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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破天骄

一剑破天骄

東方玉

  • 武侠小说

    类别
  • 2023-02-05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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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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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茅山还剑

一剑破天骄 東方玉 20641 2023-02-05
茅山,又名句容,因汉时有三茅君在此修练得道成仙,因而称为茅山。茅山除了主峰大茅峰之外,尚有二茅峰及三茅峰,山上有很多道观,也有许多茅篷,和山东崂山为道家两大修真圣地。 这是元宵佳节后的第二天,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今年的春天来的比往年较迟,山林间朔风依然在怒号,岩石上积雪未融,一片天寒地冻的景象,树之巅、水之涯,还是嗅不到一点春天的气息,山径上,也看不到游人、香客的足迹。 但这时却有一位身穿蓝袍的老人冒着风雨,踏着泥泞的山路,从南峰一路行来。 这位老人紫脸长髯,身材高大,看去少说也已有六十开外了,但行走之时,腰干还挺得笔直,走了半天山路,连气也不喘一口。 现在,他已经走到南峰与中峰之间,眼看古柏苍森,白云观的山门已经在望,不觉仰首向天,轻轻吁了口气,说道:总算到了!

登上石级,越过石砌的一片平台,这位蓝袍老人拍拍身上雨水,举手朝大门上轻轻叩了三下,就静立等候。 过不了一会,两扇大门左首的一道边门开处,走出一个头椎道髻的灰衣道人,朝蓝袍老者稽首一礼,含笑道:老施主怎么今天就来进香了,敝观要明天才开山门,老施主还是请明天再来吧! (茅山道观向例都是正月十八开启山门,接纳香客,到三月十八关闭山门,不在期内进香,照例是不接待香客的,今天还只是正月十七日。) 蓝袍老者微微一笑道:老朽不是进香来的。 灰衣道人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但因蓝袍老者器宇不凡,不敢怠慢,依然躬着身道:老施主那是蓝袍老者没待他说完,含笑道:老朽冒雨登山,是专程拜访老观主而来,有劳道兄,请代为进去禀报一声。

灰衣道人为难地道:老观主已有多年不问尘事,不见外客了,老施主 蓝袍老者点点头道:这个老朽知道,老朽远来,老观主也许会破例延见。 灰衣道人略为迟疑,才道:这样吧,老施主请进,小道这就去禀报值年师伯,老施主和值年师伯说吧! 一面把蓝袍老者引到右首厢房待茶,匆匆退去。 一会工夫,那灰衣道人领着一个身穿青袍,留着一把黑须的中年道人走了进来。 那青袍道人朝蓝袍老者打了个稽首道:老施主请了,贫道启元,忝为敝观值年,老施主远来,失迎得很。 蓝袍老者拱拱手道:原来是值年道兄,老朽幸会。 青袍道人道:贫道听说老施主是看家师来的,贫道冒昧,还未请教老施主尊姓大号,如何称呼? 蓝袍老者微微一笑道:老朽姓凌,昔年和老观主曾有数面之缘,因有急事,求见老观主,请道兄向令师禀报一声。

青袍道人面有难色,说道:老施主原谅,家师年事已高,十年前就不问尘事,谢绝见客,独居一室,终日习静参修,老施主纵是家师故人,只怕也要有妨雅意了。 蓝袍老者微微一笑,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支八寸来长的木剑,双手递过去,含笑道:有劳道兄,把此剑面呈尊师,就说丹阳凌千里求见。 青袍道人一见蓝袍老者取出木剑来,立即神色恭敬,垂下手去,应了声是,才双手接过仔细看了一眼,依然恭敬地递还,躬着身道:老施主稍待,贫道这就进去禀报家师。 说完,匆匆返身走出。 原来凌千里(蓝袍老者)人称金翅雕,早在三十年前,就已名动大江南北,是南七省大大有名的长江镖局总镖头。十年前,他收歇了镖局,归隐丹阳,平日乐善好施,在他归隐之初,适值淮水泛滥为灾,白云老观主为了救济两淮灾民,亲自登门,凌千里一口应允捐出二万两银子,足见他和老观主确是故人。

他取出来的那把桃木剑,正是白云观老观主木道长的信物,木道长的道号本叫木吾,因为当年曾以一支木剑诛杀雪山三怪,被誉为武林三大剑之一,大家就叫他木剑道长,后来干脆就叫木道长了。 却说那青袍道人去了不久,就匆匆回来,朝凌千里躬躬身道:老施主,家师有请。 凌千里连连称谢,由青袍道人带路,来至后进云房,青袍道人在门口住足,躬着身道:启禀师尊,凌老施主来了。 只听里面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有请。 青袍道人躬身应是,退下一步,抬手道:老施主请。 凌千里举步走入,只见一张木榻上盘膝坐着一个须眉全白,脸若槁木的老道人,正是已有十年不见的木道长,连忙抱拳道:老道长久违了。 木道长单掌打了个稽首,含笑道:老施主远来,恕贫道未曾远迎,快快请坐。

凌千里在木榻左首一张椅子落坐,一名小道童送上香茗。凌千里道:老朽来的冒昧,打扰老道长清修,实感不安。 老施主好说。 木道长看了凌千里一眼,缓缓说道:老施主元宵才过就赶上茅山,而且还带来了贫道昔年相赠的木剑,足见必有急事,老施主就请直说好了。 凌千里道:老朽有一位义弟,叫做管崇墀,十年前和老朽同时退出江湖,隐居南陵 木道长颔首笑道:老施主说的是云中鹤管大侠? 正是。凌千里道:管贤弟十年前和老朽同时退出江湖,是因为 木道长一摆手道:此事昔年贫道曾听老施主说过。 凌千里道:老朽元宵那天,得到的消息,据说管贤弟有一个极厉害的仇家,上门寻仇,声言一家鸡犬不留,如今危在旦夕,所以只好冒昧上山,务恳老道长慈悲,赐予援手。

善哉!善哉! 木道长为难地道:贫道一向不问江湖是非,这不是要贫道为难么? 凌千里道:老朽知道这是不情之请,但管贤弟和老朽情同手足,如是普通仇家,老朽断不敢来向道长求助。 木道长道:贫道八十岁那年,曾在祖师前面许下宏愿,不再过问尘事,如今已有十年了,老施主要贫道破例之事,贫道实在碍难遵命。 凌千里听他已经一口回绝,急得直是搓手,这一急,不觉抬目道:老道长要再不过问尘事,那该是尘缘已了,但老朽觉得道长尚有一件事未曾全了。 木道长含笑道:老施主说说看。 凌千里道:老朽记得昔年道长以木剑相赠之时,曾说过老朽以此木剑为凭,可求道长一件事,不知道长是否记得? 木道长莞尔一笑道:贫道确曾说过。

凌千里又从怀中取出木剑说道:那么这支木剑如今尚在老朽手中,老朽以此相求,道长总可答应了吧! 木道长目中神光一动,轻轻叹息一声道:老施主可知当年贫道以此剑相赠,是为了什么吗? 凌千里心中暗暗道:当年你为两淮灾民请命,我捐了两万两银子,你才以这把木剑相赠。 但这话可不好意思说出口来,只得说道:这个老朽倒不知道,还请道长指点。 唉!木道长浩然一叹,说道:昔年贫值听老施主说起收歇镖局之事,是为了老施主和管施主在大洪山大义灭亲,联手诛杀潘河东,潘河东的妻子立誓要为她丈夫报仇,此女师门,大有来历,贫道当时不好明言,故以木剑相赠,只要老施主好好保存木剑,阖府就可平安无事,老施主现在明白了么?这支木剑,依贫道相劝,老施主还是带回去吧!

