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武侠小说 雁血飘香

第10章 第十回险如履薄冰

雁血飘香 黃鷹 13795 2023-02-05
前行不远,小亭一角,石桥三折,绰约池塘中,桥头有一座敞厅,紫藤二树,蟠若虬龙。 敞厅中负手立着一个白衣如雪、书生打扮的青年,他好像在那里沉思着什么,听得脚步声回过头来,见是秋雁,方待招呼,再看清楚秋雁旁边的常护花,不由愕然。常护花在他来说,并不陌生,他甚至可以说对常护花有过救命之恩,当日西门逸在胜棋楼外以飞蜂针暗算常护花,就是被他抢先一剑刺杀,以至飞蜂针失了准绳,起不了作用。 这个书生当然就是冷冰如。 常护花以前没有见过冷冰如,名人谱上对于冷冰如却有详尽的描绘,他们亦已查出了叶涛是由冷冰如找来的,知道冷冰如是天地会的人。 四目交投,常护花已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到秋雁给他介绍,更完全肯定。

这是我表哥,冷冰如。秋雁是这样介绍。 难道还有第二个这样的冷冰如,常护花绝不相信,笑应道:小弟常护花。 原来是常兄,幸会。冷冰如装作若无其事,转问道:表妹怎么会认识常兄? 秋雁笑道: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回顾常护花道:我表哥的武功很好。 常护花道:冷兄在江湖上名气很大,我早有耳闻,武功很好,是当然之事。 冷冰如冷然一笑道:若说到名气,小弟怎能与常兄相比? 常护花道:大家都是江湖人,客气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冷冰如道:常兄此来,未知有何贵干? 常护花还未答话,秋雁已笑道:我要他来,他怎敢不来? 冷如冰有些诧异地道:可是从未听说过表妹与常兄认识。 秋雁道:我的事不一定要告诉你知道的。

冷冰如淡然点头道:这倒也是,只不知常兄到来的事 秋雁道:爹爹知道的,我还要爹爹留他在这里住上几天。 冷冰如心中更是诧异,没有作声,常护花即时问道:冷兄可知道一个叫做叶涛的人? 见过几面。冷冰如心头震惊,实在想不透常护花怎会摸来这里。 常护花连叶涛也知道,其他的事当然也知道了不少,冷冰如实在不明白,伍凤楼何以将这条毒蛇放进来。 他实在很想立即去看看伍凤楼,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常护花目光紧盯在冷冰如脸上,每一个变化他都留意着,接着又道:根据叶涛的记录,冷兄跟他是很要好的朋友,而且还因为冷兄的介绍,接下了一宗二万两银子的生意。 冷冰如的心沉了下去,常护花既然连数目也清楚,叶涛留下记录的事当然也不会假的了。

秋雁一旁听得清楚,奇怪道:那是什么生意,值得二万两银子那么多? 冷冰如截口道:这其中只怕有些误会,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给他介绍过什么生意。 常护花笑接道:看来,叶涛的记性并不太好,所以很多事都笔录下来。 秋雁问道:叶涛到底是什么人? 常护花道:他是峨嵋派俗家弟子,现年二十七岁,住在洛阳城内,一共有三头住家,每一头住家之内,都设有暗壁,在暗壁之下,另还有密室。 冷冰如越听,心头越不舒服,他们的人只发现暗壁,并没有发现密室。 那绝无疑问,密室已经被龙飞的人搜遍了。 叶涛而且在密室内留下了记录,详细的写下了与他的关系,及事情经过。 秋雁听不出话是对冷冰如说的,笑接道:又是暗壁,又是密室,这个人看来很狡猾。

常护花道:狡兔有三窟,只要看看他有三个家这一点,便应该知道,这个人是很不容易应付的了。 秋雁忽问道:你跟他认识? 常护花摇头道:从未见过面,我们知道的,都是听来的。 秋雁随即对冷冰如道:表哥,你又是怎样认识他的? 冷冰如道:朋友介绍,不过这个人虽然狡猾,总没有那些狐蒙虎皮的人来得可怕。 秋雁道:你又在说谁? 冷冰如道:随便说说,没有一定说那一个。 秋雁忽然一笑道:遇上你真好,有一件事,现在我们可以弄清楚的了。 冷冰如一怔,道:什么事? 不是说,你那一剑使开来,无人能接得下? 冷冰如笑笑道:我是这样说过,妳也确实接不下。 秋雁道:那么常大哥呢?难道也接不下?随即一瞟常护花。

