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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十九回迷雾重重

玉钗盟 臥龍生 19481 2023-02-05
一向狂放的于成,忽然心生凄然之感,两行泪珠,夺眶而出,抱拳躬身相送,说道:相公珍重。 徐元平忽然停下步来,回头笑道:于兄这般相待于我,在下未能回报点滴,心中极是难安。 于成举起衣袖,拭去面上泪痕,抬头瞧了徐元平一眼,心中忽觉微微一震。 原来他神情之间已毫无哀伤之感,满脸庄严之色。 只听徐元平平和的声音,传入耳中道:我忽然想到了几招武功,三剑三掌,这六招各自独立,互不相关,我也不知源出何门何派,但出手威力极强,我在一盏热茶工夫之内,把这三剑三掌转传于兄,只是时间短促,难以多和于兄切磋,你能学得多少,就算多少。 于成正待出言相谢,徐元平已大步走了过来,低声喝道:于兄留心了,这一掌叫飞凤出巢。举手平胸,斜斜推出一掌。

掌势初出平淡无奇,到推出一半之时,陡然向左翻去,手臂伸直后,又回反右面拍出。 徐元平初次授人武功,心中虽然了解这一招奥妙,但口中却说不出来。 于成见闻广博,一看之下,心中已有几分明白,不自觉的照样学去。 这一招飞凤出巢看似简单,但真的学起来,却又十分复杂,于成一连练了十余遍,仍然无法尽得窍诀。 徐元平心急金老二的安危,不待于成完全学会,就开始传授他第二招雷霆万钧。 这一招,极为刚猛的掌势,只要用出此招,不自主就把全身功力凝聚起来。 徐元平看他练习了十几遍后,大概窍诀已通,立时又开始传授他第三掌千丝一网,这一招却是极为奇奥的手法,暗含擒拿,变化万端。 学完三掌,已过了将近顿饭工夫,徐元平抬头望望天色,伸手抢过于成宝剑,随手转了两转,一剑刺出,口中说道:这一剑叫铁树银花,现下时光已经不早,于兄请恕我不能再传余下二招了。口中说着话,手中长剑又连续施出二次铁树银花。放下剑,纵身而起,直向那庄院之中奔去。

于成俯身捡起银剑,徐元平人已到四五丈外,但见他身躯闪了两闪,消失不见了。艳阳当空,微风拂面,于成黯然叹息一声,收回戮情剑匣,正待找处深草隐身,忽听一声冷笑传来。 这冷笑之声,虽然不大,但传入于成耳中,却如闻得陡发春雷一般,心头大生震骇。转眼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丛深草之中,走出一个身穿长衫、头戴方巾,十分文雅的中年儒士,面含微笑,缓步而来。 于成忽觉心头一跳,不自觉地脱口喊道:你是神州一君易天行。那中年儒士笑道:不错,于兄手中拿的什么? 于成扬了扬手中银剑,道:这个么 易天行摇头微笑,道:你左手所拿之物。 于成低头望了望手中的戮情剑匣,道:易大侠问的这个? 易天行道:正是。于成淡然一笑,道:这是位朋友之物,要我把它暂代收存。

易天行笑道:岂止暂代收存,不是要你转交给神丐宗涛吗?于成吃了一惊,道:怎么你都听到了? 说话之间,易天行已走到于成身前,缓缓伸出右手,笑道:不知于兄肯把手中之物,借给在下瞧上一瞧? 于成道:这个 易天行道:在下一向不愿占便宜,于兄如能把手中之物借给在下一瞧,我当疗治好于兄手上之毒。 于成早已把手上中毒之事忘去,听得易天行一说,不自禁的低头望去,只见手上中毒之处红肿已消,但却呈现出点点红斑,心头甚感惊异,暗道:中毒之初,看去此毒甚为厉害,怎的未经疗治,红肿竟然自行消去 只见神州一君易天行微微一笑,说道:于兄想必认为手上红肿已消,大可不必再行疗治,其实奇毒早已侵入肌肤血液之中。三天之后,毒性发作,全身溃烂而死。

于成道:什么? 易天行正容说道:在下之言,句句真实,于兄如若不信,不妨把那泛现红斑之处,用剑尖挑破看着流出的血色,当知在下之言不虚了。 于成略一犹疑,用手中银剑剑尖,挑破一处红斑。只见一滴紫血,由伤处流了出来,滴在地上。 于成冷笑一声喝道:江湖上黑白两道之中,提起你神州一君,无不万分敬仰,只道你是一位儒雅仁慈的长者,却不知竟是一个外貌和善,心地险毒如蛇蝎的伪君子 易天行微笑道:在下素不愿意强人所难,如果于兄不肯把手中之物借给在下一瞧,也就算了。说完,转身慢步而去。 铁扇银剑于成,抬头望望天色,心中暗自忖道:纵然他说的句句实话,我还有三天好活,我必须在这三天之中,找到神丐宗涛,把这戮情剑匣,交付于他

忽然心念一转,又自忖道:我答应在此地等他回来,究竟等是不等?觉这两件事,件件都异常重要,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才好。抬眼望去,只见神州一君易天行缓缓移动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乱草丛中。 于成忽然觉着心胸之中,涌塞了无比的痛苦和一种莫名的感伤,平时的豪气忽消,黯然叹息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他肯把这等珍贵之物,放心交付于我,定然是相信我能把此物转交到宗涛手中,如若我不能办到,岂不是负了他一片信我之心。 何况那孤独客墓之中藏宝极丰,富可敌国,又有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玉蝉、金蝶。如若此物在神州一君手中,那还得了,我非得早把此物送交神丐宗涛不可 正在忖思之间,忽听身侧丛草响起一阵沙沙之声。转头望去,不知何时四周已被六个身着白衣,怀抱短剑的童子包围起来。这六个童子,大都在十四五岁之间,个个眉目清秀,但神色之间却是一片庄严。