凌千里听得不由一呆,暗道:这倒是自己从未想到之事! 一面拱拱手道:多蒙道长垂爱,老朽衷心感激不尽,但管贤弟目前仇家上门,危在旦夕,老朽和他情同手足,岂能弃之不顾? 木道长道:贫道昔年答应过老施主,凭此木剑,可以答应老施主一件事,老施主既然持剑而来,贫道自然义不容辞,但贫道答应了老施主,就得收回此剑,事关老施主阖府平安,还望老施主三思才好。 凌千里等他说完,毫不考虑的双手把木剑朝木道长面前递了过去,含笑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老朽当年和管贤弟义结金兰,誓同生死,如今管贤弟有难,老朽如果但知保妻儿,不顾兄弟的死活,当年又何用结义?老朽一生自问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妻财子禄,生死有命,老朽从不放在心上,老道长虽然能凭此剑俯允所请,就请收回此剑,以解我管贤弟之危,老朽一样感激不尽了。

好!木道长点头,伸手取过木剑,说道:老施主既然作此决定,贫道自当遵命。 一面抬头叫道:松风。 小道童垂手道:师祖有何吩咐? 木道长道:去请你大师伯来。 小道童应了一声是,退出云房,一会工夫,只见从云房外走进一个身穿青袍的中年道人,朝木道长行礼道:弟子丹元,叩见师尊。 木道长吩咐道:为师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他忽然嘴皮微动,说了一阵。 丹元子躬身道:弟子遵命。返身退出。 木道长呵呵笑道:老施主,贫道已命小徒立即启程,赶赴南陵,暗中保护管老施主一家,老施主可以放心了。 凌千里站起身,拱手道:多谢道长,老朽那就告辞了。 木道长含笑道:老施主难得上茅山来,请在敝观用过素食再走不迟。