冷冰如道:常兄被称为剑法最好的年轻剑客,剑法之好,自然在我之上,但能否接得下我那一剑,仍然有待证明。 秋雁立即嚷起来,道:现在不就是机会了吗?随即对常护花道:常大哥,你来替我接下他那一剑。 常护花还未答话,冷冰如已道:小弟正要请常兄赐教。 常护花已看出冷冰如眼中的杀机,笑笑道:淮南飞鱼堡的剑术别树一帜,小弟难得有这个机会,正好见识一下。 冷冰如一声冷笑,身形倒退,落在那边石桥上,秋雁看不出危险,反而抚掌道:好啊,我来做公证。 常护花叹息在心中,身形也不慢,三步横移,已到了石桥另一端。 冷冰如接一挥手,道:请出剑。 常护花应声拔剑出鞘,冷冰如手中同时出现了一支铜管,道:兵器无眼,或有误伤,常兄请小心了。

常护花目光一落,道:这就是飞鱼堡的剑? 冷冰如点头道:这支剑一共有七种妙用,恕小弟不一一说明。 常护花道:理所当然。长剑随手一振,斜指着冷冰如道:请赐教。 冷冰如身形一动,飞掠向常护花,铜管在掌心一转,在前疾点了出去。 常护花轻啸一声,剑一引,便要迎前,那知道冷冰如身形又自一变,却就在刹那间,那支铜管突然暴长三尺,变成一柄锥子似的的剑射向常护花的心胸要害。 秋雁这边看见,脱口惊呼,常护花的身形也就在惊呼声中一偏,锥子剑从他的胸前贴衣飞过,说险,当真是险得很。 常护花剑随即斜落,截向来剑,那柄锥子剑铮地却吞回,变成铜管,突然又射出,射向常护花眉心。 一剑截空,常护花的剑已扇形展开,一片剑光护住了身前,锥子剑射在剑光上弹回,但随又弹出,与冷冰如身形十三个变化同时向常护花连攻了十三剑。

常护花若无其事,从容接下,第一剑那么突然,竟伤他不着,以后的自然伤不着他的了。 冷冰如最后一剑落空,身形已然凌空拔起来,锥子般的剑半空中突然一截截散开,每一截与每一截之间,却相连着长逾半尺的链子,锥子剑立时变成了链子枪,不同的只是,每一截都能够杀人伤敌。 他若是用剑,距离仍未够,剑变成了链子枪,却绰有余裕,常护花冷不提防,剑不及封挡,倒退了出去。 冷冰如紧紧追击,链子枪与人几乎变与一条直线。 常护花一退再退,偏身一闪,链子尽头的一截剑尖夺地射进了树干内。 常护花长剑急落,铮的将剑尖后的链子削断,那射入树干的一截剑尖亦弹了出来,火光一闪,突然片片碎裂,一蓬银针从中射出,向四方八面射开去,突然又聚成了一股,黏在常护花的剑尖上。

常护花目光一落,笑笑道:这些针全都淬了毒药,冷兄救我在前,怎么要杀我在后? 冷冰如身形落下,冷笑道:你胡说什么? 常护花目光落在树干上,道:西门逸身上也有这样的一个剑洞,当日在胜棋楼外他以飞蜂针算计我,若不是身上中剑,飞蜂针失准,可真麻烦得很。 冷冰如道:这是阁下的运气奇佳,也是阁下的事,与我可没有关系。 常护花点点头,说道:不错,也不一定只有冷兄的剑,才能够弄出那样的一个洞。 冷冰如接道:我也不知道什么西门逸,你我还没有分出胜负,还呆在这里作什? 常护花道:我以为不用再打了。 秋雁那边走过来,道:你们到底怎样了? 冷冰如道:我要打下去,你这位朋友不愿意,只是这么简单。 秋雁目光一转,这时常护花已回剑入鞘,道:我们只是切磋,点到即止,冷兄却已经动气,所以,我以为还是就此作罢。

秋雁盯着冷冰如,道:表哥也是的,我方才看得清楚,简直就是在拼命。 常护花道:也许这就是淮南飞鱼堡剑法的特征。 冷冰如冷冷地道:也只有这样,才能够分得出真正胜负。 秋雁怀疑道:是真的? 冷冰如道:确实上,只有面临生死关头,一个人的潜力才能够充分发挥出来,胜负的意思,也就是生死。 秋雁立即嚷了起来,道:那你们不要打了。 常护花的剑立即入鞘,冷冰如冷笑着,道:一件事开始了总要有结果。 常护花道:总要有的,只是不是现在。 冷冰如铜管一扬,一阵叮叮当当声响中,链子枪一收为剑,回复剑状,只是已没有剑尖,再一缩,又是一截半尺长的铜管,纳入袖中,负手往外走去。 秋雁待要叫住,结果没有开口,回问常护花道:是不是我做错了?

