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风轻。
虽然轻,终于还是吹干了尹青竹胸膛的鲜血,却吹不掉尹青竹的笑容。
尸体旁边这时候多了两个人。
沉胜衣与阿纤。
看见尹青竹的尸体,他们知道是来迟了,看见尹青竹那种满足的笑容,他们却奇怪至极。
沉胜衣俯身检查了尹青竹的尸体一会,不觉道:奇怪?
阿纤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沉胜衣道:他胸膛上那个伤口显然是他自己手中那支笛子剌出来的。
阿纤道:自杀?
沉胜衣道:如果不是,就是他甘心情愿将笛子交给对方,让对方刺入胸膛,再自己伸手拔出来,这与自杀其实也没有分别。
阿纤道:会不会是对方夺去他那支笛子?
沉胜衣道:这附近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阿纤点头道:嗯。
沉胜衣接道: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曾经与人交手,而且他还有一脸笑容。
阿纤道:因此,我才不以为他是自杀。
沉胜衣道:自杀的确并不是一件值得他高兴的事情。
阿纤道:他若是被杀,从那份名单上面的名字排列来看,杀他的只怕就是那个小红。
沉胜衣点头道:只怕就是。
阿纤道:那个小红一定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
何以见得?
小红应该就是一个女人的名字,美丽的女人不是往往能够令到一些男人神魂颠倒?
沉胜衣淡然一笑。
阿纤道:杀人的如果真是小红,她与及名单上下排其余六人,就是杀人者的了。
我们暂时仍然不能够肯定。
沈大哥是说,杀人者可能是尹青竹,暗算失手,反招杀身之祸?
沉胜衣道:并不是每一个杀人者都能够成功的。
这也是。
怎样也好,我们是来迟了。
那么现在?
立即赶去乐仲哪里。
阿纤颔首道:只希望这一次我们赶得及。
沉胜衣长身道:走!唰地纵身掠上坐骑。
阿纤不敢怠慢。
叱喝声中,马蹄翻飞,冲烟破雾。
一样是柳林,这座柳林却一片热闹。
是乐仲带来这片热闹。
乐仲今年不过二十六,二十六岁已经成名,他的追魂刀据说未遇敌手。
他是一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加上他性格豪爽,仗义疏财,两河少年都喜欢与他结交。
所以无论他走到哪里,左右总有一大群朋友,何况他今天离开金陵。
几乎所有的朋友都来给他送行,大半送出城外,还有小半一路送至五里外的这座柳林。
柳林中有一间小小的酒家,他们十三个人将这间酒家坐满了。
十三个都是年轻人,自然毫无拘束,不热闹才奇怪。
这间小小的酒家本来是何老头夫妇所有,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光顾的了,现在他们却不见何老头夫妇,只见一个年已花信的女人。
那个女人虽无十分姿色,但仍有动人之处,一条柳腰简直比柳条还要柔软,三步一扭,风情万种。
可是她做起事来倒也不慢,招呼了乐仲他们坐下,很快就给他们送来了酒,还有下酒的东西。
他们的话题不觉转落这个女人身上。
一人笑道:何老头就是有办法,找来这样的一个好帮手。
另一人道:这个女人的确帮得一下手。
以我所知他们夫妇很少会外出,怎么今天不在?
谁知道。
莫不是将这间店子让给了这位大姐,回乡去了?
不会吧,两天前我在这里喝酒,他们夫妇也没有提及。
我倒希望是这样,那么我以后就多了一个好去处。
这儿?
正是!
原来你已经瞧上了这位大姐。
她总比何老头夫妇好看得多。
这个当然。
说句正经的,他们夫妇到底哪里去了?
乐仲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这时候突然插口道:你们要知道,何不一问那位大姐?
那个女人一直站在旁边聆听他们说话,听到乐仲这样说,立时嫣然一笑,应道:他们都去了邻乡喝喜酒。
乐仲道:哦?
那个女人补充道:他们在那儿的一个亲戚今天娶媳妇。
如此非去不可了。乐仲转问道:妳又是他们
那个女人道:我只是他们的一个邻居。
旁边一人笑问道:好像妳这样美的一个女子,独个儿留在这里,难道不害怕?
