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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一代枭雄

百劫孤星 諸葛青雲 24142 2023-02-05
苟西答道:不是,我弟兄本名卓南、卓北,改名之意,只是自嘲为两个负恩苟活的东西而已! 黄衫客点点头,继续含笑问道:两位老人家形貌呢?是否也有些改变? 苟东叹息一声,赧然苦笑道:不是有些改变,而是大大地改变。因为我兄弟身入黑道,不欲为先人遗羞,一对于昔日的一点侠名,也还略觉珍惜 说至此处,语音略顿,目注黄衫客道:黄大侠问此之意,是否认为我弟兄既欲为故主复仇,便应恢复本名和形貌么? 黄衫客连摇双手,扬眉说道:不是,两位老人家久历江湖,当知天下事往往智取胜于力敌。我要两位不妨把为故主复仇之念,秘藏胸中。卓南卓北的昔日侠名,更不必提,倒是不妨把近年所闯的勾漏双凶名号,尽量加以利用! 苟氏兄弟,起初闻言略怔,但微一沉思之后,立有所悟,遂含笑点头,嘴角微掀,欲语未语。

黄衫客知他俩已领会自己之意,挥手笑道:两位老人家骊珠已得,无须多言,两位可以走了,彼此八荒四海,后会有期! 他在说到八荒四海的四海二字之际,故意把语气声调,特别加重一些。 等到苟氏兄弟双双离去,黄衫客便向沐天仇一挑拇指,赞道:贤弟这度化苟氏兄弟之举,委实宽仁厚德,做得高明,替乌老人家,积了一桩善果。 沐天仇笑道:大哥莫谬赞小弟,这是由于两位苟老人家,昔日本是侠士,才容易孽海回头,换了万恶凶邪,小弟可能难免毒针之厄! 黄衫客笑了一笑,沐天仇又复问道:大哥,关于两位苟老人家,要为故主复仇之事,定必十分有趣,大哥怎不问清楚? 黄衫客笑道:这等江湖隐秘的仇杀之事,以不问为妙! 沐天仇不以为然,正色道:大哥是侠义男儿,怎么这等说法,我们仗剑江湖,所行何事,理应助其当助,诛其当诛,不能存有畏难苟安之心。

黄衫客道:愚兄认错了,贤弟教训得是,下次我们若再遇苟氏两位老人家,定必问明他们故主之仇,管管这场闲事便了。 沐天仇听了教训两字,不禁俊脸一红,心中似觉不安,歉然笑道:小弟心直口快,出语无状,大哥千万不要生气才好。 黄衫客笑道:贤弟说哪里话?我怎会生气? 沐天仇急急问道:大哥若未生气,怎会用出教训二字,使小弟骤闻之下,惶恐万分! 黄衫客道:贤弟何恐之有?天下事只要站在理字上,臣可训君,哪有弟不能训兄之理?不过贤弟应该知道,愚兄也是为朋友不辞双肋插刀的血性汉子 说至此处,觉得自己把话儿越讲越重了,怕沐天仇更难承受,遂一笑伸手拍拍沐天仇肩头,道:好了,话儿到此为止,两位苟老人家已走,暂时无法追寻,我们还是赶办眼前之事要紧!

沐天仇的一张俊脸已窘得通红,不知应怎样对答才好,经黄衫客这一转圜,才失声问道:眼前要事?大哥是指 黄衫客手指眼前茅屋,道:我们眼前有两件要事。第一件是为乌老人家觅地挖坟,使他入土为安,贤弟认为应不应该? 沐天仇连连点头道:应该,应该,当然应该,路见遗骨当应为之掩埋,何况乌老人家是一代奇侠,又与我们有这段法缘! 黄衫客继续笑道:第二件要事,是为乌老人家葬棺建墓后,贤弟便须用他所赠的灵药易容,前往神工谷起行,莫让凤妹望穿秋水才好! 提到于玉凤,果然勾起沐天仇的满腹相思,便立即与黄衫客为乌大寿勘测墓地。 谁知才勘测,便发现乌大寿早就在他这茅舍右侧后方的一片竹林之中,掘好了一个墓穴,只消把棺木抬入,堆土建碑便可。

沐天仇一面与黄衫客抬棺堆土,一面啧啧赞道:这位乌老人家,真是胸襟旷远,你看他把自己的身后之事,预为布置得多么井井有条! 黄衫客寻来一段平整条石,含笑说道:这条青石,是一方绝对墓碑,贤弟请来题碑,碑文便由你勘酌拟定 沐天仇也不推辞,略一沉思,扬眉说道:我们不必标奇立异,就照乌老人家自己所题棺头字样,称他为百零八岁老人便了。 话完,神功运处,运指如风,在那石碑之上镌了:百零八岁老人乌大寿之墓字样。 黄衫客竖好墓碑,躬身下拜,沐天仇也一同行礼。 礼毕,黄衫客向沐天仇正色叫道:贤弟,如今乌老人家的身后之事已毕,该办你的事了。你千万莫要忘了乌老人家对你的两度所言,因为根据事实,乌老人家的卜筮妙技,委实太灵,不可等闲视之。

沐天仇道:怎会等闲视之,小弟早就把那遇麟而兴,遇龟而悟,遇龙而歼,遇凤而谐和遇荷而危,遇雷而厄,遇阁莫入,遇亭而安等八句话儿,牢牢记住! 黄衫客笑道:不单记住乌老人家赠语,并要应用他老人家所赠灵药。贤弟拿去赶紧化妆,并再戴上你初见于成龙时所戴的那副人皮面具,便可前往神工谷了! 沐天仇边自接过化妆灵药,边自双眉深蹙。 黄衫客见他这副神情,含笑问道:贤弟把眉头皱得这紧则甚?心中有何愁结? 沐天仇苦着脸儿,长叹一声,摇头答道:小弟既与凤妹结识,双方更颇投契,但偏她父亲于成龙那等神秘,又似与我有什么特殊过节,岂非事含矛盾,令人心烦? 黄衫客笑道:贤弟不必心烦,我们只消站稳脚步,循情合理去做,纵有矛盾,亦必消除。你难道不知俗语有云:船到桥头自然直么?

沐天仇仍然面含忧色,点头说道:但愿如此,船到桥头,若是不直,我们便将头昏脑胀地,蹬入一塘浑水了。 说话之间,业已改妆完毕,不仅肤色变黑,年龄稍长几岁,并减了两分倜傥,但仍不失为英朗俊品的人物。 黄衫客端详几眼,点头含笑赞道:贤弟扮得合理,因为你如扮得太老,或是扮得太丑,则于玉凤对你青眼独垂之事,便显得没来由了。 沐天仇取出人皮面具戴好,目注黄衫客道:大哥,我们便前去终南山神工谷吧,我知道你对宇文姊姊,定也有点相思难禁了呢! 黄衫客笑了一笑,也不置辩,与沐天仇双双向乌大寿墓前施礼告别,便自离开蟠冢山赶往夺回终南山。 途中,黄衫客向沐天仇含笑道:贤弟,我对你恩师负心遁客老前辈,十分敬仰,贤弟且说说他老人家的性情特别好么?

沐天仇毫不推辞,点头道:我师傅对我爱护得可称无微不至,平素也无疾言厉色,但他老人家脸上,也从来不见笑容,终日眉头深锁,仿佛有什烦心之事。 黄衫客问道:他老人家离开过北天山么? 沐天仇茫然道:我在山之时,他老人家从未出山,但我离开之后,便不得而知,不过,这次他老人家曾加严嘱,我若找不到四灵秘帖所指示之物,便不准回山,可见他老人家多半是在闭洞潜修上乘之功。 黄衫客道:贤弟的恩师,在貌相上有何特征?所用是怎么兵刃? 沐天仇道:我师傅的貌相,确具特征,就是目有重瞳,所用兵刃则系一柄古扇 说至此处,向黄衫客投过一瞥惑然目光,道:大哥,你这样打听我师傅的形貌特征则甚?不若我带你同去北天山参谒他老人家,不就认识了么?

