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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板铜琶

铁板铜琶

諸葛青雲

  • 武侠小说

    类别
  • 2023-02-05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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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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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世外桃源飞血雨

铁板铜琶 諸葛青雲 17921 2023-02-05
第一章世外桃源飞血雨 大理,为滇西重镇之一,古为南诏国郡,元、明、清三代均称太和,县城在点苍山中和峰下,原为唐代贞元中南诏孝桓王异牟寻所筑之苹直城,也就是汉代的叶榆城,城高二丈四尺,周围七里三分,分四门,东为洱海,西曰苍山,南称双鹤,北名三塔,上关与下关左右夹峙,背倚点苍而面临洱海,形势之胜,风景之佳,甲于滇西。 凡是到过大理之人,都知道大理有名闻遐迩的风、花、雪、月四景,那就是下关的风,上关的花,点苍的雪,洱海的月。 同时,凡是武林中人,也都知道大理城旁的点苍山中的住着以风、花、雪、月为号而功力高不可测的武林四位怪杰。 这四位武林怪杰,就是神风秀士吕伯超,惜花公子白晓岚,白雪公主江丽君,恨月山人古太虚。

神风秀士吕伯超以一阳指及轻功号称独步宇内,据称系以往大理王朝段皇帝的嫡系传人,其余白、江、古三位,则分别以飞花掌白雪剑醉月拳三种绝艺镇慑武林。 这四位武林怪杰,都是侠名远播,嫉恶如仇,一般武林败类和江湖宵小之流,莫不闻名丧胆,同时因他们各有一个怪僻的脾气,即使一般白道人物,亦均敬鬼神而远之,因此黑白两道,公送了他们武林四绝的道号,但也有称他们为武林四怪的。 四位中,神风秀士吕伯超是大理世家,惜花公子白晓岚与白雪公主江丽君则是中原人物,同时又是一对恩爱夫妻,至于恨月山人古太虚,则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取那么一个古怪的道号。 可不是么!月亮有什么可恨的? 也许是基于惺惺相惜,或者是怪气相投,这四位本是天南地北的武林怪杰,竟出人意外地在大理定居下来,而且在点苍山北面的三阳峰下,共同建筑了一座规模宏伟而美仑美奂的庄院,名曰避秦别院。

庄名避秦,顾名思义,当知道这四位武林怪杰,是已经厌倦了江湖上的血腥生涯,身倦思还,有意就此归隐了。 不过,当他们四位共居于避秦别院时,年纪都在三十到四十之间,以如此盛年而竟言归隐林泉,那是令人难以相信的。 但事实粉碎了一般人的疑念,武林四绝自隐居点苍山中之后,已经足有十年,足迹未出点苍山一步。 十年中,不但有好些远道专程来拜访,或是有所求的武林人物,都尝了闭门羹,即连近在咫尺的大理城附近的道上朋友们,也从来不曾发现他们四位的侠踪。 而据那些尝过闭门羹的武林人物所传出的消息,避秦别院围墙高达五丈,周围并有十五丈以上的护城河,这些人又异口同声地说,他们都是在到达那避秦别院尚有半里之遥,莫名其妙地被人点了穴道,又莫名其妙地被人送回大理城中。

这情形,当然会使远道而来的武林人物失望和怨怼,也自然会引起很多武林人物的怀疑。 但也有很多人暗地里感到庆幸和轻松,那就是那些江湖宵小和武林败类们。 当然!有力量管制他们的克星们,已不再过问武林中事,他们不是又可以为所欲为地得其所哉了么! 十年的时间不算太短,而活动在现实生活里的武林人物们,又往往是健忘的,于是,武林中又出现了一批有头有脸的人物,而那以风花雪月为号,曾经显赫一时的武林四绝,就这么渐渐地给一般人遗忘了。 时值八月,节届中秋。 以风、花、雪、月四景中月景著称的洱海,该是又有一番热闹的了。 洱海,又称西洱河,古称叶渝水,以其形势如月抱珥,故名洱海,其源来自罗谷,东纳东山老太箐火。东南纳凤仪波罗江水,并纳点苍山十八溪之水,东西宽约二十里,南北纵长约百里,算得上是一个高原大湖。

出口经下关折西而出天生桥,回绕于点苍山后,下五十里纳于漾濞江西南而与沧澜江汇合。 洱海有三岛四洲,三岛为:金梭、玉几、赤文;四洲曰青莎鼻、大贯湖、鸳鸯、马帘,古诗中有:泛舟洱水,卧数溪峰之佳譬可说写尽了洱海的山光水色。 所谓洱海观月,多在满月时,青山笼翠,碧水连天,一叶扁舟,遨游于清风明月,碧波万顷之间,宛如置身于广寒仙景,令人尘念尽去。 今夜万里无云,月华似水,点点轻舟,划破那水平如镜的湖面,映着中天皓月,荡漾起万道银蛇,此情此景,端的是集清幽瑰丽之大成,令人心旷神怡,块垒尽消! 一艘小巧渔舟,由大理岸边,向马帘岛方向扬帆徐徐滑进。 后梢甲板上,一老一少,两个渔人正在盘膝对坐,浅斟低酌。那老渔人须发斑白,满脸皱纹堆叠,看情形,至少也在六旬以上,他不时伸手扶扶舵柄,校正航行方向,有时端着酒杯,仰首凝望着中天皓月,那昏花老眼中,满是一片迷茫的神色。

那年轻的一个,年约十六七,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双目黑白分明,薄薄而殷红的嘴唇,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挺直的鼻梁,端正的面孔,衬托那猿臂蜂腰,尽管他目前是盘膝而坐,也尽管他穿的是一身渔家破烂衣裳,却仍难掩他那焕发的英姿,与英挺不群的仪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那黝黑得发亮的肤色,这可能是他那打渔的职业所使然。 可不是么!整天在湖面上与风为伍的人儿,他的皮肤怎能不黑得发亮呢! 这时,湖面上只有轻微的东风,这小渔舟那一张经风吹雨打太阳晒的破烂帆儿,几乎已失去了它的作用,因而那本来是徐徐滑进的小渔舟,也显得有气无力的慢了下了。 可是,船上的一老一少,却似乎都没注意到这些。 只见那年轻人的一脸困惑神色,呆呆地注视那老渔人,老渔人仰脸注视中天皓月如故,嘴唇微微翕张着,那昏花老眼中竟涌起一片凄迷泪光。