那个女人道:我若是年轻一二十年,一定害怕,可惜我实在太老了。
不老不老。
而且我儿女都已有了七个。
多少个?
七个。
一些不像。
等会儿就像了。
哦?
我那个老公,等会儿就会与他们到来。
哦?那个人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对于眼前这位大姐,他已经一些兴趣也没有了。
乐仲看着那个女人,倏地又插口道:妳好像并不是这儿人氏。
那个女人诧声道:客官怎知道?
乐仲道:听声音。
那个女人恍然一笑,说道:我是吴人。
乐仲道:你说的却是京语。
说得好不好?
字音虽然不大正,但悦耳之极。乐仲笑道:怪不得有说吴人京语美如莺。
那个女人笑笑。
她的笑容美丽如春花,温柔如春风。
春风吹拂,从店外吹入了柳花芬芳。
乐仲忽然大笑道:扑鼻的是柳花的芬芳,压酒的是吴姬
那个女人脸色一寒。
乐仲没有在意,环顾众人,笑接道:送行的是金陵子弟,我几乎以为自己就是李白了。
那个女人听到这里,面容又如春风解冻。
众人也都会意,齐皆大笑,还拍手歌道: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唤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兴之谁短长
这正是李白当年离开金陵之时,留别故旧的诗。
诗中别情既浓,劝酒之意更切。
乐仲听罢举杯,振声道:来,我们痛饮三杯!
众人轰然一声好,齐声道:别易会难,各尽杯觞!
于是一杯,两杯,三杯!
那个女人目注他们将酒喝下,又露出了笑容。
这一次她的笑容之中,仿佛隐藏着一种冰雪般森寒的冷酷。
冷酷而恶毒!
乐仲第二杯,下肚,第三杯才喝到一半,一张脸就变了,突然怪叫一声:酒中有毒!
众人一惊,叮当的一声,一人酒杯脱手坠地。
他们之中,喝得最后的一个人,这时候也都已喝下了第二杯。
一人一怔,立即大笑,道:乐大哥怎么开这种玩笑?
乐仲一字字地道:不是开玩笑!
那个人看见乐仲这样说话,脸色不由就大变。
乐仲霍地回头,盯着那个女人,道:妳到底是谁?
那个女人道:很巧,我就是姓吴,单名姬!
乐仲厉声道:为什么妳要在酒中下毒!
吴姬道:当然就是为了要杀你!那种冷酷与恶毒刹那间毕露无遗。
乐仲道:只是杀我?
吴姬道:只是杀你!
乐仲道:他们呢?
吴姬道:他们若是不送你,全都能够活到一百岁亦未可知。
乐仲断喝道:给他们解药!
吴姬道:你不要?
我不要!乐仲沉声道:只要你放过他们,乐某人这条命交给妳,由妳处置!
吴姬不禁点头道:果然是一个为朋友不惜两肋插刀的好汉!
众人一旁都听得清楚,全都一面激动之色,一人高呼道:乐大哥不要再管我们!
其他人轰然齐应,他们都是年青人,一腔热血,满怀热情。
一人连忙大叫道:死就死,算得了什么!
话口未完,他突然一声惨叫,掩腹冲前两步,仆倒地上。
众人应声望去,只见他一张脸已发紫,七窍黑血狂涌,不由齐都变了脸色。
乐仲失声道:好厉害的毒药。
吴姬娇声笑道:三步绝命,当然厉害。
乐仲大惊道:唐门三步绝命散?
吴姬道:如假包换。
乐仲嘶声道:给他们解药!
吴姬叹了一口气,道:妳什么时候听说过唐门三步绝命散有药可解?
乐仲脸色苍白,道:好毒的女人!
吴姬笑道:有人叫我毒仙!
乐仲恐声道:毒仙就是妳
吴姬这个名字他虽然全无印象,毒仙他却是如雷贯耳。
死在毒仙毒手的江湖人到现在没有一千,只怕也有八百的了。
旁边十一个少年听到这里,亦尽皆脸色惨变。
吴姬笑望他们一眼,道:大家对于我毒仙这个绰号似乎都并不陌生。
乐仲截口道:听说你是官三保手下一个职业杀手。
吴姬道:事实是。
乐仲道:是谁要杀我?