凌千里道:老朽此来,已经有扰清修,道长不用客气,老朽告辞了。 木道长稽首道:贫道那就不送了。 凌千里出了白云观,天色已经放晴,他因两日来忧心忡忡,才赶上茅山来的,如今心事已了,心头也轻松得多了,一路下山,并无多大耽搁,已经过天王寺,快到南峰山麓。 只听身后响起一个妇人娇脆的声音叫道:前面可是凌老爷子,你慢点走咯! 凌千里听得一怔,暗道:茅山自己并无熟人,这人如何认得自己的? 心中想着,不觉脚下一停,回头看,只见山径上正有一个一身墨绿衣裙,脸上蒙着一层绿纱的妇人,俏生生朝自己走来。 凌千里并不认识她,这就拱拱手道:这位大嫂,可是叫老朽么? 绿衣妇人唷了一声,娇笑道:别说这茅山下,就是大江南北,也只有你老这么一位大名鼎鼎的凌老爷子呀,奴家不跟你老爷子打招呼,又跟谁打招呼呢? 凌千里暗暗攒了眉,心中暗道:这绿衣妇人说话轻佻,不知是什么路数? 一面依然拱拱手道:大嫂何人,恕老朽眼生。 绿衣妇人格地一声轻笑道:这是凌老爷子贵人多忘事,你老从前见过奴家,可也不止一次,大概你老忘了。 凌千里歉然道:对不起!老朽真是想不起来了,大嫂 这大嫂二字,奴家可当不起。 绿衣妇人在蒙面纱中,眼波转动,盈盈一笑道:其实说起来,我们也不算是外人,就算多年不见,但大伯把弟媳妇叫作了大嫂,给人家听到了,不笑掉大门牙才怪哩! 凌千里听到这里,心头蓦然一震,目光直注,说道:你 绿衣妇人举起纤纤玉手,缓缓摘下蒙面绿纱,嫣然一笑道:奴家是凌老爷弟媳妇总不是冒充的吧? 她这一摘下面纱,竟然面若桃花,秋水如波,柳眉凤目,眉眼盈盈,好一副娇冶模样! 她正是自己结义金兰二弟潘河东的妻子柳凤娇! 凌千里攒攒眉道:你是跟踪老朽来的了? 柳凤娇依然笑盈盈地道:其实你这趟茅山之行,还是奴家促成的,凌老爷子大概还不知道吧? 凌千里问道:此话怎说? 柳凤娇笑容忽敛,脸上变得有些凄厉,冷冷地道:先夫被你们两位义结金兰的好哥哥亲手杀了,我这未亡人如果不为夫报仇,他岂不冤沉海底了? 住口!凌千里面容一正,肃然道:我凌千里算是瞎了眼睛,和他义结金兰,我没有他这样的义弟。 柳凤娇冷笑道:但你们和先夫是结拜弟兄,天下尽人皆知,想赖也赖不掉的,你们两个结义哥哥联手杀死义弟,也是铁的事实,莫想抵赖。 凌千里怒声道:凌某并不抵赖,那是因为他为了觊觎一个告老京官的一颗夜明珠,竟然一夜之间,杀死事主全家一十七口,连三岁孩子都不肯放过,可说丧尽天良,天人共怒,我和管二弟要他投官自首,他不但不听劝告,还使用歹毒暗器,企图杀害我和管二弟灭口 本来嘛,拳头打出外,手臂弯进里,自家兄弟,总该帮衬自己人,你们两个臂膊却是往外弯了。 柳凤娇冷厉地道:如今这些话说了也是多余,我丈夫被人杀了,替夫报仇,这总应该的吧! 她没待凌千里开口,接着道:我苦练十年,下山之日,才知道白云观的老道,狗咬耗子,竟然送了你一把木剑,家师再三叮嘱,要我莫去招惹那老杂毛,所以我只好派人送个信给你,说是关外的紫衣煞神要向管老二寻仇,一家鸡犬不留,这一来你准会把木剑送还老杂毛,求他伸手救你二弟一家,总算找没料错,现在你木剑不在身边了吧? 凌千里听说紫衣煞神向管二弟寻仇之事,原来竟是她捏造的,心头不禁大怒,沉声哼道:木剑不在老夫身上,你待怎的? 柳凤娇面露杀机,一双凤目更是凶光大炽,冷声道:血债血还,今天你先还老本,至于利息嘛,我会向你家里人去算的,你不是还有一个儿子么? 凌千里气得双目圆睁,怒喝一声:妖妇,你果然心如蛇蝎! 柳凤娇尖笑道:你知道得已经迟了! 这一瞬间,她面色变得异常狰狞,话声甫出,纤掌陡地扬起,朝凌千里当胸拍来。 这一掌不但来快势疾无比,而且也十分柔软,五根涂了腥红指甲纤细玉指,在一声之中,还在轻柔的摆动,姿势美妙已极! 凌千里外号金翅雕,以指抓功夫见长,但一见对方出手,不带丝毫风声,显然使的是旁门阴柔功夫了,急忙右掌竖立,朝前推了出去。双方势道都异常快速,眼看双掌即将交击,陡然间,柳凤娇拍出的那一掌,已然改变了势子,一下从凌千里掌下穿入,拍的一声,击在他肋上促命穴上。 凌千里只觉她掌势如棉,并未用力,但一股阴寒之气,骤然侵入体内,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噤! 柳凤娇一掌击中,口中发出冷冷尖笑,厉声道:凌千里,你认命了吧! 这话声有如厉鬼索命,令人听了毛发直竖。 凌千里虽觉她这一掌有些不对,但仗着数十年修为功力,暗中运气封穴道,凛然喝道:只怕未必。 柳凤娇冷哂道:你不信就试试,我这第二掌就可捞回老本了! 突然身形一晃,已经欺到凌千里面前,纤掌抬起,五指轻摆如前,又朝当胸插来。 凌千里冷哼了一声,右手朝外格出,左手一掌,迎面劈去。他这一出手,顿时感觉不对,前后不过两句话的工夫,那侵入体内的阴寒之气,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已经渗透全身,双手臂胳竟然僵硬得不听使唤,因此右手自然没有格成,左手一掌也没有来得及劈出,柳凤娇涂着腥红指甲的尖尖五指,已经噗的一声,插入胸口。 凌千里口中发出一声闷哼,柳凤娇早已一记裙里腿,把凌千里身子踢开,尖笑声中,绿影冉冉远去! 就在此时,一道人影,自天而降,落到凌千里身边,这人正是白云观的木道长,他目光如电,注视着凌千里胸口五个手指汩汩流出来的黑血,不觉长叹一声,打着稽首道:善哉善哉,贫道已命二弟子启元赶去凌家庄暗中保护,没想到这妖女,竟敢在茅山行凶,老施主放心去吧,贫道迟来了一步,欠下你这笔人情,自会补偿你的。 说完,抱起凌千里的尸体,腾身而去。 丹阳十里牌凌家庄,是老镖头金翅雕凌千里的故居。自从十年前凌老镖头收歇镖局归隐故里,老屋修葺一新,偌大一片房舍,住的人可不多。 老镖头老伴早已过世,膝下只有一子,取名干青,今年刚十八岁。 老镖头退隐故里,就很少过问家务,平日除了督促儿子练武,家中大小事情,全由追随他二十多年的大弟子徐兆文掌管,家里几名庄丁,也是当年镖局中相随多年的趟子手。 老镖头在元宵那天听到消息,说时关外紫衣煞神要向管二弟寻仇,这档子事,老镖头最是清楚不过。那是十五年前,义弟云中鹤管崇墀,护镖出关,归途投宿客栈,遇上一个彪悍凶徒强奸单身女客,那女客带子一个三岁女孩,吓得大哭起来,被那凶汉一把抓住,奋力掷出窗外,幸亏管崇墀双手接住,才保住了小命,当时管祟墀激于义愤,以一记劈卦掌把对方击伤,那人自称紫衣煞神门下,声言必报此仇。 那紫衣煞神乃是关外一霸,据说武功传自异人,在关外号称第一高手,管崇墀回到关内,曾把此事告诉义兄金翅雕。 如今,十五年后,紫衣煞神要找义弟报仇,而且又声言要使管家鸡犬不留,老镖头自思自己和管崇墀均不是紫衣煞神的对手,自然只好亲上茅山,去求木剑道长了。 这是老镖头金翅雕亲自赶去茅山的第四天,傍晚时分,凌家庄大门前,来了一个花白头发,身穿青竹布衣裙的老婆婆,左手挽着一只竹篮,举手轻轻叩了两下门环。 两扇大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四十出头的庄丁,朝青衣老妪打量了一眼,问道:老婆婆,你找谁? 