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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同舟共济

夺魂旗 諸葛青雲 29655 2023-02-05
醉头陀乃绝世武林高手,自是知音,听出夺魂旗心意,皱眉问道:你这样狂笑则甚?难道杀了那么多人,你的心中,还存有什么不平之气? 夺魂旗长叹一声,正色说道:我上次来此,虽不曾说明用意,其实是向你辞行!因为听得江湖传言,西北诸省,也有个夺魂旗,经常出没,手下狠辣已极,才想亲自去查看一番 话犹未了,醉头陀已自鼻内哼了半声,冷冷说道:这又是不是你口是心非,移祸江东的一贯伎俩? 夺魂旗惨笑一声说道:我也知道这种怪事,难令你信,但幸而我有不少人证! 醉头陀听夺魂旗有人证,不由面露诧色,但旋即不屑地哂道:谁知道你指使些什么人来故布疑阵! 夺魂旗纵声狂笑说道:西道天痴道长、北剑蒲琨老儿,凭我夺魂旗,能不能够指使这两人颠倒黑白?

醉头陀微微吃了一惊,似因西道、北剑之名,减去几分醉意,皱眉问道:这件事怎么又会把天痴道士,和那颇为难缠的蒲琨老儿,牵涉在内? 夺魂旗遂把七里山夜歼双凶,北剑蒲琨之子蒲铿折剑,及与西道天痴定约等事,细述一遍。 说完,又向醉头陀笑道:这一来我不但与北剑结下深仇,并因那一位假夺魂旗,行为太坏,弄得天痴老道,也对我不满,所以才想起你这个人醉心不醉,口醉眼不醉的醉和尚来,约他们于中秋后一日,到这长生矶上一会!你昔日不是知我什深么,这次究竟帮不帮我? 醉头陀听完呵呵笑道:西道、东僧、北剑、夺魂旗,齐集长生矶,只少一个南笔诸葛逸,不然何殊乾坤五绝二次论技?只要你方才所说属实,我一定帮你,不过有件事我想不大通,血洗静心禅寺一案,既不是你所为,难道那在西北出没的假夺魂旗,要和你换个方向,跑到东南来了?

夺魂旗微一沉吟,忽然跳将起来叫道:我明白了,大概江湖人物来往一传,东南夺魂旗的事迹,传到西北,西北夺魂旗的事迹,传到东南,我听了假夺魂旗的恶迹,赶去找他之际,恰好他也闻名来到东南,要与我会上一会? 醉头陀点头笑道:我正诧异以你先前扫荡金蛟岛鲍长雄盗窟,两度义救独杖震中州龙子丹等行为看来,似乎不会做出一夜尽屠二十三僧,并活剥人皮的惨毒手段!虽知凶器是上缠画有骷髅白骨红绸的三寸金针,仍未全信,不然在你尚未踏上矶头之时,便用这块狗骨头,把你打下海里去了!不过名震江湖的夺魂旗,会闹起双包案来,确实是一件武林珍闻! 夺魂旗屈指计道:如今离会期尚有廿日左右,我就在近处找找那位假冒夺魂旗名号之人,若能找到,岂不为江湖上了却一桩疑案?

说完,便向醉头陀告别,纵上来时那一叶孤帆,乘风而去! 转眼间,九霄云净,万里光寒,一半清秋,十分明月,夺魂旗几乎遍搜浙省,毫无敌迹,只得返回长生矶,向醉头陀问道:明夜便是会期,痴道士与蒲琨老儿,可有讯息? 醉头陀呵呵笑道:西道北剑,虽然尚未见来,昨日在这长生矶头,却发现了一封给你的阎婆血柬! 说完递过一封书信,信末用鲜血画了一个长发女鬼面相! 夺魂旗眉头略皱,接过一看,只见柬上写着:字奉夺魂旗,括苍山杀白发仙童任豹、祁连山伤玉箫郎君潘午,两度震我教下威名,请于明岁岁朝,命驾罗浮一会! 夺魂旗看完气得叫道:我并不怕笑面阎婆孟三娘,与她的罗刹凶威,不过事情又有蹊跷,白发仙童任豹确是我为救独杖震中州龙子丹所杀,但孟三娘那师弟玉箫郎君潘午,却谁曾伤过他来?

醉头陀笑道:你先别气,明夜会后,我陪你找那位假夺魂旗,只要能把此人找到,一切事情,均可对个清清白白! 夺魂旗只得强忍怒气,与醉头陀坐对中秋明月及万顷银涛,放怀纵饮! 一宵无话,次日夕阳尚未坠下海面,余霞散绮,丽彩浮空之际,便自金鳞万片以内,冲来一艘帆船,船头上一位全身青色劲装的英挺人物,仗剑卓立,正是七里山前与夺魂旗订约的北剑之子蒲铿! 蒲铿至丈许以外,纵上沙滩,向与东僧醉头陀凭石对饮的夺魂旗傲然叫道:夺魂旗,蒲铿准时赴约,且请亮你夺魂旗,会我三指剑! 夺魂旗冷冷看他一眼,哂然问道:那替你撑腰的天痴老道,怎么未来? 蒲铿愤然叫道:蒲家子弟,怎会要人撑腰?不像你定约此地,想倚仗东僧助力,我就凭一柄家传三指剑,斗斗你们乾坤双绝!

东僧醉头陀饮干手中一杯美酒,纵声笑道:好狂的少年人,你手里这柄剑,厚脊薄锋,柄端还镶着三粒明珠,不是寻常的三指剑,定是你父亲所用之物,他来了么? 蒲铿见醉头陀到眼便认出剑是自己父亲之物,脸上不由微红,依旧强傲说道:斗你们这徒负虚名的一个恶魔,一个醉鬼,那里用得着惊动我父亲 话犹未了,东僧醉头陀霍地龙吟长啸,转头目注三丈以外的一大块礁石! 也就在他目注礁石当时,突从石后飘风似的,飘出一条黄影,快得令人连身形面貌全看不清,只听见极响极亮的一记清脆耳光声,蒲铿被打得满嘴流血,左半边脸肿起好高,踉跄出丈许远近! 蒲铿蓦然被袭,被打得头昏眼花,加上盛怒之下,根本未看清来人是谁,三指剑方自一抡,精芒焕彩,面前黄影再飘,右半边脸颊又挨了脆生生的一掌,三指剑也被人劈手夺去,耳边并响起一声洪钟似的暴叱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胆蠢子,你还敢倔强?

这种语音入耳,蒲铿心魂俱颤,呆呆地凝视突如其来的父亲北剑蒲琨片刻,把头一低,青色劲装胸前,滚下几滴珠泪! 蒲琨平素对这独生儿子,宠爱异常,见他这般光景,心中也觉凄然,不忍再加深责,回头走到东僧醉头陀,及夺魂旗身前,抱拳笑道:峨嵋金顶一别,转瞬廿年,两兄丰采依旧,但不知为了何事,要教训犬子,而不通知小弟一声,予以严加管教呢? 北剑蒲琨的这几句话,说得既婉且讽,令人颇不易置答! 东僧醉头陀知道此老外和内刚,极不好斗,而夺魂旗又复高傲无比,生怕他们冲突失和,正在暗想如何和缓当前局势之际,旁边站的蒲铿,突然收泪叫道:爹爹,夺魂旗在陕西七里山前,要抢我的三指剑,叫爹爹仗剑来取! 北剑蒲琨回头怒声问道:你的剑被他抢去了?