那年轻人见状之下,神情一震,双目大张地脱口一声惊呼:贾伯伯您 那老渔人似乎自觉失态地笑了笑,举杯截口道:小明,干杯! 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是任谁都看得出来,那笑容实在太勉强了!也太不自然了! 那年轻人摇摇头:贾伯伯,您知道我是不能多喝酒的。 老渔人笑道:小明,今天是你十五岁的生日,伯伯很为你高兴,你总不能扫伯伯的兴啊! 那被唤做小明的年轻人注目漫应道:今宵您老委实是很高兴,高兴得连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哩。 那个叫做贾伯伯的微微一怔,苦笑道:这个我想到我那心愿再有三年就可以完成了,所以 小明淡然一笑接道:所以说高兴得要掉眼泪了,是么? 贾伯伯连连点首道:正是,正是。 小明神色一整道:贾伯伯,人家都说我像一个大人了

贾伯伯连忙截口道:可是,事实上你今年才十五足岁。 小明道: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我已像一个大人,能够做大人的事就行了,是么? 贾伯伯摇摇头道:不行!孩子,我估计你的武功必须还要三年才能大成。 顿了顿,又轻叹着接道:你不知道伯伯要你办的事多艰巨!多危险!如果你的武功不到炉火纯青之境,不但不能完成伯伯的心愿,也得使你白赔一条小命。 这说话之间,那握在小明手中的酒杯,忽然发出嘶嘶锐响,并冒着袅袅白气。 贾伯伯的昏花老眼中,陡地射出两道奇光,那皱纹堆叠的老脸上,也洋溢着一片飞扬神采,嘴唇牵动了一下,却没作声。 少顷之后,小明杯中的烧酒已蒸发净尽,而那一只磁质酒杯,也化成一堆石粉,由指缝间沙沙地滑落在甲板之上。

贾伯伯猛吸一口清气,似乎是想强行抑平心头的激动,小明却轻松地注目笑问道:贾伯伯,小明这一手还算过得去么? 贾伯伯一仰脖子,喝干了杯中的酒,捻须微笑地点点头道:行!小明,你的进境已远超我的预计,不过 顿住话锋,声容俱壮,接道:你目前的成就,顶多也只能算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与我所预期的成就,还差了一大段距离。 小明怔了怔道:贾伯伯,您的那个对头,就那么厉害么? 贾伯伯轻轻一叹道:是的?那老贼是当今武林中,少数几个顶尖高手之一。 小明注目问道:那究竟是什么人? 贾伯伯道:这个么,等你的武功达到我想像中的火候时,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小明的嘴唇牵动了一下,但贾伯伯却飞快地接道:孩子,别急,伯伯是当事人都不急,你急些什么?顿住话锋,同时斟满酒杯,举杯接道:人生几见月当头,孩子,干哦!快取一个杯子来,莫扫伯伯的兴。

这老儿敢情是忘记小明的酒杯已化成一滩石粉,总算他还没醉,知道要小明再取一个杯子来。 小明取来另一个酒杯之后,老少两人就开怀畅饮开来。 远处,一阵叮叮咚咚的琵琶声响处,紧接着一缕清音遥遥传来:霜冷离鸿惊失伴,有人同病相怜。拟凭尺素寄愁边,愁多书屡易,双泪落灯前。莫对月明思往事,也知消减年年。无端嘹唳一声传,西风吹只影,刚是早秋天。 歌声婉转凄凉,动力心弦。 渔舟上的老少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箭远外,一叶扁舟上,一位白衫文士与一位红衣女郎并坐船头,冷月清辉之下,丽影双双,红日相映,显得特别耀眼,那歌声,显然就是那红衣女郎所唱出。 中秋佳节,挟妓游名湖,虽然未免近于招摇,但名士风流,倒也无可厚非。