黄衫客因为偷看四灵秘帖,知晓沐天仇之师负心遁客,便是天机剑客傅天华,遂认为他决不会蛰居北天山中,而让沐天仇独任艰巨,担当复仇重责。 据黄衫客判断,这位智谋深远的天机剑客傅天华前辈,定也重入江湖,暗中打探淳于泰的踪迹,协助沐天仇报复杀家夺产之恨,故而才询问傅天华的形貌特征,以作准备。 如今,他听了沐天仇的话,边自把目有重瞳四字记牢,边自含笑道:贤弟的恩师,就是我的尊长,若有机缘,自应前去拜谒,以求教益。 一顿,又问道:贤弟说你恩师所用兵刃是柄古扇,但不知是竹是玉,是金是铁? 沐天仇摇了摇头,轩眉笑道:大哥都猜错了,我恩师所用的扇儿,非竹非玉,非金非铁,乃是一柄铜扇,形状便和八仙画像中,汉钟离所用的扇儿相似。

黄衫客哦了一声,微笑道:以铜为扇,仗以降魔,定然必非俗物,大概是比寒铁、金精,还要难得的风磨铜吧? 沐天仇点头笑道:猜对了,那柄扇儿正是风磨铜。我师傅本有一柄上好古剑,但不知何故却封置不用,只是以那柄风磨铜扇,时常锻炼他老人家所独创精研的风雷扇法。 黄衫客本觉天机剑客傅天华应该用剑,闻言之下,听出傅天华封剑练扇,必然别具深机,当即扬眉笑道:他老人家封剑则甚?既然改名用风磨铜扇,怎不把那柄上好古剑赐给贤弟? 沐天仇笑道:那柄剑儿,确已赐给我了,但恩师暂时禁我佩带使用,他老人家说是要等时机到来,才命我凭恃那柄宝剑,作桩惊天动地、大快人心之事! 黄衫客心中雪亮,知道所谓惊天动地、大快人心之事,定然就是要沐天仇歼灭龙复仇。

这样看来,那柄上佳古剑,或许就是沐天仇之父盖孟尝穆星衡所遗传家宝物,也说不定 黄衫客心中转念,目光微见闪烁,沐天仇即含笑问道:大哥,你目光闪闪,心中想的何事? 黄衫客笑道:大丈夫生在世上,便应轰轰烈烈做番事业。我在想,当贤弟遵照你恩师指示,去做那惊天动地、大快人心一事时,肯不肯携带愚兄,让我也尽点绵薄,沾点光彩? 沐天仇失笑:大哥怎么今日老是向小弟客套起来?我们义结金兰,已为骨肉,有福同享,有难向当,小弟若作大事,必有艰虞,难免拉你下水,大哥便想跑也跑不了呢! 两人一路说笑,途中毫无岔事,不觉业已赶到终南山,但才到终南山境,沐天仇便听得在一片小林之中,有个娇脆女子口音,向自己急急叫道:沐相公,沐相公沐相公请你进林叙话 沐天仇向黄衫客看了一眼,剑眉挑处,便自飞身入林。 黄衫客生恐奸人设伏,沐天仇有什失闪,也自急步赶去。 入林一看,发话女子竟是于玉凤身边的宠婢秋菊。 因为秋菊已曾看见沐天仇所用的这副人皮面具,故而认得出来,抢前几步,裣衽说道:婢子秋菊,参见黄大侠与沐相公。 沐天仇发觉秋菊面带忧色,不觉失惊问道:秋菊姑娘,你怎么在此等我?你家姑娘呢?她可安好么? 秋菊点头答道:姑娘倒还安好,但却特命婢子潜出,等候黄大侠与沐相公,请你们暂时莫进神工谷中。 沐天仇听说于玉凤无恙,心中顿宽,问道:秋菊姑娘,你家姑娘为何要我俩暂时莫入神工谷呢?这原因你可知道么? 秋菊道:知道一点,沐相公这次桥山之行,是否与大漠五煞拓拔兄妹,结下深仇大恨? 黄衫客一旁笑道:确有此事,秋菊姑娘是如何知道的呢? 秋菊叹道:大漠五煞拓拔兄妹,是应了谷主邀请才入中原,谁知到此作客之前,先于桥山之中,遭了劫运,拓拔无礼一来质询,谷主便大发雷霆,把姑娘软禁在小桃源中,不许跟任何人接触! 沐天仇诧道:拓拔无礼并未与我们朝相,她怎会来找谷主,有此质询? 秋菊道:她拥着证据,是拓拔失义的尸骨之上,现有飞凤毛,谷主便大发雷霆,把姑娘当面斥责,并迁怒到黄大侠和沐相公身上! 黄衫客目注沐天仇,恍然点头说道:贤弟,你宇文姊姊居然料事如神,果然是从那根飞凤毛上,出了毛病! 沐天仇因关切于玉凤,向秋菊急急问道:秋菊姑娘,谷主是怎样对你家姑娘,加以斥责?对于大漠五煞中的拓拔无礼,又怎样安抚的呢? 秋菊答道:二十年来,谷主对于我家姑娘,从未说过半句重话,这次虽仅当众怒斥,业已把我家姑娘,羞窘得泪落如泉 沐天仇体会到于玉凤当时被斥的羞惭窘迫情况,不禁好生引咎,为之连连扼腕! 秋菊继续说道:对于拓拔失礼,谷主是尽量道歉,百般安慰,接受她所提出的一切赔偿条件,包括对黄大侠和沐相公惩凶复仇在内! 黄衫客哦了一声,恍然点头道:怪不得凤妹命秋菊姑娘潜来此处等候,叫我们暂时勿入神工谷,免得在大意疏神,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为拓拔无礼所害 话方至此,秋菊便面含娇笑,接口道:黄大侠放心,拓拔无礼无法暗害你们,因为这大漠五煞中,所仅存的一个妖妇,已经死了。 这几句话听得黄衫客、沐天仇双双愕然,黄衫客皱眉问道:菊姑娘,拓拔无礼并未和我们正面争斗,不曾受什么伤,她她怎会突然死了? 秋菊道:拓拔无礼提出不少苛刻要求,谷主一一答应。就在我家姑娘,被斥责得泪落如泉,拓拔无礼也神色渐宽,举杯饮酒之际,谷主一掌突发,把她当筵震毙! 黄衫客与沐天仇听得又是一怔! 沐天仇道:于谷主不是已答应拓拔无礼的一切要求,并为她斥责凤妹了么?怎又突然翻脸,对她遽下毒手? 秋菊笑道:我家姑娘当时也为之怔住。谷主告以拓拔无礼的两兄弟,齐告惨死,这仇恨太重,再怎赔偿,也无法彻底消除,与其养痈为患,还不如干干净净地斩草除根,连拓拔无礼也一并杀掉!适才答应她一切要求,无非缓兵之计,使拓拔无礼在松懈无备的状态之下,易以一击除去! 沐天仇剑眉深深一蹙,失声说道:于谷主心狠手辣,极有谋断,着实是一代 说到一代二字,沐天仇倏然住口。 因为他不知内中隐情,以为于成龙真是于玉凤之父,遂觉接在达一代下面的枭雄,或是奸雄,有点不便出口。 黄衫客目注秋菊,双眉高轩,问道:秋菊姑娘,于谷主是否通令整个神工谷中人员,不许传扬他暗杀拓拔无礼之事? 秋菊摇头道:没有,因为一来,大漠五煞从不与旁人结党,既令他的兄妹死绝,决不会再有旁人会替他们报仇,二来,谷主对于此举,作得十分得意,还向他亲信手下,宣扬示范啦! 黄衫客目光一转,点头自语,说道:够高明了,只是还欠缺那么一点,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所谓天意! 沐天仇不懂黄衫客这自语之意,正待动问,黄衫客又向秋菊笑道:秋菊姑娘,于谷主既然杀了拓拔无礼,你家姑娘为何还不让我们进入神工谷呢? 