蒲铿答道:三指剑禁不住互较真力,齐腰中折! 蒲琨脸上满布怒色,右足猛顿,岩石裂下尺许一块,向蒲铿叱道:你记不记得蒲家三指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之语?我虽然仅你一子,也不愿意你在弱了我蒲家剑术名望以后,活到现在! 蒲铿被打得浮肿的俊脸之上,闪过一层凄惨颜色,对北剑蒲琨叫道:爹爹,孩儿折剑以后,并未弱你名头,当场刺胸自尽,不过为天痴道长所救,你看我的伤痕犹在! 右手暗运真力,哧的一声撕裂胸前青色劲装,露出两寸来长,结痂初落的一道伤口! 蒲琨外表严厉,但看见独生爱子的所受伤痕,何尝不暗暗心疼?蒲铿掩起胸前衣服,俊眉双挑,朗然又道:因此才暗取爹爹用剑,来此与夺魂旗一拼生死!望爹爹容我一战,倘若再败,孩儿立时跃身东海,决不辱我蒲家声威就是!

北剑蒲琨知道蒲铿的剑术造诣,对付寻常江湖道中一流好手,绰绰有余,但若与眼前这两位乾坤五绝中人物过手,却无疑自取其辱! 遂暗施眼色,呸了一声,叱道:你有多大能为,敢口出此狂言,知不知夺魂旗旗风一卷,江湖乱颤! 转身一掂手内三指剑,眼中射出锐厉冷峻光辉,声音却仍极其平和,向夺魂旗慢吞吞地笑道:蒲琨自与诸兄峨眉金顶一会以后的二十年来,蛰居燕山,无所事事,惟以剑术自遣,今日幸遇故人,不防游戏几手,也可试试彼此的别来进境! 夺魂旗见北剑蒲琨发话挑战,不由鼻中冷哼一声,取出那根能够伸缩自如的铜棍,挂上骷髅白骨红绸,立时成了一面夺魂旗在手! 北剑蒲琨虽然舐犊情深,因爱子之事,蓄意一斗夺魂旗,但也深知对方厉害,见白骨骷髅的红绸一挂,立时足下微退数尺,三指剑斜指眉尖,挽诀凝气,稳立如山,开出岳峙渊渟的蒲家剑术门户!

夺魂旗一阵仰天狂笑,红旗飘处,踏步硬抢中宫,这时那位东僧醉头陀,知道夺魂旗狂傲、北剑刚愎,这两人一交上手,谁也不会让谁,但谁也制不了谁的死命,不论胜负,必然从此冤怨相寻,弄得江湖之间,一片腥风血雨! 遂在夺魂旗身形才动之时,抢步一拦,合掌当胸,说了声:阿弥陀佛,二兄且慢! 北剑蒲琨此时怒气业已渐聚眉梢,双目一翻,神光凛凛地注定东僧醉头陀,傲然问道:大师是不是也要赐教? 醉头陀见蒲琨这种口气神情,不禁呵呵笑道:蒲兄猜得不错,因为二十年前,峨眉金顶盛会,你三指剑对我龙虎钢环,是临结束的最后一战!在五日五夜恶斗之余,彼此精疲力尽,有点近乎虚应故事!今夜长生矶幸接贤乔梓光尘,真想再领教几手蒲兄震压江湖的绝世剑术!

北剑蒲琨不知东僧醉头陀的一片苦心,还以为他是有意帮助夺魂旗,遂自鼻中冷笑一声,长眉略挑说道:夺魂旗与犬子订约长生矶,大师自然不会置身事外!二十载流光如驶,三指剑依旧当年,大师亮龙虎钢环,再让蒲琨见识一下也好! 这时那跟随北剑蒲琨来此,尚隐身礁石之后的小侠上官灵,见东僧、北剑及夺魂旗之间,业已剑拔弩张,石破天惊的恶斗一触即发,但天痴道长及自己那银须剑客方百川师伯,却还形影未见,不由暗想究竟是藏在石后,先看热闹,还是现身施展洞中老人那两招冤沉海底、恨满心头,斗斗夺魂旗,考验他的真假? 在他尚未拿定主意之时,夺魂旗却向北剑蒲琨微哂说道:蒲老儿,你不要替儿子脸上贴金,凭他也配与我订约长生矶?这约会我是与天痴道长订的! 蒲铿在旁,见夺魂旗藐视自己,忍不住剑一扬,抢步当先说道:夺魂旗你不要过分倚老卖老,再若口角轻薄,蒲铿拼受家父责罚,也要先砍你三剑! 夺魂旗目光斜睨蒲铿,仰天大笑,笑声中满含轻狂哂薄意味! 上官灵最听不惯他这种骄狂笑声,自石后纵起四丈,一式鱼鹰扑水,转化雁落平沙,轻轻飘落四人面前,用手一指夺魂旗道:你不知道究竟是真夺魂旗?还是假夺魂旗?这样笑做什么?有本领的与我斗上百合! 夺魂旗被上官灵说得一怔,但旋即认出上官灵就是在七里山崖顶埋伏,打了自己一把紫色飞花暗器的少年,不由目射奇光,正待答话,那位北剑蒲琨,因想不到上官灵伤势早愈,并敢现身向夺魂旗叫阵,来时轻功身法,又那等灵妙,不由又惊又爱,生怕他遭了夺魂旗毒手,自己将来无法向笑面阎婆孟三娘交代,遂发话说道:你们万事慢谈,且等我与醉大师这一场单剑会双环,交代完了再说! 这时东僧醉头陀因劲敌当前,也不敢丝毫怠慢地撤出兵刃,他这对龙虎钢环大如海碗,粗如鸥卵,一只整体是条盘龙,鳞甲栩栩,龙甲双翘,外长二寸! 另一只则是在钢环之上,铸着一只虎头,突出两枚森利虎牙,显然可以做为锁拿兵刃,及点穴之用! 醉头陀龙虎钢环分执两手,一错一震,响起一片虎啸龙吟,足下却好似醉意独醺,东倒西歪地向北剑蒲琨欺近! 蒲琨何等行家?认出东僧醉头陀的身法,是他独创精研,极为高明莫测的龙形醉步!不愿一上来就被对方这种奇奥步法圈住,身形微飘,斜掠三丈,但足尖点地即回,半空中洒下飒飒剑风,条条剑影,施展的也是自己所创拿手招术天花盖顶! 东僧醉头陀见北剑蒲琨,不但脱出自己的龙形醉步,并立即抢制先机,挥剑还攻,心头也自钦佩无已! 暗想反正自己的禅门无量真力,最善韧战,何不让这老儿得意一时,试试这二十年间,他蒲家三指剑的威力究竟增强几许? 所以在漫空剑影洒落之时,并未用龙虎钢环上迎,只是呵呵大笑,说了声:蒲兄一上来便下煞手,岂是对待故人之道? 双环交叉,在身前一错,荡起闪闪精光,似欲以钢环震剑,但突然肩头略晃,足下暗踩七星倒步,业已飘出北剑蒲琨的剑风之外! 他们这等绝世高手过招,毫厘之差,先机立失,北剑蒲琨见东僧醉头陀闪身避势,那肯放过难得良机?长啸一声,身形手法,快得如石火电光,根本不等落地,在空中便已变招,虹影经天、风摇万叶,剑化弥天耀目精芒,脚尖点地以后,跟着又是一式刺虎屠龙,三招虽有先后,实若连环,剑风雷响,硬把东僧醉头陀,逼得连用龙形醉步,闪展腾挪地退出两丈! 三招得手,北剑蒲琨益发气势如虹,三指剑奇招迭出,剑影如山,越攻越厉,越舞越疾,渐渐连剑带人,在东僧醉头陀身外,化成一圈青虹,不辨身影,只有那剑柄上所嵌的三粒罕世明珠,不时闪烁奇光,幻为异彩! 不但上官灵、蒲铿看得有点摇头咋舌,连那骄傲无比的夺魂旗,也何尝不心惊北剑蒲琨的艺业精进,名下无虚,而替东僧醉头陀,暗捏一把冷汗! 东僧醉头陀此时感觉身外的如虹剑影,压力奇强,也有点懊悔自己错估对方,作茧自缚!但他毕竟是当代武学宗师,既发现不应专门挨打,遂立即功行两臂,气聚丹田,先发出一声罡气所化的狮子吼,然后在北剑蒲琨一式迎风斩草递到之时,龙虎钢环并举猛落,硬往三指剑剑身砸去! 