孩子都不可能是AB型。 5 车钥匙可不可以借我一下?沙也加突然问我。我正在思考新出现的疑问,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车钥匙?可以啊。我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妳要干什么? 她一脸调皮的表情接过车钥匙,我去散步一下。 散步?三更半夜去散步? 马上就回来了。 但为什么现在说到一半,我恍然大悟。我对自己的迟钝感到生气,皱着脸说:我知道了。我陪妳去,妳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没问题啦。 我也想去,还是妳要我忍耐? 沙也加露出苦笑,把车钥匙交还给我。 关于血型的事,坐上车,车子开了一段路后,沙也加开了口,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双方的血型都没有错,我操作着方向盘,努力避免轮胎陷进泥泞的地面,代表佑介并不是启一郎的儿子。 果然她用力憋着气,然后静静地吐了出来,所以是养子吗? 不,应该不可能。有一封信上不是写了佑介出生时的事吗?说很庆幸生了儿子。 喔,对喔。既不是养子,又不是御厨先生的亲生儿子沙也加没有继续说下去。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这代表他的母亲,也就是藤子夫人可能和其他男人外遇,生下了这个孩子。 难以相信。从日记中完全感受不到这一点,但也只能这么想吧。 不,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低。 为什么? 佑介在学校验血型那一天回家后,不是告诉他妈妈血型的事吗?如果是他妈妈外遇生下的孩子,听到他的血型是AB型,一定会慌张,但从日记中完全感受不到这一点。 你说得对,所以,这代表御厨先生知道佑介不是自己的孩子,即使如此,仍然很疼爱佑介沙也加摸着自己的脸,想不出来,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唯一确定的是,还有另一个人存在,那就是佑介的亲生父亲。 车子终于来到铺了水泥的路。雨虽然变小了,但仍然需要用雨刷。沿途没有路灯,而且都是弯曲的道路,视野很差。幸好时间已晚,没有对向来车。我瞥了一眼汽车音响上的数位时钟,已经深夜两点了。 我把车子停在松原湖的停车场,去湖畔的公共厕所。面对着出现裂缝的小便斗小便时,忍不住想,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目前做的一切有助于消除沙也加的烦恼吗? 走出厕所后,我走去湖边。雨已经变小了,但黑暗的湖面上仍然有无数涟漪。湖的对岸是一片浓密的树林,一片雾霭缓缓飘过树林。 好像有恶魔住在那里。沙也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说。 我第一次在晚上看湖。 夜晚的大海很可怕,但夜晚的湖又是不同的感觉,时间的感觉完全错乱了。 我感觉到沙也加转头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当我们视线交会时,她先移开了视线。 给你添麻烦了。她说。 没这回事,我对这种充满知性的刺激乐在其中。 说句心里话,我对这次的事并没有抱太大的期待。我以为即使来到这里,也不可能解决任何问题。 但是,妳当初对我说,来这里或许有助于妳找回记忆。 老实说,那只是求心安,想要证明我也在努力,想要得到免死金牌。只不过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看着湖面说道,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不会来,我想 听到她内心的告白,我有点不知所措。虽然我感到窃喜,但也同时努力克制着这种情绪。 来这里之前,我曾经想过,也许会发生什么,也许你我之间会发生什么。老实说,即使这样,我也觉得没关系。如果这样的话,或许可以暂时忘记痛苦的现实。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天真,但是,你什么都没做,只是一心想要协助我解决问题。还是说,你接下来会有行动? 不,我摇头否认,因为我觉得不可以做这种事,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决定了。 我就知道。她轻声笑了笑,你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那时候经常说,做爱根本没什么。 因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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