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扬不以为意,想想又道:无敌门、武当派世代为仇,现在无敌虽然惨败,难保他的门下他日不会再动干戈,但,若我与凤姑娘成亲,化干戈为玉帛,两派之间的恩怨,亦自此一笔勾消,况且凤姑娘人实在好。
燕冲天听到这里,面色总算缓和下来,考虑了一会,道:你真认为可以这样?
云飞扬很自信地点头。
燕冲天再考虑,微喟道:江湖上若是再没有无敌门的人在作恶,无疑是太平得多。
师伯能够明白最好。
燕冲天忽然问道:你娶无敌的女儿,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武林大局设想?
云飞扬呆了呆,却道:是为了自己,我真的喜欢凤姑娘。
燕冲天一瞪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真是不明白你这样细心。
师伯
燕冲天闷哼道:看来这一顿喜酒,不喝也不成了。
多谢师伯成全。云飞扬跪下。
只望你成亲之后与凤姑娘二人好好地劝服独孤无敌,莫让他再为祸江湖。
云飞扬垂下头去。
我们武当被迫臣服逍遥谷的弟子全都留在这地方,就叫他们立即筹备进行好了。
燕冲天到底是一个爽快人。
这已是无敌门的第二次张灯结彩,武当弟子带着既高兴,又惭愧的心情在燕冲天的督促下,迅速完成了各项筹备工作。
最不是味道的当然就是公孙弘,幸好无敌门的弟子走的走散的散,剩下来的一些小脚色根本不敢在他的面前多说什么。
只有独孤无敌,偶然说几句话,犹如利剑,却也是出于无心。
他们已经迁回无敌门,在一个院落住下,看着各种工作已经七七八八,无敌又叫来公孙弘。
事情筹备得怎样了?
弟子与武当姚峰一起负责,已发出喜柬通知武林同道,其他琐碎事务,也差不多了。公孙弘仍然是那么恭恭敬敬的。
无敌不禁叹息道:比起当日我与你安排的婚宴,却是逊色得多
公孙弘面色一变,垂下头。
无敌也立即发觉说错了话,转过话题,道:我们无敌门各地的分舵相信还有不少走脱了的弟子
全散了。公孙弘垂下头。
果真树倒猢狲散。无敌长叹道:青松当日倒不是信口开河。
公孙弘欲言又止,无敌一挥手,道:去做你的事。
是公孙弘低头退了下去,退到门外,正遇着独孤凤进来。
师兄。独孤凤有些尴尬,却仍然招呼。
公孙弘头重得更低,应声师妹,急急离开。独孤凤一声微喟,走到无敌的面前。
凤儿,有事找爹?
独孤凤点头道:女儿有一个要求。
说好了。无敌笑笑,道:只要爹做得到的,一定答应你。
独孤凤高兴地道:女儿想找娘回来。
无敌一怔,面色激变,但立即又恢复正常,道:这是应该的,不过你娘
独孤凤抢着道:女儿知道娘在什么地方。
哦?无敌目光闪动。
爹既然同意了,女儿这就动身去找娘
不成。无敌拒绝。
独孤凤急道:爹不是
你误会了,爹是说你身为新娘子,怎可以到处跑,而且又是远行。无敌又笑笑,道:这样,告诉我你娘在什么地方,我着弘儿赶去接你娘到来。
独孤凤脸上这才又有了笑容,一点也没有发觉无敌的神色有异。
无敌随即叫来公孙弘,当着独孤凤,着公孙弘依照独孤凤的指示去接沉曼君回无敌门。
公孙弘满肚子不舒服,却不敢违背无敌的命令。
别过无敌,出了大堂,公孙弘看看周围正在张灯结彩的武当弟子,更不是味儿,加快了脚步。
姚峰那边瞥见,忙过来截住,道:正需要你帮忙,你还要到哪儿去。
公孙弘没好声气应道:奉师父之命,去接师母回来。
这怎成。姚峰摇头道:这许多事情你走了,我如何兼顾
那是你的事。
我的事?姚峰嚷起来道:你忘了是你们无敌门大小姐出阁。
不用你来提醒我。
你要离开也可以,叫别的人来。
公孙弘目光一扫,没有作声,姚峰的目光顺着一转,所见都是武当派弟子,脱口道:莫非无敌门其他的人死光散尽,一个也没有。
公孙弘闷哼一声。
姚峰接口道:你若不留下,我可不管那许多。
公孙弘怒视姚峰,道:你不管叫云飞扬来管好了。语声一落,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出无敌门大门公孙弘立即飞身上马,策马东奔。
他一肚子闷气,一顿鞭子抽下来,那匹马去如疾箭,迅速将无敌门远远抛在后面前行半里,进入了一个林子,马速未减。
公孙弘回头望一眼,无敌门已不在视线之内,这才将马鞭收起来。
也就在这时候,前面人影一闪,一个人从树林中飘出截住了去路。
公孙弘一声:大胆!一鞭便待拍下去,才举起,又放下。
刹那间,他已看清楚来人。
师父他脱口惊呼,几乎一个筋斗从马上栽下。
那个人赫然是独孤无敌。
弘儿,你赶得这样急干什么?无敌的话更奇怪。
师父不是吩咐弟子赶着去接师母回来。
无敌摇头道:我只是叫你去接,没叫你赶去接。
师父公孙弘大惑不解,道:日子已经接近。
你最好在你师妹婚后的第二天才回来。
那师母不是赶不及师妹的婚筵。
正是如此。
为什么?公孙弘追问。
别问为什么。无敌沉下脸。
可是
人家开开心心地成亲,你很高兴候在一旁?无敌冷笑。
公孙弘怔在那里。
无敌一再叮嘱道:依我的话去做,记好。语声一落,身形一动,掠回林中。