北剑蒲琨一声龙吟长啸,未见手腕如何用力,三指剑业已自东僧醉头陀的龙虎钢环之下,翻到上方,锐啸慑人地当头疾落! 醉头陀深知双环砸剑,绝难如愿,用的也是虚招,所以在蒲琨三指剑一翻之际,已明敌意,劲力忽收,双环左右交错,一式独力擎天气便往突然疾落的剑风迎去! 北剑蒲琨知道像自己这一等名手相斗,虽然抢占先机,略居上风,但三两百招之内,决奈何不了醉头陀手中那对龙虎钢环,最后的胜负之分,仍必须系于双方内家真力的强弱,及耐战久暂! 自己因真气弥沛,特制的三指剑也比普通宝剑,加宽加沉,何不就势一试对方内力深浅?也好作今日之会,进退如何的最佳打算! 双方几乎打的同样主意,三指剑与龙虎钢环,自然一凑即合,但北剑、东僧两位盖世奇人的绝顶功力,也由此可见,精钢所铸的兵刃,互触以下,居然毫无声息,不过夺魂旗行家眼内,却看出坚强无比的山石,已在二人足下,微微陷入半寸! 环剑相交,一个沉剑压环,一个执环震剑,丝毫不敢懈神,也丝毫无法取巧地,互较内家潜力! 此举关系二人一世英名,那种沉默而紧张的气氛,使长生矶肃静无声,但夺魂旗却深知双方这种硬拼,决非一时半刻,能分胜负,自己又无法为东僧醉头陀助力,不由眉峰紧聚! 蒲铿也替自己父亲担忧,慢慢凑近北剑蒲琨身旁,以防万一有什不测! 北剑蒲琨见蒲铿慢慢凑近,以为他要插手,急得睁目叱道:铿儿不许坏我一世名头,退后七尺! 就这张口说话,略一分神,三指剑已被醉头陀借龙虎钢环传导的禅门无量真力,往上拱起数寸! 北剑蒲琨见对方如此厉害,不由大骇,急忙守定心神,不再旁骛,把数十年性命交修的真气内力,齐聚右臂,传往剑身,才又稳住龙虎钢环逐渐上升之势,恢复胶着状态! 上官灵见北剑、东僧这等哑斗,虽比先前更为惊险,但已无好看,遂向那眉头紧皱的夺魂旗叫道:喂,夺魂旗!我方才所问,怎不回答?你到底是真夺魂旗?还是假夺魂旗? 夺魂旗见上官灵居然也知道夺魂旗有真有假,不由深为诧异,仔细又向这高傲英俊的少年人,看了两眼! 上官灵笑道:夺魂旗,你不要看我,我自南疆随师遨游中原,在玉门关外的白龙堆上,便看见一十二名武林豪杰,为夺魂旗害死!后来又在祁连山玉柱峰,被夺魂旗借走我一本无字真经,并把我周身气血,分经错脉,目的是想收我作他徒弟!但你如今的眼光之内,却对我颇为陌生,自然不是一人!我已经明白,你是在陕西七里山前,挨了我紫飞花的夺魂旗,不是在祁连山玉柱峰害我的夺魂旗,你们两个夺魂旗,究竟谁真?谁假? 夺魂旗听完,一阵大笑道:二十年前,夺魂旗誉满武林,多载隐居,岂会把行为改变?在祁连山害你的夺魂旗,自然是江湖宵小假冒!你既见过他,难道他身材衣着和我一样?他有没有这样一杆风磨铜棍,上挂骷髅白骨红绸的夺魂旗呢? 上官灵听对方讲得蛮有道理,不由糊涂起来,搔头说道:你们决非一人,但身材衣着及所用兵刃,却完全无异,脸上也均戴着一副眉毛鼻子全会动的人皮面具!不过据我看来,他是真的,你是假的! 夺魂旗皱眉道:为什么你说我是假的? 上官灵想了一想说道:我在祁连山玉柱峰见过那个夺魂旗,戏弄笑面阎婆孟三娘的师弟玉箫郎君潘午;又在七里山见你杀秦中双恶巴氏兄弟,及与这自称天下第一剑的蒲铿打架!凡事旁观者清,仿佛那个夺魂旗的功力,要比你略胜半筹,自然他是真的,你是假的! 武林高手,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轻视技不如人,夺魂旗听上官灵这等说法,不由气极而笑! 上官灵剑眉一挑,瞪眼叫道:夺魂旗,你笑什么?不服气就接我三十招文昌笔,试试你这杆挂红旗的棍儿,是不是真用罕世难得的风磨宝铜所铸! 话音方了,文昌笔已自胁下翻出,萧何问路、韩信点兵,两手得自南疆隐侠谢东阳秘授亲传的绝学奇招,回环并发,笔影蔽空,向夺魂旗急攻而至! 夺魂旗真还料想不到这年轻人如此大胆,说打就打!一声苦笑,自上官灵笔影之内,展袖飘身,横跃两丈,半空中便把手内的骷髅白骨红绸摘下,铜棍缩短还原,落地摆手说道:小娃儿,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与你这样的年轻娃儿动手,我若再用风磨铜夺魂宝旗,岂不太自惭愧?方才这两招笔法,真力什强,变化却嫌不够,如真想玩玩,我空手接你三十六招,决不还手! 上官灵眉儿一挑,目注夺魂旗说道:我叫上官灵,你不用夺魂旗,我也不用文昌笔,空手招呼更好,不出二三十招,我就可以断定你这乾坤五绝名头,是真是假? 夺魂旗真有点为这年轻人的傲骨,暗暗心折!但他夸言二三十招以内,便可试出自己名头真假,不由嘴角微撇,浮起一丝哂笑! 上官灵聪明已极,看出夺魂旗心中所想,噘嘴叫道:夺魂旗!你不要仗着乾坤五绝名头,倚老卖老,看不起年轻人,在真假未辨以前,谁晓得你是什么东西变的?我这就要出手,你小心恨满心头,和冤沉海底! 洞中老人所授这两手从来未闻的奇异招名,真把夺魂旗听得一怔,正在暗忖恨满心头和冤沉海底二语,是何用意之际?上官灵一招金豹露爪,聚集八成功力,劲气排空,倏然出手!夺魂旗是当代武学宗师,目力何等厉害,见上官灵这一出手不由心头深为吃惊,暗想这娃儿小小年纪,不但胆色极强,这份出掌的迅捷沉猛,居然也似并不在七里山前,曾与自己交手的北剑蒲琨之子蒲铿之下! 以他在江湖中的身分名头,当然不肯上来便即还招,肩头微晃,右旋避势! 上官灵早就想斗夺魂旗,如今师傅、师伯及天痴道长,一人不在,没有管头,自然高兴异常,跟手招化,金鹏剔羽孔雀开屏,一实一虚,回环进击! 掌招并不出奇,掌力掌风,却强得出人意料之外,夺魂旗因上官灵曾批评他功力不如另一夺魂旗,故而存心显露,足下乱踩阴阳,身形也东倒西歪地,抢进上官灵劲急无俦的掌风以内,冲他龇牙一笑! 上官灵立时收掌,卓立如山,两只大眼中,却射出愤怒光芒,凝视夺魂旗不瞬一瞬! 夺魂旗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起来,诧声问道:才只三招,你怎么就不打了?是不是陷我这种神妙身法? 上官灵气得噘嘴说道:你这种纯阳酒醉巧戏黄龙身法,我也会用,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内家绝艺,谁会怕你? 