只听那男的朗声笑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不过紫娟,现在刮的是东风而不是西风,而且吹的也不是只影,而是双双丽影,是么! 叮叮咚咚声中,清音又起: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只听得那男的拊掌大笑道:好一个人到情多情转薄 话声未落,却陡地发出一声惊呼! 渔船上正听得入神的老少两人,也情不自禁地嚷道:糟了 同时那艇上的船家也手忙脚乱地一面掉转船头向横里急驶,一面气急败坏地大声嚷道:嗨!要撞船啦!还不快点转舵你们没长眼睛么 原来是一艘灯火辉煌的大型楼船,正乘风破浪地向那小游艇急驶而来。 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哇的一声大震过处,小艇已人仰马翻,同时一阵尖叫声与救命声也立即传出。 可是,那一艘楼船上的人,不但没有采取救人的措施,却反而发出一阵宏烈的哈哈狂笑,但那楼船的横冲直撞的急驶之势,却已猛地迟缓了下来。 救命啊 救命 那一对游湖的男女仍在拼命挣扎着,偶然迸出一声呼救之声。 那落水的船家,由湖面上抬起头来,破口大骂道:混帐东西,撞翻了船,还不救人 口中喝骂着,人却已向那红衣女郎身边,腾出左手,将那已被湖水灌得即将没顶的红衣女郎的头部托了起来。 楼船上传出一声冷笑:不长眼的狗东西!谁教你阻住咱们的航道! 另一个苍劲的语声同时讶然道:噫!这妞儿好标致 那船家怒声叱道:奶奶个雄,你们不是赶去奔丧么,这会怎又有工夫欣赏女人起来! 听口声和语气,这船家显然不是本地人。楼船上那苍劲的语声冷哼一声道:狗东西还敢骂人!李四,赏他一镖! 一声暴喏,一线乌光,由楼船上激射而下,径取那船家的头部;那船家果然并不简单,在如此突起意外的情况下,竟然左手将那红衣女郎一推,他自己却一个鱼鹰入水,立即钻入湖心之中。 楼船上传出一冷笑道:这洱海中,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处。 这时,附近的游艇,已纷纷向这儿驶来。 当然,这些游艇中,有些是为了救人,也有些是赶来瞧热闹的。 其中,却以那老少两个所驶的那一艘小渔船驶得最快。 小渔船上,那张残破的风帆已经卸下,精壮得像一头小牛似的小明,两手操桨,疾驶如飞。 刚好此时那红衣女郎向水底下沉,湖面上冒出一串气泡。 小明见状之下,右手中木桨一拨,小渔舟来了一个四十五度的急旋,他自己踊身跃入湖中。 紧接着,哗啦一声,小明已双手托着那红衣女郎冒出湖面。 在此同时,那老渔人也已将那白衫人救上渔船。 时序虽已中秋,但因云南气候温和,一般人穿着仍然单薄得很,而小明所托起的红衣女郎,竟是穿着一身绸质衫裙。 这绸质衫裙一经湖水打湿,自然是紧紧地粘贴肉体之上,将那一个本来是丰满而曲线玲珑的胴体,衬托得格外惹眼。 尽管她此时全身湿淋淋,软绵绵地偎在小明的臂弯之中,月色下,但见她,年约三十左右,弯弯的长眉,大大的眼睛,悬胆似的鼻子,新菱似的小口一切的一切,都够得上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 尤其衬托她目前这一份狼狈的状态,更反而使她宛如一朵出水芙蓉,特别撩人情思。 也唯其如此,使得围观的游艇上和楼船上的人,不分男女,一时之间,都像中了邪似地呆住了。 当然,这些人也忽略了小明双手托着一个大人,站在深不可测的湖水中,却仅被淹没膝盖,所显示出的绝顶水上功夫。 同时也忽略了那红衣美妇此情此景之下,手中还仍然抓住一具琵琶的反常行动 这刹那之间,湖面上除了湖水拍击船舷的哗哗水声之外,可说是像死一样的沉寂。 不过,这沉寂也仅仅不过是那么一小刻,紧接着,那楼船上传出一个威严的语声说道:咳,小子,将这娘们儿抛上来! 小明对那楼船上的叱喝,根本置若罔闻,手托红衣美妇,踏波向渔船趟进。 只听得那楼船上的威严语声怒叱道:小子想死! 此时,小明已泅近渔船,将红衣美妇轻轻送入船中,自己也踊身爬了上去。 那贾伯伯低喝一声:小明,不必理他们! 话声中已掉转船头,即待驶离这是非之地。 但他方自木桨用力一划间,船头却猛然自动转向,竟向那楼船撞去。 这情形,当然是水底下有人在弄鬼,要不然,好好的已经调整方向,怎会又自动转向呢? 贾伯伯神色一变间,已自浆舵兼施,重行将方向纠正,免去撞船之危,同时向小明沉声喝道:小明,下去瞧瞧,当心暗算! 小明方自微微一楞间,那最先被救上船的白衫人,却突然向红衣美妇一施眼色,出手如电,一把扣住贾伯伯的右手腕脉,同时淡然一笑道:不必走了,老丈。 这白衫人年约三十出头,虽然也算是眉目清秀,颇有书卷气,但他这一笑,却阴森至极,令人毛骨悚然。 尤其他这种出人意外,以怨报德的卑劣手段,更令那贾伯伯不由地心底一凉,已意识眼前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贾伯伯还来不及采取行动,事实上他右手腕脉被扣,体内真气已无法流转,也没法采取什么应变措施了,不过,那小明却剑眉一挑,怒声喝道:放手! 白衫人目注那红衣美妇,讶问道:噫!你怎么还不下手? 这时,小渔船又自动向楼船徐徐地靠近。 红衣美妇抬腕一掠鬓边乱发,美目向小明一扫,曼声反问道:下什么手啊? 同时,小明飞起一指,凌空点向那白衫人,一面恨声叱道:忘恩负义无耻的东西,饶你不得! 那白衫人显然没料到小明会有如此精湛的功力,对小明那凌空点出的一指,竟没法避开,闷哼一声,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萎顿下去。 红衣美妇见状之下,美目中异彩飞闪,微咦一声,道:一阳指。 贾伯伯一脱那白衫人的控制,立即沉喝一声:拿下这妖妇! 红衣美妇摇手连忙道:慢着,我不是他们的人。 小明方自挥掌迟疑间,贾伯伯又沉声喝道:小明,别信她的鬼话! 红衣美妇连忙接道:老人家,如果我是他们的人,方才这位哥儿救我时,我会放弃那制住他的机会么? 这话委实有点道理,一时之间小明与贾伯伯二人都楞住了。 红衣美妇目注小明,柔声问道:哥儿,你是不是姓 贾伯伯沉声截口道:住口!你你你是谁? 红衣美妇淡然一笑道:老人家,也许我们是友非敌 蓦地一顿话锋,清声一叱:鼠辈敢施暗算! 