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页 分类 武侠小说 雍干飞龙传

第15章 第十五章

雍干飞龙传 獨孤紅 19466 2023-02-05
这是一间很豪华,很精致的小屋子,琉璃灯高悬,红毡铺地,好暖和。 看起来很暖和,只是还不够暖和,要不然这两个人不会搂在一起,几乎揉成了一个。 一张小圆桌,桌上放着酒菜,没怎么动,桌间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瘦老头儿,穿的是一件蓝缎面儿的袍子,袖口卷着,雪白的两段。 女的,二十上下小娘儿们,她坐在他腿上,一双嫩藕般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他,一只手按住她的腰,另一只可在忙着。 她,只穿件腥红的兜肚,一张脸埋在他脖子下,吃吃的直笑,笑得浑身乱颤。 就在这时候,门上响起了几声轻微的剥落。 瘦老头儿一怔停手,小娘儿们也忙把脸扬了起来,那张脸很美,也很媚;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酒意还是

瘦老头儿喝问道:谁? 门外有个人说了话,细声细气的:回您的话,是奴才。 瘦老头儿一瞪眼发了威:混帐,我刚才怎么交待的 门外那个人道:奴才知道,只是您有客人来了 瘦老头儿一巴掌拍了桌子,杯盘直跳:告诉过你,今儿个我不见 门外那人道:禀您!是章姑娘。 瘦老头儿一怔,道:谁?是谁? 门外那人道:回您,是章姑娘,金嗓玉喉章姑娘。 瘦老头儿霍地站了起来,差点儿没把腿上的那位摔在地上:快请。 听得门外那人一声答应,瘦老头儿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慢着。 扭头冲那小娘儿们摆了摆手,小娘儿们脸上一白一白的,一句话没说,抓起床上的衣裳披在身上,开门走了,门外站着个仆从打扮的汉子,冲瘦老头儿直哈腰。

瘦老头儿扳起了脸,干咳一声道:去吧! 那汉子答应一声,飞也似的跑了。 转眼工大,那汉子带着个人儿来了,可不正是金嗓玉喉姑娘章小凤。 那汉子哈着腰把章小凤让进了屋,伸手带上了两扇门儿。 瘦老头儿道貌岸然,扬声吩咐道:记住,我不见访客了。 那汉子在门外恭恭敬敬地答应一声。 当一双目光落在章小凤脸上时,瘦老头儿脸上马上有了笑意,伸手抓住了章小凤一只玉手,章小凤居然没躲没闪,还笑哈哈的。 瘦老头儿把章小凤招了过去:姑娘,往日我请都请不到,今儿个这是什么风啊? 另一只手就要去搂章小凤的纤腰。 这回章小凤一拧身躲开了:人家是走路来的,都快把这两腿跑断了,让人家坐下来歇歇好么? 瘦老头儿忙点头说道:该,该,来,这儿坐,这儿坐。

他招着章小凤坐下,弯下腰道:来,让我给你捶捶。 说着捶,却像拍,说着把手伸向了章小凤的双腿。 别!章小凤一挪身躲开了。 我们是卖唱的江湖女子,那敢让您这位九门提督捶腿啊!您这不是折我么?要让别的府邸知道了,又拿着当笑话说了。 瘦老头儿一听这个,忙把子收了回去,一屁股坐在章小凤身边一张椅子上。 他要说话,章小凤目光往桌上扫了一下,却先开了口:哟!这干什么呀?在屋里请客呀!客人呢?别是我来得不是时候吧? 瘦老头儿脸红了一红,轻笑了两声,道:没有的话,没有的话,要不要喝两盅儿,来,给你倒一杯。 他抬手要抓酒壶,章小凤摇了摇头,淡笑道:您自请吧!我才不吃人家的剩儿呢! 瘦老头儿手停在那儿,旋即他自找了台阶,道:那改天吧!改天我特备一桌请你来喝两盅儿。

伸出去的手改了方向,落在章小凤一只玉手上,另一只手在章小凤那只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道:姑娘,今儿个芳驾光临,是 怎么?章小凤美目流波,瞟了他一眼道:没事儿就不能到您这儿来么?哟!你九门提督府的门槛儿可真高啊!那我走。她拧身要往起站。 瘦老头儿忙抬手按住了她的香肩道:别、别!算我这张笨嘴不会说话,行不?内城各大府邸都任你来去,一进门就跟捧凤凰似的,我这儿说什么门槛儿高,有这一说么?姑娘你芳驾光临,我这个九门提督好大的面子。 按在姑娘香肩上的那只手放了下来,那长长的指甲有意无意往姑娘的酥胸撞去。 章小凤往后一仰身,轻易躲过,嗔道:您要再这么不老实,我可要走了,下回拿八人大轿抬我,我都不来了。

瘦老头儿忙把手收了回来,现着一脸窘笑道:姑奶奶,我可是无意的 章小凤道:有意无意您自己心里明白 整了整脸色,道:老爷子,今儿我跑这一趟是为了您,我是来给您送信儿的 瘦老头儿道:送信儿?送什么信儿? 章小凤道:升官发财的信儿,您听不听? 瘦老头儿道:升官发财?有这码事,我怎么能不要,我求的就是这个,究竟怎么回事儿,姑娘,是你在几个大府邸里听见了什么信儿? 章小凤摇摇头,道:不是这么回事儿,这么说吧!我给您带来升官发财的机会,只问你要不要? 瘦老头儿听直了眼,道:姑奶奶,你给我带来了升官发财的机会,我的姑奶奶,刚才我不是说,这种事求都怕求不到,怎么会不要呢?快说,姑奶奶,只要真能升了官,发了财,我一定重重的谢你

章小凤道:谢我可不敢当,升斗小民,天桥卖唱女子,怎么敢当您九门提督这个谢字,只要今后您多照顾点,赏我这口饭吃,我就很知足了。 瘦老头儿一瞪眼,道:你这是说这话不是跟我见外么?咱们是什么交情?说什么升斗小民,天桥卖唱女子,我早对你说过,只要你点个头,我随时都能把你接到这儿来 章小凤美目一瞟,娇笑地说道:哎哟!我的老爷子,那可不行啊!别说我福薄,即使有这个心意,我也得为老爷子您想想啊!我往您这儿一来,那些个大府邸里的怕不要恨死您。 瘦老头儿脸色一变,窘笑说道:说得也是,明知道轮不到我,姑娘,咱们说正经的,你刚才说 章小凤道:我是说给老爷子您带来了升官发财的机会。 瘦老头儿有点儿急了,道:我知道,我是问究竟是