吴姬道:这个问题相信只有官三保才能够回答。
乐仲断喝道:说!
吴姬笑道:这个时候,我还有骗你的必要?
乐仲闷哼,额上汗珠纷落。
吴姬笑顾那十一个少年,道:我虽然不能够救你们,其他人说不定能够的,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等死?
两个少年立时转身奔了出去,才奔出几步,便先后惨呼倒地。
这种毒药实在太惊人。
千古艰难唯一死,他们虽然都一腔热血,但面临毒发身亡,亦不免大感惊慌。
乐仲望着倒下的两人,沉痛地道:大家不要妄动。
吴姬笑截道:不动也是要死的。
话口未完,又一个少年惨叫着捧腹倒地。
他们其实早已在运功抗毒的了,可是那种毒药实在太厉害。
那个少年的内功也实在太不济。
乐仲是众人之中功力最深厚的一个,他当然明白那种毒药的威力,眼看着给他送行的朋友一个又一个倒下,内心实在痛苦至极。
他的手终于握在刀柄之上。
锵地刀终于出鞘!
刀长三尺,闪亮,锋利。
吴姬目注这把刀,笑问道:你还想杀我?
乐仲厉声道:不想还算是人?
吴姬笑道:只怕你已经没有杀我之力!
乐仲道:有没有也要一搏!
他凄然一笑,回头道:三步绝命无药可解,你们打算如何?
一个少年道:拼!
拼字出口,他的人已经飞出,手中一柄利剑急刺吴姬胸膛。
剑未到,吴姬已飘飞!
少年身形一落欲起,突然一声惨叫,连人带剑,倒仆地上。
乐仲眼都红了。
他左手倏地一抬,亦落在刀柄之上,双手捧刀,平胸指向吴姬。
闪亮的刀锋猛然嗡嗡的抖起来!
吴姬看在眼中,听在耳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乐仲功力的高强实在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刹那间刀光大盛,乐仲人、刀暴射。嗤一声,刀锋斩裂了空气,斩向吴姬的咽喉。
吴姬飞退!
乐仲人、刀紧迫。
吴姬一退半丈,再一闪,闪入一张桌子之后。
唰一声,桌子刹那间刀光中一分为二,左右飞开,乐仲人、刀当中穿过,追刺吴姬!
吴姬大惊再退,退到墙前,后背撞在一个大酒缸之上。
刀迅速斩至!
吴姬窈窕的身子间不容发拔高!
两块鞋底凌空落下!
削下了吴姬两脚的鞋底,削在大酒缸之上!
喀吱的酒缸上截迎刀飞开,缸中酒如箭飞射!
两颗人头酒箭中飞了起来。
一男一女,正是何老头夫妇的人头!
他们两人早已被吴姬活活浸死在酒缸之内。
乐仲一刀斩开酒缸,连何老头夫妇的人头也被他这迅速已极的一刀斩飞。
激烈的刀风激起了缸中美酒,两具无头尸体亦被刀风激起来。
一室酒香。
吴姬人在半空,脱口道:追魂刀果然名不虚传!
一句话尚未说完,乐仲人已凌空追斩!
吴姬凌空一连两个翻滚,闪开两刀追斩,环身倏地闪起了一蓬惨绿的光芒。
是暗器!
九种八十一支惨绿色的暗器似飞蝗般射向乐仲。
乐仲视如不见,凌空追斩!
八十一支暗器刹那间将他打成刺猬一样,他的刀亦同时斩到吴姬的头上!
吴姬暗器出手,身形难免一慢,她实在想不到乐仲完全不闪避她的暗器。
她根本忘记了她说过,乐仲也明白,唐门的三步绝命散是无药可解。
既然这一刀可能杀她,乐仲又岂会在乎被暗器打成刺猬?