叱声中,手抚琵琶,铮然微响,紧接着,笃笃两声,两枝丧门钉,斜钉船头之上,同时,两声惨号传自楼船之上! 噗通一声,两具尸体由楼船上直堕湖中。 贾伯伯不禁脸色大变地心念电转:这女人好高的功力,凭我与小明目前的成就,都没察觉有人暗算,她居然能 念转未毕,哗啦一声,丈远外的湖面,冒起半截人影。同时,一线乌光直射楼船之上,乌光业已射出,才震声喝道:兔崽子,这捞什子还你 话没说完,却陡地发出一声惨呼,紧跟着身子往下一沉,湖面上,气泡与血花齐涌,显然已被对方潜伏水底的人杀死了。 小明目光甚利,早已看出那人就是方才被楼船撞翻的小船上的船家。 他,年纪虽小,却生就的侠肝义胆,嫉恶如仇,方才,所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故,本已使他憋足了一肚子的火,目前,此情此景,更等于火上加油,不由剑眉一挑,仰首瞋目怒叱道:恩将仇报之事可恕,动辄杀人之罪难饶 那贾伯伯不等小明说完,连忙截口沉声喝道:小明,不关你的事! 此时,那小渔船已自动靠近楼船之下,只见人影连闪,已由楼船上纵落三个黑衣人来。 那三个黑衣人,一声不吭,各自扬掌向贾伯伯、小明以及红衣美妇分别抓来。 指风似箭,掌影错落,极奇诡狠辣之能事,显然地,这三个黑衣人的功力,都非等闲。 贾伯伯一面出手格拒,一面沉声喝道:朋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嗨!要打架也得先说说明白 那黑衣人一面出手如飞,着着不离贾伯伯的要害,一面冷笑一声道:谁耐烦跟你啰嗦! 一声闷哼,一声惨嗥,接着噗通两声,另两个黑衣人已分别死于小明与红衣美妇之手。 楼船上传出一声惊呼:一阳指 同时另一个威严的语声道:是了!一定就是这小杂种! 砰地一声大震,那与贾伯伯交手的黑衣人,已被贾伯伯一掌震飞湖中。 多下去几个,要活的! 贾伯伯仰首发出一串悲壮雄浑的豪笑道:鼠辈们!都下来吧!老夫成全你们就是! 话声未落,楼船上又纵落三个灰衣人。 贾伯伯大振神威,一掌将扑向他的一个灰衣人震飞湖中,同时向小明沉声喝道:小明,你我行踪已泄,这洱海已无法停留了,但你得多卖点力,楼船上的匪徒们一个也不能让他们漏网! 那后来的三个灰衣人,功力显然高于以前黑衣人,但却仍然禁不住渔船上三个人轻描淡写地给打发掉了。 小明一指点毙扑向他的灰衣人,一面朗声答道:小明知道了! 此时,那贾伯伯已踊身一跃,腾飞三丈有奇,直向楼船上扑去。 小明正待跟踪扑上楼时,那红衣美妇却拉住他的手臂,柔声说道:哥儿,请先容我问一句话。 小明剑眉一蹙道:也许果然是友非敌,但目前却不是谈话的时候,是么? 红衣美妇道:不要紧,那位老人家一身功力十分高强,一时之间,不会出问题。 小明道:好!你最好是问得简单一点。 红衣美妇点点头道:那是当然! 顿住话锋,美目中流露出一抹异样光彩,目光溶溶地凝注小明,小嘴张了张,脸上肌肉也一阵抽搐,却没问出声来。 楼船上兵刃相击声、叱喝叫骂声,已经闹成一团。 小明剑眉一蹙道:有话快问呀! 红衣美妇挣了挣,才柔声问道:哥儿,你是不是姓 这姓字底下的一个字,似乎有一种莫大的压力,使得她费尽气力,也没姓出一个所以然来。 楼船上,打闹叫骂声,更趋激烈。 小明蹙眉接道:我叫小明没有姓! 话没说完,人已一式旱地拔葱,平升四丈,直向楼船上扑去。 红衣美女目见小明的轻功身法,不禁妙目中异采一闪,忍不住喃喃语道:一定是他的唉?天见可怜,我总算找到一点线索了 自语声中,她也一扭纤腰,腾身向楼船上扑去。 楼船上,恶斗方酣,那贾伯伯独战两个银衣人和一个灰衣人,犹自生龙活虎似地攻多于守。 也许他是由敌人手中抢过来一柄厚背大砍刀,只见刀光霍霍,映目生辉,劲同呼啸,慑人心魂,围攻他的三个敌人,竟把他一点也没奈何。 那小明左掌右指,却是独斗三个银衣人。 这楼船上的人,可能是以服色区分地位尊卑和功力的高低,目前这些围攻这老少两人的银衫人,显然又比那些灰衣人高明多了。 可是,这小明的功力,竟也高得令人几乎不能相信,他独斗三个银衫人,却迫得三个敌手失去了还手的能力。 甲板上躺着足有二十具灰衫与黑衫人的尸体,那些尸体不是嘴角沁血,就是身首异处或胸腹洞穿,厥状至为凄惨。 在通往官舱的门口,并排坐着三个面色肃穆的斑发老者。 当中一个,年约五旬,紫膛脸,紫色长衫,腰佩长剑,神态至为威猛。 左首一人,年约六旬,黄衫,身裁高大,虬髯巨目,狮鼻海口,双肩上各缀两颗金星。 右首也是一个黄衫老者,獐头鼠目,稀疏的几根山羊胡,形状至为猥琐,双肩上各缀一颗金星。 看情形,这三个应该是这楼船上的首脑人物,只是摸不清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 另外,甲板两旁,仍有为数不下二十名的灰衫人与银衫人,一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红衣美妇扑上楼船,目光一扫,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只听那贾伯伯大喝一声,将对方三人中的一个灰衫人拦腰斩成两段,同时震声喝道:小明,夺剑! 小明一声暴喏,指掌兼施,迫退正面的两个银衫人,猛然回身,左手改掌为拳,刚好迎上乘机由他后面一剑劈来的一个银衣人,拳风呼啸,将对方的剑叶击得反震回扫,同时右手飞点一指,哨地一声,那银衣人的长剑已应指而堕落甲板之上。 小明猛上一步,一掌将银衫人震飞丈外,身形一伏,让过另两个银衣人的反击,已拾起对方的长剑,回身奇幻绝伦地一记横扫,喀嚓一声,另两个银衫人已变成了四段。 举手投足之间,即解决了对方的三个高手。 但对方那些银衣人,似乎对生死不当一回事,刚死三个,立刻又补充了四个。 另一面的贾伯伯那边,情形也是一样,杀了一个,立即又补上一个。 一剑在手的小明,已如虎添翼,只见他长剑如游龙夭矫,左手或指、或掌、或拳,围攻他的敌人虽已增为四个,却依然被他迫得团团乱转。 也许是他初次参加这种惨杀的场合,接连杀了十多个人之后,原来那股义愤逐渐平息,手也杀得软了,此刻,他胜券在握,却是迟迟不下杀手。 那贾伯伯见状之下,不由沉声喝道:小明,不可心存妇人之仁,你不杀别人,别人可容不得你哩 小明似乎闻言心中一凛,扬声答道:小明知道了 话没说完,惨号连传,已解决了两个。 他那招式的奇诡,与劲力的霸道,只看得那舱口的三个首脑人物脸色接连数变,而那红衣美妇,却是满脸神采飞扬,美目中异芒连闪。 