为什么?公孙弘目送无敌消失,一个脑袋仿佛变成了两个。
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无敌的举止,这样神秘,说话又这样闪缩。
夜深人静。
公孙弘犹在客栈的房间内徘徊,想到为独孤凤而不惜受七刀之刑,再想到独孤凤对自己的冷漠,不禁百感交集。
推窗外望,一钩新月斜挂天际,仿佛要将人的肠子钩断,将心钩开。
公孙弘已经伤心断肠。
一样的月,几样的心情,独孤凤在无敌门总坛的院子里,望着那一钩新月,却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由认识到现在,云飞扬虽然也曾令她恨伤心,到底没有令她失望。
想到云飞扬当日傻里傻气,不停逗自己开心的样子,不由她又由心笑出来。
是一种开心的、满足的笑。
云飞扬这时候却是在房间内不停地写着字。
老大的一张纸,上面写得密密麻麻的,却全是一个凤字。
他本已入睡,可是怎也睡不着,他实在太兴奋。
几经波折现在他总算得偿夙愿。
无敌这时候也在月下。
他的面色比月色更森冷,嘴角露出一丝阴险、恶毒的笑容,心中也在重复着阴险恶毒的咒诅。
沉曼君、青松,你们的儿女就要成亲了,这是你们自己种下的恶果,你们可知道!
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件事发生,沉曼君,我要你自尝恶果,青松,我要你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息。
没有人听到他内心这阴险、恶毒的咒诅,又有谁能够阻止这件事?
黄昏。
沉曼君徘徊在渔屋前,夕阳下,周围一片宁谧,她的心本来也很平静,不知怎的突然感觉到一阵忐忑不安。
到底为什么?
刹那间她不由想到了独孤凤,想到了独孤凤的安危。
有云飞扬、燕冲天一旁照料,凤儿应该很安全,不会有危险。
她叹了口气,忽然听到脚步声,回头望去,只见傅香君手提钓竿、竹篓走了过来。
夫人,屋外风大,怎么你不留在屋内?她是那么温柔有礼。
沉曼君摇头道:不要紧。目光一落,转而问道:钓到了很多鱼?
傅香君一举竹篓,道:小的都放回水里去了,剩下两尾大的。
沉曼君一笑道:你什么都懂,凤儿若是有你的一半聪明就好了。
凤姊姊武功很好。
那有什么用,整天与人打打杀杀的,脾气又大,总是劝不好,那几次,若不是云飞扬出手相救,也不知变成怎样了。沉曼君又叹了口气。
傅香君看在眼内,已猜到几分,忙安慰道:有云大哥在一旁照料,凤姊姊是不会出事的。
沉曼君微一颔首,道:希望能这样。
云大哥一定不会让凤姊姊吃亏。傅香君这句话说来倒有些感慨。
沉曼君转而问道:你觉得云飞扬这个人怎样?
虽然有些傻里傻气,心肠倒是蛮好的,有时就是自己吃亏,也不肯让朋友吃亏。
不错,也不枉我拼尽毕生功力,救他一场。
傅香君道:他将来一定会报答夫人。
那是天意,只望将来凤儿与他在一起能够得到幸福沉曼君目光逐渐遥远。
傅香君听着心头一酸,岔开话题,道。
云大哥身怀武当七绝,定会出人头地。
沉曼君却更感慨道:青松一生苦练,结果也只是练得六绝,若不是有云飞扬,只怕他死难瞑目。
一顿,接着又道:这总算后继有人。
当然了,云大哥原就是青松道长的儿子!
什么?沉曼君一呆,道:你说什么?云飞扬是青松的儿子?
傅香君点头道:据说那是因为青松道长出家前,他的表妹替他养大的,也就因为这个缘故,他不能公开收云大哥做徒弟,只能暗中传授云大哥武功,才引起其他人对云大哥的误会。
沉曼君一面听脸色一面变,这对她简直就是睛天霹雳。
青松的儿子她沉吟着突觉得有些头昏目眩,摇摇欲坠,伸手扶住了身边的墙壁。
傅香君一见吓了一跳,忙放下钓竿、鱼篓,扶住沉曼君,道:你怎样了?
沉曼君额上冷汗纷落,道:没没事,只是有些不舒服。
我扶你进去休息一下。
不用沉曼君突然问道:傅姑娘,你是否也很喜欢飞扬。
傅香看俏脸一红,没有回答,沉曼君叹息一声,道:你放心,飞扬知道你这样关心、这样喜欢他,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凤姊姊跟他才是天生一对。傅香君黯然神伤。
他沉曼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将来他一定只会与你在一起。
傅香君摇头道:我还是进去烧好那两尾鱼。
沉曼君看着她的背影,怔住在那里。
飞扬原来是青松的儿子,幸好凤儿与他还没有闹出事来。
沉曼君抬手擦去额上的冷汗,一颗心才放下,又悬起来。
不知他两人现在怎样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猛袭上沉曼君的心头。
这一夜,沉曼君整夜难以成眠。
又是黄昏,傅香君从附近市集回来,提着一袋面粉。
那袋面粉放下,傅香君都并未在意。
她好像有很多心事,脚步沉重,没精打采。
走进屋子,她将那袋面粉放下,颓然在一旁坐下来,沉曼君来到了她身旁,竟也不知。
沉曼君看见奇怪,关心地忙问道:香君,出了什么事?