夺魂旗越发奇道:你既不怕,怎不继续动手? 上官灵面呈不屑之色说道:你们这些倚老卖老的老头,自抬身价,美其名为什么武林高人,前辈奇侠,实在令人讨厌!老是我打你,你不还手,有什么意思?有本须你也像北剑蒲琨那样,一掌把我震伤个十天八天,我才佩服! 夺魂旗听说上官灵曾被北剑蒲琨打伤,不由侧眼一看,只见北剑、东僧,仍在剑环相交,互较内力,但二人头上已微沁汗珠,足下石上所陷脚印,深几一寸! 两人盛名之下,自惜羽毛,谁也不愿意局外人在胜负来分之前,插手相助!夺魂旗心中一动,故意提高嗓音,向上官灵笑道:哦!原来你竟被蒲老儿打伤,不过我总有点不太相信,凭他自诩天下第一的北剑威名,怎会对你这等年轻后辈,下此重手! 夺魂旗有意传声,任凭北剑蒲琨再怎样的专心一志,耳内也自然听见这几句讽刺之语! 他当初盛怒之下误伤上官灵,本已内愧!如今被夺魂旗当众指责,心气立浮,三指剑压不住龙虎钢环,渐渐又往上拱起! 蒲琨心内一惊,正待纳气静心,摒绝外扰地凝神传力,对手东僧醉头陀哈哈一笑,龙虎钢环的劲力也收,目注蒲琨说道:蒲兄不必为外物分心,我也决不占这种便宜,你我斗上三五百招,难分难负,目前如此比法最好,我们索性不见高低,不下此石如何? 说完便自趺坐大石之上,双手分执龙虎钢环,平伸胸前,仍作双环交叉互错形状! 蒲琨闻言,脸上微红,听出醉头陀这几句话,明面故示大方,暗中却也在嘲讽自己定力不坚,会被夺魂旗语音,影响得心浮气散! 不但如此,东僧占了绝大便宜,因为自己这近二十年来,啸傲燕山,精研剑术,深信连诸葛逸的生花七笔、天痴道长的玄天七十二拂,也足可一拼!才遣爱子游侠江湖,探听其余乾坤四绝近况,有意再度一争雄长! 如今醉头陀避重就轻,指明互较内力,不见高低,不下此石,岂非使自己精妙剑术难展其长?但对方既已划道怎甘示弱?遂也盘膝端坐,三指剑平举当胸,往醉头陀龙虎钢环的交叉之处一搭! 两人均将数十年威名,系此一举,全都不敢丝毫怠慢,索性双双静气垂帘,把身外一切,付诸不闻不见,只往环身及剑尖之上,绵绵传送真力! 蒲铿怕夺魂旗会乘机对自己爹爹,有所不利,脸色颇为紧张地,站在北剑、东僧对坐较功的大石之旁,凝神守护! 夺魂旗见自己用真气传声,发话刺激北剑,暗助东僧,但醉头陀似乎并不领情,遂回头向上官灵笑道:我不愿像北剑蒲老儿那样不知羞耻的以大凌小,但不还手你又不太高兴!这样好了,在你每攻我三招以后,还你一掌! 上官灵闻言虽仍不大满意,但心中暗想,眼前这个夺魂旗的心肠举措,仿佛确实要比祁连山所遇,拿自己无字真经的那个夺魂旗,要好得多! 但好坏既分,真假仍自难辨,上官灵立意觅机施展洞中老人所传的那两招冤沉海底、恨满心头,试试这夺魂旗如何应付? 主意打定,轩眉朗笑道:夺魂旗!照你这样说法,三十招中,我就可以试出你是真是假! 语音方了,谢东阳独创秘传的九宫连环手法,已自展开,矮身错步一飘,把自己转到西北生门,然后发掌如骤雨狂风,向夺魂旗当胸击到! 阴阳生克及奇门变化,那里难得住夺魂旗这等武林奇人?连躲都不躲地,黑衣下摆轻飘,便使上官灵这当胸一掌,掠空而过! 但上官灵师传的九宫连环手法,亦颇不俗,一掌击空,立即就势变招,收肘横撞夺魂旗乳下期门重穴! 并算准对方因未满三招,不会还攻,若非向左旋身,定然纵跃避势!遂以右足魁星踢斗,左掌来上一招鬼王拨扇,把预料中的两条退路,一齐封死。 这几招说来虽慢,但动作上却捷逾闪电,极似同时出手! 夺魂旗也不禁失声赞道:小娃儿,不怪你狂,果然真有两手!掌力身法,以及临场变化,样样不俗!倘若再加十年火候,乾坤五绝以外,算你一号! 一面说话,一面出人意料地,挺胸迎向上官灵直撞期门重穴的手肘,但就在肘尖将沾未沾衣的刹那之间,倏然一闪一转,仍然是施展先前的那种纯阳酒醉巧戏黄龙身法,不仅使上官灵右肘撞空,左掌右足虚发,并笑吟吟地,欺近身来,骈指疾点对方右腿,阴市大穴! 上官灵想不到夺魂旗身法如此怪异,但他应变亦极敏捷,右肘既已撞空,左掌右足遂也半发即收,左足足尖点地,身形斜挂云旗,避开夺魂旗食中二指,右手趁势沉肘运掌玄鸟划沙,唰地一声,反切夺魂旗右胯! 夺魂旗见上官灵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居然还能避势抢攻,越发暗觉难能,哈哈一笑,收指飘身,横跃七尺! 上官灵恨他方才那些再加十年火候,乾坤五绝以外,算你一号!之语,仍在倚老卖老轻视自己!不由钢牙紧咬,暗忖今日长生矶上,若斗不过你,等下月庐山小天池再斗!小天池斗不过时,等二度谒见洞中老人,习艺以后再斗!总之,除了西道南笔以外,三五年间,若斗不了东僧、北剑、夺魂旗与那罗刹门掌教笑面阎婆,救回常碧云姊姊,自己便立誓永世不谈这武学二字! 心头郁怒,自然掌上加功,纵身赶过,施展九宫连环手中,极具威力的乾坤八掌,掌掌不顾一切地,拼命强攻,掌风猎猎,劲气呼呼,裂石开碑,撼山倒海! 夺魂旗被他打得东飘西闪,紧皱眉头!因为看出上官灵这样打法,是不知轻重,存心硬拼!虽然此子根骨绝佳,并似有罕世奇遇,真气内力之强,与年龄不成比例,但火候锻炼,毕竟悬殊,自己万一在硬拼之下,失手损伤这一朵正在郁香待放的武林奇葩,岂不可惜? 况且当初陕西七里山前,此子是与西道天痴,一齐出现,极可能就是西道的得意弟子,自己业已因一时之气,得罪北剑蒲琨,及笑面阎婆孟三娘两个厉害对头,何苦再与西道天痴,多结深怨? 夺魂旗因心中如此想法,故而下手始终留有分寸,在每逢上官灵攻满三招,便轻描淡写地,蹈暇趁隙,出手还击,但招术虽妙,总留有时间退步,使对方能够躲避!这样打法,不仅凶险毫无,并极似师徒喂招,隐隐含有指点之意! 上官灵何等聪明?任凭夺魂旗掩饰颇妙,在二十招以后,也已发现对方有意怜才,对自己始终不下杀手! 他毕竟年轻,不懂得所有武林绝艺,如欲发扬光大,必须首重传人,而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只要天悟神聪,根骨灵秀,便会占足便宜,对方越是身怀盖世神功,越是不舍得轻易摧折这类罕见奇葩,而欲尽一切努力,将其争取! 但上官灵虽然不懂得,心中不免有点奇怪,好夺魂旗、坏夺魂旗、天痴道长、笑面阎婆,甚至连自己挨过他一记内家重掌的北剑蒲琨,怎的有意无意,或明或暗,均似对自己颇有好感? 