凌家庄的庄丁,都是昔年跟随老镖头多年的趟子手,眼皮子宽,一眼就觉得这位青灰老妪年事已高,但站在门口,毫无龙钟老态,心中便自有些犯疑。 青衣老妪朝他笑了笑道:管家,老婆子是给凌少爷送信来的。 那庄丁道:老婆婆是给谁送信来的? 青衣老妪眼中露出诡笑,说道:老婆子只有一个人,自然是给我自己送信来的了。 庄丁看她神色诡异,问道:那么老婆婆你的信呢? 青衣老妪忽然伸出一只又白又嫩的纤纤玉手,笑道:信在这里。 手掌迅快地按上了庄丁胸口,人也跟着凑上一步,低声道:今晚二更,鸡犬不留,就是这两句话。 那庄丁出身趟子手,自然也是行家,一看对方伸手按来,立即迅快的后退了一步,口中大喝一声:你 青衣老妪早已收回手去,笑道:好啦,老婆子信已送到,我可要走啦! 那庄丁突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自知伤得不轻,慌忙一手按着胸口,转身往里急奔进去。 刚奔近账房门口,就见徐兆文举步走出,口中只叫了声:徐大爷 就喷出一口鲜血,人已砰然倒了下去。 徐兆文吃了一惊,喝道:周武,休怎么了? 他是金翅雕凌老镖头的大弟子,追随师父走南闯北二十多年,自然见多识广,一看周武左手按胸,急奔进来,此时喷出一口鲜血,就昏死过去,脸如金纸,气息微弱,分明伤势极重,急忙俯下身去,出手连点了他两处穴道。 周武悠然醒转,目光滞钝,喘息着道:大爷她说 他只说了四个字,又突然告昏厥。 徐兆文听出似乎另有内情,再看周武神色不对,心头更急,一手即按在他后心灵台穴上,运起内功,催动真气,度入他体内。 这在现在来说,好比给他打了一支强心针,周武昏厥过去的人,果然又悠然清醒过来。 徐兆文低声问道:周武,快说,是什么人打了你一掌,他说什么? 周武喘了两口大气,断续地道:是一个老婆她说今晚二更鸡犬不留呃 那青衣老妪预算好的,让他说出这两句话来,话声甫落,这声呃,已经是最后的声音了。 徐兆文见他已经不中用了,徐徐放开按在他背后的右手,口中低低地道:老婆婆,今晚二更,鸡犬不留这会是什么人呢? 大师兄。 青影一闪,走进来的是凌干青,他望着周武的尸体,惊愕的问道:周武他怎么了? 徐兆文心情感到十分沉重,听周武的口气,用重手法击伤他的是一个老婆婆,她大概以周武作为榜样,向凌家庄示威,说的就是今晚二更,鸡犬不留这两句话了。师父不在,凌家庄由他负责,他怎好把对头说的这两句话,告诉小师弟呢? 因此只是攒攒眉说道:他是被重手法击伤,伤重致死,此人既敢到凌家庄寻衅,自然不是寻常之辈,咱们也不能等闲视之。 凌干青道:大师兄知道周武是死在什么人手下的么? 徐兆文道:不知道,听他口气,好像是一个老婆婆。 唔!他口气一顿,接着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小师弟,你随我来。凌干青平日对这位大师兄甚是尊敬,答应一声,跟着他走到前院。 徐兆文眼看天色逐渐昏黑,心头的负荷,也越来越感沉重,对方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师父不在,今晚这副重担,能不能挑得起来,就全看自己的了! 他在阶石上站停,大声叫道:张老三。 张老三是凌家庄八名庄丁的头儿,也是当年在镖局的趟子手的领班。 张老三赶忙应了声在,急步赶了上来。 敢情方才周武中了青衣老妪一掌,自知伤势沉重,就一脚往大厅东首的账房里跑,(庄丁休息的地方,是在二门外的前院)因此张老三还不知道周武出了事。 徐兆文道:周武被人用内家重手法击伤致死,你还不知道吧! 张老三吃惊地道:周武他已经死了,不知是什么人把他杀害的? 徐兆文道:那是刚才之事,杀死人的是一个老婆婆,目前他尸体就在账房门口 啊!张老三和周武差不多有二十年以上的交情,目中不禁隐含泪水,口中啊了一声,忍不住正待往里奔去。 张老三,别忙。 徐兆文徐徐说道:目前最重要的并不是去看周武遗体。 张老三听得又是一楞,他当过十多年趟子手的领班,自然听得出徐兆文的话中意思,立即垂手道:不知徐大爷还有什么吩咐? 徐兆文道:你要大家立即去吃晚餐,饭后每人带兵刃、匣弩,把人手集中到大厅上来。 张老三听出徐大爷的口气,似乎情况十分严重,口中答应一声,立即转身走出。 徐兆文转身朝凌干青道:贤弟,今晚可能有强敌上门,此人武功极高,来意未明,从现在起,你要一直和愚兄在一起,没有愚兄出手,你千万不可出手,知道么? 凌干青道:大师兄,咱们 徐兆文面情凝重,说道:师父他老人家不在庄上,你应该知道愚兄这一份担子,何等沉重,你要体会愚兄的苦心,一切都要听愚兄安排,不可轻举妄动。 凌干青从没见过大师兄神情有今晚这般凝重,心中虽觉大师兄太过谨慎,但口中却不敢作声,只是唯唯应是。 徐兆文朝他微微一笑道:好了,咱们回屋里去吧。 晚餐之后,徐兆文挂上镖囊,佩上雁翎刀,凌干青也早已取出他练了十年的梅花刀,师兄弟二人来至大厅。 徐兆文指挥六名庄丁,三人一组,分伏在大厅左右,自己和师弟凌干青、张老三,三人留在厅上。 整座凌家庄院,早已熄去灯火,黑夜之中,更是一片黝黑。 这是以逸待劳,以暗对明。 凌家庄的六名庄丁,都是昔年镖局的趟子手,大风大浪经得多了,每个人都知道如何应变,都能够单独作战。 尤其今晚大家因周武之死,使每个人心头有了同仇敌忾的心情,只要发现敌人踪影,都想替死去的弟兄报仇,足可以一抵十。因此七名庄丁,(连同张老三)比起人家七十名,也绝不会逊色。 时间渐渐接近二更,凌家庄前面一片广场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苗条的人影。 这人影来得无声无息,她突然在庄前现身,就如鬼魅一般,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从何处来,又将往何处去? 只要看苗条人影的身裁,就可以知道她一定是个女子,而且还是一个年纪极轻的少妇! 只可惜星月朦胧,看不清她的模样!不,她脸上似乎蒙着一层轻纱,和星月一样朦胧! 她只是在广场上徘徊着,不知是在等人?还是在等待时间? 现在,已经是二更天了,从远处传来的更锣,正好当当两响! 是时候了! 她低低的发出一声冷酷而充满杀气的尖笑,魅影似的身子,开始缓缓朝凌家庄大门行去,她已经把口信捎到庄上,今晚二更,鸡犬不留。她自然要等到二更才进入凌家庄去。 她既已下定决心,要毁去凌家庄,自然要堂堂正正的从凌家庄大门进去。 就在苗条人影快走近凌家庄大门,相距还有丈许光景,从凌家庄巍峨的门楼上,嘶的一声,飘落一条人影,落到苗条人影之前! 门楼,是有三丈来高,只要看他飞身落地的姿势,轻如飘絮,点尘不扬,悄无半点声息,这份轻功,可说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苗条人影一怔,从她蒙面轻纱中透射出两道比冷电还冷,比霜刃还利的目光,凝注着从门楼上飘飞下来的那个人影! 星月虽然朦胧,但她已看清楚站在面前,挡住去路的,竟是一个挽道髻,身穿青布道袍的中年道人! 