常护花摇头道:要说错,那应该是我,若是我不到这里来,根本就没有事情发生。 秋雁道:江湖上就是这样子,一言不合,没有仇怨的人,也要拼个你死我活的。 常护花道:有时是的。 秋雁道:难怪爹总是不许我到江湖上去闯。 常护花道:我若是有女儿,也会这样做的。 秋雁又问道:来自江湖上的传说,怎么又是那么动人? 常护花道:这大概是因为那些都是以鲜血染成的,鲜血的颜色,岂非也很动人? 秋雁点头,转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事情? 常护花想想,微一颔首,秋雁接又道:关于天地会的,你也详细跟我说说,好不好? 常护花没有反对,叹息在心中。 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雪很淡,阳光辉煌,那一片草原在阳光下份外美丽。 已经是回庄的时候,伍凤楼仍然坐在肩舆上,停留在草原中。 没有人敢作声,一个个呆在那里,只等伍凤楼的吩咐。 伍凤楼的脸色与天色恰好相反,有如乌云密布,仿佛随时都会下雨的样子。 而且是暴风雨。 冷冰如不知何时已到来,侍候在伍凤楼身旁,关于常护花的事当然说得很详细。 一阵急风吹过,草浪开处,一只野兔狂奔而过,伍凤楼突然取弓,弯弓搭箭。 弓拉如满月,箭未放,弓拍的突然中断,伍凤楼刹那间的神情就像是行走间一脚踏空,一张脸陡然苍白起来。 在旁所有人不由都紧张起来。 伍凤楼意外的竟是笑了笑,缓缓将手中断弓与箭放下。 冷冰如看到了这笑容,大着胆子问道:这件事 伍凤楼却突然轻叹一声道:生死有命,我们尽了力去做,若是仍然要失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冷冰如道:那么 伍凤楼又截道:我们倾全力予常护花一击,先杀此人,也教龙飞不敢小觑我们。 冷冰如道:秋雁那儿 若是连这一点小事也解决不了,还用干大事?伍凤楼的神色异常的阴森。 冷冰如道:这件事,其实与秋雁无关。 伍凤楼道:我本来很生气,但现在想透了,常护花说得不错,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是值得原谅的,这原就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 冷冰如道:常护花被龙飞倚靠为心腹,杀掉此人,对龙飞来说,是一个很重的打击,会主方面,也会很高兴。 伍凤楼道:杀一个人应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常护花也不是一个呆子,孤身犯险,会不会另有安排? 冷冰如一怔,伍凤楼叹息接道:龙飞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冷冰如沉吟着道:在还未能够得到足够的证据之前,龙飞相信是不会轻举妄动。 伍凤楼冷然一笑道:那是说他现在已经得到部分的证据了。 冷冰如沉声道:叶涛又能够知道得多少? 伍凤楼道:知道你在这里出入已经足够了。你一向不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怎么连他跟踪了你那么多次也不知道? 冷冰如回答不出来,伍凤楼接道:平日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是冷冰如沉应一声。 伍凤楼笑笑,又道:常护花武功在你之上,这一点大概不会错的了。 冷冰如接道:属下承认不是他的对手。 伍凤楼道:若不是公平的决斗,你以为又如何? 冷冰如道:那就难说了,他虽然武功强,到底是江湖白道人。 伍凤楼道:你莫要忘记了,本会抱一、独孤无乐都是倒在他的剑下。 冷冰如道:抱一也是白道江湖人,独孤无乐先自断了一条臂,不能够充分发挥所长。 伍凤楼道:我再叫雷破山助你一臂之力,怎样? 