日光下,但见六人怀抱的短剑上闪动耀目的光芒;于成久走江湖,一望之下,立时看出这六个童子手中宝剑不是凡品,不禁一皱眉头,暗自忖道:这六个孩子从那里得来这样长短一般的六把剑?当下一挥手中银剑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正东一方站的白衣童子,似是这六人首领。轻轻一摇手中短剑,冷笑说道:不要多说话,阁下只有死、残两条路,任你选择一条。他声音虽然仍带着几分童音,但言词神态却冷峻至极。 铁扇银剑于成听得怔了一怔,道:什么? 那首先说话童子冷冰的声音重又响起,道:你耳朵聋了吗?死亡、残废两条路,任你选择一条,难道就听不懂吗? 于成由心底泛上来一股怒气,暗道:我走了半辈子江湖,遇上的凶残之人也不少,但却从未见过这等眉目秀俊的年轻孩子说话时,神情、词意间如此冷酷,长大了那还得了。 心中在想,口中却不自觉地回道:死亡之路如何?残废之路又将如何? 六个童子互相望一眼,仍由那站在正东方向的童子说道:要死最是容易,我们一剑把你杀了,或是由你自己横剑自绝,至于残废之路,虽然留下性命,但那活罪难受。先要挖去双目,割去舌头,挑断双手经脉,叫你不能泄去所见之事

于成大怒道:就凭你们六个毛头小孩子也敢这般狂?银剑一摆,猛向正西冲去。 他久在江湖之上行走,目光何等锐利,早已看出这六个孩子,不是易与之辈,心中早已打好主意,准备出其不意,冲出围困,三十六计,走为上。所以、话一出口,一剑起凤腾蛟,闪闪精光,幻化出三朵剑花,点向那拦路童子。 于成老谋深算,和六个童子讲话时,早已暗中留神打量六人,觉出卫守在正西方的白衣童子,较为瘦弱,可能是这六人连锁阵中最弱的一环,所以,怒喝一声之后,仗剑直冲过去。 只听那白衣童子冷笑一声,右手短剑横向上面一擦,直向于成脸上削去,出手迅快绝伦。 于成早发觉几人剑光强烈异常,不敢硬和几人短剑相触,手腕一挫,接收剑势,寒锋一偏一转,腕底翻云直向那白衣童子握剑右腕之上刺去,左手同时拔出肩头铁骨折扇,洒出一片扇影,护住后背。在他想来,这六个白衣童子武功纵得神州一君亲授,但年纪究竟有限,功力上面,却难有什么成就,六人同时现身,定然是凭仗合击的剑陈取胜。

那知大谬不然:他冲向正西方位,其余五人并未出手合攻,仍然静站在原地不动。但见守卫正西方位的白衣童子,手中短剑上撩,忽然一转,变成了向下横削。这一招变的诡异难测,手腕翻转之间。短剑已撩上于成的银剑。只听当嘟一声,于成手中银剑登时被削去半截。那白衣童子一剑得手,突然踏中宫欺身直进,短剑一挥,幻化出一片剑花分袭前胸三大要穴。 形势迫碍于成不得不用左手折扇拒敌,赶忙横向旁侧一闪,铁骨折扇浮云掩月,由下向上疾翻划出一片扇影,封住那白衣童子势。那白衣童子似是早已料到于成有此一招,短剑左摇右摇,挥出一片寒光,但闻一阵沙沙急响,于成铁骨折扇被那寒芒剑风,削成片片碎屑,散落地上。 交手不过两招,于成手中的铁扇银剑尽毁在那白衣童子的短剑之下,不禁心头大骇,向后疾退两步。忽闻衣袂飘风之声,那守在正南方位的白衣童子疾冲而上。左手一抄,已抓住于成手中的戮情剑匣,右手短剑当胸划去,森森剑气,拂面生寒。于成如不撒手松开戮情剑匣,势非被那短剑划中不可。情势所迫只得丢开剑匣向后退去。那白衣童子抢得剑匣之后,回身一跃,又回到正南方位。

于成茫然四顾,目光缓缓从六个白衣童子脸上掠过,只见几人脸色一片严肃冷漠,直像几个白玉雕成的石娃娃。小小年纪,竟然能把喜怒之情,压制在心底之中,不让它形露于神色之间。 只听那正东方位上的白衣童子,冷冷说道:现在我们开始从一数起,数到九字。这一段时间之中,大概已足够你想一个较为舒适的寻死法子。如果九字数完,你还不死,哼,那我们就自己动手啦!于成在江湖闯荡,身经无数恶战,但却从未像今日战局之惨。这六个面貌秀俊的童子,不但剑法诡异绝伦,而且身法飘忽如风,不可捉摸,再加上手中断金切玉短剑的威力,更显得武功高强。 于成已从人家削去剑、扇,抢去戮情剑匣的剑招的身法上,了然到自己绝难闯出六人连锁剑阵,纵然和人一对一的相搏,也难是人敌手。他绝望的叹息一声。仰脸望望无际的苍穹,耿耿祈祷:相公,请恕我于成无能,难以完成你交代之事,只有拼得一死,聊谢愧疚了?

只听那正东方位上的白衣童子,高声喊道:一 东北方位上的白衣童子立时接口道:二 依序相传,三、四、五、六,一气喊完。 这时,于成心中死念已决,人反而变得十分镇静,不待七字出口,突然大声喝道:于大爷是何等人物,岂肯受尔等凌辱。纵身而起,举手一掌飞凤出巢,直向正东方位抽去。 他已存下必死之心,冲击之势,十分迅快,这一掌飞凤出巢威势又极强猛,雄浑的掌力,划起了啸风之声。守在正东方位上的白衣童子,似是想不到于成会猝起发难,变出意外。微显慌乱,身躯一闪,让开三尺。于成虽然一击落空,但他已觉出这招飞凤出巢的威力极大,脚落实地,陡然大喝,举手一掌雷霆万钧反臂拍出。一般强运绝伦的力道,直冲过去,正北、正南两个方位上赶来兜截的两个白衣童子,吃那一股强劲掌风,迫得换向两侧退去。于成借那反掌拍出的掌势,向前疾跃出七八尺远。 但见白衣闪动,六个白衣童子齐齐振袂飞起。举动之时,整齐划一,直像一个人动作一般,迅快无比的挡在于成前面,六人脚落实地之后,仍然各站在原来方位之上;距离分毫不差。那正东方位上的白衣童子,挥动手中短剑,划起一片剑影,高声喊道:七嗓音尖锐,仍有童腔。 于成怒声喝道:于大爷走了半辈子江湖,身经无数恶战,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心上,难道还会逃走不成。举手又一招:飞凤出巢斜劈过去。