他人小鬼大,一面想事,一面判断自己这次若以斗换星移、旋转乾坤、翻天覆地三招连环出击,而故意略留破绽,夺魂旗定然趁隙还攻,岂不便就能施展洞中老人所传的第一招冤沉海底? 手随心动,招出如风,但在回环并发的第二招旋干转坤之中,故意用力稍浊,足下由应踩的天璿星位,踩到了天枢星位之上! 果然夺魂旗全如上官灵所料,在闪过第三招翻天覆地之后,飘身自右方欺进,作势轻敲上官灵臂端天泉穴,口中并带笑说道:你这一招旋干转坤,用力稍浊,足下应该左移五寸,立在天璿星位,便不会被对方由此攻进,全盘受制! 上官灵似乎把夺魂旗轻敲臂端天泉穴的虚势,当作实招,更因天璿星位被人乘隙反占,一时无法躲避,竟自全身往后一倒,足跟蓄力,几乎平塌及地! 夺魂旗皱眉说道:这种卧看天河、倒穿金鲤身法,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用!因为对方功力稍高,太易追击,如今你且试试怎样化解我这一招孔雀剔翎,倘若往后倒穿,我便跟踪赶到,在你身未及地,无法腾挪闪展之前;突下内家煞手,岂非便将难逃一败? 发话之间,因怕伤了上官灵,一招孔雀剔翎,只用上二成功力,轻轻划下! 上官灵鼻中微嗤,冷然答道:夺魂旗,你这一片好心,是不是装出来的?可惜世间事那得尽如你意?你且见识一手武学奇招冤沉海底! 一面答话,一面用极为巧妙的身法,双足交叉借力,贴地轻轻一翻,但等由仰面朝天,翻成全身扑地以后,忽又出人意料地电疾翻回,也就在这一翻一转之间,恰恰把对方所发几乎无法躲避的一招孔雀剔翎,从容闪过! 夺魂旗一掌划空,颇为对方的巧妙身法所惊,方自失声赞好,上官灵腰间叠力,一挺一穿,竟乘着夺魂旗收招换式的刹那之间,凌空直上! 这些动作,奇诡无伦,夺魂旗有点莫名其妙!抬头一望,空中并无上官灵人影,却感觉有股极强劲力,袭向丹田小腹! 原来上官灵根本不曾窜起,虽然长身作势,但脚尖尚未离地,便以千斤坠身法,电疾沉身盘坐,功聚双掌,照准夺魂旗丹田气海,狂推而出! 洞中老人所传的这手奇绝怪招,真弄得夺魂旗立濒险境,一筹莫展! 但他毕竟功力绝世,临危不乱,强提一口真气,脚尖点地,全身便如一张薄纸似的,被上官灵所发掌风,吹得平飘五尺! 然后右臂往后一举,身躯凌空翻转,左掌聚劲,挥手虚击,就借这一点空中气流的反推微力,向左横飘,脱出险境以外! 这种身法,也极神奇,上官灵认得是轻功中九大绝技之一,摘星换位,内心颇为佩服洞中老人事事前知,当初教自己这两招绝学之际,便已把夺魂旗如何闪避,预料得丝毫不错! 夺魂旗以摘星换位,向左横飘以后,上官灵本待追踪再用那招恨满心头便可试出面前这个夺魂旗,到底是真是假? 但方自蓄势待发,忽然怔住,因为看见夺魂旗落地以后,并未注意自己,却注视北剑、东僧对坐较功和那块大石,神情颇为焦急! 上官灵也随着夺魂旗目光看去,只见北剑蒲琨与东僧醉头陀的三指剑、龙虎钢环,依旧在身前平举相交,未曾分出丝毫上下,但脸色却不似那样平和,东僧醉头陀的脸上,宛如酒醉,一片酡颜,北剑蒲琨却似大病未愈,一片惨白! 不单夺魂旗神色紧张,那侍立北剑蒲琨身后的蒲铿,眼角眉梢,也颇呈忧急! 上官灵莫名其妙,轻轻纵过,夺魂旗向他摇手低声说道:小娃儿,我们要打少时再打,目前我们想个法儿,怎样才能使他们不致一齐毁在这长生矶上? 上官灵依旧愕然不解,夺魂旗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武功练到上乘火候之人,其他均可淡泊,惟独对一个名字,极少有人能够放下!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高人隐士、豪杰英雄,跳得出利锁,脱不了名缰,到头来全没在这一字之上!所以当世之中,什么叫乾坤五绝?什么叫笑面阎婆?又何必举行甚排名论剑?但看谁能勘得破这名关二字,谁才是真正的第一高手! 上官灵见夺魂旗忽然感慨起来,不由皱眉问道:夺魂旗,这北剑东僧,不过剑环相交,比比内力,有什凶险?你不是要替他们化解么?怎的不想法儿,却这样唠唠叨叨则甚? 他那里知道夺魂旗方才那一番口舌,就是在暗中劝解北剑东僧,但这乾坤双绝,宛如充耳未闻,仍自垂帘静坐,东僧红扑扑的脸上,越来越红,北剑白惨惨的双颊,也越来越白! 这时海上远远又出现一叶风帆,看方向也是对这长生矶而来,波涛更平静得异乎寻常!夺魂旗看了那叶风帆一眼,向上官灵叹道:东僧醉头陀本来是怕与我北剑过手,会弄得不可开交,但他忘了自己一样傲不服人,如今嗔念一动,却真正成了难解难分的生死相搏! 说到此处,知道上官灵尚有疑问,继续解释说道:他们这种比法,难到极点,一方面较量真力强弱,一方面又要防备手中的成名兵刃,不使禁受不住,有所损毁!所以刚力柔劲,互相硬抗,自然极损真元!倘若功力悬殊,片刻便分胜负,并无大碍,最怕两人这等名望相同,火候相若,谁先收手,谁就会被武林腾笑,丢了大人,故而逼得非耗到油尽灯干,才可分出上下!但败的一个,必会当场五脏皆碎,喷血身亡;胜的一个,也因斲丧过重,大减寿算! 夺魂旗这些话虽系对上官灵所说,但主旨仍希望北剑东僧听见,彼此警觉收手! 但这些武林奇人,委实妙极怪极,夺魂旗说完以后,北剑东僧,居然同时睁目,北剑蒲琨冷冷看了夺魂旗一眼,东僧醉头陀也只微微一笑,便又双双恢复原来姿态,不再理会! 夺魂旗知道无可挽回,长叹一声,向上官灵说道:他们两人看来无甚凶险,其实均已快到最后关头!醉和尚施展禅门无量真力中的罗汉劲在脸上逼出一片绯红!蒲琨老儿也运用轻易不肯显露的三阴神功,双颊一片惨白!只要再过片刻,红的一呈火红,白的一现银白,乾坤五绝以内,便将除名一人,我平素自诩足智多谋,此刻却半筹莫展,你这小鬼灵精,能有什怪主意么? 这时海上风仍不烈,但波涛却不知怎的突然汹涌起来,远远的那叶孤帆,立在海浪之中,忽隐忽现,浮沉不已! 上官灵听夺魂旗竟向自己问计,偏头略想,脸上现出得意微笑,半声不响地一跃八尺,扬手照那侍立在北剑身后三步远的蒲铿,就是一记足有八九成真力的内家重掌! 蒲铿侍立北剑身后之意,本在防范夺魂旗万一有什偷袭手段,但绝想不到这与自己父亲同来,并曾与夺魂旗恶斗的上官灵,突然会对自己下手! 