冷冰如肯定地道:那常护花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伍凤楼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二人了。 冷冰如道:只不知他是否会留在庄院内,若是这样,我们 伍凤楼道:在那里动手都是一样,只要你们能够将他干掉,无论在那里动手,我都能够替你们善后。 冷冰如没有作声,伍凤楼笑接道:他既然要查探庄院的秘密,只要我不赶他离开,他一定会在这里留下来,所以动手的地方,其实不必多作考虑的了。 冷冰如点头,伍凤楼随又将断弓拿起来,叹息道:断弓不是个好预兆,但无论事情弄到怎样坏,龙飞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他的语声仍然是那么平淡,冷冰如听了,竟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伍凤楼接一挥手,道:回庄 在旁各人一齐松了一口气,将肩舆扛起来,向庄院那边走去。 池塘中的水轩上,常护花这时候仍然在跟秋雁详说天地会的来历与种种恶行。 秋雁一脸的惊讶之色。 令她吃惊的,是天地会势力的庞大,令她奇怪的,就是天地会这么有名,她竟然到现在才知。 可是她仍然静听常护花细诉,一直到常护花说完了才问道:常大哥,你说的都是事实? 常护花早知她必然有此一问道:你可进城随便找一个江湖人一问。 秋雁苦笑道:我不是怀疑你的话,只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跟我谈过天地会的事情。 常护花道:其实一般人都不愿谈及,那也许是因为天地会的势力实在太庞大,到处都有他们的人,唯恐惹祸上身。 秋雁道:你说的那些天地会里的人,有几个我都曾经听说过的,像抱一、独孤无乐、恶僧无情 常护花道:他们都是江湖上很有名的人。 秋雁道:无情恶名昭著,谁都知道不是一个好人,可是抱一 一剑纵横,天外飞仙,何等孤高,可是他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为天地会卖命。 那独孤无乐?不也是名侠? 常护花道:这个人虽然有名,却一直都是在正邪之间,投靠天地会,倒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秋雁看看常护花,欲言又止,常护花看在眼内,道:其实妳奇怪的是另一些事。 秋雁道:你怎么知道? 常护花一笑道:妳虽然没有说出口,可是妳脸上的神情已表现得很清楚。 秋雁娇靥微红,道:难怪你老是瞧着人了。 常护花道:妳有什么怀疑,不妨说出来。 爹跟我说过,龙飞相公不是一个好人。 这一点,也是不难问清楚,只要你到京师走一趟,随便找一个百姓,都会有一个答案。 为什么要找百姓才问? 只有那些百姓才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也只有他们,才能够反映出一个人的政绩。 秋雁点头道:可是我爹 他们本来就是政敌,当然不会喜欢对方,说话也难免重一些。 秋雁想了想,点头,突然又摇头道:不会这样吧? 常护花道:相恨的两个人,往往会增加很多无谓的诽谤,这其实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秋雁试探着问道:那么以你所知,我爹爹是为什么退出朝廷? 常护花道:与龙飞相公政见不合,是一个原因。 听你这样说,还有其他的原因了?秋雁盯着常护花。 这个常护花沉吟不语,这在他实在是一个难题。 秋雁道:你是一个很正直的人,那就不该隐瞒我。 常护花道:我是担心说出来,妳立即会将我赶出去。 秋雁道:只要你能够证实,我绝不会这样做,但你若是胡言乱语,又不能拿出证据来,可就不要怪我了。 常护花道:以我看,你应该是一个颇明事理的人。 我是的。秋雁道:你莫要看我这样刁蛮 常护花道:果真如此,我根本不会与妳谈到这些事。 那你还不快说?秋雁催促。 常护花道:那我由头说。