他心知所会武功中,只有这两把掌势,还可拒挡敌势,所以,又劈出了一把飞凤出巢。 铁扇银剑于成此时早把生死之事置之度外,同时自己实不甘心受这六个童子的凌辱,所以击出一招飞凤出果,人也同时随着击出的劲风,直向西南方面冲去。 他这一招乃是全力而发,那位守西南方的童子,见他击来的掌风强劲凌厉,倒也不敢硬接,被迫得向后跃退出三四尺开外。 就在于成一招得手之际,那正东方位上的白衣童子,已高声数道:八 铁扇银剑于成听得心头微微一怔,正待抢步冲出包围,那正东方位上的童子又朗声喊道:九。 这九字声音刚一离唇,立在他左右方的两个白衣童子,快的身形陡起,疚如惊鸿,掠空而过,半空中,双双旋身折回,短剑一挥,展起一片光华,人已跃落实地,双剑并出,反袭面至。 于成只觉眼前寒光闪耀,霍的收住冲势,情急之下,双手疾吐,施展出一招千丝一网。 这一招手法权是奇奥,虽然于成使用得不太娴熟,但那暗含的奇谲变化,已足令两个阻拦去路的白衣童子,难测高深。 但见于成双掌疾吐,一分向两个童子击去,攸然变击为拿,动作快若电奔,但觉手上一重,心知已拿住对方,心里也来不及考虑,双臂同时运力,往外一送,但听一击闷哼,右手中的一个童子已被摔出四五尺开外。 于成这一动作虽是同时发动,但他左手中毒,心中多少存有顾虑,所以在使用上,精力自不能充份贯注,因而一送之势,那左手所拿的童子,仅被推送半步。这童子被于成所拿,早已暗蓄功力,被他一送,脚下略一移动,人已拿稳身形,挺身赶前半步,右足猛扫,疾向于成下盘踢到。于成因一推之势用力过猛,脚下虚浮,被那童子一踢,一个站身不住,人已趺坐地上。 那正东方位上的白衣童子,见二童被于成一招千丝一网所拿,一跃身,人已电射而出,待他跃落实地,于成已趺坐地上,那童子冷笑一声,短剑一伸已指在于成胸前。于成自认必死,双眼一闭,猛然间身后响起一声住手!这一声呼喝,十分宏亮,听得几人不由得一怔。于成转脸一瞧,只见五步以外,立着一个方面大耳,五旬上下之人,不禁心中一震,暗道:查子清也来了。 来人正是查家堡堡主查子清:他向六个童子扫了一眼,朝于成问道:于兄今日身陷重围,可要在下助一臂之力? 铁扇银剑于成一生纵横江湖,绝少向人低头,所以查子清一问,心想:人生百年总难免一死,我又何必向你求救呢!如要我向人说好话倒不如死了干脆。所以对他瞧了一眼,没有理睬。 但继而一想,又暗暗骂道:于成呀,于成,你好合材,徐相公托你多少大事,你一件尚未达成,怎能就一死了之 心念一转,突然动求生之念;但他乃是成名江湖多年的人物,向人启齿求命,甚觉难以开口。转头望了查子清一眼,口齿启动,但却讲不出一点声音,查子清是何等人物,早从于成目光之中,看出他乞求之情。微微一笑道:于兄不用开口,兄弟已领会心意了。 他哈哈大笑一阵,道:不过兄弟向来不愿平白无故的帮人之忙。兄弟救得于兄之后,于兄也不必存下感恩之心,只求帮兄弟办件事情,咱们就恩情两抵,互不相欠话至此处,突然大喝一声;右手一扬拂出一股凌厉的掌风,挟着缕缕银芒,电奔而出。 但见白影闪动,两个向于成身边欺去的白衣童子,纵身跃开。 原来围守在正东、正北两个方位的白衣童子,借着查子清说话的机会,纵身向于成身侧欺去,准备先把于成刺死剑下。查子清眼视四面,耳听八方,两个白衣童子行动虽然毫无声息,但也难以瞒得过他一双神目,大喝一声,打出一记劈空掌风,和二十四支蜂尾针。紧随着纵身跃落于成身侧相护。 但闻一阵沙沙之声,丛草坡分股,倒向两侧,那守在正东方位的白衣童子,疾退了八尺之后,突然一挥手中短剑,六个白衣童子一齐动作,各归方位,把查子清围在中间。 查子清目睹六个白衣童子的迅快身法,脸上微微变色,沉声对于成道:于兄是否答允,快请决定,兄弟急事缠身,无法在此多留。 于成道:什么事,查兄先请说出,让兄弟斟酌斟酌,力量是否能够办到? 查子清道:此事最是容易不过,在于兄只不过闲话一句。 于成道:什么事,这等容易? 查子清道:只要借重于兄以中原四省绿林道上总瓢把把子身份,传下一道口谕,查一下兄弟犬子查玉的下落。于成暗自想道:此事果是容易。但口中却故作谦逊道:查兄一方雄主,一言出口,武林道上谁敢不听?兄弟自是乐于效劳,只是不知能否查出少堡主下落而已。 查子清冷笑一声,道:黄河之北,兄弟自信有此能耐,但中原几省,就非兄弟能力所能及,只有借仗于兄大力了。于成暗暗想道:此人在江湖上什少敌手,这六个白衣童子武功剑术虽高,仅如想围住他,怕不是容易之事。只是那戮情剑匣,现已被人夺去,我纵然被他救出重围、也是难见神丐宗涛心念一转,低声说道:兄弟虽愿为查兄效劳,不过 查子清已感不耐,大声说道:于兄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说话怎的这等吞吞吐吐,答不答,但凭一言大概他感到下面的话太过难听;因而住口不言。于成望望那正东方位上白衣童子手中的戮情剑匣,说道:兄弟有一只剑匣,被人抢了过去,查兄请把剑匣夺回,兄弟受恩必报,不论如何都要查出少堡主的下落。 查子清冷笑道:一只剑匣能值几何,于兄想要多少,尽管派人到查家堡去取就是。 于成暗暗忖道:我真是急糊涂了,查子清是何等人物,这些话岂能够骗得过他,但如据实说出,只怕他抢得之后,不肯归还于我 只见正东方位上那白衣童子,高举手中短剑一挥,六个白衣童子立时移步换位,缓缓缩小包围。 于成目睹六个白衣童子排成的剑阵逐渐收缩,激战即将展开,心念一转,暗道:剑匣如果到了查子清手中,日后宗涛去讨,要比落在神州一君手中容易得多。 念转意生,故作一声叹息道:查兄这般对待兄弟,我于成如不实话实说,心中实是难安,那剑匣并非普通之物,乃传诵江湖上的戮情剑匣,相传此物上绘有一幅秘图 查子清不待于成再说下去,突然一晃双肩,快速无比的向那正东方位上白衣童子欺去。