章小凤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瞧您的,运到了推都推不开,急什么?先告诉我,事儿要是成了,您怎么谢我? 瘦老头儿慨然说道:那还有什么说的么,一句话,要什么,你自己挑,只要你开口,一定让你满意就是了。 章小凤目光一凝,道:我的提督大人,这话可是您说的哟? 瘦老头儿轻轻一拍桌子,道:没错,出自我口,入自你耳,你要还不放心,我可以给你立个字据。 哟!章小凤道:立字据,干嘛呀!又不是卖房子卖地,堂堂一个九门提督说话都能不算话,那别人说的话谁还敢信哪?就凭您老爷子您的身分,我还怕您跑了不成? 瘦老头儿道:这不就结了么?说吧!姑娘。 章小凤没马上说话,凝神听了听。 瘦老头儿马上说道:不要紧,我交待过了,谁也不敢进来。

章小凤忽然压低了话声,道:老爷子,您知道沉在宽这个人? 瘦老头儿一怔,也吓了一跳,忙道:吕留良叛党沉在宽?书生造反,不自量力,你提他干什么? 章小凤道:沉在宽这个人现在什么地方? 瘦老头儿挺机警的,脸上马上有了犹豫色,道:这个你问这个干什么? 章小凤瞟了他一眼,道:哟!干嘛呀!老爷子,难道您还把我当叛党一伙儿不成?我只随口问问,我真要打听,还愁打听不出来么? 说的也是,她金嗓玉喉在内城里的熟人儿多的是。 瘦老头儿有点儿窘,笑笑说道:瞧你说的,我怎么会怀疑你是叛党一伙儿,我宁可怀疑自己是叛党一伙儿,也绝不会怀疑你是叛党一伙儿,瞧你这么跟水儿做的一个人儿似的,能干什么?沉在宽押在刑部大牢里,怎么?

章小凤道:怎么?我呀!我要救他去。 瘦老头儿猛然一怔。 章小凤瞧他那个模样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花枝乱颤般:瞧您吓的那个样儿。 瘦老头儿定了定神,忙道:姑奶奶,这个玩笑可开不得,求求你快说正经的吧! 章小凤笑了,笑了笑之后,正容道:我问您,没家的不说,有家的抄了家,怎么沉在宽单单拿了他一个人儿?他听说有个女儿。 瘦老头儿瞪眼道:谁说的?吕毅中不跑了个女儿么? 章小凤点头说道:这个我听说过,吕毅中的女儿叫吕四娘,我问的只是沉在宽。 瘦老头儿道:他呀!他的女儿也跑了,跟吕毅中那个女儿吕四娘一样,到现在还没找着一点影儿。 章小凤哦!地一声,点了点头,道:原来沉在宽的女儿跑了,还有朝廷兴这次大狱,拿的人不少,为什么单单把曾静跟张熙放了,这不是厚此薄彼么?难道说,曾、张二人给了谁好处?

瘦老头儿忙摇手说道:哎哟!我的姑奶奶,这可不能乱说啊!这种事儿谁敢收受什么好处?是这样的,朝廷认为他们俩是从犯,是受了吕留良妖言之惑,情节较轻,他们俩也承认自己一时糊涂,朝廷念他们俩年幼无知,能认错悔过,所以加恩赦免。 章小凤笑笑说道:原来如此,我冤枉人了,那么朝廷现在还找不找沉在宽的女儿了? 瘦老头儿道:叛逆遗孽,岂容漏网,当然还在找,而且找不到绝不甘休。 章小凤道:谁要是能找到沉在宽的女儿,只怕功劳不小? 瘦老头儿道:当然了,那还用说,当年远赴四川拿人的那些人,现在都擢升了,朝廷最忌讳的是这些自命前明遗民的读书人,能拿他们,除了朝廷的心腹大患,还怕不升官? 章小凤笑笑说道:这就是我给您带来的升官发财机会。 瘦老头儿先是一怔,继而两眼猛睁,眼珠都凸了出来,他也不怕眼珠子着凉,急道:姑娘是说 章小凤淡然笑道:我知道沉在宽的这个女儿,现在在什么地方。 瘦老头儿伸手抓住了章小凤的手,额上都现了青筋:在哪儿?姑娘,沉在宽的女儿在哪儿? 章小凤皱了皱眉,手往外抽着道:哎哟!您轻点儿好不?我们还靠这个吃饭呢!您要把我的手捏坏了,让我们怎么打板儿呀? 瘦老头儿忙松了章小凤的手,拿出手中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姑娘,沉在宽的女儿 章小凤道:到京里来了,刚到不久。 瘦老头儿霍地站了起来,往外便要叫,可是突然又转过脸来道:沉在宽的女儿在京里什么地方? 章小凤瞟了他一眼,道:就是呀!我还没告诉您,她在哪儿呢!瞧您急的,让他们没头苍蝇似的,满城乱撞么?要是打草惊了蛇,那可就全完了,您的功劳也飞了 瘦老头儿忙又坐了下来,急道:姑娘,那么她在 他急得不得了,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惊风遇慢郎中,章小凤却慢条斯理的,连眼皮都没抬:老爷子,您先平平心,静静气,听我慢慢儿的告诉您。 瘦老头儿皱眉叫道:哎呀!姑娘,你这不是存心整我么?说吧!你要什么? 章小凤瞟了他一眼,道:谁告诉您我想要什么了?敢情您当我是到了要紧的关头拿了骄?您可是门缝儿里瞧人哪!我要是想要什么,把这消息往别处一送,得到的赏赐怕不会比您这儿少 瘦老头儿忙道:姑娘,我不会说话,别生气,都怪我这张老嘴 抬手叭!地一声,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情急手重,这一下把脸都拍红了,他道:这样行吧?姑娘! 章小凤敛去了笑容,整整脸色,道:老爷子,我什么都不要,我有个条件 瘦老头儿忙道:行,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八个,我也照样点头。 章小凤道:老爷子,这话可是您说的? 