秋菊道:我家谷主既做伤害大漠五煞弟兄之事,显见不会对黄大侠和沐相公,再存芥蒂,但他却要向你们盘查更严重之事。 沐天仇皱眉道: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遇,还有什么更严重的事呢? 秋菊正色道:谷主是要盘查黄大侠与沐相公,为何要去桥山的无底杀人坑中擒捉红龟? 沐天仇诧道:奇怪,我们捉不捉到红龟,与想不想捉红龟,根本和于谷主不相关联,这事有何严重? 秋菊愁眉答道:严重得很,因我家姑娘发现谷主于提到此事时,眉心现出红丝,这是他动了大怒,意欲杀人的特殊征象! 黄衫客目注秋菊问道:秋菊姑娘,你说你此次前来,是偷偷潜出? 秋菊点头道:当然是偷偷潜出,谷主业已下令,把我家姑娘连同宇文姊姊,都一并软禁于小桃源中,派人看守,不许出谷半步! 沐天仇道:既然派人看守,秋菊姑娘又怎样出得来呢? 秋菊笑道:我家姑娘唯恐黄大侠、沐相公不悉内情,贸然进谷,遭受盘问下,可能与谷主闹翻,遂大费苦心,命我先行装病,然后偷偷从一条被我们姊妹新近发现,连谷主也不知晓的秘道之中,来此等候报讯。 沐天仇喜道:既然有此秘道,我们便可先去小桃源中,与你家姑娘商议商议。 秋菊摇手说道:不行,谷主派在小桃源中监视姑娘之人,十分机警厉害,若是被他看破,反而害了我家姑娘! 沐天仇听了秋菊这样说法,不禁愁容满怀。 秋菊懂得沐天仇发愁之故,想了一想,扬眉道:沐相公,这样好了,你和黄大侠在此等候,我先把你们已到,想暗入小桃源之事禀报姑娘。若是可以如此,姑娘便会先作安排,提防不测。 沐天仇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道:对,秋菊姑娘请快向你家姑娘请示,我和黄大哥,便在此静候消息。 秋菊笑道:好,我立刻就去。沐相公与黄大侠在我未能回来之前,千万别乱跑,若与谷主方面所派之人遇上,便会把事弄僵,不堪设想了! 这位伶俐俏婢,说完之后,便即穿进藤萝垂拂、十分幽秘的一个小洞之内。 沐天仇目送秋菊离去,双眉秋蹙,怅惘出神。 黄衫客笑道:贤弟发什么愁?神工谷绝非善地,我们上次初来之时,便已体会到了。 沐天仇剑眉一轩,目闪神光道:我辈游侠江湖,责任便在冒险犯难,锄恶助善,故而并不畏神工谷中凶险,但其中偏偏夹了一个凤妹,遂令人左右为难!我真不懂,像凤妹那等资质、品貌功力各方面均臻上乘的绝代侠女,她父亲怎会 黄衫客见他语音忽顿,知晓沐天仇是为了于玉凤,才不愿对于成龙有过分失敬之意,含笑道:浊水青莲,出泥不染,这种事儿在江湖并不少见,也许凤妹的身世和贤弟一样有什么隐情。 沐天仇摇头道:她母死父在,有家有业,和我这飘零孤儿不同,身世方面怎会有什隐秘?再说凤妹分明已和我们肝胆相照,绝不会有所隐瞒。 黄衫客道:我不是说凤妹会对我们隐瞒什么,而是说连凤妹自己都不知道。 沐天仇觉得黄衫客说话有点牵强,道:大哥,倘若凤妹真有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隐身份,大哥却会知道,那就更奇怪了! 黄衫客因知过早揭破这项秘密,对沐天仇有害无益,遂不加辩驳,说道:我只是胡乱猜测的而已,贤弟无须多心。 沐天仇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大哥,你方才说什么够高明、欠缺那么一点,又说什么天意,又是何意? 黄衫客道:贤弟可知昔人求千里马不得,竟以千金市骨之事? 沐天仇颔首道:知道,千里马之骨,尚值千金,则事传于外,千里马不致自至。 黄衫客微笑道:于成龙久蛰思动,有倚仗神工谷之财势,出为武林霸王,奴役百派之野心 沐天仇道:这种迹象,我们早已看出,大哥又提则甚? 黄衫客取出酒壶,拔去瓶塞,饮了一口,道:欲成大业,先聚人材,于成龙想笼络当世英豪,应不应该效法古人千金市骨之举? 沐天仇点头道:假如有这种机会,于成龙应该这样做法。 黄衫客冷笑一声,说道:没有,他没有这样去做,他当面斩草除根,掌震拓拔无礼一举,与古人的千金市骨,恰巧是背道而驰!他的这种狠毒行为,传扬开去,还有哪些稍明利害的江湖高手,肯投效到神工谷呢? 沐天仇听了,大为贴服,说道:大哥批评得对,于成龙即令非杀拓拔无礼不可,也该在密室暗为,不该当众下手! 黄衫客笑道:故而,我说也许这是天意,人心厌乱,不令于成龙什么时候,为了一己妄念,把江湖搅得一片血腥! 沐天仇道:大哥,我们潜入小桃源中,万一事机不密,被于成龙心腹发觉,报他赶来,盘问桥山擒龟之事,却应怎样回答?是不是照实直讲? 黄衫客失笑道:当然不是,若是可以照实回答,我们何必大费手脚到蟠冢山,向乌老人家求甚易容药物? 沐天仇道:那么应怎样回答?小弟敬谨求教。 黄衫客看他一眼,笑道:有桩极合理的现成谎言可以答覆,贤弟不妨自行揣摩一下,多半一想便通。 沐天仇略一沉思,俊脸微热,赧然地说道:小弟生平就是不善于说谎,还请大哥明白指教,免得陨越才好。 黄衫客笑道:这就叫当局者迷,贤弟难道忘了那红龟丹元,有永驻青春之功?我们若被于成龙盘问,便说,擒龟志在求丹,以期赠与凤妹,永驻红颜,根本不提志在得甲之事。 沐天仇呀地一声,笑道:这真是极现成又美丽的谎言,我怎么竟想不起来! 黄衫客道:如此答覆,并非全属谎言,你宇文姊姊前往桥山本意,亦是求丹驻颜,倘若真到了手,还不是分润给凤妹? 说至此处,向沐天仇投过一瞥神秘目光,笑道:于成龙听我们如此答覆,不仅凶险毫无,并可能龙心大悦,把贤弟目为神工谷中的驸马爷了! 沐天仇红着脸道:大哥怎把小弟看得恁般没出息,我稀罕做甚神工谷中的驸马爷么? 黄衫客含笑说道:未见得不稀罕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贤弟若说对于凤妹毫无爱慕意念,恐怕是违心之论。 这几句话正中了沐天仇烦心之处,使他剑眉深蹙,长叹一声,道:大哥,小弟对于这件事不敢多想,因为其中充满矛盾,不易解决。 黄衫客安慰道:贤弟不要发愁,记准我在途中,向你说过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语音方毕,突然听得远远有人哈哈大笑道:黄大侠、沐少侠回来了么?谷主对你们两位怀念殊深,候驾甚久了呢! 黄衫客与沐天仇闻言一惊,知道自己只顾说话,忘了把身形隐蔽,以致被于成龙手下发现! 