没没事。傅香君茫然摇头。
不舒服?沉曼君伸手摸着傅香君的额角,却发觉没有什么不妥。
傅香君的眼泪忽然流下,沉曼君更奇怪,道:到底什么事,告诉我,看我能不能替你解决?
傅香君流着泪摇头,终于说出来,道:云大哥与凤姊姊成亲了。
沉曼君心头大震,一连倒退了几步,突然叫出来:不可能!
她叫得很大声,傅香君反给她吓了一跳,道:是真的,附近的武林中人接到帖子的都已经赶去无敌门!
沉曼君嘶声追问道:是什么日子?
傅香君怔怔地望着沉曼君。
告诉我,快!沉曼君简直是在哀求。
是后天。
沉曼君立即奔了出去,傅香君追上前道:夫人,你要去哪儿?
无敌门!沉曼君狂奔。
傅香君又是奇怪,又是担心,急追了上去,沉曼君霍地转首道:这附近哪儿有马?
马从山路上奔过,沉曼君整个身子都伏在马鞍上,傅香君一骑紧紧相随。
由始至终沉曼君没有说出是什么事,傅香君虽然不清楚,但看见沉曼君那么焦急,亦知道事态严重,不敢多问,只是紧紧护着沉曼君。
一路上马不停蹄。
清晨,两骑奔过一条溪流。
公孙弘饮马在溪旁,一见忙叫住道:师母。
沉曼君一骑冲出十数丈,才能够勒住,回头一见公孙弘,厉声问道:弘儿,你在这里干什么?
公孙弘直言道:师父叫我来接师母回无敌门去。
你现在才到这里。
我弟子公孙弘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不是无敌叫你不要着急?
弟子师父
他到底怎样说的?沉曼君嘶声喝问。
师父说师母就是第二天早上到也不要紧公孙弘直肠直肚,给沉曼君一喝,立时直说出来。
沉曼君惨笑道:好,独孤无敌,你好毒!
傅香君当然听不懂,公孙弘也一样不懂,沉曼君也不多说,策马继续赶路。
傅香君仁亦追上去,公孙弘怔了怔,亦急急挑上坐骑,紧追在后面。
不错,他是粗心大意,但看见师母这种表情,又赶得这样急,再想想独孤无敌的态度,亦知道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只是无论他怎样想,也想不到什么事情,想不到那种可怕远在他意料之外。
黄昏后,闪电奔雷,雨突然倾盆倒下,婚礼并没有因此阻延。
很多宾客都已经到来。
灯火明亮,鼓乐喧天,人声嘈杂,雷电的声威完全被盖去。
云飞扬高兴之中难免有些伤感,若是父母仍然在多好?
娘为什么还未到?独孤凤亦有些牵挂,间或往门外偷望一眼。
沉曼君这时候仍在郊道上飞马奔驰。
这已是第五匹马,她已一日一夜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滴水也没有进喉。
她只希望还来得及阻止云飞扬和独孤凤二人成亲。
狂风暴雨,闪电奔雷,马在惊嘶,沉曼君双手紧控缰绳,满面水珠纷落,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傅香君、公孙弘紧追在后面,亦接近疯狂,前路迷茫,无敌门到底还有多远?
婚礼终于顺利完成。
无敌目送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实在忍不住发出了两声得意至极的笑声。
燕冲天就坐在一旁,感慨至极。
无敌门、武当竟然会拉上这种关系,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无敌目光转向燕冲天,举杯道:燕兄,小弟再敬你一杯,这一杯祝我们两派化干戈为玉帛,武林亦从此太平。
他口里这样说,心中却不是,燕冲天当然听到无敌说出口的话,一想这一杯实在该尽,豪气顿发,亦举杯道:说得好,饮!
一杯再一杯,无敌、燕冲天相顾大笑,满堂宾客亦纷纷举杯,没有人看得出无敌笑脸后的恶毒狰狞,一个也没有。
堂外风雨交加,雷电并作,因为鼓乐的停下,更显得恶劣。
新房内红烛高烧,闲杂人等已完全退了出去,只剩下一对新人。
独孤凤坐在床前,垂着头,方才倒不觉怎样,现在只剩下她与云飞扬二人,倒有些不胜娇羞。
云飞扬亦显得很紧张,一双手颤抖得好容易替独孤凤将头巾揭起来。
独孤凤瞟了云飞扬一眼,头方待又垂下,却给云飞扬双手捧起来。
两人四目交投,千言万语,尽在其中,好一会,还是独孤凤开口道:傻瓜,呆看着我干什么。
云飞扬应一声,说了一句傻话,道:你好美。
独孤凤轻啐道:那方才你却是只懂得跟别人喝酒,看也不看我一眼。
所以现在就要呆看了。
独孤凤鼻子一皱,云飞扬即时放开手,走过桌子那边拿来两杯酒,道:别要生气,我这就与你喝一杯。
不喝。独孤凤偏过脸。
人家说交杯合巹,这杯酒怎能不喝呢?