但闻那白衣童子冷笑一声,手中宝剑一挥,及时幻起一片森森剑气护住作身子。正南东正北两个方位的白衣童子,攻向查子清身后。查子清原想出其不意,以迅快的身法,从那白衣童子手中夺回戮情剑匣,那知对方举手一封,划出的凌厉剑风,竟将自己疾扑之势挡住,心头微生凛栗,暗道:这六个小娃儿,怎的如此扎手。 他功力深厚,已进入收发随心之境,去势最快退势更快,一吸丹田真气,身子突然凌空而起,悬空两个翻身,闪开左右两个白衣童子的夹袭之势,落到于成身旁。 他身子还未站稳,前后两道银虹,已挟着凌厉的剑风袭到。 查子清暗暗赞道:好快的身法。两掌前后分出,打出两股强猛的掌风,分对两个白衣童子的合击之势。 两个白衣童子看出他推出的掌力强大,不敢硬档锐锋,半空一挫腰,身子忽然斜斜飞开。 查子清不容对方出手,大喝一声,双拳连环打出,瞬息间打出六拳。这正是查家堡驰名武林的百步神拳。但闻劲风如啸,迫得六个白衣童子纷纷纵身跃避。六个白衣童子虽然被查子清百步神拳强劲的拳风迫得纷纷纵身跃避,但起落纵跃,交叉横飞之间,相互交换方位,阵法始终不乱。 要知道凭仅内家真力打出的拳风,虽然强猛绝伦,但最是耗费真力,难以持久,查子清功力虽然深厚,但在连续打出六拳之后,也不禁微微喘息。拳风一止,六个白衣童子立时各归原来方位,短剑平胸,凝神内视,缓缓向前移动。 查子清见闻广博,一见六个白衣童子的神情,已知众人剑术上的造诣,决非泛泛之流,凝神内视,正意诚心,正是施展上乘剑术前的准备。比武运剑之前的凝神内视,如非剑术有了相当的造诣,想装作也学不来。目睹六个白衣童子的神情动作,查子清当时心头一凛,心知遇上了劲敌,今日之战,非同小可,轻敌之念,立时消失。当下凝神静立,暗中运气调息,蓄势待敌。六个白衣童子把剑阵缩到一丈方圆时,一齐停下脚步。 但见正东方位上白衣童子,手中短剑一挥,幻起一片银虹。其余五个白衣童子群起相应,片刻间四周幻起了一片重重剑影。 突然间,由那重重剑影中传出一声轻叱,两道银光疾如雷奔般直射而出,分袭查子清上、中两路。查子清早已蓄势戒备,左拳一招推山填诲打出一股拳风,右手迅快无比的从怀中摸出一条白绢,迎风一抢,横击出手。他功力深厚,虽是一条白绢,但击出力道,甚惊人,直向两道袭来剑光上面扫去。 首先发难的两个白衣童子竟被他白绢扫袭之势,迫的收剑疾退。两人一退,另两人却紧随出手,剑光打网,分由前后攻到。 查子清迅快的一侧身躯,白绢疾如灵蛇,反向身后一人扫去,左手又是一记百步神拳,击向前面攻来敌人。 刹那间,剑气弥天,六个白衣童子展开了连番猛攻,有时两人齐上;有时四剑并进,进退如电,凌厉绝伦。 查子清施展开手中白绢,横扫立击挟着强烈的风啸之声。 他手中白绢足足有一丈二尺,施开来,威势异常强大,六个白衣童子虽有削铁如泥的宝剑,但那长绢乃柔软之物,宝剑削上,至多划上一道口子,无法把它削去;而且那绢忽长忽短,捉摸不定,扫来力道又极强猛、六个白衣童子想用宝剑削它,亦不容易。双方力拼了三四十个回合,仍然是个不胜不败之局,六个白衣童子也无法越雷池一步,始终被迫在七八尺外,查子清也没有卷飞人家一支兵刃,伤一个人。 查子清眼看六个白衣童子精力充沛,毫无败象,心中暗暗焦急,忖道:这样耗战下去,不但形势于我不利,而且今世英名也将断送在这六个娃儿之手,看来不下毒手伤他几个,不知要打到几时。 心念转动,杀机陡生,左手挥动长绢,阻挡住六个童子的攻势,右手在腰中一探,摸出一只金光灿烂的环鞭。 这种兵器,十分奇怪,一串小指粗细的金圈连环在一起,每个金圈大约茶杯大小,共有一十三节。 查子清取出金环鞭后,手中抖了一抖。响起一片龙吟之声,正待施展煞手,忽听一声大喝,一股排山倒海般强猛掌风,直扑过来。 六个白衣童子,吃那强猛的掌风撞击之势,迫得纷纷向旁侧跃进,剑阵立时大乱。 但见一条迅如惊鸿的人影,疾掠而入,落在于成身侧。 于成一见来人,突然挺身而起,大声笑道:相公没有事吗?他心中太过高兴,大笑难止,一句话,分了几段说完。 来人正是徐元平,他满怀悲愤,冲到那庄院之中,从前院找到后园,不但未见金老二的下落,连一条人影也没有遇到,气忿之下,逢物就打。 但那庄院之中,大都是空无陈设的房间,也没有可打之物。徐元平运掌击破了几扇门窗后,突然想到于成还在庄院外面等他,怕于成再被掳去,急急赶了出来。正赶上查子清久战六个白衣童子不下,立时大喝一声,全力发出一掌,把六个白衣童子的剑阵冲乱,纵身跃落于成身边。查子清细看来人,不过十八九岁,而且素昧平生,不禁心头暗生凛骇,忖过:这娃儿不过弱冠之年,掌力竟然如是雄浑,老夫数年未到中原,想不到后辈之中,竟然有了这等人物忖思之间,徐元平已对他抱拳行了一揖,道:多谢老前辈拔刀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查子清回头望了徐元平一眼,道:你可是给老夫行礼吗? 徐元平道:不错,晚辈 查子清大声笑道:不用谢啦,老夫素来不愿平白无故的帮助别人。徐元平怔了了怔,道:这么说来老前辈和于兄是旧相识了。 查子清道:老夫相识满天下,如果但凭相识之缘,老夫就要相助于他,这样说来,岂不是助不胜助了? 徐元平只觉此人言语冷怪,句句字字都顶的人答不上话,但人家有相助于成之恩,心中纵然对言词不满,也不好发作出来。 于成赶忙接口说道:这位查老堡主,和我有约在先,他助我夺回戮情剑匣,我帮他找出查少堡主的下落 查子清冷哼一声,接道:我几时答应你夺回戮情剑匣了? 于成微微一怔,暗暗忖道:不错,他倒是没有答应夺得戮情剑匣还我 忽听衣袂飘风之声,六个白衣童子已跃奔丈余开外。 徐元平、查子清同时纵身跃起,疾追过去,一纵之势,两丈开外。