舱口那居中的紫衫老者,目注小明脸色肃穆地向左右的同伴道:一阳指、飞花掌、白雪剑、醉月拳、都出现在他一个人身上,这小子就是那漏网的孽种,那是没有问题的了。 就在这说话之间,他手下的银衫人又被解决了两个。 那紫衫老者脸色一变,双目中寒芒一闪,沉声喝道:放信号火箭! 目光左右一扫,沉声接道:有请两位护法,擒下这老少两人! 分坐他左右的两个黄衫老者,应声而起,同时,嘶地一声,由后梢升起一枝信号火箭,在夜空中爆出一篷红黄相间的花雨流星,壮观之极。 那两个红衣老者刚刚起身,但觉眼前轻拂,那红衫美妇女已俏立他们身前,手抚琵琶,淡淡地笑道:两位如有兴趣,奴家可以奉陪。 那红衣美妇一身湿衣,犹自紧紧贴住她那曲线玲珑娇躯,撇开她那有如鬼魅飘风轻功身法不论,光是这一份等于是袒露裸裎的阵仗,也足够人惊心动魄的了,那两个黄衫老者,像中了邪似的,四道贪婪的目光,紧紧盯住红衣美妇那若火的胴体,木楞不语。 红衣美妇抿唇娇笑道:怎么,两位大护法,是认为奴家不堪承教么? 她,本来就是美艳非凡,这抿唇一笑,再加上目前这惹火的胴体,饶是那两个黄衫老者已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也不由不为之更加目眩神迷,连灵魂也出窍了。 那紫衫老者冷哼一声,霍地站起,沉声喝道:石护法、万俟护法,你们两位只管去! 两个黄衫老者闻言身躯一震,不由老脸一红,分别向贾伯伯和小明二人扑去。 红衣美妇也不再拦阻他们两人,却向着紫衫老者微微一笑,道:阁下有意赐教,奴家深感无上光荣。 紫衫老者注目冷然地道:你还记得咱们的约定么? 红衣美妇道:当然记得。 紫衫老者道:既然记得,为何不遵守双方的协定? 红衣美妇漫声道:谁说我没遵守协定?你们要我假装游湖,故意造成撞船惨剧,以便诱使那老少两个渔人自泄身份,这些不是都已经做到了么? 紫衫老者冷然地道:可是,如今你却在帮助敌人! 红衣美妇笑道:咱们的协定中,可并没说明要帮你们啊! 紫衫老者注目问道:你究竟是谁? 红衣美妇抿唇笑道:阁下这一问,未免太可笑了! 语声微顿,妙目向左右一扫,见那由两个黄衫老者接替的斗场,已呈胶着状态,不由黛眉微蹙地曼声接道:这大理城中,谁不知道我就是群芳阁中,那位红牌歌伎紫娟姑娘。 紫衫老者正容接道:老夫问的是你的真实姓名。 红衣美妇漫应道:有这个必要么? 紫衫老者沉声道:老夫没工夫跟你闲磕牙! 红衣美妇俏脸一沉道:我的工夫也宝贵得很,不过,如果你能说出你那主子的来因,和为什么必欲置这老少两人于死的原因来,我亦可以将我的起初来历告诉你。 紫衫老者道:老夫一向独来独往,那有什么主子! 红衣美妇道:阁下,真人面前莫说假话,凭你开碑手上官文,哼!不是我瞧不起你,只够在关外充当土匪呢,要想拥有石中玉和万俟英这样的护法,还差了一大段。 上官文(紫衫老者)脸色一变道:知道我上官文来历的,当然不是无名之辈 红衣美妇截口冷笑道:上官文,你太抬举你自己了! 上官文脸色再度一变,但他却强行忍了下去,淡淡地一笑道:你我本该是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说明来历,咱们一切都好商量。 红衣美妇冷然注目道:咱们之间,没什么好商量的,除非你能先行答覆我所提的问题。 上官文沉思着道:今宵之事,你能否置身事外? 红衣美妇漫应道:凭什么? 上官文道:凭的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红衣美妇道:那两个渔人又犯了你们的那一点,值得你们如此费尽心机,将他们诱骗出来,意图赶尽杀绝? 上官文道:这个与你不相干吧! 红衣美妇道:你怎能断定与我不相干? 上官文脸色一沉道:如此说来,你是存心架梁的了! 红衣美妇冷冷一笑道:事实上我早就伸手,难道你不会看到! 上官文双目精芒一闪,沉声道:老夫礼数已尽,你亮兵刃吧! 红衣美妇格格地娇笑道:这才有点像是雄踞关外的一方霸主的口气,如果老是像方才那么畏首畏尾,举棋不定,我还以为你是冒牌货色哩! 上官文沉声接道:老夫叫你亮兵刃! 红衣美妇笑道:我的兵刃早就亮出来了,难道你没长眼睛。 说着,举了举手中的琵琶。 红衣美妇这一具琵琶,外表乌油闪亮,看不出是何质料,但上官文并不健忘,片刻之前,还看到她在那一渔舟中轻轻拨弄了一下,就将自己两个手下的暗器磕飞,有时还将发出暗器的人杀死。 以琵琶做为兵刃,本就显得邪门,而目前这红衣美妇的来历、言谈、举止,以及所表现的武功,也实在显得令人莫测高深,这情形,也许就是上官文方才之所以不惜委屈求全的原因吧! 上官文徐徐抽出腰间长剑,冷冷地一笑道:那么,请进招! 红衣美妇淡淡地笑道:有道是:强宾不压主,在这儿,你是主人,理该由你先发招,而且我应该让你三招。 明明知道对方是横行关外的黑道巨擘,居然还要让对方三招,这红衣美妇委实是狂得令人可恨,此情此景,教那上官文怎能受得了! 果然,上官文有点沉不住气了,只见他浓眉一挑,精目煞芒电射,沉哼一声,好!老夫成全你吧! 刷刷刷,疾如电掣地一连出三剑,但这三剑却都是虚应故事,对对方的礼让三招算是承了情。 红衣美妇妙目中异芒一闪,道:好快的剑法!我还以为你改掌用剑,是故意舍长取短,瞧不起人哩,原来你的剑法也同样的棒。 上官文沉声道:礼让三招,上官文已经敬领高谊,现在,你该接招了! 红衣美妇漫声应道,我正等着哩! 上官文沉喝一声:老夫有了! 话声中,已再度刷刷刷地一连攻出三剑,这三剑,不但奇诡莫测,而且快速绝伦。 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过处,上官文的三招快剑,已被红衣美妇的琵琶硬行封住,只见他手挥琵琶,一面硬架硬接,一面格格地娇笑道:阁下几时投入长白派中了?可喜这长白派的分光剑法,你已有九成火候了哩!哟!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三招! 她,口中说得轻,手上动作却是辛辣之至,接连三记快攻,将上官文迫退五步,同时,并娇声笑道:哟!上官当家的,你太多礼了,难道你也要让我三招么? 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对方迫得没法还手,却偏要说对方有意让她。 