瘦老头儿神色一整,道: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还怕我 章小凤道:我不怕什么,以老爷子您的身分,也不至于食言背信,翻脸赖帐,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丑话说在前头,万一您要是赖了帐,我可是有办法把老爷子您的顶子弄掉,凭我金嗓玉喉,老爷子您也该相信我有这个能耐,到那时候您可别怪我章小凤不讲交情,翻脸不认人。 内城里试打听,谁也相信章小凤这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别看她只不过一个江湖卖唱女子,有时候江湖卖唱女子的神通比王公大臣都广大。 瘦老头儿心里明白,嘴上忙道:一句话,姑娘你放心,只要我善铭不仁,谁也不能怪姑娘不义,到时候任凭你就是。 章小凤一点头,道:好,我冲着老爷子您这一句话,不瞒您说,沉在宽的女儿藏身的那个地儿,是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老爷子您可以拿叛逆遗孽,我章小凤不能出卖朋友,好在您要的也只是姓沉的那丫头一个人儿 行了,姑娘,我懂了。瘦老头儿善铭,一点就透,当即点头说道:我只拿叛逆遗孽,别人不难为一个。 章小凤目光一凝,紧紧地盯在善铭脸上,久久没说话。 别看善铭贵为九门提督是个带兵的武官,这当儿却被章小凤看得心里发毛,脊梁直冒冷意。 他强自镇定,干咳一声道:姑娘 章小凤突然开了口,缓缓说道:前门大街,紧挨着正阳门,有一家泰安堂药铺。 她像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了这句话,话说完之后,累得脸色有点发白。 善铭一阵激动,道:沉在宽的女儿就在这家药铺里? 章小凤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 善铭霍地又站了起来,也不知是由于过份激动没站稳,还是怎么,身躯为之一晃,要不是他扶得快,非栽倒不可,只听他喝道:来人! 门外一声答应,那汉子推门走了进来。 善铭没等他说话,便道:叫巡捕营黄统带到这儿来见我,快去! 那汉子喳!地一声,扭头跑了。 善铭没再往下坐,背着手,来回走动着,显得好生不安。 章小凤脸色仍然苍白,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老爷子,要不要我告诉您个万全的下手法? 善铭忙停了步,道:姑娘,你请说,我这儿洗耳恭听。 刚才他就够董的,这会儿他更客气了。 章小凤道:泰安堂药铺对门儿有家酒铺儿,两家掌柜是把兄弟,都会武,身手也都不错,两家的人也个个能武,要想到泰安堂去拿人,员好先派一部份人困住那家酒馆儿的上下,而且最好别在这时候动手,再过个把时辰,等他们都上了门,没防备时下手,会省很多事,要是能派个人在附近监视着,等他们会武的都出去了再下手,那更省事儿。 善铭一摇头,道:不,我今儿晚上就动手,要不然我定不下心来。 章小凤站了起来,道:那随老爷子,别忘了,您答应过我,只拿姓沉的丫头,不难为任何一个人。 善铭道:姑娘,你请放心,我善铭说一句算一句 那最好。章小凤道:还有,功劳是老爷子您的,我什么都不要,无论事情怎么样,希望老爷子别提我章小凤三个字儿。 善铭呆了一呆,道:姑娘,你这是 章小凤道:老爷子不必问那么多,只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有功的事儿岂容他人分享,善铭求之不得,当即一点头,道:行,我听你的。 章小凤道:您交待您的事儿吧!我走了,告诉下人们一声,别提我到您这儿来过。 善铭忙拦道:我的好姑娘,你怎么能走,你什么都不要,好歹也得让我摆桌庆功宴,好好喝两盅儿 章小凤道:我心领了,五格格还等着我呢! 善铭道:那等我吩咐他们套车送去。 章小凤道:不必了,我自己来的,就让我自己走吧! 她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善铭张张嘴,欲言又止,脚底下动了动,想送出去,可是也没动,最后还是说了一句:姑娘,你走好,我不送了。 没听章小凤说话。 一大早,章一绝跟骆二巧还没醒,砰砰的敲门声把他老哥儿吵醒,章一绝睁开惺忪睡眼在炕上懒洋洋的问了一句:老四,是谁呀? 骆二巧还没来得及答话,门外那人便接了口:二叔,是我,二虎,快开门。 一听这话声就知道有急事儿,章一绝睡意没了,翻身下了炕,披上衣裳蹿了出去。 骆二巧也出来子,拉开门拴开了门,二虎气急败坏一步跨了进来,劈头便道:二叔,出事儿了,沉姑娘已让他们抓走了。 章一绝跟骆二巧双双一怔,继而脸色大变,两个人齐伸手,分别抓住了二虎一条胳膊,急道:怎么说,沉姑娘让他们临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儿的么 二虎道:现在没工夫细说,师父怕他们会到这儿来,让我来送个信,请您二位马上到五叔、十叔跟十三叔那儿去。 章一绝脸色煞白,道:不行,我非要先弄个清楚不可。 骆二巧道:小凤又不在家,怎么走啊? 二虎道:怎么,小凤不在家?她上 章一绝寒声喝道:别管她上哪儿去了,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二虎道:不是告诉您了么,沉姑娘她 章一绝道:我知道,你三叔他们都死了么?那么多人护一个人都护不住? 二虎苦笑说道:这不能怪三叔他们,那班狗腿不知道受了那个贼种的高明指点,先派人把三叔他们困住,然后又趁大爷他们没防备,一拥就进去了,进去就先抓住了沉姑娘,您想谁还敢动? 