六个白衣童子狡猾无比,突然分散开来,钻入草丛之中。这六人衣着一般,高矮相同,徐元平、查子清都不知那戮情剑匣在那个手里,一时之间,不知追那个才对,微一犹豫,那六个白衣童子,已走的踪影全无。查子清回目望了徐元平一眼,问道:这六个白衣娃儿是什么人? 徐元平听他问话口气托大,本想不理,但转念一想,他既有相救于成之恩,又是查玉之父,只好忍气答道:是神州一君易天行的手下。查子清道:易天行也在此地吗? 徐元平道:此人神出鬼没,行踪忽隐忽视,谁知此刻那里去了?他似是觉着言未尽意,略一停顿,又接口说道:不过那六个白衣童子是他贴身近卫,六人既在此地出现,神州一君大概就在附近!这当儿,于成也走了过来,接道:那六个娃儿现身之前,易天行曾经亲自现身 徐元平急道:他可提过我二叔父吗? 于成道:他却没有提及金老二的事,只要我把戮情剑匣给他,并且告诉我已身中剧毒。三天之后毒性发作,全身溃烂而死。 查子清道:什么毒这等厉害,给兄弟瞧瞧看能不能医? 于成伸出伤臂,查子清凝目瞧了一阵,道:于兄手上之毒,已然深浸肌肤,恐已混入了血液之中,疗救只怕不易。 他探手入怀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两粒黄色丹丸,接道:兄弟这解毒药物,虽然算不上灵丹仙品,但对疗毒方面,甚具神效。于兄先服用两粒试试。于成接过丹丸道:查兄博学多闻,想必已知兄弟身中何毒了。 查子清平咳了两声,道:兄弟虽然看不出于兄身受何毒,但我这解毒药丸,效能甚广,于兄但请放心服用,至低限度可以延缓于毒性发作的时间。 于成举手吞下两粒丹丸,笑道:查兄可是怕兄弟毒性发作过早,那就无法相助查兄,寻找少堡主的下落了。 查子清拂鬃一笑,道:于兄快人快语,兄弟正是此意,不知于兄还有什么未完之事,如果没有咱们还是早些行动的好。 徐元平道:怎么?查兄没有北返查家堡吗? 查子清只此一子,钟爱甚深,徐元平一问,使他再也难忍耐住心中激动之情,但见他脸上肌肉一阵颤动,怒道:小兄弟几时见过他了? 徐元平沉思了一阵,说道:大概有一个多月之久了!他身上受了内伤,曾对我说过要回查家堡去养息 查子清双目圆睁,满蕴泪光,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道:什么人伤了他对、兄弟可知道吗?他声音波动不平,显然心中异常悲忿震怒。 徐元平道:查兄伤在千毒谷冷公霄的手中,不过他当时已及时运气调息,复原甚多,看去不太严重。 查子清激动之情略平,缓缓问道:冷公霄伤他之事,小兄弟是亲自所见,还是耳闻人言? 徐元平道:查兄和在下相遇之时,正被冷公霄那老家伙紧相追迫,在下亲眼看到他被冷公霄掌力震伤。 查子清道:除了这几个老鬼之外,也无人能够伤得了他忽然觉着此时此情不是称狠争气之时,赶忙改变语气说道:他既被冷公霄掌力震伤,失去了抗拒之力,岂不要被冷公霄毙在掌下。据老夫所知,此人一向手辣心狠,从不肯留人余地。 徐元平道:当时情景,危急异常,在下只好冒昧出手,解了查兄之难。 查子清虽见过他快速的身法,却难相信他能抵得住冷公霄深厚的内力、雄浑的掌风,望了徐元平一眼,问道:只有小兄弟一人下手吗?徐元平甚觉不好意思的一笑,道:不错。 查子清满脸不信之色,道:小兄弟一人能接下冷公霄的掌力吗?徐元平略一沉吟,道:虽然稍有不敌,但可勉强接下。 查子清道:承蒙相救犬子,老夫心中十分感激。 徐元平道:在下和查兄相交时日虽短,但却一见如故。 查子清道:当时不知还有何人在场? 徐元平道:除了晚辈之外,还有于兄和金老前辈 查子清把目光转投在于成脸上,接道:于兄在场吗? 于成点点头,道:兄弟在场,亲目所见。 查子清心惦爱子下落,又把话引入题中,问道:小兄弟救得犬子之后,就各自分手了吗? 徐元平道:当时查兄被震伤内腑,席地而坐,运气调息,不久之后,冷公霄又带了两人赶来,鬼王谷的索魂羽士丁炎山和云梦二娇,也赶到了现场 查子清脸色一变,道:丁炎山可向犬子下手了? 徐元平说道:他心中是否存有对查兄下手之意,我不知道,但冷公霄再三相激于他,他始终没有出手。 查子清道:这就是了,不知犬子现在下落何处? 徐元平沉吟了一阵,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告诉我要回查家堡养伤。 查子清仰望天,沉思了良久,突然又问道:除了千毒、鬼王二谷中人之外,不知还有何人见过犬子? 于成接口说道:神丐宗涛和我们一起来了此地。 查子清道:除了宗涛还有何人? 于成道:还有杨家堡的杨文尧。 查子清道:好啊!看来二谷三堡中的首脑人物,都亲自来赶这场热闹了,当真是风云际会,群英毕至。 于成望望天色,说道:相公,神州一君此刻还不现身,大概已经走了,此地林草深茂,到处都可藏身,咱们地势不熟,如何能和他们较量,敌暗我明,先已吃了大亏,不如放起一把火,烧他们天昏地暗再说。 徐元平还未来得及答话,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冷笑,道:他们早已在地下挖了坑道,出口用草丛掩遮,烧完这片野草茂林,也难发现他们的行踪。 三人转头望去,只见丛草之中,缓步走出一人,正是神丐宗涛。查子清微一欠身说道:宗兄别来无恙,咱们两三年没见了吧! 宗涛道:查兄怎么忽然对老叫化这样客气,想来定是有求于老叫化? 查子清本想向他打听查玉下落,但经宗涛反口一问,不好意思说了,冷哼一声,道:宗兄难道想要兄弟骂你几句吗? 宗涛冷冷答道:据老叫化的看法,查兄眼下还不敢骂老叫化子。 查子清暗暗忖道:此人神气活现,大概已听得我的对答之言,如果不知道查玉不落,也不致这般冷言热语对我。