此情此景,不由气得上官文哇哇怪叫,但艺不如人,尽管他使尽浑身解数,却无法脱出红衣美妇那纵横捭阖,奇幻而又辛辣的琵琶招式之外去。 红衣美妇边打边冷笑道:上官文你是明白人,该知道我手下已留了情,我便不妨坦白告诉你,我这琵琶中藏有淬毒钢针,只要我手指一按机括,你这条老命就不属于你自己了! 此时,楼船四周,已有十余艘梭型快艇,疾驶而来。 上官文一面尽力格拒,一面冷哼一声道:老夫不是被吓大的! 红衣美妇娇声说道:我绝不故意吓你,上官文,方才那暗算我的两人的下场,该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上官文已被迫退到那小明与黄衫老者恶拼的广场边缘。 红衣美妇震声大喝道:上官文,我再一次忠告你,只要你说出来那主子的来历,我决不再难为你。 上官文一面长剑翻尺,将周身防护得密不透风,一面怒声答道:办不到! 就这当口,楼船下嗖嗖连响,人影飞闪,已纵上十几个服色不一,凶神恶煞的不速之客来。 红衣美妇妙目中杀机一闪,右掌倏扬,斜里拍向那与小明狠拼的黄衫老者,口中大喝道:小明,帮贾伯伯去! 哇地一声,那黄衫老者抚胸飞退丈外。 同时,一声惨叫,那贾伯伯被刚上来的一个黄衫老者由背后一剑贯穿右胸。 情急之下的小明,目含痛泪,虎吼一声,大奋神威地剑掌兼施,寒芒闪处,那偷袭贾伯伯的黄衫老者早已人头滚落,那与贾伯伯正面相对搏击的黄衫老者,也被小明一掌击中了左肩,踉跄地退出丈外。 此时的小明,已形同疯虎,他,左手扶起摇摇欲倒的贾伯伯,右手长剑飞旋,寒芒闪处,人头与残肢断臂齐飞,惨嗥与砰砰之声不绝,那些蜂拥而上的土匪们,首当锐锋的,已全部报销。 可是那匪徒们,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前仆后继,一波才平,二波又上。 小明双目尽赤,长剑挥处,血雨纷飞,却是没作突围的打算。 在他左手挟持下的贾伯伯低声说道:小明,快突围,伯伯有要紧的话跟你说 同时,那上官文显然已被小明所伤,抚胸疾退,大喝一声:炸船! 大喝声中,踊身一跃,已纵入湖中。 因为情况太乱,大多数的匪徒,都被这惨烈的战斗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以致上官文那一声炸船的大喝,竟仅仅有少数人听到,纷纷跳湖逃生,其余大部份的人,仍在拼命向小明和红衣美妇舍命围攻中。 红衣美妇震声大喝道:小明,快逃! 纵身一跃,脱出重围,惨呼阵阵中,已帮着小明杀开一条血路,同时以传音功夫道:跳湖之后,你我难免会失散,小明,记住:明夜三更,我在蒙北城东郊的土地庙中等你 小明方自一楞,红衣美妇扬声喝道:这船快要爆炸了,还不走! 这一声大喝,不但使小明心中一凛,来不及再说什么地挟着那贾伯伯跃入湖中,连那些本来不知情况的匪徒们,也纷纷跳湖逃生。 当红衣美妇跳入楼船旁的一艘小艇,杀掉艇中的匪徒时,却已不见小明的踪影。 她,举目四望,但见楼船附近的湖面,人头攒动,纷纷拼命向外游去,她一面以真气催船,向外急驶,一面扬声唤道:小明小明 没有一点反应,只有她的呼唤声在夜空中回荡着。 少顷之后,她轻轻发出一声长叹,喃喃自语道:这孩子水性奇佳,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虽然是她自我安慰的话,却也是实情。 梭形快艇在她的真气催动之下,疾驶如飞。 当快艇堪堪驶距楼船约百丈之遥时,她停了下来,一面回首探望,一面却又仰首喃喃道:好容易找着这一根线天,您可别让我再落一场空 自语未毕,轰地一声大震,那远处的楼船已化成一片烈焰,映得湖中一片通红,连那中天皓月也显得黯然失色,随着那巨型楼船的爆炸,湖面上那火爆的场面也过去了,剩下的只是一片硝烟和处处漂流的碎板、焦木和尸体。 还有的,就是在现场附近穿梭巡察的十多艘载着匪徒的梭形快艇。 可是,经过顿饭工夫的巡查,这些快艇上的人,并没发现那跳湖逃生的小明和贾伯伯的踪影,不但没发现人,连尸体也没发现。 那一轮中天皓月,也似乎不忍看见这惨绝人寰的场面,悄然躲进了云层中。 湖面呈现着短暂的黑暗,黑暗中,传出一个粗犷的语声:奶奶的,那两个小子,一定是沉到湖底喂鱼去了! 另一个威严的语声道:少废话!好好仔细巡查! 这一个威语声的人,显然就是那上官文。 那粗犷的语声道:可是,堂座,咱们巡查也不只顿饭工夫了,别说是人啦,就连鬼影子也没有看到一个。 另一个沙哑的语声道:胡刚,你这话真够意思,如果你看到鬼影子了还能跟堂座说话么! 同时,上官文沉声道:那老少两人,既然长住湖滨,水性必然奇佳,在水底下潜伏个把时辰,当非难事。 那沙哑语声道:堂座,您忘了那老的一个已负了伤,我想,一个负伤的人,他水性再好 那粗犷的话声抢着道:是啊!一个已负重伤的老人,水性再好,也没法在水底潜伏这么久啊! 上官文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咱们宁可多辛苦一点,也不可掉以轻心! 那粗犷语声道:那么,堂座,咱们究竟找到何时为止啊? 上官文道:一直找到明晨再说。 话声微微一顿,又怒声接道:本座身负内伤,还在硬撑着,你们两个好好的身手,难道还撑不住么? 那粗犷语声与沙哑语声同声道:是是,卑职该死 远处,另一个急促的语声道:禀堂座,那那红衣娘们又向这边赶来 敢情那红衣美妇还是不放心小明和贾伯伯二人的安全,临时又折了回来。 上官文促声喝道:胡香主立即传令,全力拦截,尽一切力量,务必生擒那妖妇 当他们再度紧张地准备应付强敌时,在离他们一箭远处,一具浮尸的左肋下,平著水面,露出两张面孔,随着尸体的漂浮,徐徐向远处漂去。 这两张面孔,就是小明和贾伯伯两人。 小明低声问道:要不要先将伤口包扎一下? 贾伯伯摇摇头道:不必了,目前,咱们逃命要紧 一艘快艇,由尸体旁两丈处驶过,迫得他们两人不得不再度潜入水中。等那艘快艇过后,两人又露出面部,贾伯伯也许是失血过多,他那皱纹堆叠的老脸,在凄清的月色下,是那么苍白得可怕。 他,轻轻地长吁一声道:孩子,这不是办法,咱们得赶快脱离这儿,否则,一到天亮,就更难脱身了。 小明蹙着剑眉道:可是,伯伯,咱们不能动,而您又不能再潜水。 贾伯伯沉思着道:孩子,这儿距马帘岛还有多远? 小明微微抬头,向湖面扫视了一下,道:最少也在三里以上。 贾伯伯轻轻一叹道:三里距离,在平常是难不倒我 小明恨声截口道:伯伯,那些狗杂种,为什么要杀我们? 