这青袍道人神情严肃,黑须飘胸,双目神光炯炯逼人! 两人甫一对面,青袍道人立即打了一个稽首,朗声道:女施主请留步。 苗条人影眼波一转,格地轻笑出声,问道:道长是什么人呢? 青袍道人微一欠身道:贫道启元。 启元子,正是茅山白云观木道长门下二弟子。 苗条人影又道:奴家问你哪一个道观出来的? 启元子道:茅山百云观。 苗条人影发出一阵冶荡的格格娇笑,说道:奴家听说茅山道士善于降妖捉鬼,你躲在门楼上,是降妖来的?还是捉鬼来的?降妖,奴家可不是什么精怪,捉鬼,奴家也不是孤魂野鬼,道长干嘛阻挡奴家的去路。 启元子道:贫道奉家师之命,保护凌家庄而来,女施主还是请回吧! 你要奴家回去? 苗条人影吃吃笑道:道长说得倒是稀罕?你要奴家回娘家去呢?还是回夫家?娘家,奴家早就没有娘家了,夫家,夫家丈夫已经死了十年,也没夫家可以回去了。 启元子道:女施主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苗条人影轻哼一声道:道长口气不小,只不知令师是谁? 启元子欠身道:家师道号,上木下吾。 木吾?那就是木剑道人了? 苗条人影轻轻点着螓首,说道:木剑道人名头果然不小! 她说到这里,忽然冷冷的哼了一声,不屑地道:凌千里十年前花了二万两银子,买下木剑道人一把木剑,保障了凌家庄十年安全,如今又派他二弟子来充当凌家庄的护院,奴家真想不到武林中久誉盛名的木剑道人,居然也可以用白花花的银子买得到,当真是有钱好使鬼推磨了。 启元子神色微变,凛然道:女施主怎好如此说话? 咦!苗条人影美目流盼,格地笑道:奴家那里说得不对了?难道木剑道人不是看在银子份上,才派道长来作护院的? 她忽然走上一步,口气一软,用央告的声音说道:这样好不?木剑道人既然爱钱,这事情就好办,奴家送他四万两银子,总够了吧,凌家庄的事,令师徒就不用再插手了。 启元子勃然变色道:女施主这是什么话? 这是最好听的话了! 苗条人影格地笑道:木剑道人难道不爱银子?那么为什么收下凌千里的二万两银子,就昧着良心,不问是非,不分曲直,一味袒护凌千里呢? 启元子沉哼了一声道:女施主说得太过分了,你把家师看成了何等样人? 好,令师是明辨是非,伸张正义的人,好嘛? 苗条入影忽然缓缓伸出一只白净如玉的纤纤柔荑,从她脸轻轻撩起蒙面轻纱,娇柔地道:道长怎么不问问奴家是谁呢? 她手势柔美,尤其那纤秀细长的玉指,翘起来像兰花初放,揭开那层蒙面轻纱之后,朦胧星月,似乎霎时间明亮了许多! 她那张宜嗔宜喜的脸上,新月般蛾眉,秋水般星目,配着娇红欲滴,似笑似嗔匏犀微露樱唇,像梦呓般低低说着:奴家姓柳,小名凤娇 不但美,而且荡,且使入看得听得一颗心直荡! 启元子不觉别过头去,冷然道:贫道 格!娇笑入耳,柳凤娇一个人已经像魅彬般悄无声息的欺到启元身边,一只纤纤柔荑,快似闪电,一下抖到启元子的心口!你快人家也不慢。 启元子大喝一声:妖妇敢尔! 猛一吸胸,左手已经划了个圈,向左格出。 柳凤娇一只左手竟似柔若无骨,轻轻一缩,便自避开了启元子一格之势,又朝他当胸击去。 她这就一缩又发,快速已极,看去就像启元子设有把她格开一般,如今一只粉嫩的纤掌,快要触到启元子胸前衣衫了! 启元子哼了一声,身子不避不让,左手五指如勾,朝柳凤娇脉门抓去。 柳凤娇似是故意卖了个破绽,同样不避不让,手腕一抬,任由启元子扣住她的手腕。启元子五指扣落,正好扣个正着,但觉手指握住的手腕细腻柔润,骨肉均匀,既不使劲,也毫不挣扎,任由自己握着! 嗯!柳凤娇被他握住了手腕,口中轻嗯一声,粉脸上似有不胜幽怨,一双水汪汪的俏眼更是含情脉脉,似羞还笑的望着启元子,又娇又轻地道:半夜三更,孤男寡女,道长这样拉着奴家的手,想做什么呢? 启元子只因对方手爪逼近胸口,躲闪不及,才使出擒拿手法,把她手腕抓住。 他自幼出家,如今四十出头,从未接触过女子肌肤,一把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腕,就感到心头有些异样,如今再经她这么一说,不觉脸上一红,正待放手! 格!柳凤娇娇笑一声,一个娇躯趁势倏地朝前送了上去,这一下居然投怀送抱,朝启元子怀中偎去,右手两根纤指比闪电还快,戳到他的肋下斩命穴。 启元子左手甩起,右手直竖迅快朝前推出。 柳凤娇看他果然放开了自己手腕,她本是偎来的人,启元子右掌推出,她也并不避让,只是身子轻轻向右移动。 这一来,启元子笔直推出的手掌,正好变成了禄山之爪,一下按上她右首颤巍巍高耸的酥胸之上。启元子一惊,急忙后退一步,收回手去。 柳凤娇可丝毫没动,口中唷了一声,吃吃轻笑道:原来道长也不老实,一回拉奴家的手,一回又 她笑得好不挑逗?但话声还没说完,趁启元子惊退之际,身如魅影般跟着欺进,双手更快,出手如风,朝启元子急袭过去。 启元子又惊又怒,大喝一声:妖女胆敢如此戏弄贫道? 双掌跟着挥出。 唷!柳凤娇出手辛辣,在这瞬息之间,已经忽指忽掌,一口气抢攻了七八招之多,口中依然娇声说道:方才明明是道长欺负奴家,奴家也是良家妇女,你你要不,奴家可以跟你上白云观找木道长评理去,他门下道士,这般毛手毛脚的调戏奴家,还还不够么? 她越说越不像话,但双手攻势却越凌厉。 无耻妖妇,还不住口? 启元子一身武功,当然不会输给柳凤娇,但柳凤娇这些又妖又娇的话声,可是直荡人心!要知启元子从小修道,几曾和这样的女子动过手,自然被逼落了下风,双掌交替,脚下却连连后退不迭! 柳凤娇当然清楚得很,启元子的武功,比她高出甚多,此刻他被逼得连番后退,乃是被自己扰乱了心神所致,这时若不能把他制住,等他反击,就来不及了。 因此她出手越打越快,纤指如云,玉指如雨,尽是朝启元子全身要害大穴下手! 启元子连退了七八步,才算稳住,口中大喝一声,双掌开阖,呼呼两掌,直劈过去,才算把柳凤娇的攻势阻遏下来。 两人在凌家大门前叱喝动手,自然很快就惊动了庄上的人! 大门开处,张老三一手提着钢刀,举步走出,大声喝道:二位是什么人? 柳凤娇格地一声娇笑道:是要命来的。 她和启元子正在动手,但话声甫出,右手五指舒展,连转了几转,幻起一片指风,朝启元子身前七处穴道袭到,腾出左手却向张老三挥去。 但听张老三一声惨号,一枚穿心钉,已经透胸而入,仰面倒去。 启元子见她出手伤人,不由得勃然大怒,断喝一声:妖妇,你敢出手伤人? 呼呼两掌劈过去。 这两掌在盛怒中劈出,掌风如涛汹卷而出! 柳凤娇不敢硬接,扭动腰肢,轻轻一闪,就避让开去,口中格格笑道:方才那该死的人,不是你要奴家杀的吗? 启元子大喝一声,右手抬处,呛然龙吟,已从肩头抽出一支木柄长剑,剑光森寒,一指柳凤娇,怒声道:妖妇,贫道奉家师之命而来,你如知难而退,就不可伤你性命,如今你竟敢当着贫道杀人,贫道也就顾不得了。 就在启元子拔出长剑之时,徐兆文、凌干青和六名庄丁,也一齐走了出来,其中两名庄丁,各自手挑一盏风灯,分左右一站,灯光把大门前数丈之内,照得十分明亮。 本来,徐兆文的布置是在大厅,六名庄丁分伏暗处,自己和凌干青、张老三守在厅上,这是准备敌人偷袭凌家庄的布置。 但如今敌人已在大门前现身,他待敌深入的布置,自然不适用了,故而率同凌干青及六名庄丁出来。 