又沉吟了一会,才接下去。 他于是将托欢王子被掳一事补说一遍,包括他到来这里的原因,也毫不保留的说出来,秋雁听得很用心,也越听脸色越难看。 常护花一直留心秋雁的神情变化,那番话他也知道原是不该对秋雁说出来,可是他都觉得说出来反而更加好,他也深信自己不会看错人,秋雁虽然刁蛮,还不是那种完全不讲理的人。 常护花也看出秋雁善良的本性,觉得现在跟秋雁说清楚,反而更加好。 秋雁呆呆的听着,到常护花说完了,仍然呆在那里。 常护花等了一会,缓缓接道:现在妳已经明白了,我是当今天子陛下的杀手,受命于龙飞相公的。 秋雁忽问道:你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怎肯做这种工作? 常护花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天地会若是阴谋得逞,与异族瓜分中土,将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你应该明白。 秋雁点头,又问道:你说的都是事实了? 常护花道:我没有欺骗你的必要,虽然 秋雁道:你方才是假意输给我的?借以接近我,进入这地方,是不是? 常护花道:输倒是也有些大意,但要接近妳找机会进来这里,也是事实。 秋雁道:这算不算是欺骗? 常护花道:现在我既然坦白说出来,当然就不算了。 秋雁一咬唇,道:你难道不怕我叫人将你抓起来? 常护花淡然一笑道:我进来这地方之前,早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秋雁道:那么,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常护花道:也许就是要叫人将我抓起来。 秋雁道:若是这样想早就叫了,等不到现在。 常护花道:那是要请我离开? 秋雁点头道:我是真的这样想,因为我绝不相信我爹爹是那种人。 常护花道:要妳突然接受这种事实,无疑是很困难,可是,你知道有这种事便成。 秋雁道:我不明白你的话。 常护花叹了一口气,道:我所以告诉妳这些,只是因为即使今天我不说,事情也有揭发的一天,到时候,对妳的打击更大,只怕妳未必能够接受,早一些知道了,心里有准备,总会好一些。 秋雁冷笑道:听你这样说,还是为了我好呢。 常护花道:告诉妳这件事,无疑是残忍一些,但这是事实。 秋雁咬着嘴唇道:我是怎也不相信我爹爹是你说的那种人。 常护花道:怎样也好,反正事情很快就会有一个明白。 秋雁立即嚷起来,道:不许你伤害我爹爹。 常护花轻叹一声道:大家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不是他伤害我,就是我伤害他,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秋雁脱口道:连我爹爹退出也不能么? 常护花道:到了他这个地位,就是他愿意退出,其他的人也不会让他退出,而他当然亦不会退出的,除非 你们能够保障我爹爹的安全? 常护花道:这尚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他能够得到天地会答应他的好处。 秋雁又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给我爹爹? 常护花道:当然是因为那实在太过份,若是每一个人都同样提出要求,都要答应,又还有什么国法可言? 秋雁沉默了下去,常护花接道:令尊若是真的肯退出,交还托欢,将功赎罪,皇上相信也不会追究他所犯的错失,看来也只能够做到这样了。 秋雁盯着常护花,道:我还是将你请走的好。 常护花道:这其实并没有关系,庄院周围都已被严密监视,亦有命令下来,必要时可以采取任何行动,托欢进来容易,要离开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秋雁冷哼一声,道:那你还混进来干什么? 