章一绝叫道:有这种事,他们怎么知道 一条婀娜人影掠进了竹篱,骆二巧忙道:小凤回来了。 一句话工夫,那条婀娜人影就进了屋,可不正是章小凤。 骆二巧道:小凤,你大爷那儿出事了 章小凤道:我知道,消息已经传遍了内城,我就是为这赶回来的,大爷跟三叔他们 二虎道:师父跟三叔他们平安没事儿,咱们的人都撤出来了,现在在五叔那儿等咱们呢! 章小凤还待再说。 骆二巧已然说道:到你五叔那儿再说吧!现在你回来了,咱们可以走了,快进去收拾收拾 章一绝道:没什么好收拾的,反而都是累赘,不要了,走吧! 有了他这句话,骆二巧抬手熄了桌上的灯,爷儿四个腾身掠了出去,飞快的。 爷儿四个趁着一大早行人稀少,飞一般地直扑二闸。 二闸跟什刹海一样,是处平民游览的水城,在东便门外三里处。是护城河所设的第二水闸,正名庆丰闸。 一闸正在东便门外,由一闸到二闸水深而阔,清流澈碧,杂树连天,非常清幽。 春则细柳挂岸,秋则芦荻飞雪,八旗子弟们常在这儿浮画舫,放风筝,试快马。 离二闸不远,一片杂树林前,座落着一明两暗三间瓦房,这三间瓦房盖的地方好,屋后是片杂树林,屋前一圈十几棵树,把三间瓦屋挡得严严的,只露屋脊。 爷儿儿个成一线地窜进了这圈树篱里。 大树后转出个人来,年轻小伙子,白白净净的。 章一绝劈头便问:大虎,你师父他们呢? 大虎道:在屋里。 正中那间屋门开了,天虽然已亮了,可是屋里暗,还点着灯,屋里坐得满满的,霍天行、白不群、樊子空,还有天桥说书的白衣文士,练把式的张飞般虬髯大汉,猴儿一般的瘦小黑汉子。 章一绝四个人一进屋,除了霍天行其他的人都站了起来,章一绝没理别人,寒着脸径找霍天行:大哥,不是我埋怨您 霍天行一抬手,道:坐下再说,都坐下。 大伙儿落了座,晚一辈的章小凤站在一边儿,二虎出去跟乃兄大虎,一块儿把风守望去了。 霍天行老脸上堆着一丝儿苦笑,道:情形二虎大概都告诉你们俩了 章一绝道:我听二虎说了,我跟老四走的时候还好好儿的,怎么会在这节骨眼儿出了这么大岔子? 霍天行苦笑一声,道:我正在想,他们怎么会知道 白不群道:错只错在咱们,狠却狠在他们,跟他们接头的是咱们,他们怎么会不知道?不但吞了东西,还把人给弄了去,也怪咱们太大意了。 章小凤冷笑一声,道:三叔,恐怕不是这样儿吧?跟他们接头的只是您,大爷跟我干爹他们连面儿都没露,他们怎么会找上大爷那家泰安堂药铺?又怎么会知道沉姑娘在大爷那泰安堂药铺里? 霍天行呆了一呆,道:对啊!跟他们接头的只有老三一个 章一绝道:小凤,那么以你看 章小凤冷笑一声道:我不敢说,知道沉姑娘在泰安堂的可没几个人儿。 章一绝道:咱们自己的人总不会 章小凤道:谁说咱们自己的人了,咱们跑到这儿抛头露面为了什么?又为了谁? 章一绝目光一凝,道:那你是说 章小凤道:我不敢说,说了,您几位怕也不会相信。 白不群沉声叱道:小凤,这是什么事儿还这么吞吞吐吐的,快说。 章小凤看了他一眼,道:这可是您让我说的,大漠龙傅天豪。 大漠龙傅天豪? 满屋子的人都叫了起来。 章小凤道:除了他还有谁? 霍天行头一个摇了头:不可能。 章一绝皱皱眉,道:小凤,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章小凤撇撇嘴,道:就知道您几位不信,我本来不想说,是三叔 白不群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他。 章小凤道:三叔,不能说他么? 白不群道:谁都能说,只是凡事得有个把握。 章小凤道:他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他知道沉姑娘在泰安堂,这不就是把握?难道还不够? 白不群道:话是不错,只是 骆二巧一摇头,道:不可能,大漠龙怎么也不会干这种事儿,他跟官家没来往,沉姑娘也是他一路护送着来的 章一绝。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想。 章小凤冷笑一声道:那您几位想想吧!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那俊逸白衣文士突然说道:他们是有心人,或许他们早就派人盯上三哥了,一举一动全在他们眼皮底下,只要三哥到大哥哪儿去一趟,他们还能不明白么? 白不群忽然想起了什么,两眼一睁,点头说道:对,小弟推测近一点儿,记得大漠龙到我那儿去过之后,我是到大哥那儿走了一趟,而且大哥跟沉姑娘都出来了,要是他们早派官人盯着我,还怕看不见? 霍天行双眉微耸,点头说道:嗯!对,我也想起来了,怪只怪咱们太大意了,咱们个个老江湖,怎么会犯这种错? 俊逸白衣文士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咱们的人没一点损失,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章一绝忽然一怔,道:对了,按大清律法,窝藏叛逆者与叛逆同罪,他们抓走了沉姑娘,怎么单单便宜了咱们? 虬髯大汉道:许是他们知道咱们身分,不敢动咱们,哼,哼,他们有多大的胆子,敢动咱们。 俊逸白衣文士摇摇头,道:五哥这话就不对了,他们要不敢动咱们,也就不会上门来抓人了。 虬髯大汉环眼一睁道:这么说,他们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俊逸白衣文士摇摇头,苦笑说道:也不是,要是的话,不会单单便宜咱们,便宜咱们事小,留下后患事大,我也猜不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骆二巧道:许是 霍天行一抬手,道:别许是了,现在疑什么都是假的,赶快想法子救人才是真的,沉姑娘冰清玉洁个女儿家,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弟兄的罪过可就大了。 