她总算身手敏捷,仓猝间半空一折,让开了头颅,一条左臂却让不开了。
刀落臂飞。
臂飞开,血才射出来。
臂落刀落,乐仲连人带刀斜落在地上,刀插地上直没入柄,只是他握刀双手立时被震脱,整个人亦飞摔一旁。
摔地不起,混身溅血。
血紫黑,他的肌肤亦紫黑。
打在他身上的八十一支暗器无一不是毒药暗器。
刀快如闪电,那刹间吴姬完全感觉不到断臂的痛苦。到她感觉痛苦的时候,她那只左臂已经落地。
她人亦落地,反而吁了一口气。
虽然断了一条左臂,这条命总算保住了。
对于用药的份量,对手的功力,她很少估计错误,这一次错得这么厉害,能够不死已经就值得庆幸的了。
她那口气还未呼尽,眼旁就瞥见了剑光。
闪亮的剑光,乱箭般飞来。
不是一柄剑,是八柄!
那八个少年一直在旁边等机会出手,现在终于出手了。
八个人,八柄剑,全力出击。
这八个少年竟然能够支持到现在,又是吴姬意料之外。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右手连扬,十二支丧门钉分别打入了三个少年的胸膛,双脚鸳鸯飞踢,亦将两个少年踢飞。
还有三个少年,三柄利剑!
噗!噗!噗!三柄利剑分别穿透了吴姬的咽喉、胸膛、小腹!
吴姬惨呼倒地。
三个少年亦倒下,大笑倒下!
笑声既苍凉,又短促。
沉胜衣、阿纤听到了那三下既苍凉,又短促的笑声。
他们在马上。
马已经奔到了店前。
沉胜衣身形骤起,箭一样离鞍射出,哗啦一声,撞碎一扇窗户穿窗飞入店内。
店中人应该已听到马蹄声,他若是冲门而入,说不定就会遭遇暗算。
这样破窗飞入,出其不意,对方相反就会措手不及。
他当然不知道无论他怎样进去,现在都已是一样。
店中现在已一个活人也没有。
最后的一个少年亦已在他进入之前毒发身亡。
任何方式的迎接也没有,沉胜衣就正如闯入了一间没有人的店子。
他实在意外。
身形一落下他便已看出发生了什么事,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仍然抱着一丝希望,迅速的转了一圈。
到他停下来的时候,阿纤已仗剑冲进来。
一见遍地尸体,阿纤吓了一跳,脱口道:这一次我们又来迟了。
沉胜衣点头,他正是停在乐仲尸旁。
乐仲的面庞已开始变形,但现在还不至分辨不出他是那一个。
阿纤的目光自然亦落在乐仲的脸上,鼻子不由得一酸,说道:这个人死得好惨。
沉胜衣说道: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乐仲。
阿纤道:吴姬呢?
沉胜衣手指那边道:相信就是那个女人了。
阿纤目光一转,道:她竟然能够一个人杀死那么多人。
沉胜衣说道:因为她将毒药下在酒中。
阿纤这时候已发现缸中浸着的那两具无头尸体,她也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立时亦猜到吴姬用的是什么诡计。
沉胜衣接道:以乐仲江湖经验的丰富,如果已知道有人要杀他,未必会上这个当。
阿纤道:可惜他不知。
沉胜衣道:而且他今天也实在太高兴了。
阿纤道:这么多朋友给他送行,他是应该高兴的。
沉胜衣叹息道:一个人太高兴,难免就会有些疏忽,何况,他怎会想得到一个女人竟然有胆量对他们十三个人同时下手。
阿纤道:我也想不到。
吴姬这个女人也实在太狠毒了。
阿纤不由打了两个寒噤。
沉胜衣苦笑一下,道:我们这一次虽然又赶不及救人,总算已可以肯定一件事。
阿纤道:那份名单上的十个人是被杀者,下排的七个人是杀人者。
沉胜衣道:不错。
阿纤道:所以我们要应付的其实不是十七个杀手,是七个。
沉胜衣纠正道:六个。
阿纤目光再一次落在吴姬的脸上,道:不错,六个!
