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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义保遗孤

孤骑 獨孤紅 37487 2023-02-05
李燕豪心急霍天翔安危,离开野树林之后,施展高绝轻功身法一阵疾驰,一直到天色破晓,路上见了行人,他才收势缓下身法。 前面一片小树林,林前紧挨大道坐落着一座茅屋,屋顶炊烟袅袅上升,远远可见二三人进出,想必是个卖早点的地儿。李燕豪奔驰了半夜,还真是饿了,当即加快步履走了过去。 到了茅屋前一看,果然是个卖早点的小店,几副座头,相当干净,开店的是个老头儿跟老妇人,老头儿是个五十开外的佝偻老头儿,头发、胡子都白了,背上驼峰老高,正忙着招呼靠里一副座头上的两个赶早路行人,老妇人年纪也在五十上下,长得挺秀气、挺白净,光梳头,净洗脸的,正在给客人拿吃喝。 这老头儿跟老妇人乍看像夫妇,可是仔细看又觉不像,一时让人弄不清他们的关系。

李燕豪一心挂念着霍天翔,根本没有心思留意这么多,跨进去随便找了一副座头坐了下来。 驼背老人背着身,老妇人可看见李燕豪了,微一怔,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叫道:又有客人上门了。 驼背老人这才转过了身,一见李燕豪也微一怔,旋即就恢复正常,弓着身走了过来,赔笑道:这位,您要点儿什么? 李燕豪道:请老人家随便拿点来吧,不过要快,我还要赶路。 驼背老人又微一怔:是,是,马上来,马上来。 他转身走开了,只听他低声道:这位年轻人倒是少见的和气,开了这么多年的店,还是头一回听见有人叫我老人家。说话之间,他已转一个圈把吃喝给李燕豪端来了,把吃喝放在了桌上,随口问了一句:您这么早赶路,又这么急,是要上哪儿去呀?

李燕豪道:有劳老人家动问,我往北去。 呃!往北去,上京? 是的。 有什么急事么? 急事儿倒也没什么急事儿,只不过希望能早一天到京里罢了。 呃,呃,您请趁热吃吧。 这驼背老人还挺爱说话的,跟李燕豪搭讪了两句之后,又去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李燕豪也觉得这驼背老人爱说话,可是他以为那是他对驼背老人和气所致,他没有心情去留意别的。 他没心情留意别的,可是驼背老人跟老妇人却盯上他了,各忙各的之余,不时向着李燕豪投过一瞥。 李燕豪只顾低头吃喝,也没留意。 茅屋通后头有扇门,虚掩着,就在李燕豪低头吃喝的当儿,那扇门呀然一声开了。有个大姑娘走了进来,大姑娘斜抱着个箩筐,里头都是湿淋淋刚洗好的碗,大姑娘两只粉臂,袖子卷到手臂,露出雪白细嫩的两段。

玉棒儿也似的,上头还带着晶莹的水珠,显然是刚洗好碗。 大姑娘十八九,人瘦了点儿,但瘦不露骨,一袭长短宽都合身的衣裤,衣裳还有小腰身,把美好的身材全显露出来了。 大姑娘人长得清丽,美丽脱俗,不带人间一点烟火气,黛眉、瑶鼻、檀口,比姑娘霍若男还美三分。 但是姑娘她全身带着一股子冷意,尤其是那剪水双瞳,黑白分明的眸子,光芒冰冷,看人一眼直能让人发僵,也令人不敢仰视,不敢多看一眼。 大姑娘推门进了茅屋,其他的几个客人看见了,都为之一怔,脸上不由浮现起惊讶神色。 但李燕豪仍在吃喝却没留意。 大姑娘就像李燕豪,神色冷漠,没往座头上扫一眼,拧身到了老妇人身旁,把箩筐放在了柜台上,吭也没吭一声,拿起块下净抹布就擦起了碗。

老妇人轻轻碰了她一下,低低跟她说了一句,听不见老妇人说的是什么,大姑娘可却扭过头来看了李燕豪一眼。 只这么一眼,大姑娘一怔,清丽的娇靥上浮现起一片讶异神色,眸子里的冷意也为之一减。 不过这只是一刹那间的事,一刹那之后,大姑娘又恢复了她那懔人的冷漠神色,转过了螓首。 就在这当儿,李燕豪吃好了,拿起桌上的抹布擦了擦手,叫道:老人家,麻烦给算个账。 他抬起了眼,看见了大姑娘,而且他看见的,只是大姑娘的背影,背影已经是够美好的了,李燕豪也为之微微一怔,旋即他就挪开了目光,他知书达礼,当然不会盯着人家一个姑娘直看。 驼背老人满脸堆笑走了过来,刚要说话。 李燕豪双目中突闪寒芒抬眼外望。 与此同时,门口乌光一闪,直落李燕豪所坐那张桌的桌面,笃地一声,桌面上多了样东西。

是一面三角小旗,小旗不过半个巴掌大,旗是黑丝织的,上头用白丝线绣着一只鬼爪、一颗骷髅头,旗杆不知道是什么打造的,乌黑发亮,直直地插在桌面上还边在发颤。 李燕豪双目之中的寒芒隐去了,泰然自若,跟个没事人似的。 驼背老人的脸色却陡然一变,而一刹那间也恢复了正常,向着门外叫道:是哪位客人开玩笑,扔进小旗来插在我们桌子上,桌子都给插坏了。 这句话惊动了老妇人跟大姑娘,老妇人抬脸,大姑娘转身,一起望向李燕豪所坐座头。 他们也看见那面三角小黑旗了,脸色也陡然一变。 适时,一个阴恻恻的话声传了进来:老驼子,反穿皮袄,你可真会装佯啊,不少时日了,好朋友终于找着你,是你们出来呢,还是让好朋友们进来?