既出意外,掌风更如排山倒海,来势极强,蒲铿只得升肩飘身,纵出避势! 上官灵趁着蒲铿闪出,抢到石前,左手疾抢东僧醉头陀放在石旁的酒葫芦,右手却抡个半圆,向正在垂帘静坐,传力较功的北剑蒲琨脸颊之上,就是一掌! 北剑东僧这等人物,虽在潜心闭目,但周围动作,依旧宛如目见,上官灵右掌才抡,北剑蒲琨已把三指剑身的著力一收,原式未动平飘数步! 东僧醉头陀与北剑蒲琨同时卸劲,也同时飘身,飘出六七尺远,龙虎钢环并交右手,左手却把着自己视如性命的酒葫芦,凝视上官灵,面带诧异之色! 北剑蒲琨起先以为是夺魂旗趁隙偷袭,业已眉腾杀气地准备放手一拼,但如今见是上官灵,不由在脸上浮起无可奈何的半丝苦笑! 东僧北剑全因身分名望关系,不能对上官灵有所计较,但那蒲铿却无此顾忌,怒火冲天地扑将过来,一式双阳挂手,直撞上官灵前胸,口中并沉声叱道:无耻小贼,竟敢如此卑鄙,还不与我纳命! 上官灵真气微提,人升两丈,并空中发话笑道:蒲铿,你枉为乾坤五绝中的北剑之子,怎会这样草包?你问问你父亲,我是不是一番好意? 蒲铿闻言不觉一怔,上官灵面向东僧醉头陀,飘身落地,但足尖才点地面,仿佛这座小小长生矶,居然整个摇动了一下,赶紧移步换桩,方得站稳! 夺魂旗、北剑父子,均有同样感觉,正待向醉头陀询问因由之际,突然全岛又是一阵剧烈震动,连沙滩上的千斤大石,均被震得左右翻滚! 矶上五人,各有一身上乘内功,足下宛若生根,自然未被震倒,但醉头陀业已脸上微微变色,收起自己的龙虎钢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向众人说道:我曾经风闻那些习狎东海波涛的渔夫舟子传言,这普陀洛伽的百里周围,岛屿本来甚多,但每隔三五十年,便有一处陆沉,最后只剩下这座小岛,才定名为长生矶,如今这样剧烈震动,难道我们无巧不巧地,要注定在此同沦浩劫? 说至此处,足下越震越烈,连东僧、北剑、夺魂旗那等功力,均觉站不稳足,并难以移动。 蒲铿首先踉跄,夺魂旗伸手挽住他,向北剑蒲琨叫道:蒲老儿,面临人力难抗的天灾浩劫,我们彼此暂缓意气之争,先合力慢慢行往海边令郎来时所乘的那条小船,能逃得一个,便是一个! 北剑蒲琨默然不答,右手挽住蒲铿,左手挽住上官灵,东僧醉头陀则用右手挽住上官灵,乾坤三绝把两位少年英侠,护在当中,相互运足神功,在树折石崩、地水狂冒、沙滩也一块块逐渐陷落,几乎步步均无法着力的奇险情况之下,勉强往海边走去! 海上近长生矶一带,自然也波涛汹涌,骇浪如幽,但为蒲铿操舟前来的舟子,也是惯经风浪的水路英雄,尚能镇慑心神,利用多年纯熟的风波经验,使那条小船,在颠簸上下之间,保持不曾翻覆! 夺魂旗等好不容易,一寸一尺地移近海边,但五人一齐跃上小船,那舟子却立即皱眉,声称船不胜力,顶多载上三人,尚可冒险一试! 东僧、北剑、夺魂旗,因身分所关,闻言一齐意欲纵下小船,上官灵手指前方叫道:那条小船上坐的不是天痴道长么?船家只须勉为其难地向前凑上三五丈,岂非彼此均可脱险?何必还争先回那即将陆沉的长生矶? 夺魂旗顺着上官灵手指看去,果见如山巨浪的起伏之中,一条小船头上,坐着西道天痴道长,操舟的是个白发壮健老人,两船相距,不过六七丈远! 舟子明知在如此骇浪惊涛之下,要使两船接近,委实太险,但在这生死关头,也只得冒险搬舵,并请身边的夺魂旗以内家神功,扯起半帆风力! 风帆一升,小船左舷急倾,并飞涌进不少海水,但船也对准天痴道长来船,疾若脱弦之箭般地冲波而去! 舟子为免风狂浪大以下,万一操纵不灵,容易相撞,老远便把船头错开,等接近到约莫四丈来处,便请夺魂旗收帆,并嘱咐意欲过船之人,早作准备! 船行极速,说话间两船已相距在两丈以外交错,上官灵突展轻功,一跃而过! 两船对驶,又在险恶无伦的波涛之斗,纵出容易,落足却极艰难,东僧醉头陀恐怕上官灵万一失足坠海,见北剑蒲琨正在全神照顾他独生爱子,夺魂旗以内家神力,助舟子慢慢收帆,只剩下自己无事,遂也随同上官灵纵出,半空中加以扶持,总算安然降落在天痴道长所乘的小船之上! 就在这一纵一落之间,两船相去已有数丈,天痴道长向醉头陀,呵呵笑道:醉和尚,你我一别廿年,想不到竟在这等情况之下重逢!你看看长生矶业已半沉海中,对这长生之名,岂非绝大讥刺? 此时长生矶地裂泉喷,渐渐沉落,越发使得海上本已十分险恶的波涛,更增险恶,醉头陀一面觉得这条小船,似比北剑父子既夺魂旗所乘,平稳多多,一面又觉得天痴道长,怎的一点不把当前险况,放在心头,仍能如此从容谈笑。 天痴道长似已看出醉头陀心意,微微说道:醉和尚,你我枉自列名乾坤五绝,但在这险恶波涛之中,那些什么软硬轻功,却毫无用处,来来来,我替你介绍一位水上高人,这位戴飘萍兄,外号人称 醉头陀愕然一惊,不等天痴道长说完,便即接口说道:东海龙王戴飘萍兄,十年前独棹孤舟,自莲花岛陆沉所引起的海啸之中,救起莲花岛主、穆氏三雄,怪不得对这目前的排山巨浪,视如 戴飘萍一面倚仗纯熟无比的操舟经验,驾得这条小船,虽然随浪浮沉,却平稳已极,一面向醉头陀呵呵笑道:大师长年卓锡长生矶,无殊东海一带的万家生佛,戴飘萍心仪已久!我这点驾船手法,不过是自幼生长渔家习狎波涛,积得数十年经验而已!何况今日这长生矶陆沉极慢,所激波涛虽险不恶,不但我们这条小船,可保无恙,连大师兄前所乘那叶扁舟,也必能脱出险境以外! 此时夺魂旗及北剑父子所乘的那叶扁舟,业已在滔天浊浪,及苍茫夜色之中不见踪影,东僧醉头陀虽然颇觉悬心,但听东海龙王戴飘萍这样一说,也就略为宽解! 天痴道长知道小船飘海抵岸,颇需一段时间,遂向上官灵说道:你师傅与南笔诸葛逸颇为投缘,他们不来东海,下月共赴庐山小天池之会!你是怎样来此?常碧云呢?可知你方百川师伯,出了事么? 上官灵闻言不禁吃了一惊,急急问道:我方师伯出了什么事? 天痴道长未答上官灵所问,转向醉头陀说道:醉和尚,你还记不记得北溟老怪八指飞魔? 醉头陀愕然说道:八指飞魔司空曜,昔年不是被诸葛逸的惊神笔点破一身玄阴气功,成为废人了么? 天痴道长点头说道:世间事就是这样难以预测,老魔头昔年败在诸葛逸笔下,废去一身武学!不知他有什奇逢?居然重行练就玄阴气功,并邀约鸠杖神翁谈白水,作为臂助,合创什么玄阴教,期与笑面阎婆孟三娘的罗刹教联手,对抗乾坤五绝! 