既被发现,无可奈何,两人只得向发话人望去。 约莫四五丈的山道之上,走来一人,正是上次在神工谷中见过的雷二总管雷远岑。 黄衫客一见雷远岑,便暗用蚁语传音功力,向沐天仇耳边说道:贤弟,雷远岑既来,我们恐怕少不得要随他同去神工谷中,见见于成龙。我且迎上前去与他搭讪,贤弟利用这机会,在此留下字儿,通知秋菊姑娘,就说我们已有妥当对策,入谷应付,命她转告凤妹娇妹,尽管放心。 传音毕,黄衫客便立即迎向雷远岑,一抱双拳,含笑朗声道:原来是雷二总管,我和沐贤弟刚由蟠冢回来,有劳谷主久盼,但凤姑娘宇文姑娘,不是已先回转了么? 雷远岑缓步走来,抱拳还礼道:不错,凤姑娘与宇文姑娘业已回转,但凤姑娘也许是旅途劳顿,娇躯微有不适,谷主才盼望黄少侠与沐少侠,早点归来。 黄衫客知他是满口谎言,但也不加戳穿,反而佯作一惊,急问道:凤姑娘的病势可重?我和沐贤弟先去小桃源中看她,然后再到 话方至此,雷远岑便接口道:凤姑娘只是旅途劳顿的风霜小病,根本无甚大碍,何况还有宇文姑娘在小桃源中照应,更可放心。黄大侠与沐大侠似应先到神工谷中,与谷主相见,方合江湖礼数。 黄衫客一听,知对方是用江湖礼数来拘束自己,暗觉这神工谷的雷二总管相当擅于辞令。 这时,沐天仇已从身后走过来,笑道:大哥,雷二总管说得对,按江湖礼数,我们原应先去神工谷中,参见于老人家。 黄衫客闻言,知道沐天仇已把字儿留妥,遂点头笑道:当然,贤弟与凤妹订交,于老人家便是尊长,我们去时未先禀告于老人家,业已失礼,自应在归来以后,先去参谒。 雷远岑笑道:谷主已在四海厅中设宴,为黄大侠、沐大侠洗尘,我们快点去吧。 说完便当先开路,陪同黄衫客、沐天仇,向神工谷中走去。 黄衫客边行边向雷远岑含笑问道:雷二总管,在下有一言动问,你既称二总管,则神工谷中,定必还有一位大总管了? 雷远岑道:不错,不但有大总管,并且还有前后任呢! 沐天仇深知黄衫客是想套问神工谷中虚实,遂在旁问道:前任神工谷的大总管是谁? 雷远岑从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发现的奇异神情,伸手一指自己鼻尖,道:前任是我。 沐天仇继续问道:现在呢? 雷远岑道:现任是一位已经瞎了一只眼睛的眇目张良卜新亭。 黄衫客发觉雷远岑脸上有一现即隐的奇异神情,又道:雷二总管,在下有句话儿,只是不便出口 雷远岑笑道:沐少侠已与我家谷主的爱女凤姑娘订交,黄大侠不必见外,有话尽管请讲。 黄衫客笑道:这位眇目张良卜新亭,是否与谷主有什特别关系?他怎会继任大总管,雷兄又又由大总管变为二总管了呢? 雷远岑脸上,又闪现出那种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奇异神色,摇头道:黄大侠猜得不对,眇目张良卜新亭与于谷主根本毫无关系,他是身受十余处重伤昏倒在鬼斧壑,被于玉凤姑娘发现,救至谷中加以治疗,才与于谷主相识。 沐天仇诧异道:既然如此,雷二总管怎会把那等重要的大总管之职让给他呢? 雷远岑叹道:这位眇目张良的文武才能,确实罕世无俦,使我佩服,又替谷主作了不少重要的擘划,谷主爱才已极,苦无适当位置相畀,我遂建议让贤,自动退居副职了。 黄衫客听出他自动二字有点问题,多半是他自行往脸上贴金,但也佯作不觉,扬眉含笑道:既有张良之号,他的文才定必超群,但在武功方面,难道也 雷远岑不等黄衫客话完,便自说道:武功也够高的,在神工谷中仅略逊于谷主而已,可说是上上人物。 黄衫客听了,双眉微蹙,似作沉思。 雷远岑问道:黄大侠在想什么? 黄衫客道:我是在想,这位眇目张良卜新亭,有点突如其来,雷二总管应建议于谷主,对他来历仔细调查调查,因为江湖中为了复仇,或是为了夺产,以苦肉计化名投靠,暗中图谋的前例,是多得很呢! 黄衫客这番话儿,是有的放矢,因为他听说眇目张良卜新亭是个文武全才,十分厉害,想利用雷远岑的传言,在于成龙心中播下疑虑的种子。 谁知雷远岑听了,竟一竖拇指,以佩服神色说道:高明,高明,黄大侠着实高明 黄衫客一怔,诧然问道:雷二总管此话何意,无缘无故地谬赞在下? 雷远岑道:不是谬赞,也非无缘无故。黄大侠所作剖析,竟与卜新亭初入神工谷时,于谷主所作猜疑竟完全一样,真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黄衫客哦了一声,轩眉问道:于谷主既有猜疑,想必已作过调查,但不知可曾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雷远岑笑道:因为眇目张良卜新亭,是八闽独行大盗,于谷主便派人远赴八闽调查,带回不少资料,甚至画来卜新亭的相貌图形。考证之下,证明其身份无疑,才推心置腹,命他担任大总管之职。 黄衫客与沐天仇闻言之下,均觉于成龙的确智计深沉,顾虑得面面俱到。 沐天仇笑道:这位卜大总管既然如此高明,我真渴望一见,但上次在四海厅中,怎会缘悭一面? 雷远岑笑道:上次黄大侠与沐大侠来时,恰值卜大总管奉谷主之命,外出办事,以致未曾见着。 沐天仇道:这次呢,卜大总管公毕回来了么? 雷远岑颔首道:卜大总管已返谷,且建了一桩奇功,替于谷主了却一件重大心愿。 黄衫客注目问道:什么奇功? 雷远岑笑道:是带回来一颗人头,谷主对此人头企盼已久,黄大侠或已猜出这人头是谁,因为上次在四海厅中,谷主曾把他几个最痛恨的仇家,对你和沐少侠说过。 黄衫客略一寻思,问道:可是丐仙范通? 雷远岑摇头道:丐仙范通虽也是我家谷主痛恨之人,但他行踪飘忽,隐现无常,尚未被卜大总管寻着。 黄衫客道:这样说来,是风尘双侠中另一位百灵道人了? 雷远岑笑道:也不是,百灵道人人如其名,真是灵巧溜滑无比,若想取他的人头,着实不易。 黄衫客听得卜新亭所取人头,既非丐仙范通,又非百灵道人,心头猛然一沉,皱眉问道:既非风尘双侠,难道是那位既号六指剑客,又称无所不知的杜百晓么? 杜百晓三字一出,雷远岑便点头笑道:对了,黄大侠只要记得谷主在四海厅中对你说过之言,便应猜得出来。 黄衫客却听得杜百晓遇害,心中好生悲痛,但为了沐天仇的报仇大局,不得不暂时强自按捺心绪。 沐天仇却略存疑心,问雷远岑道:雷二总管,杜百晓的那颗人头,是真的么? 