驼背老人倏然一笑道:看样子生意是做不成了,咱们别冒犯人家出外人,等我送走了客人,再招待好朋友们进来坐吧。 其他的几个客人并不是武林中人,可是江湖跑多了,还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没等驼背老人招呼,就忙丢下碗筷,忙不迭地走了。 李燕豪却坐着没动。 驼背老人仍然笑哈哈的:这位,共是两枚。 李燕豪掏了两大枚放在了桌上,却仍坐着没动。 驼背老人道:这位,您 李燕豪道:老人家,刚吃饱赶急路不好,我想坐会儿再走,行么? 驼背老人微一怔,道:这我看您还是赶您的路吧,也许您有亲人朋友在前头等着,别让他们久等 驼背老人话里有话,而且点得很明白。 李燕豪焉有听不懂的道理,倏然一笑道:多谢老人家的好意,我要是走急了,半路上得了绞肠痧,我的亲友就永远等不到我了,我还是坐会儿再走吧。

驼背老人一怔,笑了。老妇人、大姑娘转眼凝望着李燕豪,目光里流露出讶异神色。 只听门外那阴恻恻话声道:老驼子,你就别发善心了,还是顾着点儿你自己吧。 人影疾闪,门口多了四个人,两前两后,清一色的白袍、清一色的长发披散、清一色的长脸阴森。 驼背老人跨前一步,挡住了李燕豪的桌子:冤有头,债有主,尽管冲着老头子来,别找人家把不上边儿的。 左前方一名白袍怪人阴笑道:你这话说的多余,拘魂令发下之时,他可以逃命,他不愿意走,那是阎王注定他该死,怨得了谁。 驼背老人须发为之猛张,威态逼人:老驼子再说一句,冤有头,债有主 右前方白袍怪人阴阴一笑道:老驼子,你上什么心,要是由得了你,就由不了我们,要是由得了我们,就由不了你。

驼背老人一点头道:好,话说得够明白,也是理,只是你们赶尽杀绝,太过狠辣,让老驼子见见你们会主 见我们会主?左前方白袍怪人阴笑道:老驼子,凭你也配。 右前方白袍怪人道:老驼子,拘魂令既已领下,就表示我们会主就在左近,你要见他只有一个办法,提着你们这三颗人头 驼背老人须发暴张,震声长笑,茅屋为之簌簌乱颤:好大的口气,要我们这三颗人头不难,你四个至少也得给我躺下两对。话落,驼背老人就要动。 人影一闪,那老妇人已到了驼背老人身边,别看她一直慢吞吞的,一旦动起来竟快捷如电,她神色冰冷,道:傅家百十口,只剩这么一个,你们还不肯放过,中原追到塞外,塞外又追到此地,你们究竟为的是什么?傅家究竟跟你们有什么大不了的过节?

左前白袍怪人阴笑道:申老婆子,我四人是奉命行事,别的一无所知,要问,你去问我们会主吧! 老妇人道:我就要见你们会主,难道你们会主是见不得人? 申婆子大胆!右前方白袍怪人阴恻恻一声冷喝,袍袖一扬,疾拂老妇人。 驼背老人单掌一翻,欺了上去。砰然一声震动,驼背老人往后退了一步,那白袍怪人只不过身躯一晃。 高低强弱立判,白袍怪人的功力,略胜驼背老人一筹,白袍怪人有四个,除非老妇人跟大姑娘功力奇高,否则这老少三人绝难逃过毒手。 李燕豪目中寒芒闪了一闪,但他仍坐着没动。 只听老妇人道:老驼 驼背老人沉声道:我不要紧,退回去好好护着姑娘。 老妇人略一犹豫,还没说话。 大姑娘带着一阵淡淡的幽香掠了过来,冰冷道:中原到塞外,塞外到此地,还是让你们找到了,我自知逃不出你们的手里,但你们要的是我,我跟你们去,请放过两位老人家。

右前方的白袍怪人道:我们原就不愿多费手脚,早在塞外时,我就对他们俩说过,事不关己,就是他们俩想急流勇退,明哲保身也来不及了。 大姑娘道:这么说,眼前三个人,你们是一个也不会放过了? 不错,但不是三个,是四个。 第四者跟你们无怨无仇。 武林中有些个血淋淋的事,无须非有仇有怨不可,给了他逃生的机会,他不要,这怪不了我们。 看起来,事到如今,多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让我见见你们会主,我这个当事人见见你们会主总可以吧? 你要见我们会主,有什么事? 我要当面问他一声,我傅家跟他有什么三江四海的深仇大恨,他要这样赶尽杀绝! 右前方白袍怪人刚要说话,忽听一声凄厉短啸传了过来。 四名白袍怪人脸色一变,左前方白袍怪人道:我们会主在催了,你们四个纳命来吧。 他四人一起举步逼了过来,李燕豪站了起来。 驼背老人道:申婆子,这儿交给我,保护着姑娘走你的。 老妇人惨笑道:老驼,你糊涂了,他们那个老鬼头儿就在左近,我走得了么! 左前方白袍怪人阴笑道:申婆子算是个明白人,我四人给你一个放手一搏的机会,出手吧。 驼背老人须发暴张,大喝一声就要动。 李燕豪闪身上前,抬手拦住,道:老人家,且慢! 驼背老人急道:你这位 李燕豪往后一伸手,拔起了身后桌上的三角小黑旗,望着四名白袍怪人道:这是不是就是威震黑白二道鬼爪拘魂令的拘魂黑旗令? 左前方白袍怪人道:不错,后生,既知 李燕豪道:我久仰他的煞威,只可惜生得晚,一直没机会,今天我要见他一见。 左前方白袍怪人道:小后生,凭你也配! 李燕豪握着那面旗子一抖,小旗碎为片片,旗杆断为寸寸,纷纷坠落地上。 驼背老人、老妇人、大姑娘三人猛一怔。 四名白袍怪人脸色大变,厉吼一声探掌抓向李燕豪。 驼背老人惊声道:小心! 多谢老人家!话声中,李燕豪的带鞘长剑出了手,只见他带鞘的长剑一闪,没看清他用的是什么招式,四名白袍怪人齐一声闷哼,惊骇暴退。驼背老人、老妇人直了眼,大姑娘瞪大了一双美目。 李燕豪道:去吧,叫你们那位会主来。 四名白袍怪人厉喝中再扑。 怎么?还不死心。李燕豪的长剑又探了出去。 这回让人看清楚了,剑鞘尖在四个白袍怪人探出的手掌上,疾快无比地各点了一下。 四个白袍怪人又闷哼暴退,各抱右掌,惊骇地瞪眼看李燕豪。 李燕豪淡然道:去吧,要等我长剑出了鞘,你们四个的手掌就算废了。 四名白袍怪人疾快地退出了茅屋,左前方白袍怪人仰天一声厉啸。 他啸声方起,远处也响起了一声厉啸,等他啸声甫落,他四个身前已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个白袍老者,清瘦白袍老者,五旬上下,长髯飘抖,长眉、细目、鹰钩鼻、两片嘴唇奇薄。 他,没有什么奇特之处,鹰钩鼻是表示他工心计,嘴唇薄也只表示他为人冷酷刻薄,这没什么了不得,常人之中,这种人比比皆是。 但是这白袍老者,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冷肃之气,离他近一点,能让他身上传出的冷肃之气懔得机伶寒战。 尤其他那双目光,冷得像射出冰霜,看人一眼能让人血液凝结,还有他那张脸,居然不带一丝儿感情。 四位白袍怪人躬下了身。 驼背老人与老妇人,拉着大姑娘往后退了一步。李燕豪没动,一动没动。 