心念转动,干笑一声,道:咱们老兄老弟,多年故友,你讥讽兄弟几句,也算不得什么。 宗涛哈哈大笑道:江湖之上,都说你老奸巨猾,看来是一点不错啊! 查子清笑道:好说,好说,不过兄弟做事一向只求成功,不问方法。 神丐宗涛笑道:那要看对什么之人,如若遇上老叫化软硬不吃,查兄大概就有点黔驴技穷的了。 查子清微微一笑道:武林中有谁不知宗兄外刚内和,心胸磊落,侠肝义胆,豪气干云,兄弟对宗兄为人,一向敬佩 宗涛笑道:老叫化平生之中,未受人这般恭维过,今日一试,果然是大感受用,查兄如想知道令郎下落,先得替老叫化做一件事。 查子清道:不知宗兄叫兄弟做什么事? 宗涛笑道:查兄答应过追回戮情剑匣,就以此作交换条件。查兄替兄弟追回戮情剑匣,兄弟帮查兄查出令郎下落。但世界这等辽阔,令郎行踪飘忽,兄弟又如何查悉令郎的下落吗? 查子清道:宗兄话虽不错,但此中却有一点不同之处。 神丐宗涛道:不知有何不同?兄弟愿闻高见。 查子清道:救人如救火,岂能延误时间,何况这小兄弟说过犬子身上尚负有内伤;至于宗兄那戮情剑匣,早上几日,或晚上几日,都不太紧要,只要宗兄帮兄弟寻得犬子下落,兄弟定当尽我所能,帮宗兄寻回戮情剑匣,纵然和神州一君闹翻动手,也是在所不惜。言下神情黯然,舔犊之情,流露无遗。 神丐宗涛目光凝注在查子清脸上,瞧了良久,心中暗暗忖道:此人心狠手辣,江湖上无人不知,想不到对他儿子,竟然有这等深挚之情。他为人侠肝义胆,一见查子清面色,心中大受感动,轻轻叹息一声,道:查兄舔犊情深,兄弟岂有不肯成全之理 查子清真情激动,呵呵大笑一阵,说道:江湖之上,盛传宗兄冷僻孤傲,一向我行我素,今日一见,方知传言子虚。 大笑声中,热泪滚滚而下,其声悲壮,叫人听来难辨他是哭是笑。神丐宗涛突然回头望着徐元平,道:那戮情剑匣上的图案牵扯着一宗富可敌国的藏宝,老叫化一生吃惯了残茶剩肴,要是骤然间成了巨富,只怕无福消受,物归故主,还是你自己收下吧 据老叫化所知,查少堡主已远离中原,老叫化既然答应帮查兄寻出查少堡主的下落,自当履行承诺之言。如若老叫化料想不错,查少堡主处境,的确是十分危险,查兄一人势单力孤,老叫化要助他一臂之力,现下必须赶去,咱们就此别过了 徐元平微一沉吟,说道:老前辈慢行一步,晚辈和查兄相处虽然时日甚短,但他对我徐元平相顾甚深。既然他有困难,我岂有坐视不问之理。 宗涛哈哈么笑,道:查玉对你确实不错,你如一定要去,老叫化也不阻止。那戮情剑匣既然落到了神州一君手中,一时要想取回,亦非容易之事,凭你一人之力,恐难讨回。查子清接口说道:如若犬子无恙,兄弟当尽出我查家堡之力,相助宗兄。 宗涛道:咱们就此一言为定。转身向前走去。 徐元平忽然叹息一声,道:两位老前辈先走一步,咱们约个相会之处,我先替这位于兄找处养息地方,再赶往相会。 查子清道:他身上毒伤绝非一般药物能够疗徐元平回头望了于成一眼,接道:难道他的伤势当真就没救了吗? 查子清说道:一宫、二谷、三堡中首脑之人,大都知道一些用毒手段。鬼王、千毒二谷中人,最为精奥,鬼王谷偏重迷魂药物,千毒谷却广集天下百毒。依兄弟的看法,除了千毒谷三个鬼怪物之外,只怕天下再也无人能够医得。 于成豪壮地说道:生死之事,算得了什么好? 宗涛叹息一声,道:老叫化生平不通此道,还得请查兄想个法子了。 查子清道:兄弟身边现有一瓶解毒药物,虽然不能医好于兄身受之毒,但此药异常珍贵,其中有三味奇药,极难寻得。我为寻那三味药物,走遍了天下名山,费时三年,才寻齐那三味药物。兄弟平时对此药物异常珍视,从不轻用。尽此一瓶灵药,大概可维持于兄伤势不致恶化,三个月时间总可支持,待寻得犬子之后,兄弟愿和宗兄等同赴千毒谷中一行,找三个老毒物,替于兄疗治伤势。凭宗兄和兄弟两张老脸,大概三个老毒物,不致拒人于千里之外。 宗涛道:好吧,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先寻今郎下落,再上千毒谷找三个老毒物,疗救于成总瓢把子的毒伤;然后再找神州一君,追取戮情剑匣。于成道:为了在下一条无足轻重的性命,怎敢劳动两位大驾? 宗涛双目一瞪,道:你如果是活的腻了,自己想死,那也是无法之事,你只管放心的死吧!老叫化生平之中,最怕听违心之论。 查子清接道:于兄不必再推辞了,据兄弟所知,除了千毒谷中三个老毒物,只怕世界再无人能疗救你身受之毒。 于成望了徐元平一眼,默然不言。 宗涛侧脸对查子清道:查兄,你那药物服过之后,能不能施展武功? 查子清道:只要不太劳累,就无妨碍。 宗涛不再接口,转身向东奔去,徐元平、查子清、铁扇银剑于成鱼贯相随身后,放腿紧追。奔行七八里后,到了一处荒野的大树下面。宗涛停下脚步,缓缓走近一座土地庙前,伸手在庙里一掏,取出一张白笺。展开瞧了一阵,突然一皱眉头,默然不语。 查子清目视宗涛神色,不禁心间微震,急道:犬子有了什么的险吗? 神丐宗涛把手中白笺递了过去,笑道:查兄请看。 查子清接过白笺,只见上面写道:云梦二娇已为碧萝山庄中人掳去,查玉追踪往救,同陷碧萝山庄,弟子易容相随,幸未被人发觉 最后几字潦草异常,似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事情,词语未完,草草而终。他连读了数遍,一直想不起碧萝山庄在什么地方。叹息一声,把手中白笺交还宗涛,说道:兄弟当真是老迈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中原武林英才辈出 他目光缓缓由徐元平脸上扫过,接道:宗兄,这碧萝山庄,想来定是继一宫、二谷、三堡之后,又一处崛起的江湖藏龙卧虎之地了? 