常护花道:目的只是在将托欢安全救出来,此人一死,鞑靼必定出兵南侵,迫得太急了,天地会也必然出此下策。 秋雁道:听你的口气,好像肯定托欢真的就藏在这座庄院之内。 常护花道:之前我仍在试探,看到冷冰如才完全肯定。 秋雁摇头道:我可看不见有什么人给送进来,也没有见过什么鞑靼王子。 常护花道:他们本来就是一直在隐瞒着,不让妳知道。 秋雁缓缓道:这个地方虽然很宽阔,要找遍也不是难事,找到了那个托欢,你带他离开,就当作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成不成? 常护花还未答覆,秋雁已又道:我是怎也不相信我爹爹那么坏的了,除非找到了她没有说下去,确实他的信心已经动摇。 常护花沉吟道: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将托欢找出来,解除因为托欢失踪引起的危机,这样好不好?妳助我搜遍这座庄院,托欢若是在这座庄院,找到了,人交给我带回去覆命,妳去劝服你爹爹,希望他能够退出,这件事也就罢了。 秋雁反问道:你能够作主? 常护花道:上头一直是抱着一个宗旨,宁可多一个朋友也不愿意多一个敌人,若是有需要,我们甚至倾全力相助。 秋雁又问道:若是找不到,又根本没有这种事? 常护花道:这还不简单,我除了立即离开,还给你们赔罪。 秋雁道:那有这样简单,我要你答应我几个条件。 你说好了。常护花毫不在乎的样子。 秋雁没有说,常护花说得那么肯定,她的自信又弱了三分。 常护花等了一会才道:我要怎样才能够留在这儿? 秋雁道:只要我让你留下,你便能留下,我爹爹方面不会理会的。 常护花笑笑道:令尊现在相信已经在动脑筋,看怎样将我赶走了。 秋雁扬眉道:在还未找到证据之前,你最好不要胡乱猜度。 常护花无言点头,他实在希望秋雁真的能够说服伍凤楼。 当然这种可能他也知道并不高,只是尽心尽力去做就是了。 秋雁随即道:我们现在开始。站起身,盯了常护花一眼,移步往外走。 常护花跟了上去,想想又问道:这两天庄院内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没有秋雁摇头道:平日我最喜欢到处跑,可是就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 常护花欲言又止,秋雁冷笑道:你心中一定又在骂我爹爹狡猾。 常护花确有此意,闻言苦笑,秋雁也没有说什么,领着常护花走向内院。 一路过处,景色优美,甚多人工装饰,只是配合得又什为自然,人工的味道并不太重,常护花每一处都没有错过,非常小心,可是始终都没有任何的发现。 秋雁唯一害怕的就是,始终没有看见常护花露出失望的神色。 一个时辰下来,仍无所得,常护花好像一些也不在乎,秋雁冷睨着他,心里甚是疑惑。 两人都没有说什么,一直到了后院,来到一座亭子之前,常护花才问道:妳可是累了? 秋雁冷应道:你若是累了,不妨到亭子里歇一歇,没有人不许。 常护花道:我们江湖人,走路是常事,没有这么容易疲倦。 秋雁冷笑道:我也不见得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孩子,吃不了这个苦。 常护花笑笑道:我们之间的敌意似乎越来越重了,这不是一件好事。 秋雁道:怎样也好,你要就将人找出来,否则有你好瞧的。 常护花转问道:我们走到现在,大概也差不多的了。 还远呢?秋雁冷笑道:这座庄院我们现在才走了五分一的地方。 常护花一声叹息道:这座庄院的宽阔倒是还在我意料之外。 我爹爹说过,天下间,这样的大庄院,绝不会有十座。 好像这样精致的庄院,只怕绝不出三座。常护花转问道:要建造一座这样的庄院,当然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 比起你那座万花山庄 万花山庄不及这座庄院的十分之一。 秋雁笑起来,道:你到底自认比不上的了。 常护花道:老早我便已说比不上,万花山庄唯一自豪的,只是花而已。说着举步走进那座亭子内。 