白袍老者森冷的目光缓慢扫动,突地一声冷哼:原来是有人阻挠,你四人竟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后生也收拾不下 一眼瞥见了地上的碎旗与寸断旗杆,脸色一变,双目暴睁,森冷光芒射出尺余,冷肃之气大盛:是谁毁了老夫的拘魂令? 我。李燕豪淡然一声。 小狗你该凌迟。右掌一抬,曲指如钩,隔空一抓。 李燕豪神色一肃,单掌立胸,隔空一封,倏听一声裂帛异响,嘶地一声 李燕豪泰然安详。 白袍老者直了眼,一只右掌久久没有收回:小狗,你,你是哪门哪派弟子? 阁下,这样说话,不怕有失你的身分? 小小辈!白袍老者怒声道:答老夫的问话,你是哪门哪派弟子? 我无门无派。 报你的师承? 没有这个必要。 小辈,你白袍老者激怒出掌,冰窟吹来的一阵寒风似的,卷向了李燕豪。 驼背老人大惊失色,惊呼道:寒冰掌。与老妇人提着大姑娘疾退。 李燕豪神情微震,提一口气,单臂凝功,迎着那一阵寒风一掌拍出去。没有罡风,未见劲力。 只见李燕豪衣衫下摆飘了飘,白袍老人一袭白袍像吹了气似的,猛地一鼓,然后倏地恢复正常。 白袍怪人须发一张,满脸凄厉狰狞之色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眸子里的惊骇神色,只听他道:小辈,你,你能破老夫的寒冰掌? 好说,李燕豪淡然道:不过不是我能破你的寒冰掌,是你的寒冰掌练的还不到家。 住口!白袍老人暴喝道:小狗找死! 闪身扑到,疾快出掌,只见一条白影,带着一片森冷寒气罩向了李燕豪。 李燕豪没动,带着寒气的白影罩了住他,只见白影疾闪,分不清人形。 只不过一转眼工夫,倏听嘶地一声轻响。白影疾退,白袍老者站在门口。 李燕豪仍没动,他左肩上衣衫破了一块。 再看白袍老者,近左肋处,白袍上却多了指头那么一个洞。 屋子里有着一刹那间的寂静,只一刹那。 突然,白袍老者一声厉啸,啸声中,他闪身出屋,化成一道白光,破空而去。 四个白袍怪人疾驰跟去,李燕豪脸上的神色松懈了,轻轻地吁了一口气。 驼背老人首先定过了神,一步跨到了李燕豪身边,肃然道:大恩不敢言谢 老妇人也一步跨到,肃穆地施下礼去:老身 李燕豪横跨一步,闪身避过,转过身来道:两位老人家不可如此。 大姑娘到了李燕豪面前,娇靥上没有一点表情,也没说一句话,一矮娇躯,就要下拜。 李燕豪忙又闪避,道:姑娘又何必如此。 大姑娘道:身受活命大恩,理应如此。 大姑娘终于说了话,但却是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感情。 李燕豪道:说什么活命大恩;路见不平,理应拔刀。 一顿,望着驼背老人道:老人家,我该走了,请给我算一下账。 驼背老人道:少侠这真是开玩笑,三条命都是少侠给救回来的,这区区几文 李燕豪道:老人家,两件事怎么能混为一谈 老妇人正色道:少侠可否留驾片刻? 老人家是不是有什么指教? 不敢,老身有事相求。 老人家有什么话,请说就是。 老妇人道:老驼,今天不做生意了,把门上栓。 驼背老人转身拿起门板拴门去了。 老妇人肃然摆手:少侠请坐。 李燕豪不知道老妇人有何事相求,一时间也无法多想,迟疑一下坐了下去。 老妇人转望大姑娘:姑娘也请坐。 姑娘?李燕豪听得暗暗一怔。老妇人既称大姑娘为姑娘,显然两人不是母女。难道说老妇人跟驼背老人是大姑娘的仆从下人? 李燕豪正自心念转动,大姑娘已默默坐在了李燕豪对面,轻轻道:大娘跟驼老都请坐吧。 老妇人答应了一声,坐了下去。驼背老人走过来也坐了下来。 老妇人道:少侠,可否容老身请教 不敢,李李燕豪。 原来是李少侠,少侠的师门是 老人家,我可否先知道一下,老人家是 老身等有事相求。 老人家可否先告诉我是什么事? 今天的事,少侠碰到了,看情形,少侠显然不知道那白袍老人是何许人! 我听说过,拘魂令公孙无忌。 正是,那么少侠也一定知道公孙无忌的为人与行事? 也听说过不少。 他今天找上了老身等,虽蒙少侠援手,以绝招击退了他,但是他绝不会就此罢手,老身等是不能再在这儿待下去了。 李燕豪呃地一声道:老人家的意思,是打算搬迁? 少侠,情势逼人,老身等不得不搬迁。 那么,老人家的意思是 老妇人道:老身想请少侠送老身等至安全地方。 李燕豪再也没想到,这位老妇人会提出这种要求,他呆了一呆道:这个 老妇人道:老身知道这请求太过冒昧,但是情势逼人,实在万不得已,只有厚颜请求,老身等不惜重酬。 李燕豪微微一笑道:老人家,钱财对我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我要是帮得上忙,分文不要,我要是帮不上忙,老人家就是给我金矿银山,也是没有用。 老妇人忙道:少侠,老身失言,老身原知道不该这么说,只是 李燕豪道:我没有怪老人家的意思,也不敢否认人世间有些事原是非钱莫办,但却因人而异 是,是,老身失言,老身失言。 老人家再这么说,我就感到不安了,彼此素昧平生,缘只一面,没想到老人家竟这么相信我,我什感荣宠 少侠客气,不瞒少侠,老身跟老驼浪迹江湖多年,阅人良多,打从少侠一进小店的头一眼,老身跟老驼就看出少侠非常人,一脸正气,必属江湖高人,事实上老身跟老驼并没有看错。 李燕豪道:两位老人家太抬爱了,但不知两位老人家打算搬迁到何处去?如果是顺路,我义不容辞,自可护送一程,如果不顺路,我恐怕就爱莫能助了。 老妇人转望驼背老人,道:老驼,你看咱们该搬迁到什么地方去? 大姑娘眉宇间锁着一丝浅浅的悲愤之色,道:天下咱们几乎都跑遍了,还能躲列什么地方去? 驼背老人道:还有关外跟南海没有跑到。 大姑娘低下了头,旋又抬起头,美目中闪涌着泪光,娇靥上笼罩着悲愤之色,道:老是这样躲,躲到什么时候算了,老是这样躲也不是办法,他们要的是我,不如把我交给他们算了。 老妇人神色一黯,流泪道:姑娘怎么好这样说,傅家百十口,如今就剩下您这么一条根,老身跟老驼几年来一直护着您东躲西藏、避风险、避惊怕,为的是什么?您要振作啊,要不然您怎么对得起令尊、令堂,万一您要是有点什么失闪,老身跟老驼又如何对得起令尊跟令堂。 大姑娘缓缓低下了头。 驼背老人须发暴张,一只手扣在桌沿上,扣得吱吱响,道:都是该死的拘魂令,傅家招他惹他了,跟他有什么怨,什么仇?一家人本来过得好好的 大姑娘晶莹的泪珠滴了下来,道:驼老,不要说了。 驼背老人住口不言,须发却扑簌簌乱颤。老妇人也举袖直擦泪。 李燕豪看得心中好生不忍,他执掌虎符剑令,眼看邪恶迫害善良,他又怎么能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奈何霍天翔身陷京中待救,他这里念头正在转动。 