徐兆文俯下身去,检看张老三的伤势,只见他胸口一个小孔,(穿心钉已没入胸口)黑血从创口中汩汩流出,显然这支暗器还淬过剧毒,张老三早已没有救了! 好歹毒的暗器! 徐兆文双目几乎要射出火来,厉声喝道:你们哪一个下的毒手? 柳凤娇没有理他,她看启元子掣出剑来,也锵的一声,从身边抽出一支细长长剑,目光像秋波般一转,望了徐兆文等人一眼,格地笑道:道长,你说说看,先要奴家杀哪一个呢? 妖妇看剑! 启元子怒极,喝声中,长剑一振,在两盏风灯灯光照耀之中,划起一道奇亮的剑光,宛如匹练经空,朝柳凤娇劈了过去。 他果然不愧是木剑道人门下二弟子,这出手一剑,气势壮阔,就不同凡响! 柳凤娇轻唷了一声,说道:我们讲好了,只是做做戏的,既已把凌家庄的人引出来了,你干嘛这一剑这么认真? 她这话竟把启元子说成了她的同党! 说话声中,纤细的柳腰款款摆动,就从启元子剑光下旋了出来,左手抬处,又是一支穿心钉在她轻旋中打了出去,口中娇笑道:道长,你说这个对吗? 大门左首一个挑着风灯的庄丁,又是一声惨号,倒地死去。 启元子双目几乎冒出火来,口中连声大喝,一柄长剑,挥起一道又一道的精虹,几乎把一丈方圆,全都圈入在剑光之中! 但柳凤娇身如轻絮,只见她柳腰东一摆,西一扭,手中长剑,只是护着款摆轻扭的娇躯,不肯和他剑光接触,你剑光划到东,她就闪到西,口中还是在娇声娇气的笑着:道长这几声大吼,也是咱们约定的暗号了,你是要我打右边这个提灯的了! 左手一扬,又是一支穿心钉应手射出。 徐兆文听她口气,好像道人是她同党,但看那道人出手的剑势,却又不像! 此时听柳凤娇说打右首提灯的,而且话声方出,果见一枚穿心钉已经电射而至,心头大怒,右手扬处,雁翎刀已然斜劈而出,但听当的一声,把柳凤娇一枚穿心钉劈落。 但就在他右手雁翎刀劈出之际,突觉胸口一麻,似有三支细针无声无息的刺入了肌肉,口中大叫一声,金刀落地,一个人往后倒去。 原来柳凤娇口中说着要打右首提灯的庄丁,打出一枚毒钉,只是有意引开徐兆文的视线,她掌心早已暗藏了三支淬毒飞针,暗中出手,朝徐兆文激射过去。 这种淬毒飞针,细如牛毛,即使在大白天也不易发现,何况在灯光昏暗的夜晚,自然更是防不胜防了。 凌干青眼看大师兄突然无故大叫一声,往后便倒,心头猛吃一惊,急忙俯下身去,叫道:大师兄,你伤在哪里? 柳凤娇发出银铃般娇笑道:我早就捎信给你们了,凌家庄今晚鸡犬不留,他是你大师兄自然要先走一步才对! 徐兆文被毒针打中,哪还说得出话来,只是张了张口,四肢一阵抽搐,便已毒发身死! 大师兄! 凌干青抱着大师兄的身子,大叫一声,忍不住泪下如雨! 启元子眼看柳凤娇在自己剑下,还连番伤人,更是怒不可遏,口中大喝一声:妖妇,贫道今晚说不得只好开杀戒了。 是啊! 柳凤娇轻笑道:今晚咱们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凌干青眼看他大师兄惨遭毒手,心头悲愤已极,双目通红,大喝一声:好个妖妇,我和你拼了! 手中梅花刀一紧,纵身朝柳凤娇扑来,身形甫落,右手挥处,一道刀光已然横劈而出! 柳凤娇格地笑道:你是金翅雕的儿子?翅膀还没长好,就口出大言了! 身形一个轻旋,有如吹过一阵香风,人已轻巧的旋到了凌干青左首,左手一只欺雪素手,轻轻转动朝凌干青当胸送来。 凌干青眼前一花,连人影都没看清,对方手掌已经到了胸前! 启元子看得大急,口中大喝一声:小施主速退。 左手大袖挥起,发出一团劲风,把凌干青一个人平推出去一丈来远,右手长剑连展,把木剑门精妙招数,源源出手! 柳凤娇只觉周围剑风飒然,青光缭绕,转眼工夫,已经失去了启元子的人影,一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知启元子动了真怒,决心要把自己毁在此地。 哼,我柳凤娇纵然不是你对手,但你也未必能伤得了我! 柳凤娇心念一转,身形一伏再起,这一伏一起的时间,手中细长长剑猛然一抖,已经接连刺出了十几剑之多,剑势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但不论你长剑如何锋利,出手如何迅疾,柳凤娇但觉自己四周剑光,就像布成了一圈铁壁铜墙,把她团团围住,竟然攻不出去,刺出的长剑,都被一股极大潜力挡了回来! 这下真把柳凤娇吓出一身冷汗,记得师父在自己下山时说过,如非万不得已,千万不可招惹木剑门,方才自己还以为这臭道士也不过如此,如今看来,木剑门的人,自己当真招惹不起了! 一念及此,她顿时想到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口中随着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说道:臭道士,看来你真跟奴家使下狠劲,好,奴家也说不得只好和你拼了! 口中说拼,手上果然随着一紧,一支长剑舞起一片青光,紧护身躯,突然双足一点,剑势倏合,化作一道夭矫剑光,腾空飞起! 但听一阵铮铮铮急骤如雨的金铁交击,柳凤娇连剑带人冲出启元子布成的剑网,跌跌撞撞飞射出数丈之外! 冲是冲出去了,但她青丝披散,身上也被启元子剑锋划破了几处,但她在冲出剑网之际,依然不忘伤人,左手撒出了一蓬毒针,朝启元子当头射落! 启元子大喝一声,长剑划上一圈,把她撒来的一蓬毒针悉数吸在剑尖之上! 这一耽搁,柳凤娇一条人影,已如轻烟般飞逝,老远传来她尖厉的声音:启元子,你这臭道士,给老娘记住了,今晚这笔账,老娘总有一日会跟你连本带利算回来的 声音渐渐远去,人影早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启元子收起长剑,朝凌干青走了过去,稽首道:少施主没事吧?贫道惭愧,奉家师之命赶来,保护不周,反教妖妇连伤了数人,贫道真是罪过。 凌干青一手按刀,睁着双目,问道:道长究是何人,这妖女又是什么人? 启元子道:贫道启元子,家师茅山白云观主。 凌干青听说他是茅山白云观来的,不觉心头一喜,忙道:家父就是上白云观见老道长去的。 启元子只嗯了一声,点头道:凌老施主就在敝观盘桓,家师因妖女立志寻仇,而且武功极高,才命贫道兼程赶来,要少施主立即随贫道前去茅山。 凌干青拱拱手道:道长请到里面奉茶。 他把启元子让入大厅落坐。 这时庄丁们也把徐兆文和张老三的尸体抬进了大天井。 凌干青眼看大师兄死在妖妇毒针之下,目含泪光,问道:道长可知这妖女是谁呢? 启元子道:贫道只知她叫柳凤娇,至于和贵庄如何结的仇,贫道也不得而知,只是今晚妖女虽已败退,但贫道也只是险胜,此女诡计多端,复仇心切,说不定去而复返,令师兄人死不能复生,自以及早入土为安,少施主也不宜多留,明日一早,就随贫道上山,至于府上一干庄丁等人,少施主走后,妖女说不定会迁怒到他们头上,因此贫道认为在老施主和少施主没有回来之前,也不宜留在此地,不如厚予资遣的好。 凌干青道:他们都是追随家父多年的人,只怕不肯离去,家父和在下要在茅山住很久吗? 