神丐宗涛道:南海门妖女此来,天下武林同道,心慕那南海门下奇书,纷纷赶来中原,一碧萝山庄之名,才算传了出来,老叫化知其名也不过是数日间事。 查子清道:这么说来,宗兄已到过碧萝山庄,不知距此有多少路程? 宗涛道:碧萝山庄就在附近,不足百里行程 查子清急道:宗兄如无其他之事,咱们就早些赶去如何?犬子生死固使兄弟挂念;但这留字人的性命,也足使人多虑 神丐宗涛目注手中白笺。接道:字迹虽像是小叫化的手笔,但语气却有些不对。 查子清道:那里不对了? 宗涛说道:小叫化给老叫化写信,从来没有这么咬文嚼字过,这封信写的文诌诌的,看来有些不对了。 徐元平道:老前辈这等通讯之法,晚辈做梦也难想到,难道还会有人暗中偷天换日不成? 宗涛还未来及答话,查子清已接口说道:好在那碧萝山庄距此甚近,咱们先去瞧瞧再说罢。 神丐宗涛不答两人问话,仰脸望天,思索了半晌,道:好吧,咱们先去瞧瞧忽听汪的一声狗叫,遥遥传来。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只奇大的卷毛黑狗,疾奔而来。 那黑狗奔来之势奇速,转眼之间,已到几人身前。 宗涛望了那黑狗一眼,突然冷哼一声,蹲下身子,伸手拂拭着那黑狗后颈之处,脸上现出无限怜措之情。 徐元平凝目看去,只见宗涛手拂之处,点点鲜血滴了下来。宗涛从怀中摸出一个铁盒,打开盒盖,倒出很多白色粉末,敷在那黑狗伤处,说道:小叫化那里去了? 那卷毛黑狗汪的叫了一声,放腿向前跑去。宗涛回头对徐元平等说道:咱们跟它去吧!当先追了上去。 几人随在那黑狗身后,在峰巅纵横的山中足足跑了一个时辰之久,到了一所松竹环绕着的广大庄院前面。抬头望去,但见紫瓦红墙,辉煌壮丽,孤立在群山环抱之中。因那环绕在庄院外的松竹,十分密茂,纵有锐利的目光,也难看得清楚那庄院中的景物。 那卷毛黑狗在庄院外面停了下来,又回头望望宗涛,似是等他示下。宗涛放下于成,笑道:查兄,这就是碧萝山庄了,咱们叩门求见呢?还是硬闯进去?查子清略一沉吟道:此事还请宗兄作主。 宗涛笑道:老叫化素来不会作文文雅雅的事,咱们半和半兵的闯过去吧!绕过松竹园,大步向前走去。 一座巍峨耸立的大门上,横写着碧萝山庄四个斗大的金字。两扇红门,紧紧关闭着。除了风摇松竹的沙沙响声外,听不到一点声息。查子清微微一皱眉头,道:宗兄,这碧萝山庄这等排场,怎么连守望的人也没有,咱们已近在门,还不见一点动静。 宗涛笑道:依老叫化的想法,他们早已经知道了,这等装聋作哑的作法,无非叫咱们莫测高深而已说着话,人已大步走了上去,举手在门上击了两下,高声问道:里面有人吗? 喝声甫落,两扇红漆大门突然大开,四个黑衣劲装大汉,一字排开,拦住了去路。 宗涛瞧了四人一眼道:相烦通报贵庄主,就说老叫化上门讨饭来了。也不容四人答话,大步直向里面闯进去。 四人忽然向旁侧一闪,让开了去路,竟不出手拦阻,却缓缓地把大门关上。此举倒是大出几人意外,不觉停下步来,回头望着四个劲装大汉出神。四个黑衣大汉也不理会宗涛、查子清等。关好大门之后,鱼贯步入门后一座小房子中,呼的一声,关上木门。 查子清道:宗兄,这四个人都是哑子吗? 宗涛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别理他们也就是了。放开脚步,当先向前走去。 一座广大院中,植满了各种花树。满地绿茵,杂陈着各色奇花,一阵阵花香,扑鼻袭人,花圃尽处,耸立着重重楼阁。宗涛回头瞧了查子清一眼,道:查兄看着这些花树有什么古怪没有? 查子清以精研八卦九宫、五行奇术著称于世,目光缓缓扫掠那花树一眼,说道:兄弟走在前面,诸位请随兄弟身后而行。 侧身抢在宗涛前面,向前走去。 几人鱼贯而行,穿过了花树庭院,眼前又是一番景物。但见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厅中,摆好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席间放着四副杯箸,但那大厅之中,却是寂无一人。宗涛目睹满桌酒菜,不觉馋涎欲滴,回头对三人说道:这桌酒席,定是替我们摆的了,咱们先进去吃他一顿再说。 查子清道:自古以来,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我看还是别吃的好。 宗涛笑道:老叫化进去吃上一口尝尝,如果酒菜之中无毒,我再来相请三位。双肩一晃,人已跃入厅中。 但见那酒桌之间,放着一张白笺,写道:四位长途跋涉,想必腹中已饥,特备佳酿美肴,略尽地主之谊。徐元平大步走了进来,说道:宗老前辈,那信笺上写的什么?我可以瞧瞧吗? 宗涛心中甚想吃那酒菜,伸手把白笺递了过去,口中却笑着说道:他们既然在这酒席之上留下函笺,想来这酒菜之中定然没有毒了。 徐元平双手展开白笺,查子清也探过头去,瞧完之后,摇头笑道:这么看来,这桌酒席益发的不能吃了。宗兄久走江湖,自然知道江湖上的险诈,他们既然留下这张白笺,无疑告诉我们这酒席之中,早已下了毒啦 余音未住,室外忽传来了大笑之声,四个黑汉,鱼贯而入,望也不望宗涛等一眼,大马金刀在四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只见当先进房之人,提起桌边的酒壶,在其他三人面前斟了一杯,笑道:咱们兄弟铜胆铁肠,不怕毒药,请啊!请啊!当先举怀一饮而尽。 但见四人大杯吃酒,大筷吃菜,片刻之间,吃的杯盘狼藉,然后擦擦嘴,又大步退去。 宗涛望着满桌残酒剩肴,流了几滴馋涎,说道:老叫化说这酒菜之中不会有毒,你们偏偏不信,现在信了吧! 