只听老妇人道:少侠 李燕豪吸了一口气,截口道:老人家,我是否方便知道一下,三位跟拘魂令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妇人、驼背老人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大姑娘道:刚才还求人家李少侠护送呢,如今还有什么好瞒的,说吧。 老妇人平静了一下自己,然后道:我们姑娘姓傅,是洛阳傅家之后,傅老爷是先朝遗臣御史傅明宗傅大人 李燕豪呆了一呆道:就是跟袁大将军有刎颈交,并称先朝文武二擎天柱的傅大人? 不错! 李燕豪站起抱拳,肃然说道:原来傅姑娘是铁面御史傅大人后人,李燕豪失敬。 傅姑娘站起答了一礼,道:不敢当,落难之人怎么敢当 李燕豪截口道:姑娘错了,要说落难之人,普天下凡汉族世胄、先朝遗民都是落难之人。 少侠说的是,我失言,少侠请坐。 姑娘也请坐。李燕豪一抱拳,当先坐了下去。 傅姑娘也跟着坐了下去。 老妇人道:少侠既然知道铁面御史傅大人,那老身就更好说话了,崇祯爷煤山殉国之后,傅大人悲衣冠沉沦,国祚难续,遂隐于洛阳安乐窝务农为生,两年多前一个夜晚,拘魂令率众侵袭,傅家上下悉遭杀害,老身与老驼一向敬重傅大人国之忠良,也受过傅大人大恩,闻讯赶往洛阳援手,哪知迟到一步,仅仅救出了这位傅姑娘,从那时以后,老身跟老驼一直保着傅姑娘东奔西跑,躲避拘魂令的追杀,几次被他们找到,又几次侥幸,不料今日又被他们找上了门 李燕豪道:老人家,拘魂令为什么要做此神人共愤、赶尽杀绝之事? 老妇人道:这个到现在还一直不清楚究竟为了什么? 傅姑娘突然道:我知道。 老妇人与驼背老人双双为之一怔:怎么说,姑娘知道? 他们要的是一幅山水图。 山水图?老妇人、驼背老人讶然问。 那幅山水图我见过,不知出自何人手笔,因为图上没有落款,只有一首五绝诗,我曾经听先父提过,说那幅山水图藏着一件秘密,至于什么秘密,他老人家却没有告诉我?我也没看出那幅山水图有什么奇异之处。 老妇人道:这么说,拘魂令还没有拿到那幅山水图? 一定是,要不然他不会对我追杀不舍。 驼背老人道:这么说,那幅山水图也没在姑娘身上? 没有,要是在我身上的话,我早就告诉您二位,我所以一直没说,是不愿让您二位多操份心。 老妇人道:这就怪了,那幅山水图到哪儿去了呢? 这就不知道了,也许是先父藏起来了。 驼背老人沉吟道:那幅山水图一定很重要,要不然的话,傅大人不会宁舍全家性命去保全它。 老妇人道:现在不必说这些了,拘魂令既然是有目的,在他的目的没达到以前,是绝不会甘休放手的,少侠 李燕豪道:我现在已经明白了,两位前辈不遗余力,甚至冒杀身之祸护傅家之后,令人敬佩,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也绝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我有一个去处,可以绝对保证傅姑娘安全,不过我现在无法分身护送三位前去 老妇人道:少侠,是什么地方? 明陵。 傅姑娘、驼背老人、老妇人都为之一怔。 明陵!老妇人叫了一声。 明陵怎么能住人? 老人家,明陵后山上有得是住的地方。 驼背老人道:少侠,我是说 我懂老人家的意思,事实上,自从崇祯爷殉国以后,明陵一直有人守护着。 驼背老人嗯了一声。 老妇人疑惑地道:少侠究竟是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道:傅姑娘跟两位老人家既以真诚相待,尤其傅姑娘又是傅大人后人,我也用不着再隐瞒什么了,我是虎符剑令袁大将军的传人。 傅姑娘一怔,美目凝睇,一眨不眨。 驼背老人与老妇人霍地站了起来,驼背老人道:这么说,少侠是 老妇人正色道:少侠,事关重大,请恕老身 李燕豪翻腕托出了虎符剑令。驼背老人、老妇人脸色一变,立即躬下去。 傅姑娘霍地站起:你,你真是 李燕豪收起虎符剑令,道:姑娘跟两位老人家请坐。 傅姑娘缓缓坐了下去。 驼背老人激动地道:弄了半天,少侠是虎符剑令的传人,那就难怪能击退拘魂令那个老魔了。 老妇人也激动地道:傅大人生前,与大将军交称刎颈,也并称文武二擎天柱,不想今日让咱们碰见了大将军的传人,真是苍天有眼,真是苍天有眼啊。 傅姑娘肃容道:袁伯父安好? 李燕豪神情微黯道:他老人家已然过世年余了。 傅姑娘猛一怔。驼背老人与老妇人身躯齐震,砰然坐了下去。 老妇人道:这,这怎么会?这怎么会?刚说苍天有眼,一柱虽折,犹有一柱,也让咱们碰见了他老人家的传人,不料竟连这最后一柱也夺去了,这,这泪水夺眶而出。 驼背老人须发颤抖,道:苍天还是有眼,让大将军有这么一位传人,有李少侠执掌虎符剑令,领导天下忠义豪雄,咱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燕豪道:老人家抬爱了,晚辈怎么能跟他老人家比,以后还望诸位赐以鼎力,共同完成匡复神圣大业。 驼背老人道:少侠这是什么话,匡复我汉族世胄,是我先朝遗民每一个人的最大心愿,只要有少侠领导,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多谢两位老人家。 老妇人道:少侠这岂不是折煞老身与老驼了。 李燕豪道:两位老人家一位姓申,一位复姓尉迟,莫非一丈青申大娘、大漠驼龙尉迟峰。 正是老身跟驼老。 先师生前经常跟晚辈提起,两位都是义薄云天的性情中人,今日得相识,实在是晚辈之幸。 驼背老人尉迟峰道:少侠这话更是折煞老驼与申大娘了,也徒增老驼二人满面羞愧。 李燕豪道:老人家,晚辈可以这么说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 尉迟峰还待再说。 申大娘已然问道:少侠莫非有什么要事在身? 李燕豪道:不瞒两位老人家,晚辈正是有要事在身。 他把霍家的事,由头到尾概略地说了一遍,而且也略略提起穷家帮的变故,表示他执掌着虎符剑令,不能坐视,要伸手管一管。 静静听完,尉迟峰跟申大娘脸色凝重异常,尉迟峰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 傅姑娘道:霍家天下第一,霍大侠的安危,对匡复前途的影响很大,我的生死是无法跟霍大侠的安危相提并论的,少侠还是快赶路吧,不要管我了。 李燕豪没想到这位傅姑娘会说这种话,要是以她傅姑娘的安危跟霍天翔的安危比,那的确是不能比,但是傅姑娘也是忠良之后,尤其傅姑娘的前人,跟虎符剑令又是刎颈交,如今傅姑娘处在这种杀身的危厄中,而且还有两位义薄云天的前辈奇侠牵连在内,李燕豪他又怎么能够撇下不管,一走了之。 