白不群道:早知道咱们不管这档子事了。 霍天行脸色一沉,叱道:这叫什么话?咱们这燕云十三侠五个字是怎么得来的?拿什么换的?沉先生先朝忠义遗民,沉姑娘忠义之后,稍微有点儿血性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何况是咱们,你要是不愿意,现在撒手还来得及。 白不群陪笑说道:大哥,我不是这意思 霍天行道:那你就少废话。 别看白不群那么大年纪了,大哥总是大哥,他头一低,没敢再吭气儿。 霍天行抬眼四下一扫,道:大白天里不好办事,咱们今天晚上动手,老五、老十、老疙瘩跟我闯巡捕营救人,老二带着老三、老四闯九门提督找善铭,巡捕营能救出人来便罢,要是不能,就拿善铭换人,看他们是要姑娘还是要善铭。 章小凤一听这话惊了心,忙道:大爷,姪女想说几句。 霍天行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规矩,说话还得先问问,说吧! 章小凤道:以我看,暂时咱们不宜动。 霍天行道:有理说么? 章小凤道:这不只是单单沉姑娘被抓的事儿,这件事只一经张扬,刑部那方面马上就会有所防备,他们很可能会调借血滴子,也会马上把沉姑娘提到刑部去,要是这样的话,咱们找巡捕营跟善铭并没有用 虬髯大汉道:丫头,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血滴子又怎么样 霍天行一抬手,道:老五别打岔,听小凤说。 虬髯大汉闭上了嘴,没再吭气儿。 章小凤接着说道:别人在乎善铭,胤祯跟他的血滴子不在乎一个小小的九门提督,所以说,咱们要想拿善铭换人,这一着也许不通 霍天行点点头,道:论京城的武官,九门提督确实只是个起码的,那么,小凤,以你之见呢? 章小凤道:姪女儿的浅见 虬髯大汉道:别跟你十叔一样,动不动就酸,快说吧! 章小凤道:不如让我到内城打听消息,看看情形再说。 霍天行点点头道:主意倒是不错,只是这种事儿迟缓不得,尤其沉姑娘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儿家 章小凤双眉一扬,道:大爷,我说句不该说的话,沉姑娘固然是忠义之后,咱们也是先朝遗民,江湖侠义,咱们这么多条命不见得抵不过她那一条,再说 霍天行扬眉说道:丫头好厉害的一张嘴,再说怎么样? 章小凤侃侃而谈道:暴虎凭河,做没把握的事儿,作无谓的牺牲,那也是大不智。 霍天行道:好一个暴虎凭河大不智,可是我怕万一沉姑娘有个三长两短 章小凤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吉人自有天相,我刚说过,咱们这么多条命不见得抵不过她一条,在这不能动的时候动,利害刚才咱们已经分析得很清楚,咱们成功的希望很小,第一咱们为她牺牲了,以后的事由谁去办?再说咱们明知不可为而为,救不出沉姑娘来,跟过儿天再动,又有什么两样?大爷,您一向明智 霍天行一点头道:好吧!算大爷让你这舌委花的巧话说服了,不过我给你两天工夫,明天晚上要是 章小凤点头说道:两天工夫足够了,我一定能打听出个眉目,万一到时候我没能打听出什么,您照您的意思行事就是。 霍天行道:咱爷儿俩一言为定。 章小凤道:一言为定。 霍天行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城去。 章小凤道:事不宜迟,自然是越快越好,我打算现在就走。 霍天行微一点头,道:也好,早一步总比迟一步好,让二虎送你一程。 章小凤答应一声,拧身走了出去。 霍天行道:小凤,你要小心,别招人动疑。 章小凤在外头应了一声:谢谢您,我知道。 霍大行轻轻叹了一声,道:全仗她了,看她能不能打听出什么。 白不群道:应该不会有错,小凤这孩子除了脾气倔,任性一点儿外,年轻这一辈里,数她机灵,而且有胆识,敢作敢为。 霍天行点了点头,没说话。 章一绝道:大哥,那咱们 霍天行道:就在这儿等小凤的消息吧!天桥用不着去了,也不能再去了。 大伙儿都没说话。 霍天行又道:别净让大虎他们哥儿俩待在外头,咱们也轮班守卫,百丈外再站一个,别等人家摸到近处来了,咱们才知道,那会措手不及。 虬髯大汉霍地站了起来,道:我去,一个时辰之后,老疙瘩再去换我。 大步行了出去。 霍天行也站了起来,脸色凝重,两眼望着门外空际,缓缓说了一句:老天爷保佑忠义 正阳门大街,泰安堂药铺跟对门那家酒铺前,一大早就围上了人,而且一传十十传百,人聚得越来越多,几乎把大街阻塞,车马难行。 泰安堂药铺跟对门那家酒铺儿的大门都启开着,可却看不见一个人影,也没人敢往里头去。 大伙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人说两家藏着叛逆,昨儿晚上让官家派人来逮走了。 有人说两家出了凶案,死人都在里头躺着。 有人说 有人说 傅天豪戴着大帽,背着手,站在人从里,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心情沉重得坠了块铅。 可是他不明白霍天行兄弟为什么会出事儿,都是老江湖了,怎么会出这种纰漏。 他也不明白两家这些人当中,到底谁让人逮了去,谁跑了。 他最担心的只有一样,沉书玉的祸福吉凶。 他试着向旁边的人打听过,众说不一,始终没个确切答案,而且有两个还争得脸红脖子粗的。 他没再问,他知道,问也是白问。 