启元子不好说出凌千里已经遇害,只得点点头道:老施主已和家师谈妥,要少施主拜在家师门下学艺,因此老施主也要暂时住在敝观,在少施主学艺未成之前,只怕不会回到这里来了。 凌干青听说父亲要自己拜在老道长门下去学艺,心中自然喜不自胜,这就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和他们去说,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再回来好了。 当晚,就把徐兆文和张老三,还有傍晚遇害的周武一起埋到后园。 第二天一早,凌干青召集了所有庄丁和家中佣人,说明经过,启元子山在旁帮同他再三分析利害,老庄主和少庄主前去茅山,是为了避仇,少庄主走后,妖女说不定会迁怒到众人头上,还是暂时离开为宜。 众人昨晚也已目睹妖女厉害,心知留此无益,也就含泪点头,各自领取了银两,和少庄主依依道别。凌干青接着也随启元子走了。 这是距凌家庄出事半个月之后的一个傍晚时光,太阳还没下山,西北风刮得呼呼的,虽是二月初头,天气依然冷得像严冬一般。 淡淡黄黄的太阳,挂在西首山坳间,已经是有气无力,没有一丝暖意了。 鹅岭西麓,看一座两进的庄院,那就是云中鹤管祟墀的家。 管家人口不多,老夫妇膝下只有一女,取名秋霜,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老镖头只有这么一位掌珠,他自己对江湖厌倦了,自然不愿意女儿再投身江湖,因此他虽然也教了她家传的武学,还特地聘请一位老秀才教姑娘写字念书。 管家因为人口简单,进出都是从西首一道边门走的,南首两扇黑漆大门,倒真是门虽设而常关。 这时候,正有一位头戴瓜皮帽,身穿蓝布棉袍,外罩着黑布大褂的矮小老头,手里拿着一张墨汁未干的红字条儿,往大门前走来。 这矮小老头生成一张姜黄脸,额头上有三条又粗又明显的横纹,小眼睛,酒糟鼻,嘴上留了两撇花白的八字胡,颏下留下一小把花白山羊胡子,看去有几分像土地公! 他就是管老镖头聘请来的名宿姜南田。这位姜老先生虽是满腹诗书,但生性有些怪癖,尤其喜欢喝酒,管老镖头请他来教书的时候,老先生就提出一个条件,银子可以不要,但每日三餐,每餐都得给他一壶酒。 他就是个嗜酒如命的人,但他有一个好处,就是恪遵孔老夫子的话,惟酒无量,不及于乱。别人喝酒,红在脸上,他喝了酒只红鼻子。 今天晚餐时光,自然也喝了酒,所以他鼻子还红红的。 姜老夫子喝了酒,就喜欢写字,他自称酒后写的字,元气足,笔锋健,挥洒之间,可得神助。 他每餐喝酒,酒后也一定兴致勃勃的提笔写字。 所以他写的字也很多,先前写下对联,贴到大门上当春联,后来贴到抱柱上、书房里,后来连厨房门上,也贴上了他的墨宝。 后来,他写了红纸联儿,到处送人,凭良心说姜老夫子的字确实写得不错,当得上铁划银钩,龙飞凤舞,鹅岭附近几十户人家,差不多家家户户都有他的墨宝,都贴上了他写的春联。 但他老人家仍意犹未足,除了管家大门口三天两天就换上一副新写的对联儿,另外还经常写些泰山石敢当之类的红纸条儿,给人家贴到墙脚跟去。 因此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姜右军,本来大家只是在他背后叫叫。 有一次有一家的小孩子不明就里,看到人就说:姜右军来了。 姜老夫子听得大喜过望,朝那小孩连连拱手,说着:岂敢,岂敢? 今晚,大概他老夫子又写了什么,趁着天色未黑,要在大门外贴什么了,不是么?他右手拿写黑汁未干的一张红纸条,左手不是还拿着一个浆糊钵儿,兴冲冲地朝大门口而来。 就在这时候,庄子前面的石板路上,正有一个娉娉婷婷的绿衣人儿,朝管家庄院走来。 这绿衣人儿当然是个女的,而且是个身材苗条的少妇。一路行来,低垂粉颈,双肩如削,纤腰扭摆,窄窄的裙儿轻轻晃动着,光是这份模样,就会看得男人眼睛发直!姜老夫子也是男人,他人虽老,但眼睛还没花,老远就看到这绿衣少妇像风飘杨柳般地从大路走来。 他两颗小眼珠打老远起,一直等她走近,大概只眨过一眨,那是眼皮撑不住了才眨的。 现在苗条人儿已经走到近前,他两颗小眼珠更是瞪定了连眨都不眨。 因为绿衣少妇面上挂着一层隐隐约约的绿纱,落日余晖西边斜照过来,绿纱隐约而透明,可以依稀看到绿纱里面一张秋水芙蓉般娇丽的粉脸,眉眼盈盈的俏模样。 老夫子口里经常说着:非礼勿视,但这绿衣少妇明艳妖娆像盛开的花朵! 天底下没有人不欣赏花的。 姜老夫子连酒糟鼻子都皱起来了,敢情他已经闻到了花香! 绿衣少归看到他这副怪模样,忍不住格的轻笑出声,右手掏出一方桃花红手绢,举起纤细修长的玉指,抿抿樱唇,娇声道:老先生,你在做什么呀? 姜老夫子哦了一声,讪讪地道:老朽刚写了张字儿,要在大门上贴起来,这是老朽今天最得意的一张,小娘子可要看看? 他最得意的字,自然要在人面前夸耀一番,尤其在这妖娆动人的美娇娘面前,露一手他的字给她瞧瞧。 倘若美娇娘再称赞上他几句,岂不比皇帝老子金口称赞还要美妙? 绿衣少妇笑着道:老先生写的是什么呢? 姜老夫子连忙举起手来,笑得小眼睛眯成了两条缝,说道:小娘子请看,这是: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老朽把这张字条贴在大门上,就可保诸邪不侵,阖宅平安。 绿衣少妇瞟着一双水淋淋的桃花眼,格地笑道:真的吗? 姜老夫子连忙神色一正,说道:自然是真的了,姜子牙登坛封神,天上人间,各式各样的凶煞,就要一概回避,自然就阖宅平安了。 你说的倒真是活灵神现! 绿衣少妇笑得像柳枝儿乱颤,接着道:不过依奴家看,这张纸儿,老先生不用再贴了。 姜老夫子一怔,问道:为什么? 绿衣少妇道:奴家想请问老先生一声,这座庄院可是管崇墀老爷子的家么? 是,是! 姜老夫子连声应是,笑道:原来小娘子还是管家的亲戚,那好极了,老朽嘻嘻,就是管家的西席,西席者,咳,咳,就是教管家女公子书者也。 你真有趣! 绿衣少妇格格娇笑,说道:不过老先生,咱们见面也是有缘,是不? 姜老夫子咽了一口口水,几乎不相信这缘字会从娇滴滴的美娇娘口中说出来,他连连点着头道:是,是,是缘,有缘千里来相会 对了! 绿衣少妇道:所以老先生不用贴这字条了,贴了也是白贴。 姜老夫子连忙摇头道:不,不,小娘子这话不对,这字条贴了一定管用。 奴家要你不要忙着贴,是 绿衣少妇拖长又娇又脆的声音,缓缓说道:是奴家想请老先生进去捎一个口信 姜老夫子听得有些奇怪,问道:小娘子既然来了,不进去吗? 来了自然要进去。 绿衣少妇嫣然一笑道:只是想请老先生先说一声。 姜老夫子问道:小娘子要老朽进去告诉谁呢? 绿衣少妇道:自然是管老爷子了。 姜老夫子点着头道:小娘子请说吧。 绿衣少妇道:你头伸过来点,奴家才能告诉你。 是,是。 姜老夫子依言伸过头去。 他身子没凑过去,光是把脖子伸了过来,这下可把绿衣少妇吓了一跳,这老夫子伸出来的脖子,比一般人几乎长一倍! 绿衣少妇只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老头有些古怪,但依然笑吟吟的附着他耳朵,低声说道:你去告诉管崇墀,今晚鸡犬不留,好啦,你可以进去啦! 