可是,他若是留下来管,甚至把傅姑娘护送到明陵去,霍天翔又怎么办,救人如救火,怎么能迟缓。 所以,傅姑娘说了话以后,李燕豪也犹豫难决,并没有马上接口。 尉迟峰突然砰地拍了桌子,一口钢牙咬得咯咯作响,狠声道:恨只恨尉迟峰没用,连一个人都保不了,要不然何至于比少侠为难 申大娘道:驼老,没用的不只你一个人。 傅姑娘突然肃穆地站下起来,目光中满足坚毅神色,道:少侠、大娘,驼老,我不是意气用事,也丝毫没有别的意思,你们三位马上走吧 申大娘霍地站了起来道:姑娘这叫什么话,难道我跟老驼是贪生怕死之辈 尉迟峰也站了起来道:姑娘,人生自古谁无死,谁也逃不了这一遭,死并没什么可怕的,只是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傅家的血仇怎么报,你要是这样 傅姑娘娇靥上掠过一丝悲凄神色,道:驼老,如今我连自身都难保,还谈什么傅家的血仇。 申大娘还待再说。 李燕豪站了起来,道:这样吧,请两位老人家跟我上京跑一趟,营救霍大侠之事,我也需要帮手。 尉迟峰,申大娘双双一怔。 尉迟峰道:少侠是说 驼老。傅姑娘凝望着李燕豪道:少侠是说让咱们陪他上京走一趟,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沿途保护咱们。 尉迟峰道:这,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 可行是可行!申大娘道:只是要给少侠添累赘,添麻烦了。 李燕豪道:上京营救霍大侠,我想请两位老人家赐我一臂鼎力,怎能说累赘、麻烦。 申大娘叹道:少侠不要顾我们这两张老脸了,我跟老驼没有能耐保护傅姑娘,为今之计也只好托庇于少侠了! 尉迟峰转望傅姑娘,道:姑娘,你的意思 大姑娘微微垂下螓首,道:驼老,我不愿意给少侠增累赘,添麻烦,可是也只好给少侠添累赘,添麻烦了。 李燕豪道:既是如此,咱们现在就走,姑娘跟两位老人家有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 申大娘道:除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别的还能有什么,少侠请稍坐片刻,老身这就陪姑娘进去收拾一下去。说完了话,她陪着大姑娘径自往里去了。 尉迟峰一拱手道:少侠请坐坐,我去弄点吃喝带着上路。他也往里去了。 李燕豪站着没动,容得尉迟峰进入里间,他走到门边从门缝中往外看了看。 这个小吃棚紧挨着大道,门外大路上来往的车马行人不少,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逗留在附近。 转眼工夫之后,大姑娘跟申大娘,还有尉迟峰走出来了,申大娘提着两个小包袱,尉迟峰则背着一个鼓鼓的背囊。 申大娘道:少侠,咱们可以上路了。 李燕豪道:老人家,屋后有路么? 申大娘道:有是有,只是需要绕过一片树林才能到大路上。 尉迟峰道:怎么,少侠,难道前头有什么埋伏? 李燕豪道:我倒是没看见有什么可疑的人,不过从后头走不那么惹眼。 尉迟峰一点头道:少侠说得是,从后头就从后头吧。他过去开了后门,侧身退向一旁。 李燕豪拍手让道:傅姑娘请。 傅姑娘香唇倏动,欲言又止,旋即头一低,与申大娘一起走了出去。 申大娘扶着傅姑娘在前,尉迟峰紧跟在后,李燕豪提着长剑最后走出后门。 傅姑娘站在屋后,眼望着屋子,泪光只在眼眶里闪动,满脸依依之色。 申大娘道:暂时栖身之处,没什么好留恋的,走吧,姑娘。 傅姑娘晶莹珠泪挂落了两行,低头转身,往前行去。 也难怪,住了这么久了,连我老驼都有点儿舍不得啊。 尉迟峰摇摇头,跟了上去。 屋后紧挨着一片树林,再过去是一大片荒郊,远处有几片高粱地,一条小路延伸到树林边缘不见。 一行四人,绕林而行,走了约莫三四十丈远近,小路换上了大路。 这时候已然日上三竿,路上的车马行人来往穿梭,已相当多了。四个人远远地望了望茅屋,仍没有看见附近有什么可疑人物逗留。 尉迟峰道:老魔想必吓破胆早溜了。 未必。李燕豪道:他既是有目的,在那幅山水图没到手之前,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么说他们还在附近了? 申大娘道:这还用问,这么多年的江湖道,你是怎么跑的?让他们在附近窥探吧,让他们跟吧,有少侠跟咱们在一起,咱们可是安若磐石,再也不怕了。 李燕豪道:老人家过于看重了,咱们走吧。 一行四人踏上下往北去的大路。李燕豪、尉迟峰、申大娘都是练家子,尉迟峰跟申大娘是成名多年的一流高手,李燕豪的修为更是高绝,但由于傅姑娘是个不会武的弱质,走起来不免慢了许多,眼看都晌午了,才走下四五里路。 地上的泥,迎面的寒风,更增加了傅姑娘行路的困难,可是姑娘够坚强,没哼一声,脚下也没顿一顿,由申大娘照顾着,顶着寒风,一脚一脚的踩着泥往前走。 李燕豪心里急,可也不忍赶,他想让地歇歇,可是路上没避风的地方,他也不愿有丝毫耽误,只有把心里的不忍强压了下去。 尉迟峰老江湖,入目李燕豪的神色,还能不知道李燕豪心里想些什么,当即道:少侠,到前头找着个村镇弄辆马车吧。 李燕豪忙一点头道:我也是这意思。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晌午到了,也望见了前面有一片村落。 等到赶到了村落里,找着个卖小吃的店坐了下去,傅姑娘已冻得娇靥颜色发白,没了血色了。 申大娘忙着给烤火暖手,倒了碗滚烫的水让博姑娘喝了,半天,傅姑娘的脸色才有了点红意。 尉迟峰要自己出去雇车去,李燕豪唯恐他落单发生意外,没让他去,一招手把伙计招了过来,告诉伙计,要雇车上京里去,让伙计去给找辆车。 伙计一听皱了眉:哎哟,天这么冷,路上又都是泥,这会儿车可不好雇啊。 李燕豪递过块碎银,道:我知道,要是车好雇,我们也不麻烦你了,我们人生地不熟,不如你好办事,好歹你给我们跑一趟,车钱我们愿意加倍。 也不知道是重赏之下出勇夫,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伙计接过碎银就出了门儿,没一会儿工夫就把车给雇来了。 车是辆单套马车,车篷破得门下透气,车里头也不怎么干净,可是总比没有的好,只好将就了。 赶车的是个中年庄稼汉,倒是一脸的老实相,车既然来了,急着赶路,也就没在店内坐下去。 申大娘跟傅姑娘进了车里,李燕豪、尉迟峰跟赶车的挤在了车辕上。 申大娘跟傅姑娘自是过意不去,可是任凭她俩怎么让,李燕豪跟尉迟峰就是不肯进车里去,而且李燕豪也没容她俩多让,招呼赶动了马车。 