独孤凤只有接下,一杯喝下来,脸颊一抹红晕,更显得娇俏。
云飞扬接从身上拿出那半边凤玨,道:小飞是一个穷光蛋,就只有这半边凤玨送给你了。
独孤凤伸手接下,云飞扬乘机捉住了独孤凤的双手,两人同时紧偎在一起。
也就在这时候,房门突然被撞开,沉曼君一身水湿披头散发地闯了进来,嘶声道:
你们不能够
语声出口,她才发现二人未及于乱,一口气才松过来,如释重负。
云飞扬、独孤凤齐吃了一惊,看见沉曼君这样,更加愕然。
沉曼君扶着心门,喘着气,总算没有倒下去。
娘独孤凤呆了一会,才说出话来,道:你生气女儿事先不跟你说一声。
夫人云飞扬竟还是这样称呼。
独孤凤白了云飞扬一眼,方要纠正他,沉曼君已摇手道:你们不能成亲。
娘,爹已叫了师兄去找你回来了,有什么不是,凤儿给你叩头。
云飞扬忙亦道:少不了我一份。
沉曼君看在眼内,啼笑皆非。
独孤凤接道:娘,你就这样答应我们,不要生气了。
云飞扬还未开口,沉曼君已摇头,惨笑道:你们也真是命苦。
她的眼泪接着流下,仰天悲呼道:天哪,沉曼君就是错了,也不该这样惩罚他们,惩罚我一个人就是了。
独孤凤奇怪地问道:娘,你到底在说什么?
云飞扬看着独孤凤,看看沉曼君,虽然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亦想到绝不会是一件好事了。
沉曼君回过头来,流着泪,摇头道:你们是怎么也不可以结为夫妇
为什么?独孤凤叫了出来,上前抓住了沉曼君的双手,云飞扬亦走了过来,道:是啊,为什么?
因为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闪电过处,三人的脸庞刹那间一亮,一声霹雳,震人心魄。
云飞扬呆了一呆,独孤凤叫起来道:怎么会呢,小飞姓云,女儿姓独孤
沉曼君摇头道:你们其实都姓羽,是羽万里的儿女。
云飞扬一颗心怦然震动,独孤凤奇怪道:羽万里不就是青松,爹跟他
沉曼君截口道:无敌并不是你爹。一顿,凄然在一旁坐下,道:到这个时候,我也不能再瞒你们了。
她终于说出多年来心中的秘密:二十多年前,我嫁给无敌,当时他为了称霸武林,不惜苦练灭绝魔功,那灭绝魔功必须灭绝生机,才能够更进一层,所以我们空有夫妇之名,并无夫妇之实。
云飞扬、独孤凤怔怔地听着。
沉曼君接道:当时无敌门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无敌门与武当派十年一度的决斗,那一战,无敌以灭绝魔功,终于打败了青松。
她又叹息道:他原是要取青松性命,尚幸青松机警,逃过了一命,却逃进了龙凤阁,当时无敌已决心称霸武林,要闭关苦练,使灭绝魔功再进一步,我也是小心眼,一心要与他作对到底,他要杀的人,我就偏偏要将之救活,所以将青松收留在龙凤阁之内,悉心照料,期间无敌一直都没有到来,青松在养伤之中,教会我很多东西,比如琴棋书画,我们都一直以礼相待。
云飞扬听到这里,不由发出了一声苦笑,独孤凤却已有些呆木。
那又过了三个月,无敌终于出关,却只是留下一张字条着下人送来,匆匆赶赴泰山去参加群雄大会,还说要打遍天下,一年半载才回来,我虽然知道他灭绝魔功在修练期间,要戒绝情感才有望达到大成,亦难免伤心欲绝,也就在当夜借酒消愁,终于在醉酒之后,做出了对不起他的事。
云飞扬、独孤凤的脸色更加难看。
沉曼君饮泣着接下去道:酒醒之后,青松与我都有些后悔,那时候他伤势亦差不多完全痊愈,知道我练的也是内功,就将天蚕诀传下来,希望我能够悟出其中变化,将来传给我们的孩子
她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经语不成声,云飞扬、独孤凤呆呆地望着她,一声也不发,独孤凤的眼泪开始一颗颗地流下来。
不等她将话说完,独孤凤已经泪流披面,突然叫出来道:不要再说了。
沉曼君事实也已说不下去,流着泪将独孤凤搂入怀中。
独孤凤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性格倔强,平日莫说哭,就是眼泪也不容易流下一滴来,可是现在她实在伤心欲绝。
云飞扬同样难过,呆望着搂抱在一起的沉曼君、独孤凤,眼泪终于亦流下。
也就在刹那间,独孤凤突然从沉曼君的怀抱挣出来,掩面狂奔。
外面仍然狂风暴雨,独孤凤冲出院子,一身衣衫迅速湿透,她没有理会,继续奔上前去。
凤儿沉曼君悲呼着追在独孤凤身后,追到廊外,一声霹雳,闪电冲破夜空。
沉曼君心神震荡,噗地跪倒,道:天哪,要惩罚你就惩罚我好了。
云飞扬看在眼内,亦听得清楚,流着泪跑了出来,脑海刹那间一片空白。
闪电消逝,霹雳未绝,一声紧接一声,扣人心弦。
沉曼君在霹雳一声中,摇摇曳曳地又站了起来,蹒跚着一步步上前。
她虽然悲愤,对上天仍然非常感激,无论如何上天总算让她及时赶到了。
她痛恨的只有一个人。
独孤无敌!