醉头陀喟然叹道:一干魔头均欲互相联手,对抗乾坤五绝,而乾坤五绝以内,却仍频起意气之争,就拿这次莫名其妙的长生矶一会来说,起因不过为了一点极小闲事,竟弄得夺魂旗要斗北剑,北剑不服夺魂旗,连我这平素极少妄动无明的醉和尚,也与蒲琨老儿糊里糊涂地较上了劲,若不是这鬼灵精似的娃儿,设法解围,两人之中,总要毁上一人!群魔乱舞,世劫方多,看来我们闲散了近二十年,如今又该忙碌一阵的了! 天痴道长也自慨然点头,转面对上官灵说道:你方师伯不知何故与玄阴教内人物结怨,途中与我相逢,略谈你与常碧云,私下吕梁,潜来东海之事,便被人设计调开,用迷魂暗器迷倒擒去!我虽然收拾了两名玄阴教下小辈,问出人被劫往勾漏山玄阴教主坛,但因急于到东海长生矶赴约,不及往救,遂命那两名小辈,传语八指飞魔司空曜,及鸠杖神翁谈白水,不许对方百川有丝毫危害,三月之内,我亲自到他玄阴教内要人,所以暂时不必为他着急!我方才问的常碧云呢?她不是与你一同潜来,却了那里去了? 上官灵目光中,流露一种愤怒之色答道:我云姊姊巧服三叶仙兰实,被罗刹教笑面阎婆孟三娘,抢去作徒弟了! 天痴道长闻言颇出意外,愕然说道:三叶仙兰实,再加上笑面阎婆一身绝学,倒也算得上是常碧云的罕世奇遇!但罗刹教究非正途,还得跑趟罗浮山万梅谷,设法救她出来,不过不必忙在一时,只不令她陷溺过深便了!你这娃儿花样真多,从那里找来百年的三叶仙兰实?又怎样来到长生矶上? 上官灵笑道:我挨了北剑蒲琨一掌,他一面替我医伤,一面把我带到长生矶上! 说到此处,见天痴道长犹似不解,遂把自己与常碧云,瞒着方百川私下吕梁的一路经过,详述一遍,却遵从洞中老人之嘱,将那密穴奇逢,学得冤沉海底恨满心头两招的一段情节隐去。 天痴道长听说上官灵服了三目蟾蜍元丹所化竖目,全身百穴已通,连在凉州所受夺魂旗分经错脉之害,也自然消解,不由又代他高兴,又略觉怀疑,替上官灵微一揣摩,点头笑道:你所说不错,如今真力之强,虽尚不足与北剑、夺魂旗等人物抗衡,但在同辈以内,已无敌手!这位百草老人凌慕农,惠你至多,他日应该好好答报! 上官灵本就颇为感激百草老人,自然连连点头,天痴道长又向醉头陀笑道:我记得二十年前的夺魂旗,只是行为怪僻,并不凶残,如今怎会变得这般歹 上官灵接口道:据我适才与他动手所体会情形,这夺魂旗并不歹毒!目前种种事实,都证明了夺魂旗共有两个,一真一假,一善一恶,今天在长生矶出现的夺魂旗,是好夺魂旗,玉门关外祁连山头所出现的夺魂旗,是坏夺魂旗,但我还搞不清他们究竟谁真谁假? 天痴道长向醉头陀呵呵笑道:乾坤五绝之中,论武学各有专长,难分上下,但名头方面,夺魂旗确较响亮!如今居然会闹起双包案来,你这个整天泡在酒里的醉和尚,好像与他交情不错,可知道其中究竟么? 醉头陀好大半天不曾喝酒,被天痴道长一提,酒虫又在喉中乱爬,举起葫芦,咕嘟嘟的一连几口,引袖拭去嘴边余沥,呵呵笑道:我们乾坤五绝以内,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四人,虽然气味不尽相投,但彼此间总有数面之认!唯独这行踪飘忽,性情莫测的夺魂旗,始终缘悭一面,直到峨眉金顶论技,才被他以风磨铜骷髅白骨红绸旗的诡异怪招,战平惊神笔、长尾云拂、龙虎钢环、三指剑等,分去乾坤一绝名号!所以二十年前,谁也对他无甚深交,我是因他最近独力扫荡金蛟岛鲍长雄盗窟,及在东南一带,逢善必为,把一干强寇狂徒,几乎全数制得胆战心惊,销声匿迹,才觉得此人表面骄狂刚愎,心术甚佳,遂渐莫逆! 说到此处,又喝了口酒道:但三月以前,夺魂旗又做出了一桩人天共愤的极端狠毒之事,几乎使我对他翻脸绝交! 天痴道长问道:他不是在东南一带,声名颇好,怎又做出什么人天共愤之事? 醉头陀微微摇头说道:浙东有座静心禅寺,少林支脉,由静心老方丈主持,约莫三月以前一个深夜时分,夺魂旗突在天殿之中现身,静心老方丈慕他名头,当然殷勤款待!那知夺魂旗乘着对方尊敬自己,毫无防范之际,阴森一笑,立下辣手,全寺二十三名僧众,全被那种三寸金针上缠着画有骷髅白骨红绸的夺魂金针,贯入天灵百汇穴中,死于非命!最可怜的是那位勤参佛学,与世无争的静心老方丈,竟被惨剥人皮,张贴在寺门以外,做成一面夺魂旗的模样! 上官灵听得叫道:这不是和玉门关外,白龙堆中,杀死守一道长、智镜禅师、长白八雄、钱塘双杰等人的手法,大同小异! 醉头陀闻言诧道:武当守一、少林智镜,怎会在玉门关外,死在夺魂旗的手内? 上官灵匆匆一说往事,醉头陀恍然顿悟,点点头说道:怪不得夺魂旗说他倒楣,特地跑到西北去找那冒名为恶的坏夺魂旗,一路之间,却到处都被人当作狠毒无伦的殃神恶煞! 天痴道长大笑说道:这倒着实有趣得紧,一个夺魂旗为恶西北,一个夺魂旗行善东南;东南的好夺魂旗,跑到西北去企图洗刷罪名,却被西北的武林中人视为恶煞!西北的坏夺魂旗,跑到东南受人尊敬之余,却又肆虐逞凶!这件事关系江湖祸福,我们不能不管,但谁真谁假,是他们自己的名头之争,又不便多管!醉和尚,你到底与夺魂旗相交甚厚,是不是认为好的是真,坏的是假? 醉头陀苦笑说道:因为我们对二十年前夺魂旗的善恶本质不明,此事便成了好坏易分,真假难辨!我虽与好夺魂旗有交,也不能断定他准是昔年峨眉金顶相会之人!不过我倒有个法儿,可以试出他们谁真谁假。 天痴道长、上官灵一齐追问,醉头陀含笑道:记得当年金顶论技,夺魂旗敢以一式横杖挑云,硬接我龙虎钢环力逾千斤的开山劈石,而那根能够伸缩的空中旗杆,毫无所损,足见确系风磨铜所铸!这类宝器,罕世难寻,决不致成对成双,我们找个机会,从这兵刃上,或可试出几分真假! 天痴道长微微点头,示意赞同醉头陀所说,上官灵因虽然不曾说出巧遇洞中老人的那段经过,心内却始终急于知道洞中老人的真实时身分,遂扬脸向天痴道长及醉头陀,含笑问道:两位老前辈!当世武林之中,除了你们西道、东僧、南笔、北剑、真假夺魂旗,及笑面阎婆、八指飞魔、鸠杖神翁等人以外,还有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厉害人物? 醉头陀冥思未答,天痴道长笑道:有,有一个人,但不知他是否仍在尘世 话犹未了,醉头陀也张目说道:痴道士,你说的是不是传说隐居西昆仑山绝顶,小琅环仙境的逍遥老人钟离哲。 天痴老道点头答道:我说的正是他,不过逍遥老人钟离哲,江湖中尽闻其名,从来无人见过! 