车篷不大透气,车里仍然冻得人发抖,但是比起走路来,已经是强得太多了。 马车一口气从晌午跑到黄昏,赶车的问要不要歇脚打尖、 李燕豪道:我们急着赶路,最好不要歇息,能赶多远是多远,你的牲口撑得住么? 赶车的说牲口撑是撑得住,不过到前头要停一下喂些草料。牲口不吃拉不动车,这是势必得停一下的。 一盏热茶工夫之后,马车驰进了一片小村子,这时候还没上灯,可是由于天寒地冻,家家户户已上了栓,外头很难见到人迹了,难见只是说少见,并不是完全没有。 李燕豪、尉迟峰坐在车辕上,就见路两旁十几廿丈外的屋檐下站着一两个穿华服的锦袍汉子。 这些人穿着都相当讲究,出现在这穷乡僻野,已经够扎眼的了,站在破旧村舍的屋檐下,更让人觉得不相称。 一待车过去了,尉迟峰说了话:少侠 李燕豪截口道:我看见了,不寻常,这小村子里可能要发生点什么事儿。 尉迟峰道:我也这么想,可是我看不出这些人是哪一方的神圣。 只听申大娘在车里道:少侠,老驼,你们看见了么? 尉迟峰道:你坐车里都看见了,我们高坐在车辕上还能看不见么?不关咱们的事儿,装看不见就得了。 尉迟峰扭着头正跟车里说话,只听李燕豪道:恐怕咱们装不了没看见。 马车突然停下了,尉迟峰忙转头前望。只见几丈外并肩站着两个华服锦袍汉子,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尉迟峰怔一怔道:这是 李燕豪低声道:驼老,进车里留意后头去。 尉迟峰一翻身钻进了车篷。 赶车的害怕了,舌头都打了结:这,这是 只听左边一名华服汉子道:你是他们雇来赶车的? 是,是,是,是的。赶车的猛点着头。 这儿没你的事儿,下车躲远点儿。 是,是,是。赶车的跳下了车辕,撒腿没命的跑了。 李燕豪坐在车辕上,没动,没说话,他默察四周,觉出附近还至少隐藏有十几个。 两个华服汉子并肩走向马车,到了牲口前停了下来,两个人四道锐利目光转动,先把李燕豪打量个够,然后左边那名发话说道:朋友,往哪儿去? 李燕豪不答反问:你们是 左边那名冷然截口:回话!上哪儿去? 李燕豪眉梢儿微微一扬:上哪儿去是我们的事儿,有必要告诉你们么? 右边那名脸色一变,闪身欲动。 左边那名抬手拦住,冷冷瞅着李燕豪道:朋友,别给自己惹麻烦。 恐怕我已经惹上麻烦了吧? 不一定,下车走你的吧,或者是把车里的坤道交出来,你都没有麻烦。 呃!李燕豪笑了:总算让我明白了,原来是拘魂令一伙。 右边那名冰冷道:拘魂令是什么东西? 李燕豪一呆:怎么,诸位不是 我们跟谁也不是一伙。 右边那名道:只是听了些风声而已,明白了么? 明白了。 那么你打算 我一直坐在这儿没动,是不是? 右边那名脸色一变:这么说你是不识抬举。 李燕豪抓起车辕上的皮鞭,抖手挥了出去,鞭梢像灵蛇,叭地一声脆响,左边那名华服汉子捂脸而退。 说话客气点儿。 右边那名勃然色变。 左边那名手从脸上挪开,脸上几寸长一段鲜红的鞭痕,他瞪着李燕豪,目中凶芒暴射,突然厉喝道:你找死! 衣袂飘风之声大作,四面八方腾跃出十几个华服汉子,一掠而至,围住了马车。 李燕豪吸了一口气,道:在你们没动手之前,听我告诉你们一句,不要听风就是雨,我们这些人身上,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左边那名狞笑道:或许,不过我相信从你们嘴里可以问出,我们要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你不会相信,我们这几个,没一个知道你们要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我的确不会相信。他哼,哼,哼一阵阴笑。 四面八方十几名华服汉子脚步逼近。 李燕豪视若无睹,道:驼老、大娘,两位照顾好傅姑娘,别的两位就不用管了。 右边那名悄无声息,腾身而起,扑向车辕。 李燕豪长鞭挥起,叭地一声,右边那名大叫捂着脸,落地,没站稳,又踉跄后退。 李燕豪道:话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让路吧。 左边那名厉叱道:把我们这些个当作了三岁孩童,你做梦。 车两旁两名华服汉子腾身掠起,扑向马车。李燕豪头都没回,长鞭又挥了出去。 只听叭,叭两声脆响,两名华服汉子大叫声中又捂脸倒翻而退,落地摔倒了一个,另一个登,登,登,连退了七八步,捂捡的手半天放不下来。 李燕豪这两鞭威势慑人,马上震住了那些华服汉子,一个个脸色大变,惊怒愕立。 李燕豪淡然道:诸位现在是否愿意让路了? 马车左前方那名华服汉子,突然厉笑道:小狗,你是死定了! 他手一挥,四面八方所有的华服汉子,一起腾跃而起,扑向马车。 显然,这些个华服汉子一个个都是桀骜凶残,拿命不当命之辈。 驼老,申大娘,照顾好傅姑娘。 沉喝声中,李燕豪右手长鞭又自挥出,鞭梢儿在空中爆起连声脆响,脆响声中,华服汉子一个个大叫捂脸滚翻退后,有一两个侥幸扑近马车。却又被李燕豪左手带鞘长剑击中,闷哼声中落了下去。 车后适时传来几声痛呼,显然尉迟峰跟申大娘也已出手击退自车后侵袭的来敌。 一鞭之威,不足以致命,造成也不是什么重大伤害,但是李燕豪心眼手法巧妙,每一鞭都击中了那些华服汉子的面门,或者四两眼之间,这是人身软弱的部位,那些华服汉子虽没有受到什么重大伤害,但是已暂时失去了出手搏斗的能力,一个个手捂着脸拿不下来。 李燕豪又赶紧轻挥一鞭,赶动了马车,径自往村里驰去。 只听尉迟峰在车后笑道:痛快,痛快,这是多少年来老驼子头一回痛惩来敌,憋在心里多少日子的这口怨气,总算吐了出来。 随听申大娘道:少侠,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李燕豪道:谁知道,我一直还没能看出来。 管他什么来路呢。尉迟峰道:既是拦路跟咱们要那样东西的,就都是那老魔的一丘之貉,重创之可也。 申大娘道:看他们装束打扮,必定是个训练有素的大组合,可是我怎么没听说过武林中哪一个帮派的徒众是这等装束打扮的。 李燕豪脑际灵光一闪,心头猛然一跳,道:两位老人家,我知道了! 呃,少侠,他们是哪个帮派的?申大娘忙问。 李燕豪道:两位老人家记得,我跟两位提过的北派穷家帮。 尉迟峰叫道:对,我想起了,少侠说的北派穷家帮,不就是人人锦衣华服么! 申大娘讶然道:北派穷家帮怎么会跟那老魔互通声息,沆瀣一气? 李燕豪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他们双方未必互通声息,穷家帮耳目遍布,消息灵通,那老魔知道的事,穷家帮自然也一定会得到消息,不过,要是他们真是沆瀣一气的话,出面夺那幅山水图的,就不单纯是武林中人了。 