雷远岑笑道:一点不假,卜总管用石灰腌藏带返,毫未腐坏,我家谷主恨这杜百晓入骨,经他亲自辨识,哪里还会有错误! 黄衫客道:根据江湖人言,杜百晓的武功原本不弱,近来又有进境,卜大总管竟能取他首级,真不简单了! 雷远岑笑道:要不然怎么能称得上奇功二字。但卜大总管也付出相当代价,身上添上三处剑伤。 黄衫客心念电转,暗忖这眇目张良卜新亭,文武全才,为虎作伥,又伤了杜百晓的性命,自己定要找个适当机会,把他杀掉!一来剪除于成龙的得力羽党,二来为杜百晓老人家报仇雪恨,使他泉下瞑目 念方至此,雷远岑又复挑眉说道:卜大总管此次不单杀了杜百晓,把他首级带回,并从杜百晓口中,替谷主探出一桩更重要的秘密! 黄衫客眉峰紧蹙,目注雷远岑道:于谷主上一次说他所恨仇家,只有离尘老人、无所不知杜百晓、风尘双侠等人,如今离尘老人早离尘世,杜百晓又已被杀,风尘双侠则行踪飘忽难寻,哪里还有什么巨大神秘之事呢? 雷远岑微笑说道:我家谷主所痛恨的一个仇人,以前误为已死,如今才被卜大总管从杜百晓口中探出那人只是诈死避祸,如今已蠢蠢欲动,有向谷主寻畔之心。 沐天仇问道:这位诈死避祸之人怎样称谓? 雷远岑道:沐少侠年岁稍轻,可能不知道他,此人名叫傅天华,是杜百晓的至交好友。 黄衫客心中一惊,暗忖:杜百晓难道在临死糊涂?他既是傅天华至交,怎会向仇人轻易泄漏这机密? 沐天仇不知傅天华就是自己恩师负心遁客本名,果然摇头道:傅天华,我委实是从未听过其名。 雷远岑道:如今虽无人知,但在二十年前,倘若提起天机剑客傅天华的名号,却是响当当的一流脚色。 他们边说边行,业已到了鬼斧壑。 有这位雷二总管迎客,自然岗卡无阻,顺利通行。 等进入水路,登上小舟后,黄衫客又问道:雷二总管,于谷主对卜大总管所立奇功,是怎样酬劳赏赐? 雷远岑道:赏的多呢,明珠十粒,黄金百斤,还有罕世奇宝天蚕软甲一件! 沐天仇哦了一声,向雷远岑注目道:所谓天蚕软甲,定是天蚕丝所织,能避刀剑暗器,以及内家掌力的防身宝物? 雷远岑笑道:正是江湖人物梦寐以求的防身至宝,谷主认为眇目张良卜新亭卜大总管,是他重出江湖、成就武林霸业的最得力助手,故才赐与天蚕宝衣,以防卜大总管那业已受过近廿处重伤的身躯,再度受到伤损! 沐天仇道:这等宝物,于谷主怎不自己留以防身?难道竟认为卜大总管的安全,比他自己安全,更为重要? 雷远岑一面荡浆催舟,一面笑道:沐少侠有所不知,我家谷主还有一件更好的金猬衣。 一路闲谈,舟行颇快,不久便到了四海厅前。 那位神工谷谷主于成龙,居然未带丝毫怒色,反而纡尊降贵,满面笑容地站在四海厅前相迎。 慢说黄衫客已偷窥四灵秘帖,知道于成龙的本来面目,便是尚蒙在鼓中,仅从秋菊口中,获知于成龙曾大发雷霆情况的沐天仇,也隐隐感觉出,于成龙笑里藏刀,在那副和蔼可亲的笑容之后,藏着森森杀气。 黄衫客知道双方在抓破脸皮之前,必须大家做戏。 遂赶紧一式黄莺渡柳,从舟中纵身登岸,抢前几步,向于成龙施礼笑道:晚辈与沐天仇贤弟何德何能,竟劳动老人家亲迎?委实惶恐之至 于成龙呵呵大笑,手捋银须,道:黄老弟与沐老弟是我谷中贵客,老夫在厅前相迎,算得什么?两位老弟桥山之游,玩得可痛快么? 沐天仇听出于成龙话中有话,慌忙陪笑道:晚辈与黄大侠桥山有事,凤姑娘定欲随往,临行仓卒,竟未向老人家禀告,尚请老人家海量 于成龙听至此处,目注沐天仇,摆手笑道:沐老弟毋须太谦,我知道凤儿被我娇纵已惯,定是她恐怕禀知我之后,我会不准她前去,才悄悄而行,怎能怪责到两位老弟身上? 黄衫客道:凤姑娘功力绝世,人又冰雪聪明,老人家可以放心让她率领一二名心腹侍女,到江湖去历练历练。 厅中,落座献茶,于成龙向黄衫客点头道:黄老弟说得极是,我正考虑让她从此便跟随两位老弟,去江湖中历练历练。但江湖凶险,鬼蜮太多,你们要好好携带才好。 黄衫客顺着于成龙话头,长叹一声道:于老人家这江湖凶险一语,真是经验之谈,就拿我们这次桥山之行,便有意外曲折。 于成龙看了黄衫客一眼,道:什么意外曲折? 黄衫客见他明知故问,遂主动把怎样巧遇大漠五煞,以及争斗结果,向于成龙仔细说了一遍。 沐天仇领悟黄衫客此举,会使于成龙减少疑虑,不禁好生佩服黄衫客的应变能力。 黄衫客说完,眉峰略紧又道:不知大漠五煞拓拔兄妹中,最厉害的女煞拓拔无礼,是否葬身于无底杀人坑中?否则这桩杀兄歼弟之恨,必成没世不忘之仇 语音至此,故意顿低,慰然一笑道:但也不要紧,拓拔无礼与我们并未曾相遇,纵令她不曾死在无底杀人坑中,也不知杀兄歼弟的仇人是谁,不致成为我们的隐患。 于成龙一面倾听,脸色渐渐和缓下来,末了,哈哈一笑,目闪精芒说道:黄老弟、沐老弟,有几件事儿会大出你俩意外。 黄衫客明知于成龙要说什么,但仍在座上,欠身抱拳地,向他陪笑问道:老人家所指的是什么事儿?晚辈敬求明教! 于成龙取起几上香茗,饮了一口,含笑说道:好,我一件一件说给你们听。那大漠五煞兄妹中,武功最高,心计最狡的拓拔无礼,并未因天崩地陷,葬身在无底杀人坑内! 黄衫客皱眉道:我从拓拔兄弟中,有一人遗尸失踪上,便猜疑拓拔无礼未死咦,于老人家,你远在神工谷中,怎怎知桥山之事? 黄衫客的最后一问,做作得妙,轻轻掩饰了自己在途中先遇秋菊情节。 于成龙笑道:我不是神仙,怎会身在终南,能知桥山之事?这道理听来神妙,说穿了却极为简单,在凤儿与宇文姑娘未返之前,拓拔无礼业已带着她兄长尸身,来此向我问罪! 黄衫客惶恐于色地,呀了一声道:想不到晚辈等所为之事,竟连累到老人家头上,但但那拓拔无礼,是怎怎会寻得上老人家呢? 于成龙淡淡说道:因为拓拔无礼在她兄长尸身之上,发现凤儿所谓飞凤毛的独门暗器! 沐天仇知道黄衫客在施展演技,大做戏儿,遂也猛敲边鼓地,一挑双眉,朗声发话说道:既然拓拔无礼找上门来,这桩仇怨,业已无法避免,小侄愿意与黄大哥,挺身担当,不必使凤姑娘也 话犹未了,于成龙已向他含笑说道:沐老弟,请你放心,拓拔无礼虽已找上门来,但却不会再向你们报复兄弟之恨! 沐天仇佯作不解,向于成龙皱眉问道:老人家此话怎讲,难道拓拔无礼已被老人家度化,或是劝服?但风闻此女,狡猾万分,反覆无常,说话算不得准! 于成龙笑道:度化暨劝服二语,均用得不太恰当,沐老弟似应改为超度二字! 沐天仇骇然道:超度?莫非那拓拔无礼,也追随她两兄两弟,同赴鬼门关了? 