查子清笑道:宗兄不必放在心上,咱们救出犬子和令徒之后,请到兄弟堡中住上几日。不是兄弟夸口,查家堡各地口味名厨甚多,只要宗兄赏脸,吃上一个月不重样,算不得什么难事。 宗涛无可奈何地说道:可是远水不解近渴啊!唉!好好一桌酒席,被那四个小子吃了,老叫化总不能当真的吃人家残酒剩肴。大步出厅,又向后面走去。 眼前是一座摆满盆花的庭院,四个翠衣小婢,早已在旁相候,一见四人,姗姗细步,迎了上来,每人手托着一个玉盘,盘中放了一杯碧茶,热气蒸蒸上腾,分明刚刚倒众杯中不久。 查子清瞧了四个翠衣小婢一眼,冷冷说道:不用啦! 四个翠衣小婢相视一笑,每人取过盘中瓷杯,轻启樱唇,一饮而尽,然后对四人躬身一礼,缓缓退入花丛。神丐宗涛一皱眉头,道:臭排场倒是不小。 查子清道:不论他们要出什么花样,咱们最好是给他们视而不见,杯不沾唇。 宗涛哈哈一笑道:除酒之外,当今之世,没有老叫化喜爱之物,可怕之事。突然放步向前奔去。 穿过一重庭院,又一座堂皇富丽大厅,正门大开,中间坐着那美丽绝伦的紫衣少女。一个绿衣丽人,傍着她左面而坐,在那绿衣丽人身后,站着一个华衣少年。 徐元平一眼之下,已然辨出那绿衣丽人正是打伤了丁玲之人,那华服少年却是何行舟。 宗涛一看那绿衣丽人,神情突然一变,豪气忽消,怔了一怔,停步不前。 查子清侧目望了宗涛一眼,喃道:宗兄,你怎么停下来?宗涛干咳了两声,默然不言。 徐元平一侧身,超过宗涛,大步直向厅中走去。 查子清抓着宗涛一只手腕,拉他进入大厅,于成走在最后。 大厅四周,清一色紫绒布帘,正中一张红漆八仙桌,桌上放着一座莹晶透明的玉鼎,鼎中香烟袋装,满室清香。广阔的大厅中,除了那紫衣少女外,只有那绿衣丽人和何行舟两个,三个人占据在一座堂皇的大厅之中,更显得这大厅空敞广阔。 徐元平目光环扫了大厅一周,除了那张八仙桌和两人坐的太师椅外,厅中竟然再无陈设。查子清看那紫衣少女和绿衣丽人似未曾瞧见几人一般,连头也未动,心中忽生怒意,暗道:凭我查子清在江湖上的身份,几时受过人这等轻视?当下冷哼了一声,道:在下查子清,特来拜望贵庄主,不知可否请出一见? 那紫衣少女缓缓转过脸儿,淡淡一笑,道:你就是查家堡的堡主查子清吗? 查子清道:不错忽然觉着此女口气托大,脸色一变、怒道:查子清正是老夫,小小年纪说话这等没有分寸,如非看你是个女流之辈,凭此一言,就该立时处死。 他雄霸冀东,江北数省绿林道上人物,个个都对他十分尊敬,从无人敢讲逆于他。平日养成一种气颐指使,自尊自大之性,不知不觉中,又摆出他一方霸主的雄风。那紫衣少女仰头望着屋顶的垂苏宫灯,不喜不怒的缓缓说道:三堡堡主,我已会过一位上官嵩了,连你是第二个了! 查子清微微一怔,暗道:上官嵩主盟西北,甚少到中原来,此女怎的会见过了他 徐元平听两人说了半天,仍未扯入正题,当下一拱手,接道:在下冒昧闯入贵庄,是问一件事情,尚望姑娘能据实回答。彼此素无仇怨,免得闹出不欢之局。他不待那紫衣少女答话,回头向宗涛讨来了怀中白笺,双手递了过去,又道:姑娘请看此笺。 他自说自话,一气呵成,既不看人喜怒之情,也不待别人允准拒绝。那紫衣少女望了他手中白笺一眼,别过头去,冷冷说道:你怎知道我要看了? 徐元平愕然说道:此笺之上,说明了查少堡主和宗老前辈的弟子,均陷落在此庄之中,我们为此而来,自然要先请姑娘过目此笺,也好给我们一个答覆。 那紫衣少女慢慢的回过头来,满脸愤怒之色,缓伸纤手,接过白笺。徐元平想她看过白笺之后,定然有所答覆,那知她瞧也不瞧的,随手撕的粉碎,丢在地上。查子清脸色一变,大步冲了上去,伸手一把,疾向那紫衣少女抓去。徐元平突然伸手一挡,把查子清掌势档架开去。查子清怔了一怔,怒道:你干什么? 徐元平这举动,只是一种潜在意识的冲动,查子清一问,不禁心头大急,倒是被他急了一句话出来,说道:查堡主乃是极有身份之人,如何能对一个女孩子家下手? 那紫衣少女眼看徐元平出手相救,脸上本已现出笑容,听完后,突然又恢复冷若冰霜的神情,瞪了徐元平一眼,骂道:那个要你救我了,哼!不要脸。 查子清对徐元平辩答之言,原不满意,但见那紫衣少女骂他的神情,心中突然一动,暗道:凭我查子清的身份,是不应对一个女娃儿家下手。 只道徐元平真是为了他的英名,才出手相阻。微微一笑,道:小兄弟说的不错,我查子清是何等人物,怎的能对一个女孩子家出手。瞬息变化,阴错阳差。 紫衣少女突然举起右手,一挥罗袙,左面的紫绒布幔,只见缓缓升了起来。 转头望去,只见蓬头垢面的小叫化子,已被人重重捆绑起来,口中塞着一块绢布,两个黑衣大汉,分立两侧,架着他的双臂。三支亮光耀目的宝剑,作成了一个三角剑架,架在两肩之上,只要身后之人用力一拉,小叫化立时将溅血剑下。 宗涛看得心情激动,但却不敢出手相救。 只听那紫衣少女冷笑一声,左手举起一挥,右面的紫绒布幔,也缓缓的升了起来。 徐元平看到小叫化被人摆弄的形态,早已热血上冲,心中几度欲冲上前去相救,又怕抢救不及,害了他的性命,不觉呆在当地。 转头瞧去,只见那左面布幔之中,又是一番景象,一个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的断臂之人,被捆在一块木板之上。两个黑衣大汉,各执一柄长矛,站在八尺以外之处,矛尖闪闪生光,架在那被捆之人的肩上,只要两人微一用力,矛尖立即将刺入那人两面鬃角之中。 徐元平一眼之下,已经看出那被捆之人,正是急于寻找的金老二,只觉一腔热血直翻上来,眼前一黑,身躯摇了两摇,几乎栽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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