风狂雨暴,无敌仍然将书斋的窗户打开,以闪电奔雷为肴,悠然喝着酒。
夜已深,可是以他现在的心情,又怎能够睡得着?
他喝着又忍不住大笑起来道:青松,沉曼君,想不到二十年后的今日,我独孤无敌还是有机会清雪二十年前的耻辱。
这些话当然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云飞扬,你本领!他说着痛饮一杯,道:饶是你天蚕神功打遍天下无敌手,打从明天起,也休想再有脸面去面对天下英雄豪杰。
今夜你尽管快活,明天我才对来贺众人揭发你们兄妹成亲这件丑事,到时倒要看你们如何应付!语声一落,他又斟了满满一杯酒。
这杯酒举起还未沾唇,门突然被撞开了。
无敌霍地回首,喝一声:谁!
闪电即时照亮了那个人的脸,是沉曼君。
她头发、衣衫尽湿,眼瞳中充满了悲哀,也充满了愤怒。
想不到你也来了。无敌一皱眉,仍将杯举起来道:今日是好日子,我们夫妇也应该喝一杯。
沉曼君嘴唇颤抖,终于叫出来道:你这样做还能算是一个人?
无敌居然还笑得出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沉曼君怔怔地望着独孤无敌,好像现在才看清楚这人,道:方才你在说什么?
无敌哦的一声,道:你在外面都听到了?
沉曼君一字字地道:都听到了。
那我更就非要请你进来不可了。无敌站起身子。
沉曼君却是自己走了进来,道:你恨我,杀掉我好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无敌只是笑。
不错,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也用不着拿我的女儿来报复?
无敌笑道:我这怎么算是报复,她喜欢云飞扬,我成全她,这有什么不对?
你还说?沉曼君移步到无敌面前,道:你知道凤儿是谁的女儿,也知道云飞扬是青松的儿子,还要让他们成亲?
让我说一句公道话好不好?无敌出奇的冷静。
你也有公道话?
听着,这不是我一手做成的。无敌戟指道:是上天要这样惩戒你们这对狗男女!
沉曼君倒退了一步,无敌又放声大笑,探手一把接将沉曼君拉回来,瞪着沉曼君大笑道:你不该走这里来的,既然进来,就休想再离开,我绝不容许你破坏我这个计画!
沉曼君凄然一笑道:以你的聪明,应该知道在到来这里找你之前,一定会先去一个地方。
你已经到过新房了?无敌的脸色沉下来。
总算还是时候。沉曼君摇头道:他们现在虽然很伤心,但是并没有铸成大错!
无敌面色一变再变,波的一声,那只酒杯在他手中碎裂,他右手握拳,胸膛不住地起伏,好像已经准备一拳击出去。
沉曼君毫无惧色,冷冷地盯着无敌。
无敌那一拳始终没有击出,突然松开手,沉声道:你虽然破坏了我的计画,我还是不会杀你。
沉曼君冷冷地道:你还等什么?
要杀你,早在二十年之前我已经下手,怎么也等不到现在。
无敌的语声更沉,道:我认为,这样将你杀掉实在太便宜你了。
沉曼君的眼泪不住滴下来。
无敌倏地大笑了起来,道:不过很奇怪,你却是有面目活到现在。
沉曼君只是流泪。
无敌接着一拍双掌,道:云飞扬既然已清楚这件事,怎么还不来找我算账?
语声甫落,云飞扬已出现在门外,一样衣衫湿透,以悲愤的目光盯着无敌。
好女婿无敌一眼看见云飞扬,反而又呵呵大笑,道:洞房花烛夜,怎么不在新房陪凤儿?
住口!云飞扬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双拳紧握,指节发白。
无敌更得意,笑顾沉曼君,道:夫人,这女婿还合意
沉曼君嘶声截口道:独孤无敌,别人说你是一代枭雄,我看你只是个懦夫。
无敌淡然道:你怎样看我,我都不在乎。
他本来的确像一代枭雄,到现在也并不像一个懦夫,倒像是一个无敌。
云飞扬即时把手一指道:无敌,你出来!
无敌一整衣襟,道:好女婿,你这位岳丈的伤势还未痊愈。
云飞扬断喝道:不管怎样,我今夜非要杀你不可!
无敌笑问道:是为了武当还是为了青松?
像你这样邪恶之徒,要杀你根本无须再添任何原因!
这句话有点侠客味道,可惜一个人并不能够单凭他的几句话来肯定他的为人,尤其是武当派弟子。无敌的语声充满了讥讽的味道。
云飞扬怒道:少饶舌。
无敌自顾说下去,道:就像青松,身为武当派的掌门人,不是一样败坏清规,淫人妻子?
云飞扬嘶声大吼道:我叫你出来!
无敌忽又问道:怎么只是你一个人,新娘子呢?
云飞扬再也忍不住,嘶叫着扑入,双掌直奔独孤无敌,劲风激荡。
无敌脚一勾,龙头杖飞起,双手一按,横扫千匹马,疾扫了出去!