秋雁不觉跟了进去,常护花忽然问道:你在这儿这么久了,有没有发觉一件事? 什么事?秋雁诧异地反问。 常护花道:这座庄院的人工修饰实在多了一些,骤看不觉得,细看之后总觉得不太真实。 秋雁眨着眼睛,道:什么不太真实?你以为你是在做梦?随手摘了一片树叶,递到常护花的面前去。 常护花伸手接下,在一张石凳坐下来,道:这是真的树叶,你以为我看不出?一顿又道:我说的不太真实乃是指天然的东西太少。 秋雁皱眉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常护花完全明白秋雁的感受,她住在这座庄院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什么都已习惯.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简单的说,这座庄院完全是人工刻意建造出来的。常护花接道:你每天都外出射猎,应该知道庄院内外有很大的分别。 这是人住的地方,当然是人工刻意建造出来。秋雁冷冷地一笑道:而出了庄院 妳会看到好些参天古树,而且有些形态奇美得很,在这座庄院开辟建造的时候,这片地面上相信也有不少那种很好看的树。 秋雁冷笑道:我爹爹可不一定像你那么想。 常护花道:令尊很喜欢射猎,这一点相信你是绝不会否认的。 秋雁不由点头道:否则我也不会养成射猎的兴趣。 喜欢射猎的人,通常也喜欢真山真水,喜欢一切自然的东西,事实上,在进入庄院之后好一段路,仍然是保留着很多奇形怪状的树木,与人工点缀融合在一起,也配合得恰到好处,丝毫不损天然之美与山水之真,可是再进,便完全不同了,被人工的装饰完全取代,拿写画来譬喻,此前是画家的神来之笔,之后却变了画匠的模摹之作,格调完全不统一,成就相差得实在太大。 秋雁皱眉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常护花道:我只是奇怪,到底什么原因不能容许天然的树木存在这附近。 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常护花没有回答,目光落在旁边一个池塘上,接道:又譬如这个池塘,周围以至池底都砌上精巧的石子,虽然因此而更加清澈,又植上莲花,却总是觉得一些生气也没有。 胡说秋雁鼻哼一声。 常护花淡然笑道:人工的装饰太多,总会令人有一种错觉,活的东西,也以为是人工装修出来。 秋雁冷笑道:你来得不是时候,否则,满塘莲花尽开,天空上飞鸟往还,看你还有没有这种感觉。 常护花道:看来妳还是不太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你是说这个池塘,附近的景物完全都不像是天然有的。秋雁又哼了一声道:我倒是不明白有哪一个池塘不是这样子。 常护花道:一般人家的池塘都尽量利用天然的景物,务求自然。 秋雁道:这才显得我们家里这口池塘的与众不同。 常护花道:我却是在想,会不会这口池塘之所以弄得这样坚实,完全是恐怕池塘中的水会渗下去? 秋雁一怔,道:你在说什么渗下去? 常护花道:池塘中的水,这个池塘这么大,又有溪水相连,其实是不用担心池塘中的水会干涸,用不着弄得这么坚实的。 秋雁道:你说清楚,池塘中的水渗到什么地方去? 地下密室。常护花一字一顿。 秋雁一怔,道:你是说这庄院之下另有密室? 不错。常护花道:只有这样解释的了。 秋雁想想,又道:胡说八道。 常护花道:树木的根对密室构成障碍,将之完全弄去,是理所当然的事。 秋雁怔怔的听着,常护花接道:一路走来你也看清楚的了,整座庄院都包围在参天古树中,而庄院的第一进亦留下不少古树来,可是这中心一带,却是连一株较大的树都没有,都是花木。 秋雁只是听,常护花又道:以令尊心思的精巧缜密,爱好大自然,又怎会看不出这其中不协调?又怎会这样摆设? 秋雁道:我爹 常护花接道:以我所知,这座庄院的建筑,完全是在秘密中进行,到庄院完成之后,将路辟出来附近的人才知道有这幢庄院。 秋雁没有作声。 