对。申大娘惊声道:那老魔要是跟北派穷家帮有勾结的话,当日夜袭傅家,杀死傅家几十口的,那就是出自满虏的教唆、指使了。 尉迟峰咬牙道:好虏贼,老婆子,一定是这么回事,傅大人痛山河易主,虽已退隐林泉,但跟虎符剑令是刎颈之交,也无时无地不在为拯衣冠,续汉祚而努力,自然是虏贼的眼中之钉,背上之刺,他们自是容不了傅大人。 李燕豪静听至此,暗道:恐怕确是这么回事了 只听申大娘道:姑娘,不要难过了,事已至今,难过有什么用,这些惨痛事,普天之下也不只傅家一家,这等国仇家恨,咱们迟早要索还的。 李燕豪一收缰绳,突然停下马车。 只听尉迟峰问道:少侠怎么了? 李燕豪道:我原没想到那些人会是北派穷家帮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本打算赶一阵躲过算了,可是他们既是北派穷家帮的人,咱们越往北去就越近他们的势力核心,躲是躲不掉的,既是躲不掉,不如停一下歇息一阵。 尉迟峰道:说得是,那就歇吧;反正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李燕豪停稳马车,跃下车辕,尉迟峰也自车后下了马车,走了过来,举目打量四周。 只见停车处还足在村里,可是跟在村子外头没什么两样,路上没人迹,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只肓前面十几丈处一户民家门缝儿里,透射着一线灯光。 尉迟峰皱眉道:看来咱们只有这样歇息了。 李燕豪道:这种情形不对,家家户户早栓门,不点灯,路上不见一个行人,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天冷。 尉迟峰哼了一声道:不管他了,先给牲口上上草料再说,它还得拉着咱们跑不少路呢,谁都能饿,不能饿着它! 车里一角有现成的草料,尉迟峰过去抱了一捆,扔在了牲口前。 牲口低下头吃上了草料,尉迟峰走过来道:带的有干粮,少侠请上车随便吃点吧。 李燕豪道:谢谢驼老,我还不饿,驼老自己请吧。 少侠可别客气啊,凭傅大人跟虎符剑令的这种交情,咱们就等于是一家人,这一路往北,要是碰上村店,咱们就只有吃干粮,人不是铁,不是钢,不吃可不行啊。 我知道,我是真不饿,饿了我自会向两位要,您请快去吃吧,咱们悠闲的工夫恐怕没多少。 尉迟峰迟疑了一下,道:好吧,您现在不吃,待会儿吃也是一样。 他转身要走。 一阵杂乱的衣袂飘风声传了过来。李燕豪、尉迟峰都听见了,尉迟峰停了步,李燕豪道:驼老请速回车上去。 尉迟峰一点头,急闪身,绕到车后上了马车。 衣袂飘风疾快地由远而近,马车旁二前六后射落八个人来。 后头六个,清一色的华服中年汉子,一个个眼神十足,双目之中寒芒外射。 前头两个,是两个五旬上下的华服老者,一个身材魁伟,浓眉大眼,狮鼻海口,一部刺荆般的络腮胡,威态慑人,另一个身材矮胖,胖得活像个肉球,细白嫩肉,枣红脸,长眉柳目,三绺长髯。 明眼人只消一眼就能看出,这八个,都是一流高手,尤其这两个老者,更是内外双修扎手强敌,这八个人一落地,十六道冷电般目光立即盯上了李燕豪。 李燕豪左手提着带鞘长剑,平静地望着他八个人,既不动,也不说话。 只听魁伟老者洪声道:就是这个后生? 身后一名中年汉子道:属下隐身一旁,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他。 魁伟老者哼,哼,哼一阵冷笑:连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后生也收拾不下,你们太会办事了,简直弱了帮主的威名。 话锋一顿,凝望着李燕豪,冰冷道:小后生,报个万儿老子听听。 李燕豪微一摇头道:没有这个必要,你们也不配。 魁伟老者勃然色变,就要动。 短胖老者抬手一拦,缓缓说道:你也太轻看自己的身分了,跟这种小后生费唇舌,小后生,老夫等的来意,想必你已经知道。 不错,我知道了。 老夫二人自诩身分,不屑出手,你最好自动把老夫二人所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你这话恐怕说错了。 怎么说错了? 拦路打劫,形同强盗,还自诩什么身分。 尉迟峰在车内叫道:骂得好。 矮胖老者两眼精芒一闪。 魁伟老者暴喝道:小狗找死。 他闪身欲扑,矮胖老者又拦住了他。 李燕豪沉下脸色冷然道:君子绝交,尚不出恶言,让你这个同伴,再说话嘴里最好放干净点,要不然 矮胖老者怒声道:要不然怎么样? 小心你的嘴。 矮胖老者仰天哈哈大笑,笑声裂石穿云,直逼夜空,夜鸟惊飞,套车牲口四蹄一阵踢弹,要跑。 李燕豪微退半步,手往车辕上一搭。套车牲口只是四蹄拨动,却难动分毫。 两名老者跟六名中年汉子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矮胖老者道:小后生,你的内功造诣不浅啊,怪不得你这么猖狂。 牲口已趋平静,李燕豪收回了搭在车辕上的右手,道:我要是告诉你们,我们这些人身上,并没有你们要的东西,恐怕你们还是不信。 矮胖老者道:老夫等既然来了,自然不是凭你这一句话就能打发的。 李燕豪微一摇头,道:弃宗忘祖,卖身投靠,叛帮欺师,罪已在不赦,如今竟又为虎作伥,拦截忠良之后,我跟你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们动手吧。 这几句听得八名老者等人人脸色连变,大为震动,只听魁伟老者厉声喝道:小狗,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话说完,李燕豪一步跨到,闪电出手,一掌掴向魁伟老者面颊。 魁伟老者不愧是内外双修的一流好手,他听风知警,脚下不动,单掌一翻,朝李燕豪腕脉扣去。 李燕豪道:没有用,你躲不掉的。 沉声扬掌,有掌灵蛇般自魁伟老者臂下穿过,叭地一声,魁伟老者的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李燕豪飘身而退。 李燕豪一掌拍得魁伟老者一怔,但他马上就定过了神,不得了了。 这两个老者还不知道在北派穷家帮里,是什么身分地位,但看他们的内功修为,当然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如今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个廿来的后生抽个嘴巴,这张老脸今后往哪儿放! 