云飞扬双掌一合,一股内劲发出,霹雳一声,将龙头杖震开。
无敌半身一旋,龙头杖上下飞舞,漫空林影,袭向前去。
云飞扬真气运行,再配合霹雳掌法,一双手掌坚硬如铁石,一掌接一枚,连接无敌二十九杖。
这二十九杖接下,在他周围的桌椅等物已尽被震碎,他的一双手掌却一点损伤也没有,无敌看在眼内,心头吃惊,杖势未竭,左右盘旋,突一式毒蛇出洞撞向云飞扬心窝。
云飞扬偏身一闪,龙头杖间不容发在他的心头插过,他双手闪电一探,就将那龙头杖抓住。
无敌看得真切,但竟然抽杖不及,倒被云飞扬抓住,更就抽不动了。
两人的衣衫刹那间啪啪地突然响起来,双脚同时陷入地上的青砖内。
无敌已运起灭绝魔功,云飞扬的天蚕功亦已运行,四道目光同时剑一样交击。
啪啪的衣衫响声却停下来,无敌的衣衫就像是鼓了风一样缓缓地涨起,云飞扬的衣衫却只是无声地悠悠然起伏。
那种起伏极有规则,回圈不息。
沉曼君一旁退了一步,又一步,但并非出于自愿,只是一股又一股的力道,无声响地向她迫来,迫得她不能不后退。
她的呼吸亦逐渐急速,那种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不由连退了七步,才比较舒服一些。
无敌的须发刹那间怒狮一样扬起来,云飞扬的头发亦扬起,却像是漂浮在水中一样,是那么的柔和,那么的飘逸。
在两人之间的那条龙头杖亦有了变化,一时间弓起,一时间拉直,终于出现了一道道的白痕。
啪的一声,那条龙头杖突然齐中断下,两人的身子同时被震得往后倒飞,疾跌了出去。
云飞扬在回廊外稳住身形,旋即又展开。
无敌撞碎了一扇窗户飞出,亦在回廊外稳住去势,刹那间,他突然生出了一个逃生的念头。
这念头而且是来得那么尖锐,那么迅速。
当日观日峰陷身风、雷、雨、电大阵以及天帝、傅玉书的包围中,环境尽管是那么恶劣,他也仍然要一战,只因为他清楚知道那六人任何一个单打独斗,都绝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他却是试出,云飞扬的功力已然在他之上!
这可以说是他执掌无敌门以来遇上的第一个那样的敌人。
一个真正属于他自己,武功又真的在自己之上的敌人。
天蚕功的威力到底有多大他并不知道,只知道无敌门上一代夏侯天聪的败,就是败在天蚕功之下,而他之所以能够三胜青松,只是因为青松并没有练成天蚕功。
方才的内力拼下来,最低限度,他已经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天蚕功的威力,还不是他的灭绝魔功所能够相比,即使他没有受伤,硬拼下来亦没有取胜的把握。
他是一个极工心计的人,从他的灭峨嵋,已可以看出他不喜欢打完全没有把握的仗。
若是自问必败,这一战你叫他如何有心情打下去。
反正是不会再有人着重自己的胜负,为什么不走?
心念再一转,无敌的身形就往上拔起来,云飞扬却就在这时候掠到了。
他根本没有理会独孤无敌在干什么,人到掌到,凌空两掌,疾拍过去。
无敌不得不封挡,两掌接下,拔起的身形已被迫得落下来。
云飞扬猱身再上,又接连两掌劈出,劈到无敌身前,却已变成十八掌。
每一掌看来都是那么清晰,无敌一皱眉,双掌迎前十八掌接下,倒退了两步!
云飞扬攻势未绝,一面嘶声叱喝,一面攻向独孤无敌,一双手时掌时拳,双脚配合踢出,生平所学尽展,攻势亦犹如狂风暴雨。
无敌显然亦已激发起斗志,拳脚展开,与云飞扬战在一起,他出手的迅速绝是在云飞扬之下。
两人越打越快,云飞扬嘶声叱喝不绝,那神态仿佛已接近疯狂。
无敌亦纵声长啸起来。
霹雳轰鸣,银蛇飞舞,这一战在狂风暴雨中更显得惨烈。
除了醉酒的,其他人都被惊动,纷纷循声奔来一看究竟,一看之下,无不目瞪口呆。
傅香君、公孙弘这时候也赶到了,方见无敌、云飞扬大打出手,而且简直就是在拼命,都不由呆住。
燕冲天更奇怪,箭一样射进战圈,大喝道:住手!双掌随即推出。
刹那间,周围急落的雨水突然中断,脱出三丈方圆的空隙,云飞扬、独孤无敌同时被震开。
无敌一退,双掌一分,发出了两声冷笑,云飞扬怒吼一声,又待扑上。
燕冲天接连三掌,截住云飞扬,喝道:小飞,你疯了!
云飞扬嘶声道:我要杀死他!腾身又欲扑上前。
燕冲天再截住道:小飞,你冷静一下,说清楚再打。
云飞扬一再给截下,总算冷静下来,盯着无敌,眼瞪中仍然有怒火在燃烧。
燕冲天目光从云飞扬脸上移向独孤无敌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敌冷笑道:你应该问云飞扬,是他来找我打架的。
燕冲天目光回到云飞扬脸上,道:要打架也不该留到现在,你们到底已不是外人,就不怕江湖朋友笑话?
云飞扬脸上的肌肉抽搐,欲言又止。
燕冲天接道:我早就叫你考虑清楚,这之前不打,现在更就不该打了。
云飞扬摇了摇头,道:师伯,你有所不知。
燕冲天反问道:不知什么?
云飞扬说不出来。
燕冲天回顾一眼又问道:凤儿呢?