沉胜衣忽然一声叹息,道:叶生、高松骨原是侠义中人,东方无病是出身少林,也是名门弟子。
阿纤道:这三人现在却是一手血腥,杀人如麻的职业杀手。
沉胜衣叹息道:人总是会变的。
叹息声中,春风又从店外吹进来柳花的芬芳。
沉胜衣嗅着这从窗外吹来的柳花的芬芳,又一声叹息,道:柳花的芬芳,卖酒的吴姬,送行的金陵子弟
沈大哥。阿纤截口道:你是否想起了李白那首金陵酒肆留别的诗。
沉胜衣点点头,漫吟道: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
语声却是充满了杀伐之意。
同样一首诗,出自沉胜衣口中之时,满店除了柳花的芬芳,还有血腥的气味。
吴姬与金陵子弟俱已变成死人。
诗吟罢,店外又来了三骑。
这三骑来得也是飞快,鞍上的三个骑士都是劲装疾服的中年大汉。
看到了拴在店外柳林的十几匹健马,当先一人立即道:不用追下去了,乐仲他们必然是进入了这间店子。
后面一人道:这么多朋友远送到这里,这个人我相信真的是一条好汉。
毫无疑问。
既然如此,我胡氏三兄弟非交这个朋友不可。
说话间,马骑已来到店前,当先那人勒住缰绳,突然道:小心!
什么不妥?
这么多人,何以店内如此静寂?当先那人伸手握住了刀柄。
其他两人的右手不觉亦向刀柄抓去。
刀尚未出鞘,沉胜衣、阿纤已经现身。
三人一见脱口道:纤姑娘!
阿纤还未回答,沉胜衣已问道:来的可是鄂北三杰?
正是我们!当先那人打量了沉胜衣一眼,道:阁下相信就是沈大侠。
阿纤道:你们怎么原来并不认识沈大哥?
闻名虽久,却是始终缘悭一面。当先那人翻身下马,抱拳一礼,道:兄弟胡培。
我叫胡烈,排行第二。后面一人相继下马。
最后一人亦自下马,道:最小是我,叫胡升。
胡培接道:我们分三面追出了五十里,沿途打听,都说不见沈大侠经过,便自赶返李家庄,看见地上的留字,立即又动身赶去找尹青竹。
胡烈道:可是我们赶到去之际,尹青竹已经死亡。
沉胜衣道:阿纤与我,亦是迟了一步。
胡培道:于是我们转去找乐仲,知道他离城南下,忙放马追来。
胡升道:想不到就在这里遇上。
沉胜衣道:我们不过早到片刻。
胡培道:乐仲是否在店内?
沉胜衣道:他与送行的十二个金陵少年全都在。
语声沉重,面容沉重。
胡培一听忙问道:他们怎样了?
沉胜衣道:全都被一个叫做吴姬的女人毒杀,无人幸免!
鄂北三杰大惊。
胡培失声叫道:这个吴姬到底是什么人?
沉胜衣道:我最初也不知,但看到乐仲身上所中的暗器与及众人毒发的样子,已经可以猜得出
是谁?
毒仙!
鄂北三杰又是一惊。
沉胜衣接道:我的猜测,相信不会错。
胡烈急问道:现在这个毒仙走去了哪里?
沉胜衣道:她已经死在众人临死一击之下。
胡烈击掌道:好!
胡培转问道:杀尹青竹的不知又是何人?
沉胜衣道:小红。
胡培皱眉道:这个名字倒陌生。
沉胜衣点头道:现在要找这个人也的确无从着手。
胡培道:听说,他们一共有十七个人。
沉胜衣道:只是七个人,毒仙吴姬已死,就只剩下六个了。
胡培问道:我们如何才能够找到他们。
沉胜衣道:除了小红,其余五人我们相信可以在他们要刺杀的对象哪里遇上,问题只是在我们是否及时赶到。
胡升插口道:这五个人又是谁?
沉胜衣道:高松骨、梅化鹤、柳先秋、叶生、东方无病!
鄂北三杰听得怔在哪里。
沉胜衣接道:这五人之中,有三个人都是侠义中人,叶生、高松骨、东方无病!
胡培低声说道:这其中只怕有些误会
沉胜衣一字字地道:乐仲与十二个金陵少年刚替我们证实了这件事。
胡培叹息道:想不到。
胡升连忙问道:我们现在怎样,是否赶去秦淮河畔的夫子庙?