李燕豪打他这一下并不重,用不着重,这比给他一刀都让他受不了。 矮胖老者跟六名中年汉子怔住了。魁伟老者的脸色变了,两眼暴睁,精芒怒射,发梢上冲,黑髯怒张,一袭华服也像充了气似的鼓起,神态怕人。 谁都知道,他被激怒要扑击李燕豪了。果然不错,一声厉喝,他带着一阵狂风扑向了李燕豪。 矮胖老者等定过了神,倏地散开为半弧形,十四道目光紧盯李燕豪。 魁伟老者赤手空拳,李燕豪也没有用剑,容魁伟老者扑近,等魁伟老者挥出了钢钩般五指,他飞起一指,向着魁伟老者的掌心点了过去。 魁伟老者闷声沉腕,左袖一展,左掌拍了出来,一股劲风卷向了李燕豪。 李燕豪左手握剑,不便使用,身躯一侧一转,人已到了魁伟老者左侧,右掌硬迫开去。 魁伟老者不信一个廿多的小后生,内功修为能强过他,唇边掠起森冷狞笑,左掌上的力道倏又加了三分。 两掌接实,砰然一声,李燕豪一动没动,魁伟老者却闷哼一声,垂下左掌踉跄后退。 这一掌,又看怔了矮胖老者等人。李燕豪并没有乘胜追击,尽管他占了上风,他也暗暗称赞魁伟老者的雄浑掌力。 矮胖老者飘身到了魁伟老者身边。 魁伟老者脸色铁青,一摆手,大喝道:不用你们管。 右掌一挥凌厉寒光疾闪,叮当一声金铁交鸣。 魁伟老者双手之中已各扣了一只精钢轮,每个都有碗口般大小。 李燕豪看得心头微一震,他倒不是怕对方亮了乒刃,而是觉得对方身材这么魁伟高大,却用这种轻巧的外门兵刃,必然是在这种兵刃上有他独到的造诣。 只见魁伟老者双掌一合,叮当一声,火星四射,随见他双掌又自分开,两只钢轮一上一下,一在胸口,一在小腹,脸色凄厉,举步逼了过来。 李燕豪淡然道:看来这件事是难以善了了。 他没动,静等魁伟老者逼近。 魁伟老者一步步迈进,每一步似都重逾千钧,落地有声,只听他咬牙道:答老夫的问话,你跟南派穷家帮有什么渊源? 李燕豪道:从这对钢轮上,我已看出你是穷家帮的日月飞轮濮天庆了,至于我跟穷家帮有什么渊源,最好日后你自己问蒲帮主去。 你最好自己说!要不,可能会没机会了。 濮天庆,你名列穷家帮十大高手,为外五堂堂主之一,蒲帮主待你不薄啊。 住口! 濮天庆,现在知过认罪,还来得及。 濮天庆一声厉笑:知过认罪,老夫何罪之有,小狗,你的死期到了,还是留心你自己吧。 说话间,他已逼近五尺以内,胸口部位的钢轮带尖一翻,轮发轻微啸声,疾袭李燕豪面门。 李燕豪没有还手,一吸气,往后退了半步。 濮天庆跨一步欺上,小腹部位的钢轮由下而上,疾挥而起,由李燕豪的下阴,直贯面门。这一招两式取的都是要害,而且阴毒异常。 李燕豪双眉一扬,目中寒芒电闪,带鞘长剑一横,猛力磕上,逼得濮天庆手上一顿,他长剑疾转,剑鞘疾快点向濮天庆胸腹。 濮天庆一收双轮,飘身而退,一退即递,两只钢轮上下翻飞,攻了过来。 李燕豪长剑出了鞘,挥剑迎向两只钢轮。 濮天庆已知李燕豪的内功修为,不敢硬碰,右手轮引开长剑,左手轮疾袭李燕豪右肋。他双招迅疾,而且力道极猛。 李燕豪身轻如叶,旋身滑了开去,剑尖一点寒光飞点濮天庆左手腕脉。 这一招是自保,也是攻濮天庆所必救,濮天庆要想伤人,左腕脉便难保,如果想保住左腕脉,就势必得收招不可。 濮天庆名列穷家帮十大高手之一,自是明白,他一惊沉腕,就要变招。 李燕豪却没容他变招,右腕一偏,剑锋走斜,剑尖一点寒芒飞了过去,噗地一声,濮天庆左乳下衣衫添了一个鸡蛋大小的洞。濮天庆大吃一惊,立即一收双轮,飘身而退。 李燕豪并没有乘胜追袭,长剑缓垂,站在那儿一动没动,淡然道:濮天庆,我手下留情,饶你不死,你该知足了。 濮天庆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衣衫剧颤,须发暴张,心中的惊怒到了极点。 李燕豪还待再说,濮天庆脸上的神色一转狰狞,霹雳般一声厉喝,双轮一挥,闪身又自扑上。李燕豪双眉陡扬,目中威棱飞闪,沉声道: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长剑一抖,朵朵剑花袭了出去。 只听当、当两声脆响,火星激射,濮天庆的两只钢轮带着西道寒光飞上半空。濮天庆心胆欲裂,要退 李燕豪长剑一递,剑尖已抵住了濮天庆咽喉。 矮胖老者等大惊失色,闪身欲动,可是倏又停住,谁也不敢再动,矮胖老者惊声叫道:小后生 李燕豪听若无闻,寒着一张脸,目中威棱闪射地逼视着濮天庆,不言不动。 濮天庆如今一张老脸煞白,颤声道:小后生,你,你,要真够狠,你就杀了姓濮的。 李燕豪冷然一笑道:你以为我下不了手,论大,弃宗忘祖,卖身投靠;论小,欺师灭祖、背叛帮门,不论论哪一样,你们都死有余辜。 小后生,那你就给我一剑。 杀你污我宝剑,我只是让你们知道,我们这些人身上并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就算有,有我在此,你们也休想染指,回去告诉你们那所谓帮主,让他及早回头,到蒲帮主面前认罪领罚,如若不然要是等我找他,他会后悔都来不及,我言尽于此,滚!随话沉腕收回长剑。 矮胖老者等闪身到濮天庆身边,但也只是扑到濮天庆身边而已,谁也没敢动。 濮天庆身躯一阵剧颤:小后生,我领教你了,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姓濮的没有什么话好说,只是你总该有个姓名称呼。 李燕豪一点头道:好,你记牢了,李,李燕豪。 濮天庆两眼寒芒暴闪,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姓李的,只要尔还往北去,咱们前头再见。话落,身躯腾起,倒射破空而去。 矮胖老者等狠狠瞪了李燕豪一眼,也飞掠跟去。 李燕豪望着他们离去,缓缓垂下掌中长剑。 一阵微风,尉迟峰到了身边,激动地道:少侠,老驼子今夜是开了眼界了,今夜算是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学了。 李燕豪长剑归鞘,道:老人家夸奖了。 忽听申大娘的话声传了过来:少侠功力盖世,技比天人,老婆子等叹为观止,五体投地了。 转身望去,只见申大娘与傅姑娘已下了马车,走了过来,傅姑娘美目中尽是异采投射过来。 李燕豪心头莫名其妙地微微一震,连忙把目光避开,道:两位怎么下车来了? 申大娘道:少侠说得好,越往北去越躲不过,既是躲不过,既是要休息,何不干脆下车来透透气。 尉迟峰道:说得也是,那就随便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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