于成龙点头道:我也知道拓拔无礼狡猾万分,反覆无常,遂索性把她打发超度,一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二来也成全他们兄妹五人,共同生死义气! 沐天仇听得皱眉不语。 于成龙问道:沐老弟,你在想些什么?是否对我除去拓拔无礼之事,有什不满? 沐天仇摇头笑道:老人家说哪里话来,拓拔无礼非善良侠义之辈,凶残狠毒,人人得而诛之,晚辈不是有什不满,而是对老人家这种当机立断,英雄手段,表示万分倾折! 一番话儿,把个于成龙捧得哈哈狂笑,好不得意地,伸手轻拍沐天仇的肩头,说道:想不到,想不到,真想不到沐老弟竟还会对我倾折,赞同我这当机立断的英雄手段! 黄衫客心中好笑,暗忖:任凭你这老贼再怎刁恶,也决想不到这如今向你表示倾折的沐天仇,就是要向你报复杀亲夺产深仇的大敌! 于成龙语音略顿,又向沐天仇问道:沐老弟,我有一件事儿,想向你和黄老弟动问,但又觉得有点不便启齿! 沐天仇道:老人家太见外了,有何问题,尽管提出,小侄与黄大哥,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成龙举杯敬客,等大家都喝了一口茶儿,遂面含微笑,低声说道:两位老弟,我要请教的是,两位前往桥山无底杀人坑中涉险,究竟目的何在? 这样问题,早有预料,沐天仇自然成竹在胸,毫不迟疑地,应声答道:我们是想去捕捉生长在无底杀人坑中,无形流沙以下的一只罕见红龟! 于成龙似乎对沐天仇这种毫不迟疑,立即答话的态度十分满意,面含微笑又问道:捕龟有何用处? 沐天仇仍旧双扬剑眉,接口答道:根据江湖传言,那只红龟腹中,已有丹元,人若得食,可以永驻青春,红颜不老,故而小侄与黄大哥,想捕龟取得丹元,送给凤姑娘与宇文姑娘服用。 于成龙听得连连点头,含笑说道:原来两位老弟,不惮冒险的原因在此,但不知那只红龟身上,除了丹元以外,还有什么宝物没有? 沐天仇尚未答言,黄衫客一旁笑道:除了丹元以外,听说红龟甲壳,亦有刀剑不入妙用,可惜不知炼制之法,否则,倘若取得,也是防身异宝 说至此处,饮了一口茶,废然叹道:谚云: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又道是:福缘天至,无法强求。想不到无底杀人坑中,竟生崩山祸变,这样一来,红龟永埋流沙,是无从捕捉的了。 于成龙笑道:红龟虽已无望,火龟之行又是如何? 黄衫客道:红龟还属实在,火龟全是流言,我和沐贤弟空自走了一趟蟠冢,简直连个火龟影子,都未看到! 于成龙目光移注在沐天仇的脸上,微笑说道:沐老弟脸上所戴的这只人皮面具,是上乘妙用,制作得可称十分精细! 沐天仇听出他弦外之音,含笑说道:老人家莫加见怪,小侄早就应该以本来面目,拜见老人家,尚请老人家莫责狂妄失礼才好! 语音一落,便伸手除去人皮面具,向于成龙抱拳躬身,重行施礼谒见。 黄衫客心想这老魔头果然疑念极大。 幸亏自己事前预作安排,否则,沐天仇一揭面具,身份立告败露,以下场面的变幻如何,委实不堪设想! 于成龙在沐天仇揭取人皮面具之际,两道目光曾一瞬不瞬地,盯在沐天仇的脸上! 等看了片刻以后,目中神光一敛,脸色随着松弛下来,真正含笑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英雄出少年,沐老弟这份风采姿质,真是当世武林难得一见的祥麟威凤,仙露明珠,难怪凤儿 说到凤儿二字,便顿住话头,侧顾侍立一旁的雷远岑道:雷二总管,为黄老弟与沐老弟接风洗尘的那桌盛宴,预备好了没有? 雷远岑恭身答道:早就预备好了,只等谷主吩咐开宴,并请示宴设何处,是否就摆在四海厅上? 于成龙道:人数不多,不必在四海厅中开席,你去吩咐,把酒菜送去后面水阁便了! 雷远岑躬身领命,才一回头,于成龙又叫道:雷二总管,你去请卜大总管,也到水阁一叙,我为他引见黄老弟、沐老弟等两位本谷主佳宾! 雷远岑诺诺连声,走出四海厅外。 于成龙转面向黄衫客、沐天仇二人道:黄老弟、沐老弟,老夫上次奉托你们的一件事儿,如今业已不必再办! 黄衫客倩出可能是指杜百晓之事,抱拳问道:老人家所指何事? 于成龙目中突射凶芒,嘿嘿怪笑道:就是那既号六指剑客,又称无事不知的杜百晓老儿已死! 黄衫客心中一痛,竭力抑制情感,不令流露,扬眉说道:此话当真?老人家何来此讯?是否正确? 于成龙怪笑道:哪有不确之理,两位老弟请看,这不是杜百晓老儿的六阳魁首么? 语毕,手伸,右掌上赫然托着一物! 黄衫客与沐天仇注目看去,只见于成龙的右手掌上,托着一具小小骷髅头骨。 这具骷髅头骨,仅若寻常头的四分之一大小,显然经过缩头奇技的精工泡制。 头顶之上,并嵌了一只小小金环,环中并系着一根细细金链。 原来于成龙竟以这缩小骷髅,当作随身玩物。 黄衫客见杜百晓一代大侠,身后竟未保全尸,把头颅作了人家玩物,不禁万分悲愤,更把那杀害杜百晓的眇目张良卜新亭痛恨之极! 但他心中虽万分悲愤,却仍不得不压制着这种悲愤情绪,向于成龙含笑问道:于老人家,这种死人头骨,是不祥之物,老人家还随身佩带则甚? 于成龙狞笑道:因为我对杜百晓老儿,怨毒太深,好容易才获得他的项上人头,遂用药泡制缩小,带在身边,时常观看解恨! 说至此处,雷远岑在四海厅外,高声说道:禀谷主,卜大总管到。 于成龙身为谷主之尊,对于手下总管,居然还在座上,略欠身形,表示迎接,可见其倚重程度。 黄衫客与沐天仇更双双注目厅门,要看看这能够杀害前辈奇侠杜百晓、并获得于成龙如此倚重的眇目张良卜新亭,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位人物? 在他们注目之下,一位身材清臞,看去约莫五十来岁的青衣眇日之人,与雷远岑走进厅内,抢前几步,向于成龙抱拳躬身说道:属下卜新亭,参见谷主。 于成龙又复欠了欠身,摆手含笑说道:卜兄少礼,我命雷二总管请卜兄至水阁小酌,卜兄怎么又来四海厅呢? 卜新亭虽受于成龙宠遇,却仍毫不僭越,执礼甚恭地,一抱双拳,陪笑说道:属下有事欲来禀报谷主,走至四海厅外,恰遇雷二总管传谕,遂先来此处,再去水阁。 于成龙哦了一声,揣起那具骷髅头骨,目注卜新亭,伸手让座笑道:卜兄请坐下叙话,你有何事找我? 卜新亭告谢就坐,并含笑扬眉说道:启禀谷主,谷主交办之事,属下幸不辱命,业已率人昼夜赶工,如限完成! 