贾伯伯却答非所问地道:孩子,你摸摸我腰间,那根旱烟杆还在不在? 小明本来是冰雪聪明,闻言之后,一面伸手向贾伯伯的腰间摸去,一面哦地接问道:伯伯是想利用这旱烟杆还在哩! 贾伯伯接道:对了!孩子,你赶快把它折成两段,咱们各衔一段,由你扶着我,由水面下潜游 一艘快艇,疾驶而来,并有人高呼道:瞧!那边还有一具 敢情是那些匪徒们派人在收拾尸体哩! 贾伯伯那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笑意,轻叹着道:天,好险 他们两人刚刚沉入水中,那快艇已驶到,那一具曾经一度做为他们两人避难所的浮尸,也立即被捞走了。 少顷之后,湖面上冒起两根长约三寸的竹杆,借着湖水微波的掩护,迅疾地向马帘岛方向移动着。 那冒出水面的竹杆,长度既只有三寸许,体积又小,黑夜中,纵然没有微波的掩护,也难以被人发现。 所以,这老少两人,这会总算是安全了。 又是顿饭工夫,这劫后余生的老少两人,已进入马帘岛边的一片芦苇丛中。 身负重伤,又在湖水中泡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贾伯伯,一则伤及内脏,再则失血过多,更加在湖水中的那一段时间,不得不强行振作,以冀能脱出重围,在一股求生的本能所化的神奇力量的支持之下,当时虽然脸色出奇的苍白,但表面上的精神,却一直都很好,也由于此种情形,少不更事的小明,还以为他的贾伯伯,伤势并不怎么严重哩! 如今,已算是暂时脱出了敌人的魔掌,那股支持他勉强求生,以及对小明未了的责任所汇成的精神力量也随之消失。 当小明双手托着他放在芦苇丛中的地面时,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显然是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一向与贾伯伯相依为命的小明,目见此情,不由慌得失去了主意,也禁不住几乎要痛哭失声。 是啊!一个才十五岁的大孩子,不论他的武功有多高,总还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如今,骤然遭受这意外的变故,怎能使他不惊慌失措哩! 但他内心之中尽管既悲痛,又惊惶,而理智却并未崩溃,他知道此时此地,可决不能发出声音来,因为当他一路潜游中,曾发现至少有三艘梭型快艇已先他一步,到达了这马帘岛上。 万分悲痛中,他贴着贾伯伯的耳朵,压低嗓音,咽声叫道:伯伯伯伯贾伯伯 贾伯伯勉强睁开失神的眼睛,以微弱而含糊不清的语声道:孩子,我我好恨! 小明一见他的贾伯伯已能说话,不由心中一宽地低声问道:伯伯,您现在好过一点了么? 贾伯伯凄凉一笑道:孩子,伯伯已经不行了 一阵急喘,呕出一大口鲜血。 小明刚刚放松的心弦,不由立即为之一紧,急得他热泪双流,噎声道:伯伯您不能您 贾伯伯凄然一笑道:孩子,别哭,人,总是要死的 小明咽声说道:不!伯伯,您您不能死 贾伯伯道:孩子,伯伯也不想死,可是,如今伯伯却不能不含恨以终,孩子,方才你自己曾经说过,你已经是大人了,伯伯死后,你可得好好照护自己 小明紧握着贾伯伯的手掌,只是咽声连呼着:伯伯,伯伯 贾伯伯的语声,越来越低弱了:孩子,别打岔,就着伯伯还有一口气在,让伯伯跟你多说几句话。 小明眼含痛泪,点了点头。 贾伯伯平静却是微弱地接道:咱们那茅屋中,你不能再回去了,伯伯断气之后,你必须立即乘夜离开这儿,改装易容,前往湖南长沙的三英镖局,找那总镖头林大年,就说是宋超然的侄子,他一定会收留你的 小明截口问道:伯伯,那么我也是姓宋的了? 贾伯伯道:是的!你就暂时姓宋吧! 暂时? 不错!三年之后,等你武功大成时,你就知道一切详情了。 伯伯,您如果真的真的那么,三年之后我去向谁问那些详情呢? 贾伯伯道:伯伯为了防患未然,早已准备好了一份详细说明,用油布包好,也早藏在咱们茅屋 倏顿话锋,张开微阖的双目,声气也略为提高,显得无比庄严地说道:小明,如果你是我的好侄儿,必须在我死前,接受我一个要求! 小明含泪点头道:小明答应,您说吧! 贾伯伯仍然是庄严地道:三年之内,也就是说,你的武功没大成之前,不许你去找那我留给你的东西! 小明咽声道:伯伯,小明知道,您必然有必须要如此吩咐的原因,小明决不违背您的吩咐! 贾伯伯慰然一笑道:好!这才是好孩子! 微微一顿,又注目接道:那油布包埋在咱们茅屋后面那湖神庙中的神座下面。 小明木然地点了点头道:小明记下了。 贾伯伯那失神的双目已徐徐阉上,口中微弱而断断续续地道:伯伯衣袋中,有三两碎银那装烟丝的荷包里有半袋明珠,和和一块玉佩,那玉佩关系你的身世,绝不可遗失如果盘缠不够时,不妨卖掉一粒明珠 语声越来越低落,最后一句,几乎已难以分辨,显然,这老人已进入弥留阶段了。 小明忍不住热泪双流,咽声颤呼道:伯伯伯伯 贾伯伯的眼睑牵动了一下,但他已没力量再张开了,只是口中进出断断续续的微弱语音:人心险诈江湖到处是危险可怜的孩子,你你要特别小 那小心的心字尚未说出,头部一偏,已经断了气了。 此时的小明,本该放声痛哭才能发泄内心的悲愤,但他却紧咬钢牙,强行忍住了,不但没哭,而且抬腕擦干脸上的泪痕,以一种低沉而庄严的语声喃喃默祷着:伯伯,您好好安息吧!小明一定会完成您未了心愿的。 他默然沉思了半晌,才动手搜出老人衣袋中的碎银,并解下装烟丝的荷包,小心地揣入自己怀中,然后,托起老人的尸体,走出芦苇,向岛上走去。 在离岸边不远的一株大树下,用那支夺自敌人手中的长剑,挖了一个土坑,将他的贾伯伯埋好,又搬来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头,默运玄功,以手掌削平表面,沉思着以金刚指力写上贾伯伯之墓,小明敬立九个大字。 他,虽然已知道这位贾伯伯的真实姓名叫宋超然,但他却心中明白,此时此地,还是以用贾伯伯这名称较为妥当。 立好墓碑之后,他向着他贾伯伯的新坟跪了下去,哀哀默祷道:伯伯,小明要走了,三年之后,小明再来看您,希望您在天之灵,默佑小明,完成您未了的心愿 他,本是强忍着满腔悲愤,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但他强煞也不过还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大孩子,眼看着相依为命,生龙活虎似的贾伯伯,如今已长眠地下,剩下自己孤伶伶的一个人,即将走向那不可知的江湖中 兴念及此,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两行热泪,滚滚而落。 