他也知道,干耗在这儿没有用,要得确切的答案,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他转过身要走,一眼瞥见不远处有个瘦小黑衣汉子头一低,一转身进了附近一条胡同里。 他脚下顿了一顿,但没停,随即就走了,很快地消失在那大街上。 那条胡同里,探出个头,是刚才那瘦小黑衣汉子,脸长得跟猴儿似的,一对眼珠子在大街上来回转。 突然,他身后响起个低沉话声:崔护。 瘦小黑衣汉子机灵一颤,脚下用力就要往外窜,脖子上箍上了五道钢钩,他没能窜出去,而且眼一黑,气一闭,差点没昏过去。 那五道钢钩把他扳转了过来,眼前站个人,大帽、黑衣、颀长的身材,瘦小黑衣汉子像被人用烙铁烙了下,呻吟一声,挣扎着叫道:你,你真是 傅天豪道:是我,我知道你们会来,可是我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赵六指儿也来了么? 瘦小黑衣汉子惊恐地点头说道:来了,来了。 傅天豪道:他是该来,他现在 瘦小黑衣汉子道:他,他住在八大胡同一个姓诸的朋友家 傅天豪道:诸霸天。 瘦小黑衣汉子点了点头。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物以类聚,什么人找什么人,论你们加诸于我的,死有余辜,可是杀你污我双手,这地方也帮了你的忙,回去带个话给赵六指儿,我现在没空,要是他能在京里多待两天,忙过这一阵子之后,我自会找他去。 他松了瘦小黑衣汉子,手往下一落,一指点在瘦小黑衣汉子身上,瘦小黑衣汉子机灵一颤,猛睁两眼,可是刹时间他又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面如死灰,头一低,走了,一步一步间像用很大的力似的。 傅天豪望着他往胡同那一头走,帽沿儿遮住了他的脸,看不见他脸上有什么表情。 突然,瘦小黑衣汉子回过了身,冰冷说道:姓傅的,你的眼跟你的腿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只能说我命大造化大,碰见一位神医,替我又安上了一双眼珠子,续接了两根脚筋。 瘦小黑衣汉子道:你也不用替谁瞒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凤妞儿在你出赵家大院的第二天就偷偷跑了,八成她也到京里来了,只别让我们老爷子跟她在京里的这些朋友们碰见。 说完了话,他转身走了。 傅天豪的心情又沉重了一分。 多情而可怜的凤妞儿到京里来了,确有这可能,以诸霸天在京里的势力,想要找凤妞儿绝不是难事,万一凤妞儿要落进了赵六指儿的手里,那后果是不堪想像的。 霍天行兄弟出了事儿,现在又多了个凤妞儿,让傅天豪不知道该先顾那一个好。 沉书玉忠义之后,凤妞儿对他有大恩,他该怎么办?先顾那一个? 毕竟,大漠龙是人,他很快地作了决定,先顾沉书玉。 猴儿脸崔护的身影消失在胡同的一头,他转身往外行去,刚跨出去一步,心头猛地一震,连忙停了步。 他看见个人,这个人站在对街一家屋檐下,是个女的。 月白色的小袄儿八褶裙,小模小样,腰肢纤细纤细的。 她装束打扮异于往日,可是她人变不了,也曾给过傅天豪强烈的感受,留给傅天豪深刻的记忆。 红娘子凌红。 傅天豪明白,她所以站在屋檐下,是在找他。 因为她知道沉书玉出了事,傅天豪一定会来看个究竟。 她料对了,奈何傅天豪先看见了她。 傅天豪有着一种异样的感受,他自己明白,他很激动,可是很快的就趋于冷静了,定了定神,猛吸一口气,头一低,出胡同拐向南。 他走的是相反方向,而且是竟挑人后头走,一口气走出了二十多丈,红娘子不可能再看见他了,吁了一口气停了步,转过身向红娘子站立处望去,红娘子还站在那处屋檐下。 他庆幸,可也有点怅然。 突然 到底还是让我找到你了,真不容易啊!一个清脆的女子话声,带点喜悦,也显得有点冷,就起自他身后,傅天豪吓了一跳,转身一看,他猛一怔。 眼前站着个娇俏、美艳、刚健、婀娜的红衣大姑娘,小脸蛋儿上带着一层薄薄的寒霜。 赫然竟是诸霸天那儿碰见过的那位。 傅天豪领教过她的刁蛮,此时此地不愿招惹她,头一低,要走。 红衣人儿横跨一步挡在了他身前:别装了,此时此地你不愿意我大声嚷嚷吧? 傅天豪还真怕这个,心头一震,停了步,道:姑娘,你我曾经交过手,可是那是不得已 红衣人儿道:现在你也是不得已,跟我走吧!只要自认你不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你就别来啊!话落,转身就走。 傅天豪忙叫道:姑娘 红衣人儿停步回身,道:干什么? 傅天豪道:姑娘要我跟姑娘到那儿去? 红衣人儿道:龙潭虎穴,刀山油锅,敢去么? 傅天豪淡然一笑道:姑娘不必激我,我白认胆怯,行么? 红衣人儿怔了一怔,旋即猛跺一脚,道:不行,你可别气我,让我生了气,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她这一跺脚招来了不少目光,傅天豪心里一紧,忙道:姑娘带路就是。 红衣人儿哼了一声,香唇边浮现一丝稍带冷意的得意笑意,拧身往前走了,姿态煞是好看,傅天豪暗白一声苦笑,迈步跟了过去。 红衣人儿带着傅天豪出了永定门,而且出永定门还往前走。 傅天豪心里直纳闷儿,他不知道红衣人儿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她把他带出城来干什么? 他猜想红衣人儿可能在城外没有埋伏,打算仗着人多很揍他一顿,可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城里不乏僻静地儿,那儿不能下手,何必偏挑城外? 