云飞扬心中刺痛,脱口道:她走了。
燕冲天一呆,道:这成什么话,今夜可是你们的大喜日子。
云飞扬有口难言,垂下头去,燕冲天关心地问道:是不是姓独孤的挑拨离间,要你们夫妇反目?
云飞扬仍不作声,燕冲天目光一转,道:无敌,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无敌笑道:是谁的不是,燕兄在未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还是不要胡乱下判断的好。
燕冲天冷冷地道:这你说
云飞扬一伸手,道:师伯燕冲天推开云飞扬的手,道:是非曲直,师伯自有公道。
云飞扬嘶哑着声音,道:师伯有所不知
所以更就非要问清不可了。燕冲天一捋胡子。
无敌笑接道:那我可就要说出来了。
云飞扬方待喝止,燕冲天已道:让他说,无敌门邪魔外道,难道还有什么正理。
云飞扬凄然一笑,无敌即时振声道:这件这件事可要由二十年前说起。一顿,才接道:当日我与武当青松约战观日峰,以灭绝神功破武当六绝,将青松重伤在掌下。
说到这里,无敌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来。
燕冲天冷笑道:陈年旧事,现在还拿来炫耀,不怕别人笑掉大牙。
无敌自顾说下去,道:当时青松负伤逃命,逃入了无敌门的龙凤阁,幸遇着了拙荆!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这些话,他原就是要说给赶来看热闹的江湖朋友听的。
拙荆沉曼君,就是这位无敌手指着扶着门框,站在那儿的沉曼君。
闪电到过,沉曼君的脸色苍白如死,嘴角颤抖,眼瞳中一片哀求之色,望着无敌,
却说不出话来。
云飞扬双拳紧握,浑身却在颤抖,但是肩头被燕冲天右手按着。
无敌大笑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实在算不得是一件坏事,但乘我不在,竟做出对不起我的所为,却就不由我不生气。
燕冲天怒道:你口齿放干净些,青松
无敌冷笑道:青松若是遵守清规,又何来云飞扬这个儿子?
这句话入耳,在旁所有人除了燕冲天、沉曼君、云飞扬、傅香君,都不由发出一声惊叹,燕冲天一张脸实在挂不住,嘿嘿的一声。
这个儿子因为是私生子,因为青松是武当派掌门,不能相认,只好从母姓云。
无敌又一声冷笑道:这本来亦无可厚非,但淫人妻子,就算不是出家人,亦情理难容。
燕冲天瞪着眼道:是有这种事你才好这样说。
无敌大笑道:今日无敌门虽然毁在逍遥谷手上,我独孤无敌也还是一个有头有面的人,若是没有这种事,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说。
燕冲天不禁为之气结。
无敌目光一转,又道:无敌门是邪魔外道,武当派是名门正派,可是我独孤无敌,却是还没有做过这种事,反倒是武当派掌门,一个出家人,做出这种所谓邪魔外道才会做的事情来。
燕冲天按在云飞扬肩膀上的手不觉松开,云飞扬的一双手却垂了下来,目光亦垂下,不少目光已落在他身上。
无敌的语声更响亮,道:这一对奸夫淫妇结果生下了一个女儿,只当我是个糊涂虫,还说是我的。
旁边一个江湖汉子突然问道:她是否就是独孤凤?
不错!无敌以极其肯定的语声回答。
人群中又一阵惊叹。
燕冲天一张脸陡然红起来,道:你说云飞扬、独孤凤本来是兄妹?
无敌又是那两个字:不错!
燕冲天怒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让他们结成夫妇?
无敌语声很平淡道:不是我强迫他们,是他们要求我让他们结合。
燕冲天厉声道:这之前,你已经很清楚的了。
无敌道:我却是绝不会破坏别人的好事,而且不答应,他们定很生气,一定说我没人情味,何不索性去成全他们?
燕冲天大骂道:你还有没有人性?
这叫做报应!
燕冲天悲愤交集,再也说不出话来。
不过各位放心,拙荆总算及时赶到来制止了这件乱伦惨事。
惊叹声再起,燕冲天亦不由松了一口气,那边傅香君几乎已不忍再看云飞扬,听到无敌那样说,才又看了云飞扬一眼。
她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对于云飞扬不幸的遭遇,无限的同情。
凤姊姊又怎样了?
想到独孤凤,傅香君更担心,虽然独孤凤性格刚强,可是能否抵受得住这打击,实在令人怀疑。
这也好无敌目光转落在沈曼君脸上,道:否则江湖上的朋友以为我存心酿成这件丑闻,我可是承担不起。
燕冲天倏地一声冷笑,道:我看这并不是你的心里话。
无敌淡然道:是也好,不是也好,事情到这地步,也很该告一段落的了。
燕冲天上下打量着无敌,好像现在才看清楚这个人,道:无敌门虽然是邪魔外道,但是我一向都还很欣赏你这位门主,总觉得无敌门比起逍遥谷,还不算太卑鄙,现在我才发觉,逍遥谷姓傅的虽然卑鄙,尚不及你一二。
过奖无敌面不改容。
这样做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没有。无敌摇头。
你却是要这样做。燕冲天闷哼。
无敌缓缓地道:你若是心爱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在成了你的妻子之后却去偷汉子,你会怎样做?
燕冲天一怔,道:不知道。
他一生醉心练武,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可以说一点儿也不懂。
我忘了你是一个道士。无敌一顿,道:一个真正的道士。
再一顿,他才道:那我告诉你,我这样做还不算太过份!