常护花又道:所以这座庄院若不是有不可告人的地方,他不会这样建筑。 秋雁欲言又止。常护花继续道:你是这座庄院的人,可是一直都无发现。 我没有说谎秋雁叫出来。 常护花道:这是说,令尊连你也瞒着,站在他的立场,却是无可厚非。 秋雁道:这座庄院有那儿我没有去过?有什么秘密能够瞒得过我? 常护花道:妳平日只是在地面上走动,地下 秋雁冷笑道:想不到你是这么狡猾的一个人,地面上没有发现,说到地底下来了,怎么你又不说到天上去,那岂非更简单? 常护花道:找不到了,妳才这样责怪我成不成? 你要怎样找?将整块地面掘起来?成秋雁应得倒是爽快,道:只要你有本领将地面弄回原状。 常护花道:我就是要这样做,妳答应,令尊也不会答应。 秋雁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常护花道:有地下密室就一定有出入的地方,这座庄院妳既然那么熟悉,当然知道有那个地方是令尊特别关注,等闲不准人进入? 秋雁道:这可就多了,我爹爹在打坐念经的时候,谁也不许去骚扰,动脑筋的时候也是,至于藏放财宝的地方,当然也是了。 令尊在那儿打坐念经。 佛堂,里头供奉着我家的祖先,除了重九清明及祖先生辰死忌之日,那地方都给被关上的。 那在什么地方动脑筋? 是在书斋内。 常护花道:藏放财宝的地方我不问了,否则不难就会被看成一个贼。 秋雁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常护花,忽然道:我大概是疯了,才第一次见面,竟然告诉你这许多事情。 常护花微喟,道:那是因为妳涉世未深,也因为妳实在太善良了,老实说,我心里也觉得有些儿难过。 接着秋雁道:因为好像你这样的一个男子汉,竟然在打一个既涉世未深,又善良的女孩子的主意? 常护花道:所以很多不应该跟妳說的,现在我也跟妳說了。 秋雁怔怔地看着常护花道:你不像在说谎。 常护花道:确实没有。 我本该维护我爹爹的,可是我没有,爹爹要是知道,准会气过半死。秋雁垂下头。 常护花道:令尊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也不太清楚,但能够建造一座这样的庄院,可见得他的魄力,那他若是甘心为恶,便应该将你也教成一个恶人,否则便应该将妳远远送走。 秋雁道:那又怎样了? 可见得他的本性,其实是善良的,也许什么原因,迫使他不能不做这些坏事。 会不会是天地会的人抓住我爹爹什么弱点? 常护花反而问道:你爹有什么弱点? 他是很果断的一个人,唯一能够左右他的,相信就只有我了。秋雁摇头道:可是我现在不是活得很好?也从未有人要对我怎样。 常护花沉吟不语,秋雁喃喃地接道:不成,一会儿我得去问清楚。 常护花没有表示意见,秋雁目光一转,问道:你说好不好? 相信他是会给你一个答覆的。常护花淡然一笑道:然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相信就是杀掉我。 秋雁道:那你最好现在离开了。 常护花道:在未得到任何线索之前,我就是被赶出去,也会走回来。 秋雁道:想不到你这个人是这么固执的。 这不是固执,是责任。 秋雁又摇头道:反正我是说不过你的,你是不是要到那儿走一趟。 令尊的书斋。 好,我拼着责骂,现在与你走一趟。秋雁一咬唇,道:可是你得答应我,处理这件事,一定要公平,不能够 常护花道:令尊与我并无任何仇怨,我只是奉命行事。 若是你能够帮忙我的地方,你一定会愿意帮忙我的,是不是?秋雁殷切的望着常护花。 一定会的常护花应得也很肯定。 秋雁长身而起,道:那我现在与你到书斋去。 常护花摇头道:我若与妳家里的人正面冲突,那是给借口令尊将我赶出去。 那你打算怎样? 常护花道:夜间进去,你只要告诉我那是在什么地方便可以了。 秋雁盯着常护花道:那若是给发现了,你知道将会有什么结果? 常护花道:只要小心一点就是了。 秋雁没有再说什么,一声叹息,无限感慨。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