胡烈应道:当然是了,沈大侠岂非留字叫我们若是尹青竹、乐仲两处都不见,就赶去夫子庙等候,不见不散?
沉胜衣却摇头道:现在不是了。
鄂北三杰奇怪的望着沉胜衣。
沉胜衣解释道:最初我所以这样留字,只是因为恐怕你们追不上,夫子庙这个地方比较容易找,现在既然已见面,就无须多此一举。
胡烈道:然则,现在应该去什么地方?
沉胜衣说道:去他们要刺杀的人那儿!
胡烈连连点头道:对!
胡升追问道:他们现在是去刺杀什么人?
沉胜衣取出那张名单,迎风抖开。
鄂北三杰围了过来,目光一齐落在名单之上。
沉胜衣接道:由这份名单与及他们这两次的行动看来,他们显然并不是联手采取行动,要杀的对象也不是住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我们不能够同时阻止他们!
胡烈道:我们不是有五个人?
胡培叹息道:虽然有五个人,可是以我们兄弟的本领,即使以三对一,只怕也并非他们任何一人的对手。
胡烈嘿嘿冷笑道:未必!
胡培瞪了他一眼、道:柳先秋、梅化鹤我们不认识,且不说,叶生、高松骨、东方无病武功如何,你难道完全都没有印象?
胡烈沉默了下去。
阿纤一旁接口道:就是我,也同样没有把握应付他们之中任何一人,不过如果我们赶得及通知他们要杀的人,与他们要杀的人联手,却未必应付不来。
胡培点头道:这也是,诸葛兄弟三枪连环自夸无敌手,江万里峨眉刺水底称雄,司马昆仲拳剑亦曾经震动江湖,都不是寻常可比。
沉胜衣道:你们认识他们?
胡培道:见过几面。
沉胜衣问道:知否他们住在什么地方?
胡培点头。
沉胜衣道:很好。
胡培道:沈大侠要我们怎样做?
沉胜衣道:分头去通知江万里、诸葛与司马他们,我则与阿纤西行赶赴白于玉哪里,然后再继续西去抢救徐剑卿!
他一顿接道:高松骨五个人别采取行动,我们目前只有这样做了。
胡培道:嗯。
沉胜衣沉声接道:我们去到之时,也许他们已经得手离开,也许凑巧与他们碰上,大家都必须小心。
胡培道:我们会小心的。
沉胜衣微喟道:当然最好就是我们抢在他们前头,这一来,最少也可以有一个准备。
他接着叮嘱,道:万一他们真的仍然未采取行动,你们必须将整件事详细告知被杀者,请小心考虑清楚,如果完全没有战胜对方的把握,就暂时躲开为妙。
胡培说道:诸葛、司马一向自负,只怕他们明知道不是对方的对手,也绝不肯退缩。
沉胜衣道:那么最低限度也请他们将家小撤到安全的地方。
他沉声接道:他们知道李家庄与及这里发生的事情,应该明白对方手段如何毒辣了。
胡培道:这也是。
沉胜衣道:他们所以被人买凶暗杀,好歹必然曾经做过一些对不起别人的事情,死不足惜,亦未可知,但无论如何,罪不及妻儿,他们的家小总是无辜,我们又焉能坐视。
胡培道:这个我们兄弟非常明白,一定会全力以赴。
沉胜衣道:事不宜迟,大家立刻上马出发。
胡培倏地转身,吩咐道:二弟北上司马家,三弟东赴诸葛府,我西去寻江万里。
胡升、胡烈一声知道,相继上马。
沉胜衣道:江万里也是在西面?
胡培道:嗯。
沉胜衣道:既然同路我们三人就一齐去。
胡培道:两位的坐骑何在?
阿纤道:在那边。快步奔过去,一左一右,将两人的坐骑拉了过来。
沉胜衣接过缰绳,道:有劳。
阿纤道:沈大哥就是客气。
沉胜衣一笑上马,转对胡烈、胡升道:两位千万要小心。
胡烈、胡升一齐抱拳,说道:不必牵挂。
说话间,阿纤、胡培亦先后上了坐骑。
沉胜衣立即挥手,道:走!
语声一落,五骑分三个方向疾奔了出去。
急激的啼声又再敲破柳林的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