于成龙闻言,面展震惊喜悦之色,目注卜新亭说道:卜兄真是奇才,你已将出谷捷径开通,并加妥慎布置了么? 卜新亭道:除了七道桩卡以外,属下并加布了生平最得意的阴阳迷踪阵法 说到这阴阳迷踪阵法之际,沐天仇不禁目中一亮,剑眉微微一挑! 于成龙也似暗示卜新亭莫作深谈,作了一声咳嗽。 卜新亭相当机警地,一闻于成龙咳嗽之声,便顿住话头,目光微扫黄衫客、沐天仇,向于成龙含笑问道:这两位贵宾,是怎样称谓,谷主尚未为我引见! 于成龙哈哈一笑,首先指着黄衫客道:这位关中大侠黄衫客,是业已故世的霹雳掌方刚方老侠士的衣钵传人。 卜新亭向黄衫客抱拳当胸,点头笑道:在下久仰黄大侠的侠义之名,幸会!幸会! 于成龙又指着沐天仇,笑吟吟地说道:这位老弟姓沐,名天仇,是北天山隐侠逍遥羽士的得意弟子,黄大侠的盟弟,也是凤儿的新交好友。 卜新亭口中连称幸会,但却从他那只獐目之内,闪射出奇异光芒,把沐天仇狠狠盯了几眼! 这也奇怪,这眇目张良卜新亭的目光之中,好似有种特殊慑人威力,看得沐天仇心中颇不自在! 于成龙又指着卜新亭,向黄衫客、沐天仇笑道:黄老弟、沐老弟,这位卜新亭兄,暂时屈就我神工谷总管之职,卜兄是满腹经纶,一身绝学 话方至此,卜新亭便从座上站起身形,面带惶恐神色,向于成龙躬身说道:谷主这满腹经纶、一身绝学之语,卜新亭万不敢当。属下蒙谷主活命,暨知遇拔擢探深恩,唯有竭尽驽钝,不辞肝脑涂地,以期略报万一! 卜新亭无论是词意,抑或神色方面,均充分表展对于成龙感激图报的耿耿忠诚,使黄衫客、沐天仇,看得眉头微蹙。 于成龙则高兴得掀髯大笑,伸手在卜新亭肩上,重重一拍,扬眉说道:卜兄切莫过谦,你带给我一颗杜百晓老儿的项上人头,业已足够报答我所有的恩情,异日霸业有成,于成龙绝不食言,武林之中,有你三分天下! 黄衫客暗想自己与沐天仇来此之际,于成龙还对欲图武林霸业之书,加以遮掩,如今居然已毫不避忌,可见神工谷准备已够,羽翼渐丰,沐天仇要想复业报仇,必将历尽艰辛,大费心力! 就在黄衫客心中想事,眉峰不展之际,于成龙站起身形,向卜新亭笑道:卜兄,黄老弟与沐老弟于桥山归来,我为他们设宴洗尘,来来来,我们且到水阁之中去畅饮几杯! 卜新亭自然点头笑诺,于成龙目光转处,发现黄衫客神情有异,愕然问道:老弟,你为何发怔?是在想些什么? 沐天仇知道黄衫客疏神失态,遂以一种调侃神情,代他掩饰地,接口说道:黄大哥的心思,我猜得出来,他准是动了相思情怀,在想念我那宇文姊姊。 这几句话儿,说得异常稳妥,于成龙微笑道:黄老弟不必相思,今日为时已晚,我们畅饮以后,便请两位老弟,在宾馆安眠,等到明晨,我便命人去往小桃源中,请宇文姑娘及凤儿前来相会。 黄衫客听得于成龙如此说法,知道他不打算把自己和沐天仇送去小桃源,遂只好唯唯而已。 一行四人,离了四海厅,来到厅后水阁。 这水阁建造得既极宽敞,又极玲珑,四外垂柳如篱,风光绝美,确实是个纳凉饮宴的上好所在。 于成龙所备酒菜更是极为精美,卜新亭一面举杯属客,一面向黄衫客扬眉笑道:黄大侠前去桥山则甚,难道是晋谒万帝陵墓,追思这位轩辕古墓的丰功伟业? 黄衫客道:黄帝伟业,固应追思。但我与沐贤弟此去,却是动了贪得之念! 卜新亭说道:贪得之念?莫非桥山之中,出了什么宝剑仙兵、武林秘笈? 黄衫客摇头笑道:卜大总管猜得满贪错了,我们有得的,不是什么仙兵秘笈,只是一只罕见红龟! 卜新亭听了红龟二字,讶色说道:红龟确属少见,但不知此物有何功用?黄大侠与沐少侠,可曾弄到手么? 黄衫客一字不瞒地,又把赴桥山之经过,向卜新亭叙述一遍。 说完,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我与沐贤弟,指望取得红龟丹元,使凤姑娘与宇文姑娘,永驻青春,红颜不老,谁知不单此愿未遂,并身历奇险。又结下大漠五煞拓拔兄妹一段仇怨,若非于老人家当机立断,代为斩草除根,恐难免后患,会有无限麻烦的呢! 卜新亭静静听完,目注沐天仇,抱拳笑道:沐少侠,在下有桩事儿,想向沐少侠请教,但万一言语欠周,却请多多担待! 沐天仇笑道:卜大总管说哪里话来,你有事尽管请问,沐天仇有知必答,可谈不到担待二字。 卜新亭道:在下浪迹江湖,眼皮子不算太浅! 沐天仇接口道:我知道卜大总管的阅历丰富,尤其在八闽两广一带,颇着声名! 他这两句话儿,表面捧场,其实却线里藏针,暗暗含有对卜新亭讥讽之意。 卜新亭不知是未曾听懂,抑或毫不在意,仍然独目闪光,带奸悬面笑容说道:关于黄大侠之师,霹雳掌方老英雄的威名事迹,在下夙所深知。但对于沐少侠令师逍遥羽士四字,却尚从未曾听过 沐天仇脸色一沉,目注卜新亭道:卜大总管,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之中,你能知道多少? 卜新亭被他问得一怔,沐天仇又复说道:纵横九万里的人物中,你能认识几人? 卜新亭又是一怔,沐天仇继续冷笑说道:卜大总管,你既熟读古今历史,识尽天下人物,却偏偏问起我恩师则甚?莫非你认为我来历不正,形迹可疑 听至此处,卜新亭慌忙站起身形,向沐天仇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陪笑说道:沐少侠太以言重,在下适才便恐少侠有所误会,故先使请你多多担待,并蒙少侠见允,方冒昧动问的呢。 这卜新亭神态异常客气,但词锋却颇犀利,把沐天仇堵得俊脸通红,挑眉说道:卜大总管,你既非对我的来历起疑,却盘问我师门则甚? 卜新亭带着满脸奸笑,语音和缓说道:我是看出沐少侠年岁虽轻,在内功修为方面,却已到达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极上乘地步,令师既能做就出如此武林奇才,定系旷代人物,才想略加探问,以广见识,沐少侠千万不可误会才好。 沐天仇已在言语中对这眇目张良卜新亭锋芒毕露,毫不客气!但人家却毫不在乎,依然满面陪笑,并在言语中对于沐天仇,相当揄扬! 这样一来,倒把沐天仇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也只好收敛锋芒,俊脸微红说道:我恩师烟霞啸傲,自葆真如,足迹从未出过北天山,并根本不管江湖中的闲事,卜大总管远居八闽两广一带,对于他老人家的逍遥羽士四字,自然不会知晓! 