燕冲天怔在那里。
无敌沉声接下去,道:我先后已经饶了青松三次的命,也没有伤害我的妻子,至于他们的女儿,我一直视如己出,你知道又为什么?
燕冲天奇怪地道:是不是就为了今日的报复?
无敌摇头道:若不是姓傅的说出来,我根本就不知道云飞扬是青松的儿子。
燕冲天想想,道:那到底是为什么?
我没有将这件事看得这样重要。无敌振声道:在我的心目中,这之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雄霸天下!
燕冲天点头道:你的确一直是在为这个目的努力。
现在无敌门已经没有了。无敌双手握拳道:天蚕功的出现,对我来说亦是一个打击。
你是在心灰意冷之下想到这种报复!燕冲天总算明白。
这并非完全是我的错!无敌厉声道:也正好用这件事告诉江湖上的朋友,名门正派的掌门未必就是正人君子!
燕冲天顿足道:青松这个老小子!
无敌接道:连掌门人也尚且如此,门下的弟子,可见亦未必比我们邪魔外道的弟子好到哪里去。
人群中的武当弟子听到这些话,一个个神情悲愤,却全都作声不得。
青松一直是他们最尊敬的长辈,也竟然做出这种事,他们又还有什么话好说。
燕冲天看在眼内,心头更难过,但仍然存着万一的希望,道:你肯定独孤凤不是你的女儿?
当然肯定。无敌反问道:你知道我练的是什么内功?
灭绝魔功,燕冲天不明白,道:这有何关系,难道练了灭绝魔功,就会绝子绝孙?
正是如此!无敌绝不否认。
燕冲天呆了呆,突然大笑道:难怪叫做灭绝魔功。
无敌没有生气而且很冷静地道:一个醉心武学的人无论他作出任何奉献都是值得原谅的。
燕冲天又一呆道:不错。
无敌反问道:对于青松的破戒,不知道武当派的弟子又有何感想?
他的目光及处,武当弟子全都垂下头来。
燕冲天没有,目光更凌厉,道:无论他做了什么错事,我们都不能再追究,他已经是一个死人。语声一顿,道:而且这件事,未必完全是他的错。
哦?无敌笑了笑。
燕冲天目光落在沈曼君的脸上,好像要说什么,但结果却没有说出来。
他忽然发觉,在这时候还来谴责沉曼君,更加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无敌的目光随声转了过去,还未开口,沉曼君已经倒下,她的双手掩着心胸,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来。
傅香君惊呼着走过去,忙将沉曼君扶住道:夫人,你
沉曼君的眼睛仍张着,凄凉地一笑,道:我早就想死的了,所以活到现在只是有很多的事情放心不下,现在不放心也应放心了
她的手松开,胸膛上一柄匕首直没至顶,傅香君一声惊呼,云飞扬急掠过来,看清楚这匕首插入的部位,亦不由皱眉。
飞扬沉曼君流着泪,道:好好照顾妹妹,叫她不要再那么任性
声落气绝,云飞扬缓缓地跪下来。
无敌那边看在眼内,笑容亦僵住,说到底他还是喜欢沉曼君的,否则亦不会让沉曼君活到现在。
燕冲天目光一转,回到无敌脸上,冷笑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无敌硬发出一声哈哈,道:开心极了。
燕冲天上上下下地又打量了无敌三遍,忽然背转身,向云飞扬那边走去。
无敌伸手一抹脸上的雨水,诧异地望着燕冲天的背影。
燕冲天走上前几步,忽然又停下,回头道:我本想狠狠地揍你一顿,可是现在不想出手了。
无敌冷笑道:姓燕的,有话说清楚,用不着吞吞吐吐。
燕冲天冷冷地道:你应该明白。
说!无敌吼喝。
燕冲天到底说出来了,道:像你这种卑鄙小人,杀了你也是污了我的手,滚!
无敌脸色一变,道:骂得好,只是就算我肯滚,云飞扬也未必会答应。
燕冲天点头道:这件事,本该由他亲自处置的。
云飞扬那边已站起来,沉曼君的死,没有使他更激动,反而使他冷静下来。
燕冲天即时转向他道:小飞,你是不是要在今夜将事情了断?
云飞扬点头,燕冲天道:这也好!霍地一转身,大喝道:亮灯!
那些武当弟子应声急急去准备灯笼。
无敌嘴唇头动了一下,没作声,那边云飞扬已然在走廊盘膝坐下,运起功来。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无敌脸上,无敌仍然很镇定,转身走进假山旁边的那座亭子坐下,亦运功调息,公孙弘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无敌的身旁,替无敌护法。
无敌看着他进来,冷冷地道:你回来得也真是时候。
公孙弘苦笑道:弟子在路上遇到师母。
无敌哼了一声,道:或者这真的就是天意,也好。
公孙弘嗫嚅着道:师父,这事
是我一手按排的。无敌转而问道:你是不是看不过眼,觉得为师很卑鄙?
公孙弘垂下头,道:弟子不敢。
无敌盯着公孙弘道:你要走可以走,无敌门已不存在,你也没必要追随我。
公孙弘一字字地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弟子誓死,随师父左右。
无敌笑问道:无论你这个师父做出什么事情。
公孙弘咬牙点头。
你虽然是一个好徒弟,却也是一个傻瓜。无敌大笑了起来。
公孙弘的头垂得更低。
好徒弟,你就替为师护法,一会看我杀了那个小子。无敌这句话好像仍然充满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