说到此处,忽似又想起甚事,说道:醉和尚,你记不记得逍遥老人钟离哲,既然从未履江湖,因何名震天下? 醉头陀又是几口美酒下喉,目注天痴老道笑道:痴道士怎来考我?这点掌故难我不倒!昔年江湖上不是有个九毒书生姬天缺,独来独往,凶霸无伦,就是对我们这几个老怪物们,还略有几分忌惮!后来因他恶行太甚,南笔诸葛逸才在金顶论技以后,倡议围诛,但也就在此时,逍遥老人钟离哲突下昆仑,一场恶斗,把个九毒书生姬天缺,打得销声匿迹,从此不知所在! 天痴老道微叹一声说道:如今八指飞魔司空曜,重练玄阴气功,创立玄阴教,并勾结鸠杖神翁谈白水为助,声势不小!笑面阎婆孟三娘、玉箫郎君潘午师姊弟,更为猖獗,夺魂旗又闹双包案,倘若这销声匿迹的九毒书生姬天缺,也像南溟老怪八指飞魔般再现江湖,真要弄得劫难频频,使武林中密布一片腥风血雨! 醉头陀也以一种从来未有的庄容说道:所以船一抵岸,我便要找寻夺魂旗,及北剑蒲琨父子,尽力化解他们之间的无谓间隙,免得乾坤五绝以内,就起了意气之争,互相削弱实力,弄得正消邪长。 天痴老道点点头笑道:醉和尚酒肉穿肠,灵光不泯,此举倒真重要!我因和这上官小鬼,与坏夺魂旗订约庐山,抵岸便需分路!你找到好夺魂旗以后,如能在九月十五日,直到庐山小天池,使他们真假相会最好!否则便到雁荡大龙湫,或是天台上吟风嶂弄月坪,诸葛酸丁之处一会! 醉头陀点头允诺,天痴老道见彼此一席长谈,长生矶已从海上消失,波澜也自汹涌趋于平静,远远并现出了绵亘甚长的一抹青痕,知道再有一段时间,船便抵岸,便对上官灵微施眼色,好似示意他良机莫失! 那知上官灵如今浑身自己真力大增,两招之内,才用了一招的冤沉海底,也奇幻无匹,故而心中只对那位洞中老人,钦服异常,并不再想自这东僧醉头陀身上,获得什么武林绝学! 所以明见天痴老道暗向自己示意,却只面含微笑,摇了摇头,倒是醉头陀突然连饮几口美酒,放下葫芦,看着上官灵呵呵笑道:你这个小鬼精灵,看样子并不像痴道士的徒弟,却从谁学得那等古怪刁钻,但刁钻而不恶,古怪得爱人,尤其是我与蒲琨老儿,无量真力硬拼三阴神功之际,若非你一面抢我视如性命的酒葫芦,一面要打蒲琨老儿一记耳光,使彼此分开,结果必定弄成两败俱伤!不然即令发现长生矶陆沉在即,大劫临头,仍会顾惜数十年微名,谁也不肯先行收手,此时无疑双双随着长生矶,葬身海底!我们这些人物,极少会受人恩,想不到竟需要对你有以酬答!天边那抹青痕,便是陆地,分袂在即,再见何期?说说看,小娃儿!你想不想学我的龙虎钢环,或是无量真力中的罗汉劲? 上官灵心中暗笑,龙虎钢环,并不见得能胜过北剑蒲琨的三指剑,罗汉劲也只与三阴神功,秋色平分!自己既有奇逢,将来再谒洞中老人,即可练成绝世武学,何必还像先前,每见一样,便想学一样则甚?故而听完醉头陀所说,眉梢微扬,含笑答道:上官灵略使鬼计,根本无功,不敢妄冀老前辈宠遇,相传绝世武学! 这等答话,不但使醉头陀惊诧颇甚,连天痴老道也觉得出于意外! 醉头陀目注上官灵,摇头说道:我真还不曾遇到过乾坤五绝肯教,对方居然加以拒绝的武林后学!出家人最怕欠债,你这笔人情,不让我还,连我今后吃酒,都吃不快活! 上官灵见醉头陀一片真诚,遂含笑伸出两根手指。 醉头陀见状对天痴老道大声笑道:痴道士,这个娃儿真鬼,他大概想把我的龙虎钢环,和罗汉劲,两样都学! 天痴老道尚未答话,上官灵已含笑说道:老前辈,晚辈既承见爱,是想在目前及将来,各自叨光一事! 醉头陀点点头问道:不管何事,醉和尚一定应允,你先说目前动我什么脑筋? 上官灵大笑说道:晚辈怎敢在老前辈面前,妄逞心机?我只是有点口馋,想叨老前辈葫芦之中的几口美酒! 醉头陀眉头深皱,随手递过酒葫芦,目光中已自微现不悦之色,凝视上官灵道:小娃儿不要过分捉弄我醉和尚,目前要酒,给你酒喝,将来呢?是不是要我醉和尚杀只肥狗,替你炖条狗腿? 天痴老道见这大名鼎鼎的东僧醉头陀,居然被上官灵气得发昏,不由暗暗好笑! 上官灵接过葫芦,咕嘟嘟地连喝了三大口,觉得酒味奇香,酒性极烈,俊脸之上,立泛微红,因此时业已波平舟稳,遂站起身形,恭恭敬敬地缴还酒葫芦,并向醉头陀正色说道:我常碧云姊姊,被笑面阎婆孟三娘看中,掳上罗浮,要收为衣钵传人!晚辈因与坏夺魂旗庐山有约,又须驰救陷落玄阴教中的银须剑客方师伯,以致一时无法分身!敬烦老前辈乘找寻好夺魂旗之便,与我云姊姊带句口信,就说晚辈俟庐山与玄阴教事了,立往万梅谷中,救她脱离罗刹邪教! 醉头陀听罢上官灵只请自己带信,不请自己救人,并对那位黑白两道人人侧目,极为头痛的笑面阎婆孟三娘,毫无怯色,不由更自暗赞这少年人,真有胆识骨气! 把话听完,点头笑道:我一定替你跑趟罗浮山万梅谷,把话带到 话犹未了,天痴老道突然笑道:醉和尚先别吹牛,孟三娘的罗刹教主坛,何异森罗地狱?罗浮山万梅谷,无殊虎穴龙潭 醉头陀也不等天痴老道说完,便把两只怪眼一瞪,微怒说道:痴道士昔年太玄真气,及七十二式玄天拂下,让过谁来?怎的二十载埋首阿尔金山,竟会磨尽一身傲骨?我不管你所说是激将也好,实情也好,总之,就算孟三娘的罗刹教主坛,真是森罗地狱,醉和尚身为佛门弟子,也该去超度几名怨鬼冤魂!就算他罗浮山万梅谷,真是虎穴龙潭,我掌中一对龙虎钢环,也自信尚有几分伏虎降龙手段! 醉头陀这一番话,不但天痴老道、上官灵为之哑然,连那坐在舟尾,操舵扬帆的东海龙王戴飘萍,也听得哈哈大笑! 风正帆平,轻舟如箭,不多时,便到岸边,西道东僧乾坤双绝率领上官灵,一跃登岸,谢过戴飘萍孤舟度厄之德,即行分袂,醉头陀南行寻找惊涛骇浪中,互相离散的好夺魂旗,并为向常碧云传信,一上罗浮!天痴老道则与上官灵,往庐山小天池,赴那借走无字真经的坏夺魂旗之约! 因约期尚有二十余日,尽可从容,天痴老道知道上官灵初临中原,一路上遂细细对他指点各处的风土人情,山川路径。 上官灵感激天痴老道是第一个垂青自己之人,越想越不应该对他隐瞒,终于把巧遇洞中老人的那段奇遇,和盘托出,并请教天痴老道,这位老人口气极大,又自称与南笔西道,均系故交旧识,到底是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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