卜新亭哦了一声,起立执壶笑道:原来如此,适才在下出言不当,曾惹起沐少侠的误会,如今且奉敬一杯,作为赔罪! 沐天仇认为这位眇目张良,是要借着斟酒为名,和自己较较玄功内力! 遂一轩双眉,站起身形。 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就接受大总管这杯酒儿! 说完,双手持杯,脚下暗站子午,凝功蓄劲地,静看卜新亭怎样施为? 谁知卜新亭毫未耍甚花样,平平淡淡,替沐天仇斟满杯中美酒,微微一笑说道:沐少侠,在下是为了陪罪,真心敬酒,你不要又生误会 话方至此,于成龙突然呵呵大笑说道:卜兄不必多言,彼此都是武林人物,何妨切磋几样技艺,以作下酒之物,定比这满桌佳肴,更饶风味呢! 黄衫客闻言,便知沐天仇虽仗乌大寿所赠上佳易容灵药,掩饰了本来面目,但于成龙老奸巨猾,仍未完全释疑,才想借这筵前较技之举,来看看自己与他的武功路数! 对于这种提议,拒之徒足更启人疑,允之又易露出马脚,黄衫客遂假借举杯饮酒,暗以蚁语传音功力,向沐天仇耳边说道:贤弟不妨答应于成龙较技之请,但千万不可露出你恩师所传的本门任何功力! 沐天仇因不知自己身世,及与于成龙的渊源,故觉黄衫客的耳边察语,似乎过为谨慎! 就在此时,卜新亭向于成龙抱拳笑道:谷主这较技之举,最好免掉了吧,慢说黄大侠关中豪俊,早着盛名,便是沐少侠也少年英发 沐天仇不等他往下再讲,便冷笑说道:卜大总管何必太谦,你若非身怀绝世武学,能够为于老人家代了心愿,杀却既称六指剑客,又号无所不知的杜百晓么? 卜新亭哈哈一笑,目注沐天仇道:沐少侠如此说法,是真要逼我献丑! 沐天仇道:献丑是你谦辞,逼字更当不起,我只是从于老人家之意,想向卜大总管请教清教! 沐天仇慢慢也学得擅于言词,他分明要伸量伸量这眇目张良卜新亭,究竟有多高功力,却把主动之人,轻轻推到于成龙的头上! 卜新亭尚在忧疑,于成龙业已笑道:卜兄不必再推辞了,你便与黄老弟或沐老弟随意切磋切磋,只彼此点到为止,不许过分便了! 卜新亭见于成龙也是这般说法,便向黄衫客笑道:黄大侠,你我较量暗器手法如何? 黄衫客生怕沐天仇少年气盛,一个按捺不住,便容易露出马脚,正想由自己出场,闻言恰合心意,便点头笑道:在下对暗器一道,虽非擅长,但卜大总管,既然有意切磋,我也只好奉陪助兴,不辞弄斧班门了。 于成龙笑道:卜兄与黄老弟是同用某一种暗器,还是各自分用自己的擅长之物? 黄衫客摇了摇头,向于成龙含笑说道:于老人家,晚辈业已说过,平素不擅暗器,如今向卜大总管,勉强学步,东施效颦,就此同用一物便了。 这话说得略为有点傲气,因为黄衫客要追随卜新亭,同用一种暗器,自然是让卜新亭占了便宜。 于成龙闻言,目注卜新亭,扬眉笑道:卜兄,常言道:后生可畏,如今看了黄老弟与沐老弟的英姿豪气,对此语益发信然。卜兄是用你的毒蒺藜?还是七孔黄蜂针呢! 沐天仇听了这两种暗器名称,便觉皱眉! 因为毒蒺藜与七孔黄蜂针二者全是极霸道的恶毒之物,由此可见,使用这种恶毒暗器的眇目张良卜新亭,也是心肠恶毒之辈。 但于成龙的语音方了,卜新亭却摆手笑道:谷主说哪里话来,我和黄大侠只是切磋技艺,以助长酒兴,哪里用得着那些拼性命、分生死的毒辣之物。且把暗器手法,与玄功修为,并合施展 黄衫客拱手说道:卜大总管命题,但我是否能勉强追随,却还说不定,只是竭尽驽钝,以博于老人家与卜大总管一粲而已! 卜新亭略一偏头,侧顾水阁之中的侍女道:你们去阁外潭边,捡取四枚差不多大小的拳大鹅卵石来。 侍女领命而去,卜新亭又取了两张纸条,一张上书祥麟,一张上书威凤,然后折叠起来,请黄衫客随意取一张。 黄衫客弄不懂他葫芦之中卖的什么药,只好心中纳闷地,随手抽了一张。 展开看时,纸上所书,却是祥麟二字。 这时,侍女业已捡来四枚拳大鹅卵石,卜新亭命她放在几上,向黄衫客笑道:黄大侠,我们不妨借着切磋暗器手法之兴,替于谷主这潇湘水阁左近,添点灵景,留点佳话! 黄衫客一听便知对方所出的题目不易,遂把双目一扬,目注卜新亭道:卜大总管,请说得明白一点,这灵景是怎样添法?佳话是怎样留法? 卜新亭指着距离水阁约莫丈远之处,一片满面缓苔的如屏削壁,含笑说道:黄大侠,你我先以内家掌力,捏石成粉,然后再以这四枚鹅卵石所化石粉,在那片陡削山壁之上,打出四个字儿,岂不是平添美景了么? 黄衫客道:我用石粉,打出祥麟二字,卜大总管则用石粉打出威凤二字? 卜新亭点头笑道:正是如此,据我所知,于谷主的掌上明珠凤姑娘,与沐少侠已订深交,祥麟威凤,并世罕俦,我们把它勒石为颂,岂非永留佳话么? 黄衫客抚掌赞道:妙极,这确是永留佳话,真亏卜大总管想得出这种绝妙花样! 沐天仇突在一旁,剑眉双挑,朗声说道:我觉得卜大总管的这种较技之举,有点不太公平。 黄衫客与于成龙方对沐天仇,投以惊异目光,卜新亭已自明白他语中含意,微笑问道:沐少侠,你所谓不太公平之意,是否指祥麟威凤四字的笔划不匀,祥麟二字,共有三十三笔,威凤二字,只有二十二笔? 沐天仇暗佩对方的反应敏捷,点头答道:不错,在下正是这种想法,但我要声明,绝非偏袒黄大哥,假如卜大总管,抽得祥麟二字,我一样会指出不太公允! 卜新亭道:沐少侠放心,在下纵横于八闽黑道多年,素以杀人为业,不仁之举,容或有之,不公之举,保证没有! 说至此处,侧顾黄衫客含笑道:我们就开始吧,谷主先替我们定个目标,打出字来,才会整齐好看! 于成龙微微一笑,拈起手中酒杯,便自掷出。 噗的一声,酒杯几乎完全嵌入距离水面约莫六尺高下的削壁正中,只剩个圆圆杯口在外,但却显可看出,杯儿完整未裂! 就这手飞杯嵌石,而瓷质完整之举,便把黄衫客与沐天仇一齐镇住! 黄衫客尤其心惊,暗忖生姜果是老的辣,沐天仇虽得离尘老人功力转注,但火候方面,仍比这淳于泰老魔化身的神工谷主于成龙,差了不少,何况神工谷中,更集贤聚异,好手如云,关于报仇复业之事,必极艰困,恐怕 念犹未毕,卜新亭已向他含笑说道:黄大侠,你在杯口左面,以真草两体,打出祥麟二字,每字径约半尺便可,我则在杯口右面施为,我们一同开始,且各取两枚鹅卵石吧! 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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