想着想着,红衣人儿带着他离开官道绕到了一片树林后停了步,转过了身。 傅天豪不动声色地打量四下,身左一片树林子,其他三方都是空旷的荒郊旷野,有人埋伏也只有这片树林。 他这里心念正转动问,红衣人儿那里开了口:别怕,这儿只我一个人。 事实上,傅天豪也听不出树林里有任何动静,他更纳闷了,可是他没有显露出来,淡然一笑道:倒不是我怕这儿有什么埋伏 红衣人儿道:就是想不通,猜不透我带你到这儿来干什么,是不? 傅天豪道:姑娘料事如神。 红衣人儿抬皓腕轻拂云鬓,一只明亮的眸子,直在傅天豪脸上不停打转,道:你是大漠龙傅天豪,是么? 傅天豪道:谁说的? 红衣人儿道:别管是谁说了,只告诉我,你是不是大漠龙傅天豪? 傅天豪吸了一口气道:记得我告诉过你们老爷子,我姓龙。 红衣人儿道:我不管你跟我们老爷子是怎么说的,我现在只问你是不是大漠龙傅天豪? 刚才碰见过猴儿脸崔护,瞒得了现在瞒不了以后。 傅天豪点了点头,道:是,怎么样? 红衣人儿笑了,笑得很轻淡,道:这还差不多,你身上有没有带兵刃? 傅天豪道:姑娘看得见的,我两手空空,身无寸铁。 红衣人儿嫣笑道:那也不要紧,我可以跟你较量拳掌。 傅天豪怔了一怔道:姑娘要跟我较量? 红衣人儿道:你以为我带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你怕人多,这儿没第三个,正合你的意思么? 傅天豪沉默了一下,道:姑娘,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我较量? 红衣人儿道:不为什么,我想领教领教大漠龙的一身所学。 傅天豪道:姑娘已经领教过了。 红衣人儿脸一红,道:那不算,当时我不知道你是大漠龙,我没尽全力。 傅天豪哦地一声道:是么? 红衣人儿脸又是一红,道:当然是的,我说是就是。 傅天豪微一摇头,道:很抱歉,我不想跟姑娘较量。 红衣人儿一怔道:你不想跟我较量?为什么? 傅天豪道:我还有正经事 红衣人儿双眉一扬,道:怎么?跟我比比拳掌就不是正经事? 傅天豪道:至少不会比我所说的正经事儿来得正经。 红衣人儿道:你有什么正经事? 傅天豪道:那是我的私事。 红衣人儿道:不能告诉我? 傅天豪道:书有不曾为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我只是不愿意说。 红衣人儿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信不信? 傅天豪道:姑娘既然知道,那是最好不过。 红衣人儿道:可是我要你说。 傅天豪摇头说道:抱歉 红衣人道美目一瞪道:我非要你说。 傅天豪淡淡然笑了笑,没说话。 红衣人儿道:你说不说? 傅天豪道:姑娘多此一问。 红衣人儿眉梢儿一竖,旋即敛态说道:不说就算了,待会儿你可别求我。 傅天豪心里一动,道:待会儿我禀姑娘? 红衣人儿笑笑说道:那要看是什么事儿了,要是前门大街泰安堂药铺的事,敢说我知道的比谁都多。 傅天豪心头猛然一阵跳动,这是实话,他信得过诸霸天是北京城的龙虎,称霸一方,唯我独尊,北京城里的大小事儿,当然瞒不了他。 可是傅天豪他不愿当面求人,尤其在这节骨眼儿,他道:前门大街泰安堂的事跟我没关系 红衣人儿道:那是最好不过,省得我多说话。 傅天豪有点沉不住气,因为这不是别的事,有关沉书玉的祸福吉凶,轻忽不得。 他沉默了一下道:关于泰安堂药铺的事,姑娘都知道些什么? 红衣人儿眨眨眼,两排长长的睫毛一阵翕动,道:我什么都知道,咦?你不是说泰安堂的事儿跟你没关系,既然没关系,你问这 傅天豪道:算我求姑娘,姑娘要是告诉我,我会很感激。 红衣人儿道:算我求姑娘?别那么为难,也别那么委曲自己 傅天豪道:姑娘,我不会说话 红衣人儿瞟了他一眼,含笑说道:哟!这么客气呀!大漠龙要是不会说话,天底下就没会说话的人儿了。 傅天豪暗暗皱了皱眉,道:姑娘 红衣人儿目光一凝,道:你先告诉我,你跟泰安堂这件事儿有什么关系? 傅天豪吸了一口气,道:泰安堂里有位姑娘姓沉 红衣人儿道:我知道,百无一用的沉在宽的女儿,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傅天豪道:沉姑娘忠义之后,是我一路护送她到京里来的,我跟她在沙河镇分了手,她到京里投奔泰安堂的霍掌柜,想法子营救沉先生,不想在这时候出了事 红衣人儿道:你想知道沉姑娘现在是吉是凶,是不? 傅天豪道:不错。 红衣人儿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是你一路护送她来的,为什么你不好人做到底,护送到京里来,然后再帮她营救沉在宽 傅天豪道:姑娘,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红衣人儿道: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傅天劳道:姑娘恐怕已经知道了。 红衣人儿美口一睁,道:哟!你料事也不差嘛!你是怎么知道 傅天豪道:没碰见姑娘之前,我碰见了赵六指儿的徒弟猴儿脸崔护,他告诉我赵六指儿已到京里来了,他住在朋友诸霸天处 红衣人儿脸儿一变,道:崔护呢?你将他怎么了? 傅天豪道:我废了他一身武功,放他走了。 红衣人儿美目一睁,道:你废了他一身武功,好辣的手,好狠的心啊! 傅天豪淡然说道:比起他们加诸于我的,我这可以算是相当仁慈的了。 红衣人儿转过话题道:我再问你一句,对那位多情的凤妞儿,你打算怎么谢她呀? 