这刹那之间,他想到了很多的事情:自他有记忆以来,即跟这位贾伯伯生活一起,贾伯伯对他,身兼严父、慈母和师尊的三重身份。 多年来,嘘寒问暖,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夙兴夜寐,教导并督促他读书、练武。 自他稍懂人事以来,即真实地感到,尽管这位慈祥的老人,平常待人接物之间,是那么和蔼可亲,表面上是那么乐观而玩世不恭,但他却深深体会到,老人的内心深处,却蕴藏着严重的隐忧他,真的如老人所言,是一个由路边捡回来的拾得儿么? 为什么平常老人不让他单独进城?甚至于在岛上也不让他随便走动?而每次入湖打鱼或进城时,为什么总要他将帽子戴得低低的,只准露出半张脸在外面? 今宵,那些歹徒们,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们两人? 为什么那红衣美妇帮着他?而且,还一再地注视他,追问他是不是姓那姓字底下的字,又为什么迟迟不敢问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使得他的心中,有如塞着一团乱丝,越理越乱。 远处,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男女笑谑声,随风送来:坐下来歇一会儿吧! 是男人的语声,接着,一个娇媚的女人声音格格地媚笑道:方才那么凶得像像一只老虎,这会也会感到累了。 男的暧昧地笑道:谁教你那么惹火! 女的接道:说正经的,方才那湖上的一切,你都看到了,要不是奴家帮你弄到这一份轻松而安全的差使,这会,恐怕你早已给宰掉喂鱼了哩! 男的道:是啊!这该算是救命之恩 女的截口笑道:既然知道这是救命之恩,还不快点磕头拜谢! 男的笑道:理当磕头,也理当拜谢,男子汉、大丈夫,如果不在红粉佳人跟前多磕几次头,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膝盖! 敢情他真的是要磕头了,只听得那女的噗哧一声矫笑道:死相!别做戏了,咱们还得到处走走,万一那两个真的摸了上来,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哩? 那男的嘻嘻笑道:娘子令,敢不谨遵!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近。 那一对男女的对话声,早就打断了小明的思路。 尽管他因年纪太轻,对方那前面几句话,听得不知所以,但后面那几句,却已表明了正是奉命来此岛上,守候他的敌人。 刹时之间,他禁不住热血沸腾,心头杀机骤涌。 但他继而一想:杀这两个狗男女自是不难,但却难免引来另一批强敌,阻碍我的逃亡,小不忍则乱大谋。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目前,还是避开他们为妙 心念电转间,人已一式海燕掠波,平贴着芦苇丛,纵落湖边。 他,年纪虽小,却不仅武功出众,而且,轻功也出奇的高超,以目前来说由上而下的轻轻一掠,十几丈距离,竟如浮光掠影似地一闪而过。 此情此景,别说是那一对狗男女还有一段距离,不能看到,纵然就在附近,也必然会认为方才那浮光掠影的一闪,是自己眼花哩! 小明飞掠湖边之后,就势一滚,已滚入湖水中,只留一个头部在水面,目光一扫,只见左侧约半里外的岸边,正有一艘梭型快艇在随波颠簸着。 他,心念一转:这倒好,就借这艘快艇一用吧 岸上,一声惊咦,打断了他的思忖:咦!这儿怎么忽然冒出了一座坟墓来? 这是方才那女人的语声。 那男的想必是他仔细地看了一下墓碑上的字迹,似乎打了一个寒噤道:啊!好险!如果如果早来一会儿,这吃饭的家伙可保不住了哩! 那女的经男的提醒之后,想必也是看了一下墓碑上的字迹,似乎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说道:这小鬼,好精湛的金刚指力! 男的道:要不然,咱们动员了那么的人,怎会抓不住他们! 女的似乎沉思着道:老的死了,小的好像刚走,咱们是否该发出信号? 男的道:再等一下才发信号,目前,那小子才走不久,万一将他引来,岂不是自找麻烦。 女的娇笑道:是啊!晚一点发信号,也没人知道你我是为了贪生怕死,故意迟发的啊! 男的道:别说得那么难听行不行 小明暗中怒呸一声:好一对无耻的狗男女! 身形一沉,立即向半里外那一艘梭型快艇潜游过去。 他,自幼生长在湖滨,水性之佳,以及在水中动作灵活,跟水中的鱼类比起来,也决不逊色。 半里潜游,在他说来,那实在是太不算一回事了。 当他悄然游达那艘梭形快艇边时,艇中还有一个劲装大汉,正在打盹。 他,左手攀着船舷,右手飞起一指,即待向那劲装大汉点去,但他星目一转间,陡地收回即将点中对方的指力,纵上小艇,以长剑点着对方的前胸,沉声喝道:喂!醒醒! 那劲装大汉蓦然惊醒,睡眼惺忪中,但觉眼前寒芒刺眼,冷气侵肌,不由机伶伶地一颤。 小明不等对方开口,冷然低喝道:禁声!立刻开船,送我去凤仪! 那劲装大汉结结巴巴地道:小爷您 小明沉声截口道:小爷就是你们要找的小明,你如果自信不比方才被杀的那些人强,就乖乖地听我的话。那劲装大汉脸色如土,哀声苦求道:小爷,目前,这湖中到处都有人巡逻 小明寒声叱道:千军万马,小爷都杀出来了,几艘巡逻艇,算得了什么!再说,你横直都是死,为何不听我的,以便死里求生! 说着,一紧手上长剑,剑尖已穿透对方的衣衫! 那劲装大汉连连点首道:好!我听您的,但小爷脱围之后,可不能再杀我。 小明一收宝剑道:那是当然! 说着,他已在舱中坐下,沉声喝道:开船,越快越好!沿途有人查询时,你要编一些动听的理由混过去,脱险之后,我不但不杀你,还送你一粒明珠,足够你下半辈子的生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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