她在说话之时,一只纤纤如玉的右掌,悄无声息的按上了姜老夫子后心。但这一按,她立时发觉不对!她纤掌摸上的不是老夫子后心,而是摸了一手滑腻腻、湿漉漉、黏糊糊的东西。 姜老夫子缩回头去,却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老朽在书本上,看到的只有鸡犬升天,没有鸡犬不留的,小娘子一定说错了。 绿衣少妇伸出手去,明明按在老夫子的后心,不知怎的,姜老夫子把那个浆糊钵头藏到了身后,她一只玉手,无巧不巧就伸在浆糊钵头里。 她急忙缩回去,已经抓了一手浆糊,就这么目光一瞥,她又发现了一件怪事,别人手臂,只能朝前面胸口弯的,这姜老夫子拿浆糊钵头的左手,却是向背后弯了过来! 绿衣少妇一怔,不由得怒从心起,口中娇叱一声:你要死! 满手浆糊的右手,迅若闪电,一掌朝他背后拍了过去。 姜老夫子缩着头道:小娘子怎好出口伤人?老朽今年活了六十九岁,一向最不喜欢听的就是死字,这话有多难听? 他年岁大了,说话也缓吞吞的,随着话声,慢慢转过身来。 照说,绿衣少妇出手如电,姜老夫子缓吞吞的说话,等说完了话,才缓吞吞的转过身来,这一掌,应该一下就拍到老夫子背后了!但事情就怪在这里,绿衣少妇和他相距不到五尺,出手又快,却就像距离得十分遥远,一只玉手,就是伸不到他背后,直等姜老夫子转过身来,她这一掌才从他肩后掠过,便自落了空。 姜老夫子盯着两颗小眼珠,口中咦道:小娘子,你怎么啦?弄了一手浆糊,唉,老朽就怕浆糊弄污了小娘子,才把钵头藏到背后去的。 绿衣少妇现在有些明白了,今晚自己遇上了高人,忍不住轻哼一声:奴家想不到老夫子居然还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姜老夫子嘻的笑道: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这是孔老夫子教我们做人的道理,至于高人二字,老朽可不敢当,老朽记得骆宾王有两句诗:高人傥有访,兴尽讵须还,这是说有高人来访,兴尽了也不用回去,但老朽觉得兴既已尽,还是回去的好。 绿衣少妇目光盯着姜老夫子,实在看不出他是一个会武的人,心中还有些不信,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姜老夫子左手一抬,他手上拿着的正是那张写着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的红纸条儿,轻声地道:小娘子自己不会看么? 绿衣少妇脸上有了怒容,冷声道:奴家问你是什么人,你不用再装佯了。 老朽可说没错呀。 姜老夫子又抬了一下红纸条,笑道:老朽不是要你自己瞧么? 绿衣少妇哼道:你要我瞧什么? 原来小娘子不识字。 姜老夫子耸耸肩,嘻的笑道:老朽方才不是已经告诉过小娘子了,这上面写的是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么? 绿衣少妇右手一送,朝他红纸条抓去,身形一个轻旋,左手疾发,五指直伸如爪,直向姜老夫子右胸戳去。 姜老夫子噫道:小娘子怎么又来抓浆糊钵子,小心,小心! 说话之时,右手拿着浆糊钵头,朝胸前举起。 缘衣少妇比他快了十倍都不止,但不知怎的,明明看着浆糊钵头举了起来,自己伸出去戳他右胸的左手,竟会舍了他的右胸,不由自主朝浆糊钵头中戳了进去! 她右手去抓红纸条,原意只是把他红纸条撕了,在姜老夫子说到:小心二字,红纸一抖,竟然由下而上,往外卷来,一下子就被纸条卷住了手腕。 绿衣少妇但觉那张狭长的红纸条上还含蕴着他一抖的余劲,手腕一紧,一个人就随着飞了起来,呼的一声,一下凭空飞出去三五丈远,等落到地上,还是好好的站着,并未摔跤。 姜老夫子含着笑道:小娘子没摔伤吧,老朽刚才不是说过么,兴既已尽,还是回去的好么?小娘子也该回去了。 绿衣少妇瞪着一双凶焰已泄的三角眼,切齿道:奴家今晚认栽,你老儿总该报个名号吧? 姜老夫子依然一举红纸条,嘻嘻笑道:老朽不是告诉过你了么?你自己看不懂,就回去问问尊师吧! 绿衣少妇一声不作,回身就走。 姜老夫子摇摇头,自言自语地道:天都黑了,那只好明儿个一早再贴了。 距离管家大门还有十丈来远的一株大树上,这时飘然飞落一个肩背木柄长剑的中年灰袍道人。 他正是木道长门下首徒丹元子,奉师命前来暗中保护管家的。 这时望着姜老夫子背影,微微一笑:管家有这位老前辈在,就是妖妇的师傅赶来,都可平安无事,自己可以回山覆命去了。 三年了! 三年时光,虽然并不太长,可也不算短了! 凌干青在茅山白云观一耽三年,成了木道长的关门弟子。 木道长是以负疚的心情收他入门的,因此悉心调教,倾囊传授,几乎把他压箱本领,全传给他了。 如今凌干青艺成下山了。 他下山的第一个目的,就是要找柳凤娇报杀父之仇。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柳凤娇只是一个女人,并不是出名的女人,不像少林、武当的掌门人,你只要找上少林、武当就可以找得到。 于是,他决定先回到丹阳老家去看看,爹的坟墓,就葬在后园,是师父派人把爹运回去,自己艺成下山,自该先去祭拜一番,然后仗剑江湖纵是天涯海角,也非把柳凤娇找出来不可! 他下山的时候天才朦朦亮。 茅山脚下,有一个私墓,叫做活死人墓,大家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活死人墓修得很讲究,有石砌平台、祭案,左右两边还有两条石凳。 (游茅山的人,一定要去看看活死人墓,却也成了茅山特有的观光名胜。) 凌干青刚从墓前经过,就听到有人叫道:喂,小伙子,你是不是要下山去? 凌干青只觉话声低沉,回身看去,四顾无人,只听萧萧草鸣! (茅山,满山全是茅草,高与人齐,天风吹过,就可听到萧萧草声,别处所无。)心头止不住有些发毛,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低笑道:小伙子,别怕,我就是活死人,你走过来,就可以看到我了。 活死人? 凌干青听得身不由主打了个冷噤,问道:真有活死人? 难道我会骗你不成? 那低沉声音笑着道:小伙子,你没胆量过来,那就算了。 凌干青绝艺初成,连师父都说自己天下可去,如今仍在茅山脚下,岂会没有有胆量过去?闻言大笑道:在下过来就过来,你在哪里呢? 那低沉声音笑道:活死人,自然在活死人的墓里了,不过我可以出来,咱们就在后门口见好啦。 后门口? 凌干青惊异地道:在哪里呢? 小伙子,我看你一张脸生得清清秀秀,人可不大聪明! 那低沉声音道:你连我后门在那里都不知道?活死人墓的后门,自然在墓的后面了,你快些过来,差幸今朝有雾,不然太阳就快出来了,我讨厌刺眼的阳光。 凌干青听他说的不像开玩笑,也就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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