傅天豪呆了一呆道:姑娘知道的不少 那当然了。红衣人儿笑笑说道:我一向都是多知多晓的,什么事儿瞒得了我么?说呀!打算怎么谢那位多情的姑娘呀? 傅天豪道:我自当有所报偿。 红衣人儿带笑扬眉道:好一个自当有所报偿,究竟是怎么个报偿法,你倒是说呀? 傅天豪没说话,他只觉得这位姑娘太爱管人闲事,一步一步地进逼,有点捉狭。 红衣人儿瞟了他一眼,接着又道:我的爷,报偿的法子可多得很,以我看,人家姑娘打定主意救你的时候,可没指望你怎么报偿,人家姑娘指望的是你的人,人家搭救你,那时候心里就有了你,想跟你一辈子,明白么? 傅天豪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姑娘这话令人有交浅言深之感。 红衣人儿却又扬脸,道:交浅言深?好吧!就交浅言深吧!想让我告诉你泰安堂药铺的事不难,你跟我较量较量,只要你能胜我一招半式,我一定告诉你。 姑娘告诉人家,又不愿直接了当的说,想跟傅天豪较量一下,输了就说,这不分明是有意送人情么? 傅天豪道:姑娘这是何苦? 红衣人儿摇头说道:你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想要知道泰安堂事的究竟,只有这么个法子,我一个女人家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家又怕什么? 傅天豪道:听姑娘的口气,是非要跟我较量较量不可了。 红衣人儿道:哟!难不成我是跟你逗着玩儿的,我可没这么好闲情逸致,跑到这儿来逗着你玩。 傅天豪急于想知道沉书玉的吉凶,霍天行兄弟的下落,没奈何,只有点头: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姑娘请发招吧! 红衣人儿微一摇头,道:在我家的时候是我先出的手,这回该你先出手了。 这一位姑娘真是刁得可以,傅天豪没说话,抬手抓了过去。 红衣人儿娇笑一声道:对了,这才对。 她跨步欺身,酥胸一挺,直迫傅天豪那只手。 傅天豪一皱眉,沉腕撤招,红衣人儿突然抬起皓腕,水葱般一根玉指飞点过来。 傅天豪明白了,刚才那一着是虚,如今这一着才是实,身躯忽然一旋,躲过红衣人儿袭来这一指,骈指探出,截向红衣人儿腕脉。 红衣人儿娇笑一声道:好俊的截脉手法,别忘了,你只许胜不许败啊! 点出的玉指往上一翘,反扣向傅天豪腕脉。 傅天豪道:姑娘小心。 右腕突然一翻而下,一式行者偷桃扣住了红衣人儿的皓腕。 他一扣即松,红衣人儿娇靥猛地一红,道:我输了,够了,听我告诉你泰安堂事的究竟吧! 这那里是较量,简直是逗着玩儿,傅天豪有点哭笑不得, 好在红衣人儿马上要告诉他泰安堂事的究竟了,他也只有认了,当即退后一步,道:承让,谢谢,我洗耳恭听。 红衣人儿摇摇头,道:你用不着谢,这是你赢来的,你并不欠我什么,我不会跟凤妞儿一样,让你日后为难。 原来姑娘她用意在这儿,等于明白地告诉人家她喜欢人家,可又不愿让人家先欠着她的,日后有所为难,好个有心人, 好个玲珑剔透的姑娘。 傅天豪呆了一呆,心里马上对眼前这位刁蛮、任性,心窍儿玲珑的姑娘有了好感,定了定神道:姑娘,我仍然感激。 红衣人儿脉脉含情,深深一瞥,道:我是诸霸天的女儿,诸霸天是赵六指儿的朋友,我跟他们不同,至少我现在跟他们不同。 这话傅天豪焉能不懂,他一时难以作答,只有道:谢谢姑娘。 红衣人儿道:希望你别轻看我。 傅天豪道:我不敢,也不会。 红衣人儿道:我宁愿听你这后一句顿了顿道:我叫诸亚男。 傅天豪道:诸姑娘。 红衣人儿诸亚男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我这就告诉你,昨儿晚上五城巡捕营的人几十个分成两拨,一拨先困住了那家酒铺儿,另一拨冲进泰安堂拿人,他们的行动很快,没多大工夫就撤走了,他们只带走了那位沉姑娘,别的人一个没动,泰安堂跟那家酒铺儿的人,还是等他们撤走之后才出来的 傅天豪暗感诧异,道:他们只带了沉姑娘,别的人一个没动? 诸亚男点点头,道:是的,我一直想不通,窝藏叛逆跟叛逆同罪,为什么他们只带走了沉姑娘,别的人一个没动 傅天豪没工夫想那么多,他道:照姑娘这么说,沉姑娘是落在五城巡捕营了? 诸亚男道:不错,据我所知,他们最迟今天晚上就要把她呈交刑部,要救沉姑娘还来得及,只一等他们把沉姑娘呈交刑部,再想下手可就难多了 傅天豪一抱拳道:谢谢姑娘,我这就 诸亚男忙道:别忙,京里的事儿你没我熟,这样闯五城巡捕营救人不行,五城巡捕营的人,身手都不弱,尽管你有一身好武艺,可以稳操胜券,可是往那儿闯,总嫌费事些,再说你带着沉姑娘走也没那么容易,你倒不如直接找九门提督善铭逼他放人,有个九门提督当护身符,带走沉姑娘也容易得多。 傅天豪道:多谢姑娘指点,请告诉我九门提督衙门 诸亚男摇摇头,道:九门提督衙门禁卫森严,那儿也不好走,善铭现在也不在,过两天他们那主子要到西郊去,这两天善铭忙着在一路上布置,你现在只赶到高粱桥边的倚虹堂去,在那儿准能找到他。 傅天豪一阵激动,抱拳说道:多谢姑娘,若能救出沉姑娘,保全这一忠义之后,皆姑娘今日所赐。 诸亚男娇靥红红的,摇摇头道:那倒不用,只要你别忘了京里有个诸亚男,我就知足了。 傅天豪心头一连震动了好几下,道:姑娘,事关重大,我不敢多耽误,就此告辞了,异日再谋后会。一抱拳,腾身而起,去势如马。 望着傅天豪那行空天马般身影,诸亚男那美艳的娇靥上浮现一片幽怨神色,她喃喃说道:我这是为什么,我这又是图的什么 她自己都不知道,恐怕只有抬眼问天了,她头一低,转身掠去。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